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澜穿过人群，走到左边第一个自己的位置坐下。尚且没坐定，就听着齐妃李氏阴阳怪气的对她开口了。
“要不怎么说圣上就只喜欢懿贵妃妹妹服侍呢，瞧瞧贵妃这身打扮，臣妾就想起了二十年前贵妃刚进府的样子。
咱们在座的这些都是潜邸旧人了，只贵妃在圣上眼里分量比谁都重呢。”
齐妃多年如一日的嘴上功夫了得，这话着实是阴阳怪气到了极点。
她说话的重音落在‘二十年’和‘重’字上，既是在嘲讽雪澜装嫩，也是在挑拨众人对雪澜独占四爷的不满。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来齐妃的挑拨呢？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心里怎么想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被齐妃这话说的，就是这些年越发没存在感的裕妃和宁嫔等人，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的。
“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本宫瞧着，姐妹们住得好吃得好用得好，竟还是觉得圣上亏待了你们不成？
如果齐妃姐姐真的心里有怨恨，本宫怕是要奏请皇后娘娘，让姐姐你抄抄佛经静静心了。
圣上再看重我，这些年也没亏待了姐妹们。人要懂得知足，这日子才能过下去。要是欲壑难填，说不定哪天就倒了霉了呢？
齐妃姐姐，你说本宫说的对吗？”
往日里齐妃嘴巴说话不好听，雪澜也念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
毕竟弘昀阿哥和弘时阿哥都已经娶亲生子，作为两个皇子阿哥的生母，就连四爷都对齐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要不是齐妃几次三番的挑拨，雪澜这回也不会言语回敬她。总要让她知道什么人不能惹，吃到教训了，她才不敢再来招惹。
“你——懿、贵、妃、说、的、是。”
雪澜这一番话下来，即使齐妃心里还是不服气的，但面上却咬牙应下了。
都牵扯到她对圣上不满了，雪澜话里还隐隐带了威胁的意味。如今年家势大，她哪里真敢和雪澜硬碰硬。
无非就是人善被人欺，你硬她就软罢了。
“懿贵妃姐姐今天戴的宝石簪子可真好看，嫔妾瞧着手艺十分出彩不说，就连宝石的光泽也很润，不知道贵妃姐姐是哪里得来的好宝贝？”
懋嫔宋氏前几年受了教训，如今又和气起来了，主动换了个话题打圆场。
雪澜的宝石簪子能哪里来的？除了四爷赏的没别的可能了。懋嫔这么说，只是想恭维雪澜两句，让殿内的气氛缓和下来而已。
“是内务府进上来的，这些年九爷掌管着内务府，内务府进上来的好东西也越来越多了。”
雪澜也有意换个话题，事实如何不需人说，她也不想在后宫处处树敌。
别人看不惯就看不惯，真要处成了仇敌，那她整日防备这个那个的，日子还怎么过的下去。
雪澜这话说的人人点头，可不是嘛。财神九进了内务府，那可真是老鼠进米缸——找着家了。
这些年不仅将内务府梳理过几回，还带着内务府赚了不少银子，就连嫔妃们的待遇都好上了很多。
说起这个，后宫嫔妃们嘴里心里都只有夸的。
前些年选秀进宫的沈贵人就很感慨的说道，“这些年的日子清净，但内务府送来的东西都是没打折扣的，除了皇后娘娘的功劳，就是九爷的好处了。”
宫里的奴才们最会看碟下菜，可惜宫中的高位嫔妃就那么几个，剩下的都是些不受宠的小透明。
虽说还是需要打点，但起码稍微打点一下，该有的东西还是能去内务府领到的，不会有什么以次充好缺斤短两的情况。
雪澜起了个头，接下来就只听着旁人说了。没一会儿，皇后从内室走出来，同样是盛装打扮的。
“圣上诚孝，足足为先帝守孝二十七个月，孝感动天。
前些日子本宫与太后娘娘商议，等孝期满，还是该先开一场大选，后宫里多添些新妹妹才对。
不说其他，就这宫中的子嗣，圣上登基之后，宫中竟然无一子嗣出生，这着实是本宫的失职。
好在太后娘娘不怪，只提议说多选些新人进宫，好为圣上开枝散叶。只是本宫的宫务繁多，有心想把这件事交给懿贵妃来办。
懿贵妃，不知道你愿不愿为本宫分忧呢？”
皇后往日都是贵妃妹妹年妹妹的称呼，今天却直接称呼雪澜为懿贵妃，估计就是想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警告雪澜不要独霸四爷的意思。
刚一出国孝就整这一出，殿内的嫔妃们心绪都很不平静。
直接面对皇后问话的雪澜也是一样的，她在心里思索着皇后这么做的目的。
为什么皇后愿意放权给她，让她来负责选秀事宜呢？皇后是最舍不得手里的权利的，除非还有更大的好处。
“这件事情臣妾怕是帮不上皇后娘娘了，一则选秀填充后宫是大事，需得圣上同意才行。
二来臣妾身子骨素来柔弱，怕是经不起繁琐劳累。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您总理后宫事宜才是正理。”
嘴上没怎么犹豫的，直接婉拒了皇后的安排，雪澜心里还在反复思索着。
