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把样本递给我,一份是他本人的,黑色的头发,另一份是一个信封里装着的几根黄色的头发。”
“黄色头发?”闻浅浅和陆行宴不约而同脱口而出,都有些疑惑。
对方马上解释:“不是的,不是的,你们别想多了,其实就是染的黄色头发而已,就像那种叛逆期的男孩,喜欢染的黄色头发。”
一句话说完,陆行宴突然愣了一下。
闻浅浅回头看他:“怎么啦?”
陆行宴思考许久,然后低低出声:“陆湛勋从小到大都没有染过黄头发。”
“陆家家教森严,甚至说有些古板,不会允许家里的孩子染头发。”
“如果真的是黄颜色的头发,那亲缘关系的另一位,一定不是陆湛勋。”
第84章
闻浅浅瞪大了眼睛, 一个看似意料之外却又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如果陆平川想要和陆湛勋做亲缘鉴定,大可以选择在帝都做, 帝都多的是好医院, 资质和设备比这种县城医院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退一万步说,陆家在帝都都有自己的入股医院,着实没必要这么千里迢迢跑到临安。
能促成这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以当年的情况来说,临安县会比帝都更方便, 换句话说,就是当年陆平川做亲缘鉴定的人, 十二年前刚好在临安县。
陆行宴忍不住皱了皱眉:“难道我爷爷在外面还有一个孩子?没听我爸说过啊……”
他对长辈的八卦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鉴定结果明明白白告诉他, 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一个亲人,让他心情有些复杂。
闻浅浅低头想了想,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不对!还有一种可能性!”
陆行宴诧异抬眼, 就听到闻浅浅清清冽冽的声音:“那就是和你爸爸做亲缘鉴定的这个人, 才是你的亲叔叔, 陆湛勋是个冒牌货!”
“什么?!”陆行宴猛地睁大眼睛, 惊呆在原地。
她的话太挑战他的认知,毕竟无论他和陆湛勋关系怎么样, 在他认知里, 从他出生开始,陆湛勋就已经是他叔叔了。
陆行宴张了张嘴, 不敢相信自己喊了二十多年的叔叔, 竟然喊错了人?
“这, 是真的吗……”陆行宴皱起眉,依然觉得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大。
“还真说不准”,闻浅浅眼睛转了转:“我在网上见过你爷爷的照片,还有你手上叔叔阿姨的照片,说实话,要论相貌,陆湛勋还真是跟你们家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陆行宴沉默了,他们家的人长相都属于大气明朗类型的,唯独陆湛勋长得有点阴柔,偏女像,印象中以前也过几个人说陆湛勋长得不像他爷爷,不过因为他私生子的身份,有些尴尬,大家都不会在明面上说,只会猜陆湛勋长得比较像他妈。
后来陆湛勋成年之后,就一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镜修饰了脸型,把眼睛藏在镜片后,终于没人再说他不像了。
想到这,陆行宴猛地想到,众所周知,一个人戴眼镜和不戴眼镜差别是很大的,陆湛勋这些年一直戴着眼镜,是不是他早就听说过和陆家人长得不像的传言,所以故意掩人耳目的?
想到这,他甚至忍不住手指轻颤,那个时候的陆湛勋也不过是刚刚成年啊,真会有这么深沉的心思吗?
“对,有办法”,闻浅浅突然出声打断了陆行宴的回忆:“其实想要知道陆湛勋到底是不是你亲叔叔其实很简单,你想办法去弄点他平时用的东西,用你自己的DNA和他的去做亲缘检测,这不是一测便知了?”
她嘴唇抿起:“所以究竟是你爷爷又生了一个,还是狸猫换太子,一测便知。”
陆行宴点了点头,他刚刚也想到过这一点,可另一个疑问也很快浮上心头:“按照检测报告,无论陆湛勋是不是我叔叔,眼下这个做检测的人肯定跟我有血缘关系,我怎么才能知道他是谁呢?”
闻浅浅垂眸想了想,虽然按照推测,十二年前这个人就在临安县,但是一个县城少说也有三五十万人,想要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抿了抿唇,决定再去问问当年的医生和护士,可他们都表示不知道,毕竟当年来医院的只有陆氏夫妇,这个传说中的“亲缘”并没有出现在医院。
加上当年知晓情况的陆氏夫妇去世,开检验单的医生去世,这件事好像就成了一个谜团。
陆行宴微微叹了口气,难怪十二年前就已经确定有亲缘存在,可是整整十二年过去了,没有用任何消息,蹊跷就蹊跷在知道这件事内情的人,全都巧合的“意外”去世了。
医院里再也问不出多余的东西,闻浅浅盯着手中唯一能做为重要证据的发黄的化验单发呆,突然脑中意识到什么,然后连忙去问和他们对接的主任:“主任你好,我刚刚突然想到,既然能做出结论,说明当年有经过基本数据对比,才会有亲缘关系99%的结论。”
她看着主任:“所以,如果我没猜错,当年的基础数据,医院应该还能查到?”
