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向看重娴贵妃,如今见娴贵妃受封,自然是褒奖一番,更是赏了些东西下来。
一时间,娴贵妃风头甚至越过皇后,何其风光。
第51章
也不知是皇后如今有了身孕的缘故, 还是皇上劝诫过太后的缘故,今日太后也给皇后赏了些东西,更是当众劝她好好养胎, 来日给皇上生个大胖小子。
殿内气氛很是融洽。
而后更是几位阿哥并公主上前与皇上等人请安。
等着宴席散去时, 已是时辰不早。
魏佳伶平素是早睡惯了的,坐在回去储秀宫的步撵时已是昏昏沉沉,谁知道她刚行至储秀宫,却见着门口站着个小小的身影。
她再仔细一瞧,这不是三阿哥还能是谁?
这几个月下来,因纯常在的缘故, 三阿哥没少在阿哥所吃瘪,幸好有魏佳伶护着,偶尔前去探望一二, 以至于他的日子不算十分难过。
魏佳伶瞧见这孩子衣衫单薄, 冷的有些发抖, 当即就道:“三阿哥,你怎么来了?可是阿哥所有人对你不好?”
等着她将三阿哥牵进去一瞧, 发现这孩子嘴唇都冻乌了,皱眉道:“如今天色不早,你该歇着才是,明日一早还要早起念书了, 你可还记得本宫与你说的话?若是谁对你不好,怠慢了你,你差你身边的乳娘与本宫说一声……你说你,这么大半夜的一个人过来, 若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三阿哥咧嘴一笑, 低声道:“令娘娘, 我今日过来是有要紧的事儿与你说,额娘叮嘱我要亲自过来一趟的。”
纯常在?
魏佳伶已忘了多久没从旁人嘴里听说过这个人了,就连三阿哥也从未在她跟前提起过,丹泉因为这事儿还曾与木槿私下说过这孩子是个养不熟的,当时魏佳伶听到这话并未多说什么,实则心里却想着她并不求三阿哥报答自己,只求问心无愧就好。
魏佳伶低声道:“你额娘可是有要紧的话要说?”
三阿哥点点头。
听三阿哥说来,魏佳伶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如今距离当初高氏设计皇上已过了好几个月,纯常在已解禁足,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索性借口替皇上抄经祈福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想要皇上看在她乖觉懂事的份上多疼惜三阿哥些。
但她认命不代表高氏已经认命,也对,高氏打从进入王府时就一直恩宠不断,如今又有个在朝中任高官的阿玛,又怎会甘心认命?所以高氏这些日子便派人联系她,说就算自己一辈子幽禁于冷宫,也得将魏佳伶拉下马,更道已将魏佳伶难以有孕的消息告诉了旁人,到时候要她添柴加火就够了。
三阿哥说起这话时,一张小脸上满是担忧:“额娘传话出来不容易,我听说这消息时已氏三日之前,额娘还说,高娘娘并未告诉她谁知道了这消息,就要您小心些,还说若皇玛嬷知道这事儿肯定会不高兴的,要您早做打算。”
事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魏佳伶也没指望这件事能一辈子瞒下去,当即又摸了摸三阿哥那光秃秃的小脑门道:“好,本宫知道了,多谢你,多谢你额娘。”
三阿哥像办成了什么大事一般,这才高高兴兴离开。
魏佳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半晌没有作声。
倒是崔嬷嬷低声道:“娘娘,您说纯常在这是什么意思?”
她也是宫中修行多年的老狐狸了,就怕此事有诈。
魏佳伶的想法却简单多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纯常在也不是傻子,甭管之前本宫与她之间有什么嫌隙,可如今唯有本宫愿意护着她的三阿哥一二,她不过想卖本宫一个人情罢了。”
“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又不折本?”
但若说纯常在真不知道与高氏联手的人是谁,她有些不相信,不过是纯常在素来小心谨慎惯了的,怕这事儿传出去,背后那人会刁难他们母子。
崔嬷嬷是忧心忡忡,好不容易这些日子下来太后对魏佳伶有所改观,若真知道魏佳伶不易有孕,只怕会心生不悦。
太后可比寻常妃嫔难对付多了,一个“孝”字压下来,便是连皇上都不好多说什么。
魏佳伶却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着化被动为主动,提前与太后说这事儿。
翌日一早,魏佳伶便去了慈宁宫。
谁知她到慈宁宫时,被告知娴贵妃与嘉妃正在里头陪着太后说话,请她稍等片刻。
当下魏佳伶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外间里,嘉妃正幸灾乐祸与太后告状了:“……臣妾也是前几日察觉出不对劲的,总觉得令嫔身上有股药味,问她缘由她也不说,后来听太医院一个小太监说漏了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便拽着娴贵妃娘娘过来请太后娘娘拿主意了。”
太后脸色沉沉。
宫里头的女人多,一个女人若不易有孕不算什么大事,她并不在意,可她在意的是皇上的偏心与欺瞒,在意的是皇上明知道这个女人是只不能下蛋的母鸡却还如此偏爱,这爱新觉罗一族多出情种,她最怕的就是皇上走了先头几位皇帝的老路……
娴贵妃忍不住朝嘉妃使眼色,示意她莫要多言:“太后娘娘,您息怒,可别因为此等小事气坏了身子。”
这要太后怎能不气?当即连娴贵妃的话都听不进去,只要人将魏佳伶带进来。
魏佳伶一进来就发现气氛不对,知道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
她刚跪下请安,太后就抓起手边的茶盅砸了过来:“魏氏,你可有话要说?”
