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人脚踏几条船被发现,两人认识的缘由被女生在朋友圈爆了出来。
这下大家都知道他想学李煜安,结果绅士没当成,反倒碰了一鼻子灰,圈子里打趣他好一阵子,直到现在当事人看见李煜安,面上都有些挂不住。
“等过几天成了,我帮你约个局,”乔宇难得见好友上心主动,打算帮一把,“都是成年人,一起吃顿饭说开就好了。”
李煜安不领情:“别,你不了解她,这么干她会恨死我的。”
乔宇听着不对劲:“不是说不熟吗?”
“走了。”
李煜安没回答他,放下筷子,跟着新人出去敬酒了。
罗宁饭没吃几口就去换了一身礼服,比之前的裙子保暖一些,虽然酒店里开着空调,自己还是能感受到从脚底生出来的寒意以及身上说不出的疲惫感。
她跟着新人敬酒,已经不知道进第几个房间了。罗宁脚步慢了下来,跟在最后面,听着新人和里面一大桌子人挨个寒暄,她趁机揉了揉自己酸软的小腿。
她余光瞥见笔直微阔的黑色西装裤,紧接着有温热的身躯贴近,想要伸出手掌虚扶一下她。
罗宁赶紧直起身子目视前方,同时嗅到了熟悉的薄荷味道。
下一秒,她垂在身侧的右手被人悄悄掰开,轻轻往里塞进两个裹着塑料封皮的小物什,指尖擦过她的手心,又很快地收回去。
李煜安从她身边目不斜视地过去,拿起托盘上的酒杯替新郎挡酒。
罗宁把右手攥得紧紧的,也象征性的过去拿杯子抿了一口。
等到出来的时候,她才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里面握着的是两颗夹心软糖。
午间宴席结束之后,新人也要离开酒店去别的地方,罗宁这边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她收下了伴手礼,帮乔彤清点了一下东西。
等她再回到原先房间换衣服时,其他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先前的伴娘礼服已经被妆发师带走,身上穿的是自己带过来的敬酒礼服,费了好些劲才脱下来。
她现在稍微动弹一下,头上就开始冒冷汗,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才动作迟缓地拿起衣服一件一件穿上。
低头扣扣子的时候,房间外突然传来刷卡的动静。
罗宁是伴娘里唯一一个还留在酒店里的,方才进来的时候拿了房卡,关门的时候就没扣上防盗链,听到声音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外面的人就已经推门进来。
房间内拉上了窗帘,但白炽灯明亮,罗宁赤脚站在地毯上,只披了一件衬衫,衣料轻薄,贴在身上勾出朦胧饱满的曲线。
她正在至上而下低头扣第一颗纽扣,手指下面的风光没被遮挡,黑色绑带文胸裹着饱满白皙的皮肉,映出强烈的反差。
她闻声讶然抬脸,所有的画面猝不及防地在一瞬间撞入李煜安眼帘。
他眸色沉了两分,随即撇开眼,低头咳了一声,又往后退了回去,轻轻阖上了门。
罗宁也顿了一下,随即看清楚了来人,她用最快的速度套上了衣服,穿上了拖鞋,又将门重新打开,李煜安还在外面等待着。
“抱歉,”他开口解释,“我以为人都走了,过来拿完东西后再去退房,没想到……你还在里面没走。”
罗宁脸上表情如常,好像没当回事,只示意他进来。
他从床头柜间拿了一个袋子,转头看了看正在低头慢吞吞收拾东西的罗宁,一时竟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昨晚之后,今天两人的几次见面和触碰,都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不是尴尬,但绝对称不上自然,每一次的眼神肢体触碰,都像有根羽毛探进心底里挠。
他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罗宁抬头看他,只好率先开口:“你饿不饿?”
罗宁费了半天劲才拉上包的拉链,心里想说不饿,让他别管自己。
但是话出了口,竟是另一番意思:“我有点困,身上好酸,还有点头疼。”
李煜安果然快步走到她面前,伸手碰了碰她额头,低头观察她脸色:“现在还感觉不到热,要不要测测体温?”
