此刻的她脆弱极了，浑身颤抖像一棵在大风下的柳树，连手上端着的花胶汤都打翻了 ，嘴唇颤抖，眼泪簌簌往下流。
秦申呆住，有些尴尬地扯起嘴角：“莹雪，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越莹雪不说话，一个劲地流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越莹雪哭他不但不想去安慰，还觉得一阵烦躁：“你都听到了？”
越莹雪哭着点点头，然后故技重施哭着跑了出去。
以往这种时候，秦申一定会追出去，然后纠缠一阵，上演一阵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老套剧情，再给她许下珠宝、资源这些，然后两人重归于好。只是，这是这一次，秦申觉得烦闷无比，突然间腻了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头一次懒得追出去。
他坐在办公桌前，满脑子都是秦母说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就给我滚出秦家”，想到这，他用力用手按着太阳穴，下压烦闷给他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打电话：“去查查闻小姐最近的消息，然后尽快把她的近况汇报给我。”
警察局。
闻浅浅上午刚上班就接到陆行宴的微信：【闻小姐好，不知道你今晚有没有空，能不能有幸约你一起吃顿饭表示感谢？】
她看着短信嘴角微微扬了一下，然后查自己的工作安排，发现最近几天因为案子都到收尾准备移送法院的阶段，有难得的空闲时间，可以正常下班，不用加班。
于是她想了想，简单回复：【好的。】
微信刚一发出，对方就秒回：【今晚6点在云荫法式餐厅，不见不散。】好像是等她很久的样子。
她看了看放下手机，准备继续工作。
这时候，之前给她陆行宴资料的队员突然路过，跟她开玩笑：“哎，浅浅，你救了大总裁的命，他没有表示感谢？”
他有些八卦地揶揄她：“有没有像电视剧里面那样，第一张黑卡，让你随便刷？哈哈哈哈哈哈。”
“啧，说什么呢”，闻浅浅笑着撇了他一眼：“不能收受案件相关人员的财物，这点纪律我还是懂的。”
队员笑笑，不过一会就止住笑意，稍显严肃地跟闻浅浅说：“有些话其实我不该多嘴，但是我觉得那个总裁人不错，有机会你要是见到他，就帮忙转告一下。”
看着他严肃起来，闻浅浅顿时警觉到事情的重要性：“什么事？”
队员抿起嘴：“上次我不是跟你说，张队当时定的方案是从总裁身边的人查起吗？”
“虽然后来你们证实了凶手另有其人，但是我们去调查了几天，还是发下了一点奇怪的事情。”
他压低了声音：“据我们调查，感觉陆行宴公司一直有人很关注他的行踪，一般的关注也就算了，他们那种关注都到变态的程度了，一般下班去哪，习惯在哪吃饭，吃什么东西，平时周末去什么地方，走什么路线，见什么，搞的一清二楚，甚至还开发了一个系统，专门算他每天吃什么、去哪的概率。”
想到这队员直摇头：“太吓人了，把一个人的生活习惯这么事无巨细的摸得清清楚楚，我作为一个警察，本能感觉里面就问题。”
“但是呢，因为当时调查的重点不在这上面，系统虽然诡异但是也确实没违法，毕竟是他们公司内部的东西，所以我们当时就作罢了。”
他看着闻浅浅：“现在案子结束了，我跟陆行宴不认识，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你要是有机会见他，可以跟他提示一声，我总觉得还是有这个必要。”
闻浅浅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队员走后，她看着手中的笔出神，反复思索着他的话，他说的没错，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没有必要这么事无巨细掌握一个人的行踪，做的这么细，表面上是更好的服务陆行宴，实际上就是在伺机等待，想利用他的生活习惯，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一些事。
想到这，她头皮微麻，这个躲在暗处的人真是又耐心又可怕。
半山别墅。
陆行宴的私人房产有很多，加上陆氏集团的营业内容本来就包括房地产，所以他的房子就更多了，只要他愿意，每天换一套房子住，全国上下的房产，他住N年也住不完。
这次来到京郊的半山别墅，是因为他这两天暂时还在修养，而袁助理觉得这里最清净，空气最好，才回来住，平时一年都来不了几次。
而此时，陆行宴完全没心思看这里的山水，他坐在别墅里硕大的像是商场专柜的衣帽间，看着一面墙的衬衣又一面墙的西装为难。
他犹豫挣扎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开口：“袁助理，你觉得我穿哪套比较好？”
“是，陆总”，袁助理点点头，二话不说上前几步，在几乎全是全新的衣服里，挑出一件白衬衣和一件纯黑的西装。
他拿在手上向陆行宴展示：“陆总，您看这套怎么样？衬衣5万，西装18万，正是您矜贵身份的象征。”
陆行宴想也没想，断然拒绝：“这衣服太黑了，看上去很沉重，像是去参加葬礼的，不行。”
袁助理愣了愣，不过也没说什么，继续在衣服里挑出两件：“这套怎么样？花纹的西装，浅蓝色衬衫，看上去休闲许多。”