“臣妾今日过来原是有话要说的,可见太后娘娘这般模样,猜测太后娘娘应该知晓此事。”幸好魏佳伶是有备而来,头微微一偏,茶盅擦着她耳旁飞了过去:“如今臣妾无话可说,只求太后娘娘息怒。”
息怒是不可能的,好在她方才已差人去请皇上过来了,当下只希望皇上能来的快些。
娴贵妃也出声替魏佳伶求情,谁知她刚开口,太后就挥手打断她的话:“你们不必再说,魏氏,你既知道自己子嗣艰难,皇上屡次宠幸于你,你为何不出言拒绝?如今紫禁城中子嗣不丰,哀家看都是被你搅合的!”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
但魏佳伶知道,如今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当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认错,请
太后息怒。
太后却是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气愤,看她老人家那架势,当下恨不得将魏佳伶拖下
去狠狠打死才好,仿佛魏佳伶这个狐狸精死了,紫禁城中一下能多出几十个阿哥来。
太后正欲开口降罪时,皇上就匆匆赶来,一进门就道:“皇额娘这是怎么了?一大
早就发这么大脾气,您年纪大了,可别把自己身子气坏了!”
“皇上还好意思问哀家?”太后当即是气狠了,连带着对皇上都没好脸色:“皇上
这是过来替魏氏求情的?当初你屡次在哀家跟前替她说好话,说她如何如何温柔娴熟,
识得大体,这就是皇上口中的识大体?若她当真识大体,就不该一直霸着皇上!”
皇上连忙上前替太后顺气,笑着道:“皇额娘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偏颇,您怎知道
令嫔没赶朕走?朕是您生的,朕什么性子您最清楚,若朕不愿意做的事儿,谁能勉强?”
说着,他更是道:“至于说令嫔难有子嗣一事,本就是朕不允许她对外说的,说起
来这件事还与当初她落水有关,本就糟了这么一趟无妄之灾,再要她因为这些事受人白
眼,朕觉得不妥。”
“况且这些日子有周院正细细替她诊治,她身子已好了许多,当初太医不也说皇后
难有身孕吗?如今皇后这一胎已过三月,太医说并无大碍,所以朕想着这些病症不算大
事,仔细调养,孩子总是会有的。”
“如今看来,皇额娘因这等小事动怒,倒是朕的不是了。”
一番话说下来,满满皆是维护之意,也惹得太后脸色好看不少。
太后却有些不信,道:“皇上此话当真?这事儿当真是你不准魏氏对外宣扬?”
“自然。”皇上笑了笑道:“不然就凭她一个小小嫔位,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太后面上虽有几分怒,却到底没再多说,直说什么“这等事是皇上办的不好,总该
叫哀家知道才是”之类的话。
跪在下首的魏佳伶深知自己躲过去这一劫,心下松懈不少。
可皇上却没打算姑息此事,等哄着太后去歇息后,他先是扶起魏佳伶,接着那眼神
更是落在娴贵妃与嘉妃面上:“今日之事,是你们谁告的状?又是如何知道的?”
嘉妃向来胆子不大,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皇上的眼神径直落在她面上。
嘉妃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是臣妾,臣妾……前几日前去御花园散步时,恰好周院正身边的两个小药童经过,臣妾听他们闲话这才知道的。”
说着,她也委屈起来:“臣妾也没什么坏心,不过想着太后娘娘同为女人,更是长辈,她老人家入宫多年,兴许有什么秘方……谁知道太后娘娘一听说这消息就勃然大怒,臣妾没想到会是这样……”
魏佳伶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只觉得嘉妃是不是把皇上当成了傻子?
不对,这话傻子怕都不会信的。
皇上只斥责嘉妃几句,并未说重话,就带着魏佳伶走了,离开之前,他那戒备的眼神流连于娴贵妃面上片刻,可到底没说什么。
第52章
娴贵妃被皇上这眼神看的心里一个咯噔, 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
与此同时,魏佳伶也注意到皇上如此眼神,只觉得皇上眼神里带着警戒与提醒。
她不太懂。
这事儿与娴贵妃可没什么关系。
等一出慈宁宫大门, 皇上就关切道:“你可还好?方才朕进去时见地上有皇额娘砸过来的茶盅, 可伤着你了?”
