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言的亲哥林茂不是滋味地抹了一把嘴：“妈，谁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林奶奶看向林爷爷：“老头子？”
林爷爷老神在在地说道：“我早说了，言言很有可能是咱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你们一个个的，非不信，没一个听我的话。”
他原本指的是小孙女嫁给了莫百川，靠着莫家，小孙女一定有出息。没成想，小孙女靠自己的本事，都能砸出这么大的水花来。这会读书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林奶奶比较传统，她也是信孙子不信孙女的主，“咱不出去看看，好歹也是晓言打到的野猪，特别是根生，他可是村长。打到野猪那么大的一件事情，根生得出面啊。”信不信孙女的，这好处必须还得是他们林家的。
“对。”林根生把搪瓷杯捡起来，放在桌上，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后，大步向外走去。那么大的一头野猪，只要不是瞎子，都能一眼看到。“言言，我们家言言呢？言言打了这么一头野猪，那是为乡亲们除一大害啊。真让这么一头大家伙从山上冲下来，不但要伤人，还得糟蹋多少庄稼。这事儿，言言办得靠谱，不愧是我们林家的孩子。”
七十年代打野猪，不仅不违法，还算是做好事，可以夸一声除暴安良了。
“可不是。”方翠兰跟林根生一唱一合，“我家孩他爸一直这么教言言以及家里其他几个孩子的。个人得失得放在集体的后面，为了保住集体资产，必须有敢于奉献个人利益的精神。孩他爸会教，言言会学，我们林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毫无疑问，方翠兰的这一番话说到了林根生的心坎儿里去了。作为生产队的队长以及村里的村长，他所带领的林家人，必须有这种无我的奉献精神。
林家的孩子表现积极，思想上进，全都是因为他这个大家长当得好，教得好啊。他们林家，绝没一个思想有问题的，一切都跟着组织走。
于金花翻了一个白眼，林家的这些人真会往自己的脸上抹金，“林同志，你过来一下。”
被自家婆娘点名的村书记林富生一脸的无语，长腿几步走到了于金花的面前，“什么事？”
于金花骄傲地抬着下头：“言言说了，这头野猪给乡亲们在双抢这会儿补油水。你找人把这猪收拾了，该分的分，别浪费了言言的一片好意。”
林富生讶异了一下，他还以为要劝一劝才能决定这头野猪的去向呢，“晓言那孩子真这么说的？”
“这还有假。言言说这话的时候，好多人都听到了，对不对？”
“对，言言说了，这野猪是给村里大家伙的。”
“林同志，言言还说了，天气热，肉放不住，得快点分，别放臭了。”
“滚滚滚……”听到大家伙还来劲了，林富生瞪了对方一眼，赶忙招呼来杀猪老手，把野猪处理了。
没到过年过节，村里分猪肉，这样的好事今天之前，都没人敢随便乱想。
分猪肉的消息，绝对是以光的速度传遍家家户户啊。得亏这头野猪不小，三百斤不到，每家每户至少能分到一斤肉，就连知青点的知青都跟着沾光蹭了一顿荤。
晓得今天有肉吃，所有人哪儿还有别的心思，就蹲着野猪不放了。村里的孩子更是绕着热锅欢呼哈哈笑，“吃肉了，吃肉了”。绊了大人的脚，大人也只笑骂了一句，孩子们完全不在意。这会儿，什么都阻挡不了人们想吃肉的热情。
于金花扯了扯林富生的衣服：“我家言言的猪肉，可不能白吃啊。”