罗宁只摇了摇头:“想睡觉。”
“你直接在这睡吧,”李煜安给她接了杯水放在床柜上,“我去下面和前台说一下延迟退房。”
罗宁看他这么说,也没客气,迫不及待地倒在了床上,感觉下一秒就要直接丧失意识。
“我待会还有事,你先睡,下午我来接你。”
罗宁强忍着困意含糊应了一声。
最后隐约记得李煜安调了空调温度,把身旁的被子拉过来盖在了自己身上。
罗宁睡得很不安稳,时而糊涂时而清醒。
清醒的时候感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从后背到脖颈一片连绵的酸疼,模糊的时候这疼痛就变成了虚晃的影,让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罗宁隐约觉得还要早起上学,她想睁眼看一下窗外是否泛蓝,可惜费了半天劲眼皮都扯不起来,身上的疼痛让她在麻线球般杂乱的思绪中捕寻到一个起头。
身上这么疼,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念头一起就被确定,她想,原来是生病了。
她心里涌现出庆幸来,终于可以请假不用去学校了,可这股庆幸在短短几秒钟就褪下,取而代之的是焦虑和不安。
待会妈妈来喊自己起床上学,发现自己生病了,那肯定是要挨骂的。她能想到宋文慧的表情,又焦躁又心疼,披着衣服,一边皱眉甩体温计一边数量她,那些话她都能背下来了,肯定怪她不喝水,怪她穿衣少,还会说请假肯定是要耽误学习。
每次说到耽误学习这几个字时候,罗宁就会低头,眼底如控制不住一般,迅速蓄起一汪泪。
即使是在梦中,听到这样话她仍旧心碎,他们在乎她的健康,却总在无视她的情绪。
有温热的手指蹭了蹭罗宁的眼角。
罗宁下意识偏了偏头,才感觉到自己脸侧一片湿润。
李煜安将手上移,贴在了她的额头上,随后手指拨了拨她贴在上面凌乱的头发,又将手背贴上去。
罗宁看见了他黑色西服的衣袖,以及随着动作露出来的一截白色衬衫,手掌往上移动时,袖扣蹭到了她滚烫的脸颊,这冰凉的触感让她渐渐找回了思路。
“现在什么时候了?”她问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嗓子也像被刀划过一样生疼。
李煜安拿了抱枕垫在她身后,边扶她起来边说:“你发烧了,一觉睡到晚上。”
他拆开了旁边柜子上不知何时拿过来的外卖袋子,是一些清淡的粥和素菜。
罗宁生病实在没有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李煜安却自己端起来粥要喂她:“我买了退烧药,吃药之前胃里得有东西,再多吃一点。”
他把盛着粥的勺子都递到了罗宁的面前,罗宁没办法,顺着他的姿势吃了小半碗。
第19章
吃完药之后,罗宁裹得像个粽子一样跟着李煜安出了酒店。
她把自己带的衣服全穿在了身上,李煜安还嫌不够,把他自己的羽绒服也给她罩上了。
上了车暖气开足了,罗宁才把衣服脱掉几件。
“还是上次我送你的地方?”
李煜安指的是她父母家。
罗宁摇头,哑着嗓子:“不是,我搬家了。”
“自己住?”他握着方向盘问。
“对。”
“什么时候搬的?”
“就最近。”
“自己住是挺自由的,”李煜安面色沉着冷静,“但是你现在身体不舒服,尤其这段时间经常生病,需要有人照顾你。”
他温和的态度不会让人产生反感,语气也是在和她商量着来:“我送你回你父母家好不好?”
罗宁听他这样讲话,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明明是同龄人,但偶尔会有他比自己年长许多的错觉,记忆里那个青涩柔和的少年与面前开车的年轻男人形象没法完全重叠,岁月拼图出现了几丝偏差。
她垂着眼:“不想回家。”
李煜安隔着车内后视镜瞄她好几眼。
他问:“为什么?”
“每次生病,我父母都会唠叨我很久。”
“我心情会不好,”罗宁沉默了一会儿,“本来他们,也不太同意我出来住,这下肯定又要让我搬回去。”
前方红灯,长达一分钟的等待。
李煜安转了转方向盘,汽车拐了一个大弯。
他突然开口:“这几天我照顾你,行不行?”
罗宁偏头看向他。
回去的路上,他将车停在超市旁边,嘱咐罗宁等他几分钟。
这次进去的时间不短,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好大的塑料袋。
她跟着他进了门,换鞋的时候看见了屋内的陈设,有种恍如隔世的熟悉感。
除了一些物品的增添和陈设,房间整体是没有什么大变动的,那座巨大的玻璃鱼缸依旧还摆在客厅中央,但是别说养鱼,里面连一滴水都没有了。
“我睡书房,你在卧室休息就可以了,”李煜安将拎着的塑料袋递给她,“先洗漱一下。”
罗宁这才看见塑料袋里的东西,她翻了一翻,东西很多很杂,一些睡衣、牙刷、女性一次性内衣裤什么的。
其实这些东西都没有必要买,她住的地方离这很近。
但罗宁没有开口,挑拣了几样拿在手里。
“早休息,身体难受得厉害就喊我。”他又嘱咐她。
罗宁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发现李煜安在阳台逗鸟。
她走过去,指尖还没碰到门把手,李煜安就隔着透明玻璃瞧见了她。
他拉开阳台的推拉门,跨进屋内的时候,一只手还举着麦麦。
麦麦的脖子被他用指关节轻轻卡住,脑袋顶着冠羽被迫看向罗宁,它的两只小眼睛突然睁大了一点,去打量着家里出现过的第二个人类。
李煜安指着罗宁对它说话,语气颇为认真:“还记得她吗?”
