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的外墙却是象牙白和鹅黄色的,电车经过的马路不算很宽,甚至有些单行道的小路,加上坡道,从电车窗户望出去,确实像电影海报的真实映画。
游记里有人说这里像北海道,也有说像法国小镇,但在傅春野看来,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DNA——青州就是青州,哪里也不像。
他们在坡道的尽头下车,街角的书店门口有一只红色的邮筒,相当醒目。
更醒目的,是抬眼就能看到的摩天轮。
“那是哪里?”
“摩天轮吗?旁边应该是街心花园,摩天轮这两年才建起来的吧,我也没坐过。”
其实海天一色的自然美景就很漂亮了,这些人为加上去的网红景点有点画蛇添足。
尽管她也幻想过,要跟喜欢的人一起乘摩天轮去往高处,狭小空间里只有独处的两人,可以那什么什么一下……
哎呀,她都在胡思乱想什么,而且想象中的那张脸为什么又跟眼前这位重合了!
好在傅春野好像对摩天轮没什么兴趣,径直转进了刚才看见的那家书店。
书店里面装扮得浓墨重彩,也充满了过年的气氛。
这年头书店的重点都不是卖书,而是各种周边。
海边的这个书店显然是针对往来的游客,自然要迎合游客对青州的想象,还有一些很文艺范儿的小确幸。
最吸引眼球的就是明信片。
其实盛小羽也没想到这家书店有这么多明信片,几乎占满了整面墙,按照不同的风格分成一个个小格子摆放着,可以成套出售,也可以只买单张。
她很自然的就被漫画风格的那一列给吸引住了。
《千与千寻》中千寻和无脸男共乘列车的经典画面虽然看过很多次,但每次看到都还是会被感动。
人生的列车,每个旅客都只能陪你共乘一段而已。
类似这样的文艺鸡汤在明信片上随处可见,远方收到明信片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立即闭上眼,从手能碰到的最高那一层,随机抽取了一张明信片拿在手里。
“你在干嘛?”一直在她旁边的傅春野不解地问道。
“寄明信片啊!这里明信片这么多,我挑来挑去也未必挑到对方喜欢的,干脆交给老天爷决定,抽到哪张就给他寄哪张,我自己都不知道正面是什么风格。”
反正这里的明信片都还挺好看的,风格也很多样,还有不少都是青州的街景和海景。
无论挑中的是哪一张,都是心意。
“你打算寄给谁?”傅春野问。
“保密。”
她朝他笑,但意思也很明显了,一定会有一张是要寄给“暗恋”的人。
“一般旅行来到这种地方吧,都会想要把所见所闻分享给最在意的人,让他知道不管走到哪里,心里都还想着他。”
最好是有一天,能跟他一起再到这里来。
从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海边,陌生的山谷,寄出过只言片语的人们大概都或多或少有过这样的心情吧?
只不过今天她手里的明信片都是随机抽取的,倒扣在桌面上,她写好祝福和地址就会装入信封投递出去,连她也不知道哪张是什么花色。
傅春野沉默了几秒,也抬手抽出一张明信片。
他个子高,抬起手差不多就是够到墙面最上层的格子了
不出所料的,最上层总是难免有灰尘。
可说不定最美的也就藏在一般人触碰不到的位置。
“啊,你也写明信片啊?要寄给谁的?”
盛小羽好奇地探头想看,他却立刻用手捂住桌面上的字。
还挺神秘。
她有好多想要送达的人,寝室的诸位,年年姐,欧阳远征那家伙,当然还有傅春野……写的多,稍稍花了些时间。
等她全部投进邮筒,发现傅春野早就已经抱着手在等了。
他随手拿了本书在看,有几个结伴的小姑娘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从他身旁经过,好似要确认今天逛街偶遇的这位大帅哥是不是真人。
“你的明信片呢,寄了吗?”她问。
傅春野合上书:“我像是这么没有常识的人吗?写了明信片不知道要寄?”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他确实很像不知道明信片要贴邮票去寄,更不知道该寄给谁的那种人。
“店员会帮我寄的。”他拿出一个塑料牌牌丢给她,“去取咖啡。”
看来她真的写太久了吧,他竟然还趁这空档买了店里的咖啡。
一人端一杯热咖啡出了书店,一路沿着海边走,没有什么特别的目标。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摩天轮下面了。
“去坐这个吧。”傅春野喝了一口咖啡,仰头说道。
“啊,你喜欢这个?”
“怎么可能?我是看你刚才盯着它发呆,你们女生不是都喜欢这个?”