林富生气笑，还真把林家小闺女当成自己的女儿了？“放心，绝对不白占言言的便宜。这家伙不轻，毛重二百八十九斤，给言言记半年的工分，可以了吧？”
于金花不满意：“才半年？”亏大了。要是能卖的话，得一两百呢，全年的工分都出来了好吗？
知道自家婆娘护崽护得厉害，林富生不跟她说，而是看向了林晓言：“言言，你看可以吗？如果你觉得可以，就找你赵良叔记工分。不可以，我们也能再商量一下的。”
吃亏，那肯定是林家小闺女吃亏，可大情况就是这样，他也没有办法。大不了，以后别的地方，他想办法多照顾照顾。
林根生想安排来着，没想到，自己的活全被林富生给抢去，出了这个风头，他几次插嘴，都失败了。正着急上火的林根生趁这个机会先林晓言一步表态：“可以，必须可以。我们林家没那么自私的孩子，给记半年工分不错了，哪怕不给工分，我们也没有二话。”
“……”林富生不太喜欢林根生一家，也连带对林晓言的感观一般。他甚至很多时候都怀疑，为啥自家婆娘就那么喜欢林晓言这个孩子，明明他们家的孩子更好来着。
到了这会儿，他不否认，林晓言这孩子不错，只是林根生一家，他还是喜欢不起来，也就林老爷子有心机，把林根生捧到了这个位置。
该争取的时候，要放弃，不该争取的时候，又非要做小动作，这种人，他瞧不上！
林富生对林根生礼貌地笑笑：“这猪是言言打的，也是言言上交的，所以我们还是听听言言怎么说吧。言言，你觉得怎么样？”
第021章
林晓言笑呵呵地对着林富生点头：“我觉得富生叔这么安排，挺好的，我同意。”既让她有所得，又没让她吃大亏。至于一整年的工分，她想想就好，不敢要那么多，毕竟她最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全年的工分，而是想卖村里所有人一个好，在书记这儿刷刷存在感。
要全乎了工分，那么这头猪，她可就白拿出来了。与其如此，她还不如让大佬拿去卖了，更干净。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靠着这头猪，彻底打开她在这儿的人际关系，后续，她能省多少麻烦啊。其中的奥妙不足为外人道。
非年底的杀猪盛宴热闹异常，林晓言干脆把待在家里的莫奶奶都给扶了出来。莫百川不在身边，林晓言扶着莫奶奶走路，就没办法抱小光启了。
好在莫奶奶腿脚不方便，被林晓言扶着，走起路来非常慢，刚好可以让小光启扯着林晓言的裤脚一步一晃地跟着。
林晓言可是村里的杀猪英雄啊，莫奶奶是林晓言婆家奶奶，小光启还是林晓言唯一的亲儿子。这两人一出现，瞬间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莫奶奶靠着“学习广角”，渐渐打入了“大娘圈”。小光启则也凭借着林晓言做的红毛毽子成为村里最靓的崽。今天又有林晓言的光环做加持，两人在各人际圈里的关系，又被扩展了几分。
不管学不学普通话的大娘们纷纷走向了莫奶奶，夸莫奶奶慧眼识珠，把他们村里最好的姑娘给娶走了。莫奶奶原本也是个“林晓言吹”，一听大家跟自己一样，觉着林晓言千般、万般好，那聊起来叫一个投机啊。她头一次发现，原来村里的人，挺好沟通的，没自己以前想象的那么凶神恶煞、恐怖吓人。明明都亲切得很。
小光启更不用说了，他那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原本就让他在孩子圈里混得开。小姑娘喜欢，小男孩儿，也喜欢。以前不跟小光启亲近，那是因为家里的大人不让，说莫家有坏人。
现在莫家的小媳妇让他们吃上肉了，莫家怎么可能有坏人，莫家都是好人啊。
林晓言来了之后，又把小光启收拾得干干净净，最近还把小光启喂得白白胖胖。凭颜值、凭野猪，毋容置疑，小光启成了最受欢迎的小朋友。一个个的，都自来熟，围着小光启喊“弟弟”。