主任愣了愣,没想到她竟然能敏锐地洞察到他们检验的方式。
听完之后,他眼睛一亮,但紧接着又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闻警官,我刚刚想了想,确实如你所说,我们医院大概十五年前就开始实行数字化,资料基本都留有电子存档。”
“但是,就算有那些信息又怎么样呢?光一个临安县就已经有这么多人了,万一他当时并不在临安县,那寻找的范围就更深不可测了。”
他不赞成地摇了摇头:“这种方式就是大海老针,找到的概率太小了。”
可闻浅浅却轻轻笑了笑:“通过医院找,确实是大海捞针。”
“不过,靠着这几年科技飞速的发展,警方已经开始建立全国人口DNA数据库,几年下来,早已经初具规模,光我们警局,就已经利用这个数据库比对出不少犯罪分子了。”
她认真说道:“我觉得可以试试,说不准真能找到。”
陆行宴顿了顿,眼睛注视着她,专注又真诚:“浅浅,谢谢你,没想到这次又是你帮了我。”
闻浅浅眼睛弯了弯,看着他神情不在像之前那么忧虑,也觉得开心:“不过不用谢,真要想谢,等结果出来的时候,一起谢。”
“好”,陆行宴专注望向她:“一言而定。”
又过了一会,两人拿到资料,和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道别,准备返回。
“路上小心”,主任忍不住又叮嘱了一遍,自从他听说陆行宴的父母就是十二年前回程路上遭遇车祸,就一直时不时提醒他们:“现在已经快5点了,快点回去吧,不然一会又要天黑了。”
说到天黑,他咬了咬嘴唇,当年就是天黑之后出的事,所以在他看来,似乎只要趁着天亮的时候出去,就是安全的。
闻浅浅和陆行宴冲他招了招手:“谢谢主任,我们知道啦!”这才踏出了医院的大门。
等他们坐上车,已经过了5点,陆行宴刚系好安全,就听到旁边闻浅浅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从医院出来,我的眼皮就一直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陆行宴顿了顿,才慢慢开口:“原来不只是我,你也有这种感觉。”
他回头看着她,半霎认真说:“浅浅,放心,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会用尽全力护你周全。”
闻浅浅没嘴角一勾,笑道:“阿宴,你是不是搞错了?别忘了,我是个警察,真要有什么事,应该是我护着你。”
陆行宴想了想,还是慢慢说:“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保护他人是你职责,而我不一样,我想护着你,是因为我心里这么想,无关职责,是我心甘情愿这么做。”
闻浅浅一呆,头一次听他说这么直白的话,不知怎么地心脏竟然差点漏跳了两拍。
车子一路平稳地往回家的方向开,闻浅浅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6点,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
似乎注意到她的神情,陆行宴开口:“是不是有些饿了?”然后他看了眼地图:“前面经过一段山区,过了之后,我们就出N市了,到时候找个地方,我们先吃顿饭。”
闻浅浅看着窗外,外面的路逐渐变得陡峭,她打了个哈欠:“好啊,确实是有些饿了,还有些困。”
她想了想:“其实我们也没必要一定今天赶回去,要不等会就在N市住一晚,免得晚上开车还不安全。”
“嗯,好”,陆行宴十分好说话:“都听你的。”
闻浅浅嘴角悄悄勾起:“阿宴,你说会不会碰上电视剧演得那种,到了酒店只有一间房,然后问我们住不住……”
知道她故意在搞怪,陆行宴难得的唇角微微翘起,刚想说什么,突然一阵刺耳的铃声在车中响起,把两个正在开玩笑的人吓了一跳。
陆行宴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看了眼车子屏幕上的来电人,陡然心中一紧。
“是陆湛勋”。闻浅浅看着屏幕上陆湛勋的名字,也收起了笑意,变得严肃起来。
陆行宴冷冷一笑,对这个人全无好感,想到他是杀害自己父母的最大嫌疑犯,心中厌恶感爆棚,直接挂断了电话。
可是陆湛勋似乎并不泄气,刚挂完电话,马上又打了一个过来。
陆行宴和他斗了这么多年,对他阴险诡谲的作风了解的七七八八,知道他没事绝对不会打这通电话,于是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就听到对面低低的阴笑声:“小宴,去临安医院顺利吗?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陆行宴心中一震,连旁边的闻浅浅都下意识地神色一紧。
陆行宴声音冷得像冰:“陆湛勋,你跟踪我?”
“对啊!”对面马上低笑出来:“你这一路过得不错啊,还有个妞一直陪着你。”
“真没想到,像你这么沉闷的人,也会有女人喜欢。”
听到他说“有个妞跟着你”的时候,陆行宴飞速看了眼旁边的闻浅浅,然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陆湛勋针对他是很正常的,毕竟在来临安县之前,他就已经决定要罢免他,两个人早就已经势同水火了,只是他没想到陆湛勋会一直跟踪他,顺带着还把闻浅浅搅了进来,这才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陆行宴嘴唇抿成一条线,语气如冰:“你打电话究竟是想做什么?”