尤其是她这样喜欢漫画的女生,大概从小对这样的场景怀有憧憬?
盛小羽无法否认,可是……
“我有点恐高。”
她知道这时候说这个挺煞风景,可总比上去之后再吓尿了要好。
傅春野默默看了她几秒钟,“你确定不上去看看?”
她不是说她也没来过吗?那一定没有从这样的高度领略过自己家乡的全景。
小羽摇头,想了想,忽然指着不远处的半空,“我们可以去坐那个。”
缆车?
海边有山,峡湾间有不长不短的缆车,可以俯瞰城市和大海,高度并不比摩天轮低。
“那个你就不恐高了?”
“缆车时间短,咻的一下就过去了,还好还好。”
她小时候被爸妈抱在怀里,经常会乘缆车去山腰的观景台,习惯了好像也不觉得怎么可怕。
“那就坐缆车吧。”傅春野把空掉的咖啡纸杯扔进垃圾桶,“我想从高处看看青州。”
他喜欢的人长大的地方,有山有海,有万家灯火,还有街角被刷成红色的装饰邮筒。
但是真到了缆车站,盛小羽又止不住往后退缩。
“这、这我有点不敢上啊……”
小时候都是爸妈抱着她上缆车的,可现在要她自己小跑着坐上去,下面就是悬空的高台,好可怕!
“没关系,还有我。”
傅春野安慰着她。假如她稍微放松一点,就会发现手被他牵着已经好久了。
天气冷,缆车站冷冷清清,并没有多少客人。
她踟蹰不前,工作人员也来劝慰她:“你看你男朋友就在旁边,怕啥啊,别怕。”
又一次,她没法纠正人家,傅春野并不是她的男朋友。
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她牙关都微微打颤。
“小羽。”他难得这样叫她的名字,又郑重又温柔。
她忍不住抬眼看他。
“拉着我的手,跟我一起上车,只要踏进车厢你就闭上眼,剩下的交给我。”
她不自觉就点头。
其实还是很害怕,看到缆车车厢到脚下的时候,几乎是一咬牙一闭眼,又被身旁的人裹挟着,才终于踏进车厢。
揽住她身体的人,在缆车的车门关上以后也没有马上松开。
身体轻飘飘的,跟小时候被爸妈抱在怀里的感觉差不多。
她仍旧死死闭紧双眼,完全忘了刚才在地面上的豪言壮语,说缆车没有关系。
傅春野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下她终于睁开眼:“你还笑,我这是舍命陪君子。”
“嗯,也值得啊,你看外面。”
他掩饰不住唇畔扩大的笑意,只得指着窗外的美景岔开话题。
左边是城市,右边是大海,不知是不是因为熟悉,小羽竟然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青州很漂亮吧?你看那边还有雪!”
山边温度更低,前些天下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银装素裹下,那种清透的色调更深入人心了些,是看过就忘不掉的风景。
傅春野没回答,也没敢动。
两人从上车后一直依偎在一起,她被他抱在怀里,却毫无察觉。
傅春野有点懊恼,早知道这样还是应该去做摩天轮的,一圈下来,时间怎么也比缆车长的多。
盛小羽只留意到他另一只胳膊一直搭在窗边,抵着下巴,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还来不及揣测他在想什么,手机就响了。
电话是妈妈温清玉打来的,“小羽啊,你有没有见过思葭?”
“思葭……大年三十不是还跟我们一起吃的年夜饭吗?怎么这么问啊,出什么事儿了吗?”
电话那头听起来相当焦急:“我们今天约好了到你姨妈家来吃饭的,结果来了才知道,思葭两天没见人了。应该是大年三十晚上就溜出去了,你姨妈他们睡得早不知道,大年初一收到短信说在朋友家,后面就手机关机找不见人了,你姨都快急疯了!”
“那杰哥呢,他在家吗?”
思葭一向是季杰的尾巴,照理他应该知道她的去向吧?
作者有话说:
小羽毛:感觉傅春野同学还挺浪漫(搓手手)
小野:哼。(这算什么,浪漫还在后头)
第34章
“就是小杰这孩子也找不到人, 手机打不通,发微信不回!”
盛小羽一听也紧张起来,什么情况啊, 这两人难不成还私奔了啊?