突然灵光一闪，雪澜明白了皇后的算计。
第一层，皇后表明德妃娘娘对她的不满，警告她不要再独霸恩宠。
第二层，她负责选秀的话，总得选几个看得过去的新人填充后宫吧？亲手分出自己的恩宠，这是往雪澜心上扎刀啊。
第三层，四爷愿意独宠雪澜，雪澜自己却把这份恩宠分出去。万一四爷因此恶了雪澜呢？甚至雪澜失宠也不是没可能。
皇后这一石三鸟的盘算，只要雪澜受不住压力接了选秀的差事，再怎么都会让雪澜和四爷之间闹出点什么矛盾来。
再加上其他人在暗地里多使劲，万一就有人成功了呢？
就算是这计策不成功，对于皇后来说，她是一点损失都没有的，为什么不做呢？
想明白了这里面的道道，皇后还想再劝，雪澜却坚定的推辞了。
“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您还是先去得了圣上的准许，其他事情推后安排也不迟。”
雪澜不接招，皇后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了。
这件事情暂且放下，皇后又说起了德妃娘娘准备离宫搬去畅春园的事情。
“宫中屋舍拥挤，太后娘娘有意带着太妃太嫔们搬去畅春园居住，今日给太后娘娘的请安就先免了。
本宫听说前朝直亲王诚亲王等王爷，已经向圣上递了折子，想接生母出宫奉养。
在座的妹妹们也得努力了，若是膝下一直空虚，老来怎么能享到天伦之乐呢？”
说着说着，皇后又暗示嫔妃们努力去争宠。有了康熙帝后宫嫔妃的情况在前，老了出宫当个王府太妃的日子也很不错，前提是得先有个亲生儿子。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一场请安，原本平静的后宫，又生出了几许波澜。
雪澜回到翊坤宫，想着请安时皇后说的那些话，心里颇为烦躁，怎么就不能消停些，非要挑拨起是非来皇后才高兴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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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不进人了
众人离开永寿宫后，皇后也回了寝殿休息。雪澜没有当场接下差事，她是有点遗憾的。
但雪澜的那句话没有说错，选秀不是她和德妃娘娘能定下来的，还得让四爷点头答应才行。
想着皇后就有点懊悔，该先去见四爷，让四爷把这件事答应下来的。这样一来，雪澜拒绝的借口都少了一个。
“来人，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养心殿求见圣上。”
事不宜迟，皇后打算今天就去跟四爷商量这事。本来上午请安的时候就把话说出去了，要是回头四爷不答应，那岂不是让她这个皇后没脸？
但是吧，皇后也很清楚四爷与她的情分基本消磨干净了，要是四爷真不答应，她就只能丢脸了。
养心殿内，四爷正在批阅奏折，就听到苏培盛小声禀报，“圣上，皇后娘娘求见，銮驾马上就到养心殿外了。”
四爷将视线从奏折转移到苏培盛身上，“皇后要来见朕？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奴才听底下的小太监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在早上众嫔妃请安的时候，说起了选秀的事，还想请懿贵妃娘娘帮忙主持。
奴才估摸着，皇后娘娘要说的，怕就是这件事。”
四爷吸取着从前在潜邸时的经验教训，在后宫之中也放了不少耳目。
平时没时间关注，但当四爷想知道的时候，苏培盛总能恰到好处的将事情禀报给四爷听。
今天的情况也不例外，皇后刚出永寿宫往养心殿来，苏培盛这边就得到消息了，而不是等皇后到了养心殿门口，苏培盛才进来禀报。
沉吟片刻，四爷在心中有了决定，“等皇后到了以后，你再进来禀报吧。”
苏培盛了然，四爷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见了，要不然可以直接找个借口不见就是，何必再让他禀报一次呢。
“是，奴才明白。”
等皇后到了养心殿门口，刚下銮驾，就看见苏培盛迎过来了。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怪道奴才刚才在廊下看见一只喜鹊呢，原来是皇后娘娘您要来。”
对于皇后，苏培盛还是毕恭毕敬的。再怎么说，皇后也是四爷的正妻，身份地位与旁人不同。
苏培盛这上赶着讨好的态度，让皇后很满意，笑着与苏培盛寒暄，“苏总管真会说笑，看来本宫今日不给你点赏钱是走不脱了。”
说着，就示意秋芸将一个扁塌塌的荷包递给苏培盛。荷包里不是银子，而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荷包就这么大，装几两银子就鼓鼓囊囊的，银票就不一样了。
苏培盛与一般奴才不同，他是四爷的贴身太监，如今也是乾清宫大总管，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比得上的。
