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舟耐心地向她解释,“这几只灵兽伤不到宁宁姑娘的,你虽然有金丹修为,但反应能力不足,容易吃亏。”
她当然知道这几只灵兽没什么威胁力,不然这试炼的弟子不是要死大半了吗?
岁宁飞快地抽回自己已经没那么酸痛的手腕,低声回应他:“我知道的,我没有怪剑尊的意思。”
谢长舟想让她锻炼,寻找神草的路上凶险万分,她需要尽快提升自己的自保能力。
她明白他的用心,她只是……还是很想骂他。
一句话都不解释直接闪开,让毫无防备的她独自面对那些丑的要死的灵兽。
好歹先给她打个预防针啊。
瞧见岁宁隐约仍在生闷气的表情,谢长舟有些想笑,还真把她气着了?
他未曾接触过什么女子,也没有哄过人,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消气。
他努力回想着自己仅有的情感知识,母亲生气时,父亲往往会买许多首饰哄她开心。
女子大抵都是一样的吧。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摊开在岁宁面前,她诧异地看过去。
那是一根玉簪,玉质莹润剔透,看起来材质极好,周身笼罩着温和清透的灵气。
“给宁宁姑娘赔礼了。”
关键时刻系统上线:[大手笔啊,琅玉簪都舍得给你。]
岁宁有些气恼地回它:“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只说一半。”
[琅玉簪是上古时期翎琅帝君亲手打造,赠给自己的妻子婵玉帝后的,既是首饰,也是法器。]
岁宁惊讶,谢长舟为何要赠她这么贵重之物?
她连忙起身推拒,“剑尊,真的不用,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谢长舟莞尔一笑,眉眼淡然,“我想赠与宁宁姑娘,全当报宁宁姑娘随我一起寻灵草之恩。”
岁宁神色尴尬,她陪他寻灵草也是为了做任务罢了,收他礼物心不安啊。
她正要再次婉拒,谢长舟清润的声音又响起,“宁宁姑娘若不收下,我也实在是于心有愧。”
岁宁沉默,纠结了好久,谢长舟修长的手未曾收回,温和专注地看着她。
系统幽幽开口:[收下吧,宿主,关键时刻保命呢。]
她最终还是收下了那根玉簪。
***
将圆未圆的明月升到半空,月辉从洞口中渗入,银丝般照在洞穴里。
岁宁翻烤着火堆上串着的兔子肉,还好她来之前去后山抓了几只兔子。
她虽已辟谷,但毕竟是21世纪长大的,实在是过不了他们修真界只饮朝露的生活习惯。
她不仅要吃东西,还要吃好。
谢长舟盘坐在一旁闭目打坐,面容沉静温和,即使岁宁坐在他身边烤肉也不为所动。
岁宁无语,跟系统斗嘴:“他真适合去静禅宗出家。”
系统:[不得不说,这般淡然你再年长个十万岁也不一定修行得出来。]
“别了,我可过不了谢长舟那般无趣的生活。”
兔肉被烤的滋滋冒油,岁宁撒上自带的蘸料将兔肉取下来。
她递到谢长舟身前,小声地问他:“剑尊,你真不吃?”
谢长舟依旧端坐,眼都没睁一下。
好吧,她也就是客气一下,谢长舟自然是不可能吃的。
岁宁欢快地收回自己烤的色香味俱全的兔肉,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满口鲜香麻辣。
她无比庆幸自己学的是食品科学,好歹有一项技能能提高她的生活质量。
她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谢长舟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心下叹气,岁宁这般心性,当真会是那魔界派来的探子吗?
可他不敢赌,事关苍生,数万的生命,容不得一丝马虎。
后半夜,岁宁靠着石壁迷迷糊糊入睡,突然一阵嘈杂,她瞬间惊醒。
谢长舟早已醒来,挺拔的身姿立在洞口,眉目冷凝地看着远处。
“剑尊,怎么了?”
岁宁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昏暗的月光下,远处的空中腾起一片浓密的黑雾,此起彼伏的吼叫声不时穿插着几声求救。
“是魔气。”
谢长舟面色冷凝,唤出渡妄御剑朝着魔气聚拢的地方而去。
岁宁也连忙召唤出霸天跟上。
丝丝缕缕的黑雾灌满整个树林,一片昏暗之中,血腥味冲天。
岁宁刚落地时,谢长舟已经提起渡妄冲上前去了。
那是三只灵兽,准确的说是三只魔化的灵兽。
不同于岁宁下午之时看到的那般模样,此时那几只灵兽已然失去神智,周身魔气萦绕,体格也比正常时壮大了几倍。
地上躺着的是密密麻麻的尸体,岁宁几乎每走几步就会撞到一个人。
她抬眼看向虚空中,谢长舟白衣翩跹,一道剑光募地劈开黑雾,凌厉的剑意排山倒海地劈向那三只魔兽。
他境界被压至金丹,庆幸的是剑法高超,渡妄也是天下名剑极通心意,一时倒也能压制住这三只魔兽。
岁宁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下一秒,树林深处传出一声尖啸,一只青隼裹着浓黑的魔气冲出。
一道凌厉的力量朝岁宁呼啸而来,她连忙召出霸天迎上。
几乎是在与那道力量相碰之际,她浑身气血翻涌,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震碎一般。
岁宁被狠狠击飞出去,径直砸到粗壮的树上。
那只青隼魔化后修为竟然远高于她一个金丹期的修士!