然而对面语气却十分随意:“突然想和你聊聊天,小宴,你有多久没跟叔叔聊过了?”
陆行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曾经他也很信任他,小时候也总缠着他要抱抱,然而这一切随着他父母的去世,全都碎成了渣渣。
陆行宴沉默地没有说话,可对面似乎并不想放过他,反而越笑越大声:“小宴,去县医院有什么意思?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来问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闻浅浅一听,敏锐地感觉到他话中有话,于是默默拿出录音笔,按下录音键。
陆行宴此刻心中已经翻江倒海,感觉到森森寒意:“陆湛勋,你知道我去临安县医院做什么了,是吗?”
对面哈哈哈哈哈一阵放肆又张狂的尖笑声:“你去那能做什么?大不了还是做你爸之前做过的事情,这么想想看,你们父子俩还真像。”
陆行宴再也忍不住了,一颗心跳得快要飞出去:“陆湛勋,你早就知道我爸去医院做亲缘鉴定?”
十几年的时间他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父母会出现在临安县,苦苦思索了多年没有结果,结果陆湛勋一早就知道。
想到这,他心中狂震动,那其实不是意味着……
对面哈哈哈哈哈地笑得喘不过气来:“你已经猜到了是不是?没错,陆平川还有你妈,都是我杀的,怎么样,不意外吧?”
闻浅浅深吸一口气,没想到陆湛勋居然直接承认了。
陆行宴浑身一颤,大脑一切空白,满脑子都是陆湛勋那句“都是我杀的”,浑身止不住的寒意。
他觉得自己嗓子好像发不出声了,一分钟之后,才沙哑地咆哮:“为什么?陆湛勋,你究竟是为什么?”
他浑身止不住颤抖,意识到自己在这样下去,开着车会极为危险,干脆一脚踩住刹车,停了下来,声音里全是嘶哑地绝望:“陆湛勋,我爸对你还不够好吗?”
对面似乎被他的话逗笑了,低低笑了几声,然后阴恻恻地说:“他对我很好啊,所以他更应该去死了!”
“陆湛勋!”陆行宴全手青筋暴起,愤怒地似乎想要把陆湛勋撕碎。
可陆湛勋还在自顾自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你们陆家的人。”
他阴恻恻笑着,仿佛在说一件很好玩的事:“后来我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个赌徒,在我出生之前,就欠下一屁股赌债跑了,我的母亲是个工厂女工,没有结婚,意外怀孕,果不其然被工厂开除了。”
“我刚出生,就摊上这么一个家庭,后来我无意间听说,我母亲有几次都想掐死我,一了百了。”
“后来她没有生活来源,就只能靠着我外婆在外面做月嫂赚钱养她。”
“你说好笑不好笑,我外婆一个专业月嫂,就为了点钱,连自己的女儿生孩子都顾不得照顾,跑去照顾别人家的孩子。”
“雇主那一家也很奇怪,听说是个很年轻漂亮的女人,但是没有老公,我外婆当时没在意,后来无意间发现,这个女人,竟然是鼎鼎大名陆氏集团董事长的小三,那个一个多月什么都不会的婴儿,竟然就是陆氏集团董事长的亲生儿子。”
“后来我外婆就动了心思,特别是听说那个女人已经告诉你爷爷,她有了孩子,还给了孩子的头发,让他们去做亲子鉴定的时候,我外婆就猜到,陆家迟早会把这个孩子接回去。”
说到这,陆湛勋低低地冷笑:“多不公平啊,我出生的时候,我的生母一穷百二,自己饿的营养不良,更别提管我了,可有些人还在襁褓里,就注定了一生大富大贵,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陆行宴听着他的故事,已经觉得浑身像陷入冰窖:“所以,你们家出于嫉妒心,就把你和那个孩子对换了?”
陆湛勋听完,冷冷地怪笑一声:“对呀,这么千载难逢改变命运的机会,有几个人会忍心错过呢?哈哈哈哈哈哈。”
“是的,你爷爷和那个野种做过亲子鉴定,确定是自己的种了之后,就一直悄悄给这边寄钱,总算让小三和野种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可越是这样,她反倒有了奇货可居的心思,暂时放弃了把野种归还陆家的想法,决定自己拿着高额的养育费自己养野种。”
“当然,她一个女人想养大一个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于是就留了我外婆在家里当长期工。”
“时间久了谁都会心里不平衡,自己的亲外孙天天食不果腹,在家里哭的撕心裂肺,而她却没有一点办法,还得每天起早贪黑地去照顾别人家锦衣玉食的私生野种。时间久了,人难免会想,如果这个有钱的孩子,是自己的血脉就好了。”
“于是,她找了个机会,悄悄在那个女人的汤水里下了点东西,那女人平时忙于照顾野种,也没有发现,慢慢地一年多过去了,那女人的身体就彻底被消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