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出去的时候还帮她带上了门。
罗宁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记起，方才也有人联系自己。
她拿出手机，果不其然，三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于方知许。
她在微信点开他的头像，打打停停，最后又全部删掉，把手机丢在一旁。
第二天罗宁不到五点就爬起来了，简单进行了洗漱，在一楼吃了早点，直接就去了乔彤房间。
乔彤起得更早，好几个化妆师围在镜子面前给她化妆，她穿着欧式的睡衣裙，造型师把剩余同系列的衣衫分给四个伴娘，换好之后要拍几组照片。
罗宁同剩余三个伴娘换上之后，也有人过来帮她们化妆，给罗宁化妆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边打开工具包边和她搭话：“美女，你的嘴巴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旁边的人也看过来，罗宁接过对方递来的小镜子端详了一眼——
她早晨起得匆忙，洗脸的时候也没仔细看，嘴巴和往常相比略微肿胀了一些，尤其是下唇，她唇色浅淡，显得上面快要破皮的几处红艳惹眼。
“有些上火，”罗宁放下镜子，偏脸躲了其余人的视线，“可以遮一遮么？”
“OK，没大问题，我用深色的唇彩。”化妆师素养倒是高，没多问，嘴上答应的很利索。
陈娇娇没瞧见，只闭着眼让别人上妆：“昨天是有几个川菜做得蛮辣的，多喝水就好了。”
郑欣宜和罗宁并排坐着，她隔着镜子同自己对视了一眼，又偏回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组照片摄影师折腾了许久，最后乔彤换了秀禾服坐在床中央，拿着团扇遮住面容。
罗宁她们也换了伴娘服，在摄影师的指挥下又拍了几组照，随后商量着要把新娘鞋子藏哪里。
床下、柜子里都没有遮挡物，枕头里面也容易被发现。
这时摄影师提了建议：“不如藏在裙摆下面。”
旁边有人笑道：“好办法，但是新郎很容易发现。”
乔彤移了移扇子:“放在伴娘裙摆底下就好了，他们不好意思去搜。”
陈娇娇说：“伴郎里面，除了李煜安面皮薄，剩余那几个人和我们相熟，说不好意思就是高看他们了。”
乔彤的目光移到了罗宁身上，笑：“和咱们熟，和罗宁可不熟。”
罗宁无奈，只能将鞋子绑在了自己的脚腕处，绿色的裙摆垂下遮住一切，她往人群后面站了站，这样更不容易被人发觉。
第17章
一切准备就绪，八点半的时候，她们就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只留下摄影师。
过了十分钟，敲门声就响了起来，罗宁第一次当伴娘，不太熟悉具体的流程，看着陈娇娇和门后的伴郎团隔着门一唱一和的玩闹，感觉有些新奇。
外面塞进来很多红包之后才算撬开了门，新郎穿着和乔彤同色的龙凤褂，头发全部梳到了后面，看着很精神，带着西装革履的伴郎团进来时一派意气风发。
一同进来的还有摄影师，对着屋内咔咔咔就是一顿拍，接下来就是整蛊和提问题，倒也没太难为他们，都是惯常的玩法，几个伴郎用面包片咬出 LOVE 的字母，逗得全场人哈哈大笑。
更别提还有彼此嘴对嘴的传递零食，都是盘靓条顺的西装帅哥，周围人一起哄，就连乔彤都笑的直不起腰。
李煜安什么场子都能镇得住玩得开，唇角勾着笑，神色坦然接受一切的玩闹，他也将头发全部打理到了后方，在一众人里依旧显眼，垂着眼看另一人从自己嘴巴处叼走零食。
罗宁一眼注意到了他上唇的伤口。
她涂了颜色深重的口红遮住，他却是毫不在意。
闹了一会儿到了时间，伴郎们要去找新娘的鞋子，房间虽然宽敞，能藏东西的地方却不多，几人转悠着几圈便转悠到了伴娘的身上。
伴郎都是新郎的好友，结婚之前同乔彤这边的亲友也是一起吃过饭打过牌，所以不用动手，几句话就套出来有还是没有。
“这个美女面生。”有人指了指罗宁。
有个寸头的年轻男子推开人群走到里面，朝罗宁笑了一下：“冒犯了美女，你走动两步。”
罗宁往前挪了两步。
他看着裙摆显出的痕迹，回头朝剩余的人说：“别找了，在这里。”
说完要蹲下，这时李煜安从后面探身过来，伸出一只手制止住了他的动作。
他在寸头男子不解的目光中蹲下，单膝跪地，双手微微撩起她的裙摆。
罗宁下意识地想往后退，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脚腕，制止了她的脚步。
他动作很快，摸索了一阵之后就解开了绑在脚腕上的绳子，将鞋子拿了出来。
大家赶紧趁机让新郎给新娘穿鞋，没几人在意刚刚的插曲。
背新娘出去之前，乔彤拜别了父母。
罗宁昨天就见到了乔父乔母，他们面相上温和，看不出是驰骋生意场的商人，提起乔彤也是一副恨不得这个女儿赶紧出嫁的模样，好让他们省心。