她喉口腥甜,铁锈味弥漫在嘴里,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挣扎着要站起身来,可那只青隼速度太快,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朝她袭来。
谢长舟眉眼一凛,渡妄应声而去,刺向那只青隼。
可来不及了,它已经到了岁宁眼前。
岁宁双眸瞪大,眼里倒映出那只青隼丑陋恐怖的面容。
可下一秒,一阵白光闪现,空间仿佛都被割裂,那只青隼的模样逐渐模糊。
岁宁最后一眼,看见的是谢长舟。
他飞身朝她而来,温和的面容沉静。
岁宁挣扎着朝他伸手。
昏暗袭来前一刻,一只微凉的手拉住了她。
作者有话说:
谢长舟:“这几只魔兽也拜托宁宁姑娘了。”
岁宁:“姐把你揣心里,你把姐踹沟里?”
第8章 魂篆之盘三
岁宁醒来时,正盘腿坐着,身后谢长舟在闭目给她输送真气疗伤。
她浑身的痛楚已经消散许多,现如今还在她能忍受的范围内。
“剑尊,我没事了。”
她转身制止住谢长舟不断给她输送真气的手,微笑着表明自己已经无碍。
她不知他们被卷进了哪里,是否会有凶险,现如今他们二人中只有谢长舟有一战之力,不能再浪费真气给她疗伤了。
看着岁宁虚弱苍白的脸,谢长舟薄唇微抿,神色有些担忧。
她在硬撑。
被堪与化神修为相对抗的魔兽一击,她没死已经是万幸。
谢长舟又想起刚给她疗伤之时,她无意识地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的模样。
他眉眼有些冷,正要不管不顾继续给她输送真气之时,岁宁攥紧了他的手。
她虚弱地摇摇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谢长舟知道她的意思。
他沉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若还有哪里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岁宁笑着点点头,视线转向四周。
她才发现,他们在一处帐篷中。
正中间的架子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布阵图,上面的字体是岁宁从未见过的形式,左侧是一张简易的床榻。
看起来,像是军营中的营房。
“这是……哪里?”
岁宁疑惑地看向谢长舟。
谢长舟琉璃色的眸光中沉静幽深,轻声回答岁宁的话。
“蛮荒。”
系统及时跟岁宁解释:[蛮荒是三万年前的仙游秘境,曾是仙族与魔族的战场。]
岁宁双眸顿时瞪大,三万年前?
“宁宁姑娘,这只是个幻境罢了。”
担心岁宁害怕,谢长舟耐心地跟她解释。
仿佛是为了证实他的说法一样,营帐里进来了一个男人。
身着一身银白战甲,高大挺拔,乌发用玉冠高束,面容俊美,但眉眼格外凌厉,带着上位者独有的杀气。
岁宁连忙拽住谢长舟往一边躲,“剑尊,有人来了,快藏起来啊。”
谢长舟没有动,琉璃色的眼眸定睛看着进来的那位主将,面容沉思。
岁宁才发现,那位主将竟径直穿过他们二人,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一样。
“宁宁姑娘,这里的一切都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呈现出来的只是虚影。”
谢长舟耐心地向她解释。
岁宁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就是,他们都看不见我们?”
“嗯。”
她顿时放心下来,瞧见谢长舟的眼眸紧紧锁着那位主将,岁宁也看过去。
那位主将身上的杀伐之气过重,此时他紧锁眉头看着面前的布阵图。
不多时,从营帐外面又走进来几位将士。
“派去魔界的探子回来了吗?”
“回帝君,已经归来,探子来报,铸饕与几位魔将长老在营帐中已经五日未出,应该是在讨论布阵设兵。”
主将冷笑一声,声音冷冽,“魔界不过惯会使些下流主意,传令下去,严格防守魔界通往下界的关口,万不能让他们去下界胡作非为。”
“是。”
一位主将半跪领命,步伐急促稳健地走出营帐。
岁宁听得有些晕乎,在脑海里问系统:“下界是什么?”