魏佳伶摇摇头:“并没有,今日之事,多谢皇上了。”
“你我之间,还需言谢?”皇上见她没事,脸上才浮现几分笑意:“哪怕有朕在皇额娘跟前替你百般开脱,只怕今日之后皇额娘也不会待见你, 枉费了朕从前在皇额娘跟前替你说的那么多好话。”
这事儿,魏佳伶还是第一次听说:“难怪太后娘娘最近对臣妾一直和颜悦色,既是如此, 臣妾就该谢谢皇上, 更是辜负了皇上一番苦心……只是这事儿, 臣妾之前为何没听皇上说过?”
皇上扫了她一眼:“朕替你做的事多了,若是事事都要与你说, 那岂不有邀功之嫌?朕啊,怕你太感动了。”
魏佳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皇上也跟着笑起来:“你啊,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别的无需担心, 若皇额娘再为难你,你只管差人告诉朕一声,若有什么事不好说,只管往朕身上推, 皇额娘总不会同朕置气。”
“若有别人刁难你, 为难你, 你也不必惧怕,虽说如今你只是嫔位,但朕与皇后都看重你,相信你的。”
魏佳伶却从这话中听出别的意思来:“如今后宫之中人人和善,虽说嘉妃娘娘有些时候不招人喜欢,可心肠不算太坏,并没有旁人为难臣妾……还是皇上觉得有人会对臣妾不好?”
皇上道:“朕不过随口一说罢了,若是没有,那就最好不过。”
***
等着魏佳伶回去储秀宫,还在想皇上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只是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并非纠结之人,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一日日陪起皇后来。
虽说皇后有大公主陪着,但大公主到底是个孩子,心思单纯,陪着皇后说话解闷倒成,但有些时候遇上宫中的事儿,皇后还是更愿意与魏佳伶说的。
比如,愉妃自晋封后性子不像从前那般畏畏缩缩,每每提起养在阿哥所的五阿哥永琪,脸上都是笑。
比如,娴贵妃的确是难得的人才,如今将后宫上下管理的是井井有条,坐稳了她的贵妃之位。
又比如,皇后对自己这一胎十分担心,以至于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用皇后的话来说,这一胎是男是女她倒是无所谓,可阖宫上下,乃至于整个朝堂都盼着嫡子的出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每每听见太后念叨她肚子怀的定是个儿子就倍感压力。
越临近产期,皇后越是不安,虽身形胖了不少,却是面容憔悴。
魏佳伶自晋为嫔位后,搬去储秀宫后就很少亲自下厨做饭了,毕竟有了自己小厨房就会方便许多,一般都是她亲自指导擅厨娘的宫女而已,但因为皇后的关系,她如今倒是经常下厨。
她也知饮食上最易动手脚,每每都是去长春宫的小厨房,身边还会有长春宫的宫女们陪着,就怕真出了什么事儿,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这日,她端着刚炖好的冬瓜虾丸汤走进来,就见着皇后靠在炕上的软枕上,怔怔的不知道想些什么,见她进来,道:“你怎么又下厨了?本宫与你说了多少次,这些事儿交给小厨房的人去做就是了。”
“臣妾闲着也是闲着,来,娘娘您尝尝看,这是臣妾做的冬瓜虾丸汤,味道很鲜,又不易发胖。”魏佳伶亲手给皇后盛汤一碗,道:“虽说皇上与太后娘娘拨了好几个厨娘到了长春宫,这阿双手艺也渐长,但不是臣妾自夸,臣妾觉得自己的手艺比她们要强些了。”
皇后被她逗的直笑。
可略喝了几口汤后,她就不肯再用。
魏佳伶知道皇后的心思,她听完颜嬷嬷说过,说太后拨过来的几个厨娘一心只顾着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巴不得孩子长好些,长壮实些,至于皇后会不会发胖,身材会不会走形,太后根本不管。
如今临近产期,皇后相较当初已胖了三十余斤,就连肚皮也被撑开了,宛如花皮西瓜似的。
哪怕皇上口口声声说并不在意,可皇后也是女子,又怎会不在意?便开始有意无意注意起饮食来,这事儿叫太后知晓后还专程过来了一趟,虽言辞比较委婉,可话里话外之意都是叫皇后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
如此一来,皇后是心情更加不好。
魏佳伶知道皇后担心什么,笑着道:“娘娘再吃些吧,这虾是一早内务府送来的,送过来时还活蹦乱跳的,虾肉与冬瓜吃了都不长胖,臣妾忙活了这么久,您多少再吃些。”
皇后又吃了几口:“本宫实在吃不下了,倒是你,以后别费这功夫,免得糟蹋了你一番心意,如今已到冬天,外头冷得很,你还每日过来,也不怕冻着自个儿……”
“臣妾想着娘娘产期就在这几日,所以想过来陪您说说话。”魏佳伶坐在炕上,笑道:“臣妾虽未曾生产过,却也听人说起女子生产极凶险,便您不是头一次,难免心里也有些害怕惶恐,有人陪您说说话,兴许没那么害怕。”
皇后道:“说起来怀有这一胎,本宫心里最是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