季杰应该是不会接受思葭的感情才对啊……
因为她也搞不清状况, 只得先安抚道:“妈, 你别着急,思葭她贪玩,也许真就只是去朋友家, 刚好手机又没电了。我们现在正在外面,也帮忙一起找, 一定能找到人的。”
温清玉终于惴惴地挂断电话, 想必也跟老爸一起陪着姨妈去找人了。
“出了什么事?”傅春野问。
听她打电话的内容大致能猜出是什么事,不过看她脸色变得难看, 刚才还依偎在一起的怀抱已经自动分开来了, 他的心脏也跟着揪紧。
“是我表妹思葭,两天没回家了, 过年也不见人, 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一门心思都在突发的事情上,连恐高都忘记了,缆车到站的时候在工作人员的接应下就直接下车了, 都没要傅春野帮忙。
他不由愣了愣。
她果然还是那样,有了奋斗目标就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什么艰难险阻和恐惧都抛诸脑后。
“不好意思啊, 不能陪你继续逛了, 我家老房子可能也只能晚点再说。”她充满歉意地跟傅春野解释, “姨妈一家对我都很好, 思葭是她唯一的女儿, 万一出点什么事,她会受不了的,我要先帮她找人。”
“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不就说了‘我们’会帮忙一起找吗?我以为已经把我也算进去了。”
“嗯!”盛小羽笑,“我觉得你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帮我的吧?”
也不知她哪来的自信。
但他居然对她这种自信感到很满意。
“走吧,正事要紧。”
他顺手拉起她外套上的兜帽,太阳开始西斜,天色一晚气温就更低了,她自己要做好保暖,才能去帮助别人。
因为离市中心不远,他们先去了各种游戏厅、溜冰场这种地方。思葭年纪小又爱玩,上回就拉着他们一起去打游戏,很可能会在这些场所流连。
然而找了一圈都没有。
青州中心城区就这么大,再往远郊和高新区走,就超出思葭的活动范围了。
“到底去哪儿了?”
天色越来越晚,小羽也越发着急。
“冷静点,想想她平时还有什么要好的同学朋友,都联系过了吗?”
“我都不认识她的朋友,姨妈他们应该去联系了。”
她最焦心的还是季杰也联系不上。
他是思葭追逐的焦点,从他回到青州开始,思葭整个人的注意力就全在他身上了。
现在思葭找不见人,很有可能跟他也有关系。
“要不要报警啊?”小羽已经感到黔驴技穷了。
“报警也是这样的流程,要弄清楚她周围的关系人,再调看监控。人都已经不见两天了,监控要看起来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傅春野比她冷静,“还是再想想,她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会到什么地方去,或者去找什么人。”
盛小羽咬紧唇,闭上眼仔细想了想。
傅春野也在思索:“她以前闹过离家出走吗?最后在哪里找到的?”
“姥姥家……”
记忆猛地回炉,她想起来了,“她以前跟姨妈闹情绪,都是去找姥姥的,姥姥最疼她!”
姥姥一直是跟他们住的呀,原来的那个老房子就是姥姥后半生直到去世前生活的地方。
难道思葭去了她家的老房子里?
两人立刻赶往小羽以前住的那个老房子。
也真是巧了,要是妈妈的电话再晚来半小时,她就按照约定陪傅春野一起到这儿来了,也不用在外面绕那么大一圈。
老旧的工人小区里,地面上全是过年放鞭炮留下的红色纸屑,厚厚的一层。
盛小羽就踩着这层红纸屑踏过去,直奔最里面一栋楼的顶楼。
他们一家人过去就住在五楼到六楼的复式公寓里。
房子没有电梯,她一口气爬到顶,已经气喘吁吁了。
力气没白使,一到门口就看到思葭抱着膝盖蜷成一团坐在那里,背靠着已经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
另有一股无名怒火升腾而起,她上前就要去拽思葭。
多少人在为她担惊受怕,她居然一个人躲在这里,吭都不吭一声!
就算有少女心事也不该这样啊!
可她还没上前碰到思葭,已经被傅春野拉住了。
他站在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下,高度一下子矮下去很多,能平视她的眼睛。
因此即使不说话,她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让她不要冲动,这时候一味责备只会起到反效果。
好不容易找到的人,万一又负气跑了,肯定又是一番兵荒马乱,未必还能像现在这样找到她。
道理是这个道理。
盛小羽深吸口气,好不容易把火气压了回去,才走上前,默默拿出钥匙开门。
坐在地上的思葭果然惊醒了,抬起眼看她。
“有什么也进屋再说,外面太冷了。”
做了那么多年表姐妹,在思葭眼里,小羽大概只有这一刻才真的像个姐姐。
因此她没有反抗,也没问什么,挣扎着要站起来。
可是在地上蹲坐太久,又冷,腿脚都麻木得没知觉了。
傅春野伸手拉了她一把,半扶半拖地把她带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