罗宁想去摸摸它,但是又不太敢。
麦麦拍打翅膀挣扎了几下,李煜安就把它放开了,它跳到他手心上,用头蹭他的袖子。
“害羞呢。”他说。
说完他轻轻推了推罗宁,“去卧室躺着,靠近阳台的地方冷。”
罗宁被他推着拐进了门。
他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之前,还往她怀里放了一个体温计。
最后李煜安将胳膊搭在在床沿,曲起一只腿坐在下面的地毯上,把麦麦放到被子上。
“给你个任务,”李煜安对麦麦说话,边说边把它往罗宁的方向送了一送,“喏,去哄她睡觉。”
麦麦被推得一个趔趄,爪子在棉绒被面上刮出雪白的几道抓痕。
罗宁躺在床上,有种久违的安宁感,麦麦连扑带滚地飞到了床头,羽毛蹭着罗宁的脸颊,又软又蓬松。
她闻到了一股奇妙味道,像玉米糊糊,有点香甜,还有点像毛茸茸的小动物趴着晒太阳散发出来的味。
罗宁偏头嗅了嗅,好像是麦麦身上的,小鸟还挺好闻的。
她想伸出手来去摸它,发现伸不出手,原来李煜安的胳膊牢牢压住被子,不让她动弹,等到了时间,才松手把她的体温计拿出来看了一下。
“还有点低烧。”
他抬手关了房间里的吊顶,拧开了床边的壁灯,低头去看她。
罗宁垂着眉眼时,有种素然宁静的美。
她皮肤原本是白而剔透,此时因为生病,这种颜色就又多蒙了一层清雾,让他联想到晨曦的山茶。
“要喝水吗,我看你嘴唇有点干。”他问她。
罗宁说好。
李煜安在旁边桌子上倒了半杯水,罗宁支起上半身,从他手里面接过。
她吞咽的时候,嗓子还是很疼,喝了两口就想还给他,李煜安没接,只拿了个枕头把她后面垫高了一些:“再喝点。”
罗宁皱着眉喝完了半杯,对方这才接过。
他把杯子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玻璃杯底和柜面碰撞发出“嗒”的清脆声响,正在床头上倒挂金钩的麦麦险些摔了下来。
李煜安此时没空顾及它,他用手背蹭了蹭残留在罗宁下巴上的水痕。
他缓缓地蹲下,指尖蹭着她被水打湿的唇角,滚了滚喉结:“我也渴。”
罗宁抓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讲话语速很慢:“你自己去接啊。”
生病的时候,她音色比往常低了好几度,柔软带着沙哑,就这么听着,李煜安心里已经不是被羽毛挠着的程度了。
他在她的手心拨弄了两下,目光紧紧黏着罗宁的脸。
盯了不到五秒,罗宁就受不了似地颤了一下眼睫,他便倾身过去,衣服和被褥摩擦发出沙沙声响,他寻着她的动作低下了头。
就在双方距离不过分毫时,她突然将他的手松开,微微撇开了脸:“我还发烧,万一是风寒感冒,再传染给你。”
他停止住了动作,半响笑了一声:“你是烧迷糊了,才会跟我回家,对不对?”
罗宁攥紧了被子:“我也不想生病。”
“病人需要照顾,”李煜安顿了一顿,“你高中的时候……是这么给我说的,我没记错,对不对?”
又触碰到了敏感的话题,罗宁没接话。
“其实挺好的。”他把被子重新提上去。
“什么挺好的?”罗宁问。
“我说生病,”他语气让人察觉不出情绪,“起码现在,人是在我眼皮底下,你这个人忽冷忽热的,如果没生病,婚礼一结束你肯定就跑没影了,我怎么都抓不到你。”
罗宁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我的心思的,”李煜安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从来看不懂别人眼神里的含义,也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的样子,或者说,她懂得,也知道,只是她不在乎。
李煜安从最开始就明白。
以前高中体育课,他和同学打完篮球后,几个人会边拍着球边往教室里走。
有人和他说话:“下课还能打再打十分钟,煜安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教室。”
“下课人就多了。”李煜安淡淡地说。
后面几个人笑:“光乔彤就够他受的了,一下课别的班的女生也会过来给他送水,不得赶紧跑?”
“下次别跑了,我替你收。”
“人家有郑欣宜,青梅竹马的,站那看球挡了多少瓶水。”
李煜安推开了教室的门,后面的几个同学开始打闹了起来,在空旷的教室回荡放大。
李煜安扶住了门,目光扫到了后面,略微一怔,转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后面的几人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