乔彤一直都没心没肺的，和母亲拥抱的前一瞬间都还在乐呵呵，直到母亲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一拍，这是哄幼儿一样地安抚姿势。
她抱着母亲好几秒没撒手，松开手的瞬间，心里猛地一空，眼眶顿时红了。
罗宁套上了棉服跟在新人后面，身上背了一个很大的包。
出来的时候才感觉到冷，北风刮起的寒意从裙摆探进去，又直直往小腿上面钻，郑欣宜她们都还在后面，罗宁看着一长排戴着花束的豪车，还不知道乘坐哪一辆去酒店。
旁边一辆车鸣了一下笛，紧接着车门自动打开了。
罗宁见状赶紧钻了进去。
车内暖气很足，她将棉服脱下来盖在身上，随后抬头，隔着车内后视镜，与驾驶座上的人对视了一眼。
果不其然又是李煜安。
罗宁用裙摆遮盖住了鞋子，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掌温热的触感，像镣铐一样牢牢绑在了脚腕上。
剩余三个伴娘也出现在外面，罗宁隔着车窗敲了一敲提醒她们上车。
车内空间有限，郑欣宜坐上来后，陈娇娇就带着另外一个伴娘上了后面的车子。
郑欣宜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上车之后一直在沉默，李煜安则一直专心在开车，也没有讲话。
车行驶到酒店下面的时候，罗宁第一个下来，迫不及待地摆脱刚刚车内凝滞微妙的气氛。
婚礼的流程几乎大同小异，这场婚礼无外乎更加豪华一些。
在殿外等待新娘入场时，罗宁站在前排左位，手指握着殿门冰凉的把手，听到司仪的提示音时，和身旁的郑欣宜一起用力拉开了殿门。
尽管之前来彩排过一次，但是坐满宾客后的殿堂总是给罗宁带来被围观的谨慎感。
她或许比新娘更早看到里面的情景，主厅的舞台区灯光随着殿门的打开如烟花般绽放，很经典的 Art deCo 风格，烫金和黑色边框交汇成复古的吊顶，配上《Young and beautiful》的前奏，新郎在尽头等待新娘的到来。
明明是喜悦和神圣的时刻，罗宁心里却浮起说不出来的困惑和迷茫。
她直愣愣地跟着其余人走，看着他们致词、宣誓、交换戒指，又看着他们给双方父母鞠躬敬茶，最后相携绕场。
旁边的陈娇娇突然戳了她一下：“想什么呢，走了。”
罗宁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提着裙摆跟上。
和她们一起上来的还有伴郎团，站到舞台上能看到前方背对着他们的乔彤。
罗宁才意识到这是到了新娘扔手捧花的环节。
婚礼司仪的嗓门洪亮且热情洋溢：“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环节，新娘将手捧花向后抛去，来，倒数三个数——”
罗宁有些尴尬，趁大多数人不注意的时候挪到了人群的边缘处。
“三，二，一，扔！”
伴郎团那边乱做一团，人群摇晃，罗宁还好站在边缘处，还拉了一把快要站不稳的郑欣宜。
郑欣宜“谢谢”两字说了一半，转头看清楚拉她的是谁后，又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扭头看了前方。
台下发出了热闹的欢呼声，司仪的声音也重新响起：“恭喜我们这位帅气逼人的伴郎，抢到了这束象征幸福的花球，这位帅哥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可以将花送给她，把这份幸福延续下去……”
罗宁闻声望去，手中拿着花球的人是李煜安，几个伴郎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哈哈大笑：“下一个结婚的就是你小子，喜欢谁赶紧把花送给人家。”
李煜安的头发在摇晃中垂了几丝下来，在舞台区对比鲜明的灯光下投出了阴影，他隔着明暗闪烁的人群，抬眼望向一个地方。
罗宁心里突突跳了两下。
陈娇娇戳了戳郑欣宜：“李煜安是不是在看你？”
罗宁没有听她们的讨论，只转身离开了舞台，找了远处的一个位置坐下，随后听到李煜安拿到话筒，说了一些祝福的话。
起得早加上穿得少，罗宁有些头晕，她强撑着和新郎新娘合完照，随后绕场去了酒店房间，这是专门供他们休息换衣服的地方。
新娘和伴娘公用一个套间，乔彤进来换了身礼服又出去，几个伴娘可以在午宴之前略微休息一会儿。
房间里只剩下罗宁和郑欣宜，剩余两人去了里面的套间补妆。
罗宁躺在床上闭眼假寐，隐约听到有人敲了一下门，间隔两秒之后，敲门声变得清晰了起来，有规律地响了三下。
她起来走到门后，拉开了一条缝，往外一看，只见门外站着西装革履的李煜安，手里拎着一袋东西。
罗宁的注意力总是被他上唇的疤痕吸引，她移开了目光，问：“有事？”
李煜安的关注点也跑偏，没直说来历，微微皱眉：“你声音怎么了？”
罗宁清了清嗓子，声音听起来也没好多少：“喉咙是有点不舒服。”
“吃点零食垫垫肚子，”他将手上的袋子递给罗宁，“待会坐桌的时候还得跟着新人去敬酒，吃不了几口。”
他没有多说，把东西递给她之后就走了。