陆行宴立即摇头：“太花了，我不是去参加颁奖典礼的。”
“那这套呢？”袁助理咬牙，再次拿出一套。
“不行，太老。”
“这套呢？”
“不行，像是去开会的，我今天拒绝开会。”
……
来来回回折腾好几道，陆行宴终于忍无可忍：“袁助理，你能不能靠谱点，为什么会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他看着袁助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袁助理幽幽地看了陆行宴一眼：“陆总，不是我不靠谱，是您变了……”
“什么？”陆行宴很诧异。
袁助理继续幽幽地说；“从前我安排什么衣服，您都不会拒绝的……”
陆行宴听完，沉默片刻。
就在袁助理以为他沉默是在自我反思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一句：“那是你之前安排的都不错，但是今天的品位不行，很差劲。”
……行吧，袁助理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样子他真是忘了大明湖畔的“恭喜发财”袜子，那时候他都没多说一句，今天真是反常的有些怪异。
不过，袁助理之所以能当陆行宴的助理，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老板不满意没问题，我们还有planB。
于是，他立即拨通了陆行宴御用形象师的电话：“喂，陆总在半山别墅，你过来一下。”
所谓御用形象师，其实日常工作就是帮陆行宴搭配、收拾衣服，加上剪头发，不过后来帮陆行宴配衣服的事袁助理包了，他日常工作就只剩下帮他剪头发，一个月一次，工作十分惬意轻松。
形象师听到袁助理的召唤，立即快马加鞭，20分钟出现在半山别墅。
“陆总今晚要见一个人，你赶紧帮陆总把衣服准备了。”袁助理见到他，立即把事情说了。
形象师点了点头，然后认真问袁助理：“请问陆总今天晚上要见的是什么？”
袁助理：“一个警察。”
形象师立即了然：“哦，了解”，他认真思考许久：“见警察是正式场合，就是要穿的大方庄重，有气度，要气场全开。”
他一边说，一边从柜子里挑出了和袁助理第一次挑的一模一样的衣服。
陆行宴：……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袁助理忍不住，差点笑晕过去。
这时，陆行宴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不想再多耽误，沉着脸，想了许久:“就当约会时候的衣服搭吧。”
形象师很是诧异：“为什么是约会，和警察约会吗？”
陆行宴脸色一黑，袁助理赶紧说：“陆总都发话了，你照做就行了，不该问的别问。”
形象师立即闭嘴，转而看向陆行宴：“陆总，您之前约会都穿什么风格的衣服呢？能不能告诉我，我参考一下？”
陆行宴脸色更黑了，半霎开口：“没约过会，在国外光去学习了。”
形象师立即惊得用手捂住嘴，糟糕，他好像又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哈……”袁助理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陆行宴定下来一件高定的白色衬衫和灰色西服，在别墅里看了一会收购的资产报告，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出发。
闻浅浅准点来到餐厅，发现这是一家极具浪漫色彩的法式餐厅，餐桌上摆着烛台，餐具刀叉都是银制的，一点点细节都能彰显这个餐厅的品位。
之前陆行宴说餐厅名字的时候，闻浅浅去搜了搜，并没有搜到，但到了之后立即了然，这大概是一家不对外开放，只接待会员定制的餐厅。
整个餐厅没有一个人，只有陆行宴坐在落地窗前的位置上等着她。
可能是身体康复了，他今天，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在烛台的蜡烛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温暖柔和。
看到闻浅浅，陆行宴下意识地有些紧张，但是长期情绪不外露的训练，让他很能掩饰自己的紧张，甚至还浅笑着地打招呼：“闻小姐，这边坐。”
闻浅浅点了点头坐定，说实话第一次来到这种过于高档奢华的餐厅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看着陆行宴，感觉今天他也和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没杂志上那么锋利，也没有在医院时的阴郁，这时的他坐在烛光对面，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让人忽然心情很好。
她忍不住夸赞：“陆先生看起来恢复的不错，神色轻松了不少，笑起来也好看。”
“是吗？”陆行宴下意识地摸摸自己脸，意外地发觉竟然有点烫。
“脸烫就是发烧了”，他脑子里突然没由来的冒出他妈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发烧必然会脸红，陆行宴心下一顿，突然感觉很微妙。