这个时候，燕子挺身而出，自豪无比地抱住了小光启嚷道：“你们瞎喊什么呀，弟弟是我弟弟，不是你们的弟弟，你们别抢！还有，别扯我弟弟，都把我弟弟衣服扯坏了，想跟他玩儿的，动作轻一点，弟弟小。”
很好，莫奶奶和小光启都有人照顾了，村里大部分的人又都被吸引到了这儿，林晓言完全可以摆个大爷款，坐在那里看热闹了。
野猪是林晓言打死的，分猪肉的时候，林富生让林晓言先来领，而且给的还是那种特别肥的部位。七十年代缺油水，这猪肉啊越肥，人越爱吃，完全没有四十年后，嫌肥怕胖的情况出现。
真也就是看在林晓言的面子上，才给这么好的部位，都不需要林晓言抢，换作别人，一准没有。
只可惜，别人喜欢的部位，林晓言不喜欢啊。在林晓言的喂养之下，莫家包括莫百川在内，肚子都不缺油水。相比较大肥肉，林晓言更喜欢瘦人。只是吧……
林晓言上前对林富生笑笑：“谢谢二叔，这肉挺好的，不过，还是让给有需要的人吧。我的话，肠啊心之类的，也可以，最好再给我几根大骨头。想着熬汤给家里的老人和孩子补补。”
好都已经卖了，她当然要卖个彻底，不能半途而废。先把“最好”的部位拿走了，人干事？
林富生又一次被林晓言意外到了：“不、不要肉？”看了一眼已经对肥肉望眼欲穿的林家人，再看看似乎对肉毫无欲望的林晓言，林富生觉得林晓言真不像是林家人，这是一窝里出的异种？
面对林晓言真心、毫不勉强的笑容，林富生说道：“言言厚道，希望乡亲们肚里多囤点油水，好参加双抢。既然言言一片好意，那么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我就做主全给言言了，然后再给言言搞两根大筒骨，乡亲们，没意见吧？”
“没有！！！”
大伙纷纷响应林富生，离得近的还主动帮林晓言把这些东西装起来，方便林晓言拿回去。
林晓言这要求太低了，简直可以用无欲无求来形容。
这样的孩子不招人疼，还有啥样的孩子值得被人疼？
林富生望着林晓言的目光柔和无比，没比他婆娘于金花的差多少。
“谢谢二叔。”林晓言点名要的东西，硬是装了一竹篓。拿到自家应得的，林晓言就不再继续留了。这些东西臭是真得臭，可处理好了，放点调料，香也是真得香，传说中的香臭香臭，就对了。
林晓言第一个领完，方翠花挤上前去想当第二个：“我们家要肥的。”越肥越好啊。“我们林家人口多，多给我们家一点肉，我是代表我们全家，把肉一起领了。还有别忘记，这猪，可是我们家言言打的啊。”
分肉亏了谁，也不能亏了他们，否则就是没良心。刚刚准备分给林晓言的那一块就挺好，她特别满意。方翠兰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那块肉，眼底要表达的意思十分明显了。
林富生没理方翠兰，而是看向了林根生：“根生，这肉怎么领，你说。”
林根生很是肉疼：“不、不用了，林书记，你看着分就成，我没有意见。”有意见也不能说出来，总不能小侄女思想进步，他这个当大伯的反而落后吧？
好在林富生也没想为难谁，全按方翠兰的要求给，那是不可能的。但肥肉，还是要给一点的。
分肉的时候，除了方翠兰意见比较多之外，就数林苹叫嚣得最厉害。林苹话里话外都表明，她跟林晓言关系不一般，姐妹俩感情特别好。要是不多分她一点好肉，林晓言一准不高兴。整头野猪都是林晓言打的，分肉这会儿，好意思做让林晓言不高兴，欺负她的事情吗？
听到林苹这些话，知情的乡亲们直接无语了。
好姐妹？跟谁？
合着前几天跟林晓言吵架，要林晓言赔工分的人不是她林苹呗……真不要脸。
林晓言扶着莫奶奶慢慢往家走：“奶奶，这些东西得好好收拾一下，焐一个晚上，明天才能吃。咱不着急啊。你别嫌它们埋汰，弄干净了，可香了，一准好吃。”说这话的时候，林晓言有丢丢心虚。