里面装着的东西不少，罗宁先去套间给陈娇娇她们分了一点，又把剩余的装好放进了她和郑欣宜中间的床头柜上。
她拿了两根巧克力递给了郑欣宜，对方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
郑欣宜扯了两下包装袋，没扯动，又把巧克力扔回袋子里，转头定定的看了罗宁几秒。
罗宁在她的注视下拆开了一袋面包，刚撕了一小块送进嘴里，就听到对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
“蛮厉害的，罗宁，这都多少年了，还能续上旧情。”
罗宁不喜欢吃面包的边角，口感总感觉像是在嚼塑料，忍耐着咽下去，又撕了一块绵软的面包芯，咬了几下才尝出来里面夹了葡萄干和蔓越莓干。
郑欣宜看罗宁没有搭她的话，察觉自己语气的情绪失控，又像和好友聊天一样随口和她提起往事：“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和煜安是同桌，如果不是碰巧看见了他桌子里的信，我也蒙在鼓里呢，说来说去还是煜安不够意思，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瞒的。”
罗宁又慢吞吞喝了一口水，她头晕得更厉害了，旁边人的话语只让她觉得烦躁。
“有空去看看医生吧。”罗宁说。
“什么？”
“占有欲太强也是一种病。”
郑欣宜愣了愣，突然笑了：“就这么讨厌我？”
“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如果也要讲究先来后到的话，那也是你不喜欢我在先吧。”罗宁缓缓说道。
“所以这是你和他在一起的原因吗？”郑欣宜捏起身上一缕头发把玩，“那究竟是喜欢他多一点，还是恨我多一点？”
罗宁不顺着她的话走，只说：“我又不是乔彤。”
“虽然咱们不是朋友，但是我了解你，”郑欣宜摇了摇头，“你表里不一，报复心很强的。”
罗宁也笑了笑，之前或许是，但是现在她没兴趣，只想离这群人远一点。
“你都说了是报复，”罗宁闭上眼睛，“你也知道自己做过亏心事。”
第18章
李煜安陪着乔宇在酒店招呼客人，忙得脚不沾地。
乔宇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歇会吧，待会还得陪新人敬酒。”
李煜安拧开盖子，一口气灌下去，再次拧上的时候，瓶子里的水只剩下了一半。
乔宇这才注意到他面上的痕迹，有点不可思议：“不是，你昨晚干嘛了？”
李煜安将半瓶水塞回他手里，神色漠然：“你看我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闲着了吗？”
“那你这，”乔宇指了指，“别告诉我是蚊子咬的。”
李煜安抬手碰了碰鼻尖。
“你和人家挑明了？”
李煜安想到罗宁对他既戒备又情动的矛盾态度，顿了一下：“我不知道。”
“我还想着以你的性格肯定能温存出朵花来，”乔宇一天不损他就难受，“没料到你是爱好霸王硬上弓的主。”
旁边有人喊他们进包厢坐席，李煜安边起身边回答：“你自己爱干的事情，别乱扣我头上。”
乔宇和李煜安进去的时候，新人和其余的伴郎伴娘都在。
菜也没上几道，大家知道坐不久，都饥肠辘辘的，趁着时间多吃两口。
李煜安从盘子里捏了两块糖，视线往罗宁那里看去。
她夹了一小撮凉菜放进面前的碟子里，一边听旁边人讲话，一边慢慢地送进嘴里嚼。
罗宁吃饭很有特点，吃得慢，爱吃素，只吃眼前的。
新派干菜卤鸭里的蜜豆被她一粒一粒挑出来，捞汁辽参蔬菜里的青菜也是捡起来一根一根的吃，像只兔子。
乔宇微微俯了身子，压低声音：“别看了，刚刚人郑欣宜瞅你好几眼。”
李煜安收回视线，拿起酒杯抿了一抿，里面装的是橙汁，甜涩冰凉。
“你怎么解决，”乔宇吃了两口菜，“都互相认识，还是同学，这下后院失火了。”
他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什么后院，我待欣宜和乔彤一样，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乔宇奇道：“我开玩笑，你紧张什么？”
他自然清楚好友的脾性，大家闲来无事经常去组局喝酒，一般情况下，局内总有青睐于李煜安的女孩儿，她们要么活泼主动，要么姿态矜持，绕过来绕过去，最终都是要和李煜安喝酒加微信。
每当这时候，乔宇就暗自佩服李煜安，他会游刃自如地处理妥当每一个靠近的异性，知情趣者自然能成为朋友，所以烂摊子的情债很少同他沾边。
相比之下，他们的共同朋友中就不乏多情之人，将滥交当做荣誉的也不在少数。
之前有玩伴相中了一个女生，那女孩儿一副小布尔乔亚做派，几次出来玩都在李煜安那里碰壁，这兄弟就趁机贴了上去，趁对方失落的时候加上了微信，半夜推心置腹聊天：第一天聊批判现实主义和托尔斯泰，第二天聊北欧摇滚，第三天就忍不住要和人家磕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