苏培盛将荷包收好，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感觉到里面的东西是什么，脸上的笑容就更明显了些。
“诶哟，奴才今日可真是走了运了。皇后娘娘您稍等，圣上今天不大忙，奴才这就进去帮您通传。”
“有劳苏总管了。”
在皇后看来，苏培盛就是因为她让人给的赏赐，这才多给了点提示，也不用她开口就进去帮忙通传。
不一会儿，苏培盛就从养心殿内出来，说四爷请皇后娘娘进去叙话。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皇后请起，你没什么事可不会来求见朕，今日来所为何事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四爷和皇后之间，只剩下夫妻名分和公事公办的接触，从前的温情再也找不到了。
或许是因为四爷发现了皇后只是表面上的贤惠，或许是因为皇后一心挂念早逝的弘晖阿哥，无心与四爷相交。
总之，这么多年下来，四爷与皇后之间，可以说是渐行渐远了。
如果不是因为皇后打理后宫事务，四爷初一十五会去皇后的永寿宫歇息，他们可能一个月都不会见上一面。
“圣上容禀，前几天臣妾去宁寿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说起了想搬去畅春园居住的事情。
臣妾自然是愿意随太后娘娘心意的，毕竟太后娘娘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肯定也想去畅春园松快松快的。
只是太后娘娘也有一些顾虑，其中有一点就是您的后宫空虚，就连西六宫的宫室都不曾住满。
太后娘娘担心您埋头朝政，荒废后宫，对子息不利。况且，您登基日久，宫中却没有皇子阿哥诞生，这让太后娘娘如何能放心离宫呢？”
皇后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无非就是四爷不爱去后宫，要去只去雪澜的翊坤宫。
偏偏四爷登基这么几年了，宫里一个孩子都没出生。真要计较起来，这就是雪澜的罪过了。
“太后上了年纪，该去畅春园享清福了。朕改日请钦天监算了吉日，亲自送太后去畅春园休养。
至于后宫空虚，纯粹是无稽之谈。朕一心国事，无意个人私欲。后宫如今也有数十人，不算少的。
选秀可以举行，但是为了配婚宗室。至于后宫，这次就不进人了。”
四爷将皇后给的理由逐一辩驳回去。提起德妃娘娘？四爷直接承诺亲自将她送去畅春园养老。
后宫空虚？十来个人不少了，四爷直说没工夫去一一留宿，朝政忙着呢。
最后一条‘这次选秀后宫不进人’将皇后的算计全打乱了。
“您、您刚才说，这次选秀后宫不进人？莫不是与臣妾开玩笑？”
皇后语气迟疑，康熙帝执政期间，每次选秀不管多少，后宫总会进几个新人的。
就连当时的各处王府宗室，都会被康熙帝安排一两个新人去的。
如今轮到四爷当政，四爷却说选秀可以，后宫进人不可以，这简直太让皇后吃惊了。
“朕心意已定，回头就会把旨意发下去，这次选秀事宜就交给皇后你主持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朕要继续批折子了，皇后你先退下吧。”
见四爷已经做好了决定，皇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臣妾告退。”
等皇后出了养心殿，即使尽力掩饰，但面色仍然不算太好，实在是四爷给出的决定太让人惊讶了。
四爷说到做到，在大朝会的时候就当众宣布了选秀的旨意，直接在圣旨上明说这次选秀是为宗室指婚，不是为了充盈后宫的。
有朝臣以为子孙绵延计劝说四爷，四爷当堂反问，“朕如今最小的儿子都进上书房读书了，次子三子更是已经娶亲生子，何愁后继无人？”
虽然四爷的儿子数量只是康熙帝的零头，但是四爷并不打算像康熙帝一样多子多福。
一来是为了减轻皇室用度的负担，二来则是四爷打算重点培养，绝不愿意像康熙帝一样，看着皇子阿哥们兄弟相争。
圣旨已下，身处后宫的雪澜等人就得到了消息。就像当日从养心殿出来的皇后一样，众人无不惊讶不已。
雪澜惊讶过后，再细想四爷给出的理由，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四爷就是这样的性格，公心重，私欲就少。与其让人进了后宫当摆设，不如直接绝了进宫的念想。
傍晚，四爷照常来翊坤宫用晚膳。
“今日朕下旨选秀，雪澜你可听说了？”
晚膳后，雪澜和四爷挨坐在一起说话，四爷看似随意的问道，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雪澜。
雪澜被四爷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略偏偏头避开，“我听宫女们说了，爷，您真的不打算往宫里放人啦？”
“自然是真的，宫中用度再俭省也还是极大的开支。再者，朕贴补你一个，私库就快空了，如何还能容得下其他人呢？”
这后宫之中，各人都有自己来钱的办法。如皇后熹妃等人，是家族的供养以及自身嫁妆产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