但是他依然有着强大的危机公关能力，为了掩饰自己脸上淡淡的红色，他顺手拿起桌上的红酒，大口喝了一下。
说实话，这真的算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单独和女孩子吃饭，不知怎么地觉得身上哪哪都不太对劲，因为不自在所以更紧张，他甚至默默感叹，为什么和女孩子吃饭比收购公司还难？
甚至还有稍许懊悔，早知道就找袁助理问个攻略了……
脑袋里正思索着等会聊什么话题，服务生突然过来打破僵局：“您好，陆先生，打扰一下，您的晚餐到了，我们主厨来给您亲自上菜。”
陆行宴的紧张被打断，神色一下子轻松起来。
紧接着就看到一个胖胖的蓝眼睛大厨走过来，叽里呱啦地讲着法语，旁边站着一个翻译，一字一句地翻译。
“陆先生您好，这道菜是法式h蜗牛，用法国原产地空运过来的蜗牛。”
额……蜗牛……听到这，闻浅浅神色一顿。
“这道菜是法式鹅肝，选用鹅肝最肥美的部分，可以单独吃，也可以沾蒜蓉面包吃。”
额……鹅肝……
“这道菜是松露奶油汤，甜咸口味的奶油加上上等的黑松露，是我们大厨的拿手菜，曾经在国际比赛中获得……”
“稍等一下”，陆行宴极细心的捕捉到对面闻浅浅一闪而过兴趣缺缺的神态，立即叫停了主厨，轻声问她：“不喜欢吗？”
闻浅浅摇了摇头：“不太习惯”，不过还是从善如流：“没事，也许我等会吃一点就接受了。”
她对吃的要求没那么高，想着客随主便，随便吃一点，大不了吃不饱晚上回去点外卖，她看着陆行宴菜都点好了，换一次肯定也麻烦，琢磨着干脆算了，随便吃吃得了，大不了就不碰那盘蜗牛咯……
可陆行宴却把她的微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他低头思考几秒，便立即伸手招来服务员： “这些菜都撤下去，把菜单拿过来，重新点。”
闻浅浅这才从h蜗牛的阴影中回过神：“啊，不吃这个了？”
陆行宴笑笑，把菜单递给她：“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他一五一十地说：“跟你约好之后，我就在网上查了半天，还专门让袁助理去问了我们公司的前台，她们都说跟女生吃饭最好约法餐，会显得很浪漫。”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实话，我平时也没怎么吃过法餐，不知道点什么，就交到主厨做自己拿手的，没想到你不喜欢。”
这下反而闻浅浅不好意思了：“其实也没有不喜欢，多试试……”
“千万不要”，陆行宴摇了摇头，坚定地把菜单递过去，有些着急：“我不想第一次跟你吃饭，就让你留下一个坏印象，那以后……”
他用力咬下嘴唇，把剩下的话咽回去，转而指着菜单：“自己想吃什么点什么，不着急，慢慢看。”
闻浅浅本想拒绝，但一眼瞟到菜单上的香煎小羊排，肉质看起来极其鲜嫩，还热滋滋地冒着油，没忍住诱惑：“那我真点了？”
“嗯。”陆行宴微笑着看着她。
不一会而，羊排和甜点都端了上来，和图片上一样，小羊排香气扑鼻，滋滋冒着热气，蛋糕色泽晶亮，看起来诱人极了。
羊排一端上来，闻浅浅就忍不住拿着刀叉去切，后来又嫌慢，干脆用手抓起肋排的骨头吃了起来。
陆行宴看着她大口朵颐羊排的样子，不知不觉笑了起来，这时候才感觉到好像扯开那些繁文缛节，两人之间终于变得轻松惬意起来。
闻浅浅咬着嫩嫩的小羊肉，看着陆行宴面前的鹅肝吐司觉得有些诧异：“你就吃这些吗？”
她注意到他根本没点餐，只是随意的从刚刚已经上过的菜里随意拿了一道留下。
“嗯”，陆行宴老实回答：“我对吃饭兴趣不大，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每天学习到很晚，去食堂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菜了，所以，一般食堂剩什么，我就吃什么，时间久了，就觉得吃什么都一个样。”
闻浅浅一听，不知怎么地，忽然觉得有些心酸，眼前这个坐拥千亿的商业巨鳄，手上的钱可以足以尝遍世间所有美食，却偏偏对吃已经丧失了兴趣。
她想起前段时间队员给她看得他的资料，里面显示他16岁父母去世，随后就去了国外，大概就是这种拼命发狠用心读书，回来要争夺父母公司的压力，逼得他拼命努力，已经无暇顾及其他，更不可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坐下来，好好享受一顿晚餐。
想到着，她招手喊来服务生，又要了一份小羊排，然后用公用刀叉夹了一块肋排放到他盘中：“尝尝？”
陆行宴疑惑抬头，闻浅浅冲他轻笑一下：“还挺香的，尝尝看？”
“失去品尝美食的兴趣，人生会少多少乐趣，先别着急拒绝，尝一口试试看。”
“好吧。”陆行宴点头，向平时一样看着小刀切下一块羊排放进嘴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环境的原因，一口下去只觉得小羊排肉质鲜嫩无比，一咬汁水四溅，味道非常鲜美。
他低着头慢慢吃着没有说话，但内心涌起海浪，好像爸妈车祸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在意过他的喜好，久而久之，他自己也把吃饭当成了一种应付，只要不饿就行，无论吃什么，就连身边最近的袁助理，也真的以为他喜欢吃干巴巴的面包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