系统无语凝噎:[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三万年前还是分为两界,上界为仙界和魔界,下界为修界、冥界、妖界和人界。]
[三万年前蛮荒大战后,魔界败落,几位魔族长老都一一陨落,魔界便被仙界赶到了下界,以镇魂塔镇压在极北之地。]
[一万年前仙界灵力衰退,诸仙不断陨落,于是仙界关闭了和下界的通道,要想上仙界只能飞升,且十分困难,一万年来也就飞升了不到十个人。]
[仙界关闭和下界的通道后,魔界也冲破镇魂塔在下界胡作非为,修界与魔界大战。]
原来是这样。
岁宁了然,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它:“你说蛮荒战场,那岂不是这次就是仙界和魔界大战的那次?”
系统皮笑肉不笑地夸她:[你真棒,现在才反应过来。]
岁宁募地转过身看向谢长舟,“剑尊,这是万年前仙魔大战的时候!”
她神色激动,仔细看却又带了一丝兴奋,谢长舟有些疑惑,她这是在兴奋什么?
岁宁表示,要见证历史了啊!
这谁能不兴奋。
听系统的意思,此次仙魔大战魔界惨败,直接被打回下界镇压在极北之地几万年。
妥妥的爽点啊。
谢长舟无奈,柔和的目光落在岁宁身上,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
那位被唤作帝君的主将看着布防图神情凝重,他大手一挥,一片水幕出现在虚空之中。
那是一片沙地,周围荒芜。
主将开口,“我们在蛮荒四角布下四方杀阵,待魔界大军进入蛮荒,立马开启阵法。”
他转过身来看着身前的四位将士,冷冽的脸上杀气削弱几分,漆黑的深瞳中流露出几分不忍。
他沉默许久,面色沉痛。
“仙界会永远铭记四位仙尊的牺牲,只要我翎琅还在一天,一定用自己的性命保护四位仙尊的族亲。”
那四位将士连忙单膝下跪,“为仙界牺牲,是我等毕生之幸!”
翎琅?
琅玉簪的打造者,上古仙君翎琅帝君。
蛮荒之战是翎琅帝君统领的?
岁宁惊骇地看向谢长舟,他负手挺立,侧脸俊秀,鸦羽般的长睫垂下,遮住眸中万千思绪。
“四方杀阵为上古阵法,分布东南西北四方,隐匿性极强。”
“但此阵法凶恶,以人为阵眼,阵眼修为越高,阵法吸收功力越多,就会越强。”
“最终阵成之际,阵眼爆体而亡,魂飞魄散。”
他的语调带了些沉痛,声线很低,周身温润的气息都变得沉重起来。
岁宁一愣,所以这四位将士,便是阵眼?
她看向那几位将士,他们都面容沉着冷静,眉眼决绝,毫无面对死亡的恐惧。
她心下有些沉闷。
***
岁宁他们已经来到了这场战争中三天。
这三天岁宁每日就是打坐疗伤,出门看那些仙兵操练,或者坐在营帐内盯着翎琅帝君。
翎琅帝君三日来几乎没有合过眼,日夜看着将士们操练,或者与那几位大将讨论布军设防。
谢长舟也静静打坐了三天。
起初他们以为被带入这幻境会有什么危险,可如今已经三天了,没有丝毫异常。
就好像,带他们进入幻境的这个人并不是想伤害他们。
而是想让他们看完这场三万年前的仙魔大战。
更准确的说,是看完翎琅帝君在这场战争中的结局。
无论岁宁跑出去多远,最终一定会被拉回来,重新回到翎琅帝君的营帐中。
于是她便知道,拉他们进入幻境的人,真正的目的是翎琅帝君。
岁宁终于忍不住了,伸出小手戳戳身旁闭目端坐的谢长舟。
“剑尊,我们要怎么才能离开幻境啊。”
谢长舟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睁开了眼,琉璃色的眼眸看向岁宁,待看到她蔫蔫的神情时有些想笑。
“待我们走完幻境,完成所托便可离开。”
岁宁不解,“什么所托,有人要我们帮他们做事吗?”
谢长舟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含笑,眸中似有繁星点点,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所以是有人要他们帮忙做一件事,而这件事与翎琅帝君有关。
两人来到幻境的第六天,翎琅帝君终于得了一会儿闲空。
他从怀中掏出一根玉簪,凌厉杀伐的眉眼顿时柔和起来。
那是琅玉簪。
岁宁也掏出乾坤袋里的玉簪,玉质上佳,雕刻着一枝兰花,栩栩如生,玉簪里蕴含的灵力纯粹。
“想必翎琅帝君很爱自己的妻子吧。”
听见岁宁的话,谢长舟微微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