毕竟谁家愿意吃内脏却不要肉，这事儿，她没跟莫奶奶商量好。
莫奶奶倒是挺开明的：“这些事，你做主，奶奶有口吃的就行。更何况，奶奶相信你的手艺。对了，都下工了，我怎么没看到百川啊？”
作者有话说：
第022章
林晓言更心虚了，小声说道：“我、我让他帮我干点活，他忙去了。”她让大佬给自己干苦力去了……“奶奶，你找他有事吗，其实我也可以的。再不行，下次，我不找他帮忙了？”奴役人家孙子，虽然是有偿的，可面对慈爱的莫奶奶，林晓言总觉得自己底气不足。
莫奶奶高声应道：“你让他帮你干活，那是天经地义。奶奶没事，就是没看到他，所以问一句。言言，村里的孩子愿意跟光光玩了，你怎么不让他多玩一会儿，没必要非把他叫回来。孩子还是得跟孩子一起玩才行啊。”
看着乖巧地跟在孙媳妇脚边的曾孙子，莫奶奶眼里的柔光都要溢出来了。人活着，总得有盼头，而孙子和曾孙则是她活下去的全部支柱。现在，莫奶奶觉得自己又多了一个盼头，她想看到曾孙女的出世。
有儿有女，凑成一个“好”字，她孙子的日子再不用愁了。
林晓言叹气，她也希望自家小崽子可以整天高高兴兴，只知道傻吃傻玩。谁让现实条件不允许啊。小光启年纪太小了，话都说不清楚，万一被人欺负了，除了哭，两条小短腿都跑不起来。小光启这个年纪，她只能一直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小光启跟燕子那些孩子玩，她不担心。可今天，林家那些孩子也在场啊。林家孩子跟小光启的关系，还不如燕子他们呢。她是真得担心，自己一个错眼，林家的孩子带头欺负小光启。
堂哥林向前的孩子，她信不过，就连亲哥林茂的孩子，她同样信不过。刚才，林家的孩子好几个，那几个孩子不仅没有搭理小光启，连她这个亲姑姑都没有喊一声，就围着野猪转，嘴里喊着要吃肉。
这样的情况，她敢把儿子一个人留在那里吗？
万一儿子出点什么事，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对那些坏孩子出手，狠狠收拾一顿。有了崽的女人，是很凶的。她护崽。
想着，林晓言低头看向傻呵呵笑的小光启：“儿子，等回到家，让你爸爸陪你玩，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呀？”
小光启点点小脑袋，字正腔圆地回答：“好。”小奶音拉得长长的，萌得林晓言快流鼻血了。真的是，自家的崽是怎么看怎么好。
要不是还扶着莫奶奶，林晓言早把小光启抱在怀里，使劲撸了。有崽可撸的日子，太快活了。
林晓言转移话题，莫奶奶也没继续聊下去。莫百川是小光启的亲爸爸，该莫百川陪小光启玩，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且，跟以前比起来，现在小曾孙除了家里人，还是有一起玩的小伙伴的。今天这么一热闹，还有男孩子愿意跟曾孙一起玩。玩伴这方面，她也不需要太过紧张。
莫百川没回来，林晓言又急着弄猪杂，就让莫奶奶看着小光启。好在小光启是个乖孩子，不到两岁，没展现出狗嫌猫厌的属性。莫奶奶在床上用眼睛看着，小光启则是小嘴得叭得叭，自己玩自己的，玩得还挺嗨。
猪杂这东西，脏归脏，弄干净了，味道也是真香。林晓言处理的时候，用的是家里的草木灰。面粉和粗盐什么的，完全不敢想。好在草木灰也弄得挺干净，猪杂做出来一样吃。
等林晓言满头大汗，把所有猪杂都处理完了，同样一身衣服都湿透了的莫百川回到了家里。莫百川对林晓言点点头，表示野猪都处理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