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因为她,皇上才不喜欢她的孩子?
“皇上,哀家平日里对柳婕妤的骄横也是有所耳闻的,却不曾想她这般狠毒,更是差点害了汪嫔腹中的孩子,正如皇后所言,若不重罚,只怕难以服众。”太后道。
封昶衍点了点头,才开口道:“嗯,那就如母后和皇后所言,柳婕妤无妃之德,不堪为一宫之主,降至嫔位,无诏不出。”
一道旨意把柳婕妤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她疯狂地喊叫着,满脸是泪,再无往日的娇纵得意,状若疯子,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只丧家犬,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柳婕妤被宫人拉出了门,众人又恢复了刚刚言笑晏晏的模样,似乎刚刚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而汪嫔则成为了这宴会的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她的小腹上。
她们想不通,汪嫔这样一个无宠又年老色衰的弃妃,怎么就得了这天大的好运?
封昶衍只有二儿三女,即便汪嫔这胎是个公主,她的后半辈子也有了依靠,若是个皇子,更是无上的尊荣,若日后有大造化,汪嫔更是一步登天了,这如何能不让人艳羡?
而汪嫔本来苍白如纸的脸上因着喜意而红润了几分,再无往日的灰败,她似乎不习惯被众人这般注视着,略显几分紧促,但她又似乎十分喜欢这种被众人殷勤讨好的感觉。
周边热闹非常,欢声笑语,而姜乐韫却手指尖微凉,她用力地掐着自己,提醒着自己这后宫的残酷无情多变,昨日还被众人搞搞捧起如花一样的柳婕妤,如今就成了宫中弃妇,成了所有人的笑话。
姜乐韫略微苍白失神的模样落在封昶衍的眼中,他眼眸微动,因着子嗣的喜悦竟淡了几分。
宴席继续进行,但姜乐韫实在没有胃口,略略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封昶衍在张宝全耳语了几句,众人便见张宝全恭敬地到姜乐韫身边,不知说了什么,姜乐韫便起身离席了。
待她再次落席时,身上的纱裙已经换了一身,虽同是水蓝色衣裙,但材质样式要比刚刚精致许多,一看便知不是姜乐韫这个位分能拥有的。
众人眼热不已,但有心想说两句酸话,但也知姜乐韫身上所穿必定是封昶衍所赐,只能憋了一肚子的醋意,更是艳羡嫉妒姜乐韫的盛宠。
但也有人在看汪嫔的笑话,毕竟有孕的是汪嫔,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封昶衍看重的则是姜乐韫。
汪嫔心里是怎么想的众人看不透,但她面上却满是歉意:“弄脏了妹妹的衣裙,是姐姐的不是。”
姜乐韫似提不起精神,只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姐姐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一条裙子罢了。”
汪嫔嘴角的笑淡了,是啊,只是一条裙子而已,但偏偏皇上却放在心上了,这怎么能叫她不恨?
“姜贵人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不成是被吓着了?”谢昭仪作关心状。
“谢昭仪娘娘关心,嫔妾只是昨夜梦魇了,以至于精神不济。”姜乐韫说着拙劣的谎话,脸上半是尴尬半是慌乱,一看便知是被刚刚的一幕给吓着了。
众人心里不免发笑,不知说这姜贵人天真还是蠢笨,不过是宫中小小的阴谋就把吓成这可怜的模样,如此懦弱无用,即便有皇上宠着护着,又能在这宫里走到多远呢?
“还是皇上心细,姜贵人衣裙上那黄豆大小的血迹都能瞧见。”宁贤妃睥睨了汪嫔一眼,满眸都是幸灾乐祸。
姜乐韫衣裙上黄豆大小的血迹皇上都能瞧见,偏偏汪嫔这么大的人坐在那里,皇上却连问都没多问一句,显然是不待见汪嫔。
汪嫔被她这话说得脸色发白,肚子隐隐作痛,她想离席,却又不想旁人看她笑话,只能硬撑着。
却不知她这狼狈的模样落在众人的眼中,已是天大的笑话了,众人掩嘴浅笑,暗道汪嫔即便有孕又如何,不得皇上宠爱,这孩子能不能平安诞下还两说呢。
只是当众人望向汪嫔身边的姜乐韫时便再也笑不出了,灯下的美人眼睫微颤,白皙的脸上带了几分茫然和无措,像是迷失在尘世里的仙女一般,美得动人心魄。
这样一位美人,别说是皇上心疼,便是她们见了,也不免起了怜惜之心。
众人的心往下沉了沉,也顾不上幸灾乐祸了,只想着如何争宠,毕竟人家汪嫔再可怜,肚子里的那块肉都能保她下半辈子平安富贵。
“梦魇虽说不上是大事,但姜贵人却因梦魇而心神恍惚神情萎靡,不如请御医好好替姜贵人把把脉,调养一番,也好让她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崔皇后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封昶衍,隐隐有几分不安,忍不住开口试探。
姜乐韫的心沉了沉,崔皇后她这哪里是让她调养,不过是找调养的借口来撤她的牌子,让她侍寝不了,想来今夜的封昶衍赐她衣裙一事终究是让崔皇后起了戒备之心,想压一压她的风头。
第十八章 汪嫔有孕不晋封
思绪翻飞,姜乐韫电光石火间便想到了对策,几乎是崔皇后话毕的同时,她似是无意识地看了封昶衍一眼,但她立马又低下头了,浑身僵硬紧张至极,动作之快以至于旁人都看不到她眼中的忐忑害怕,但一直留意着她的封昶衍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而众人听到调养二字,忍不住眼睛都亮了,就连一旁的汪嫔的心也忍不住期待了起来,既然是调养,那自然是侍寝不了,虽说如今姜乐韫圣宠正浓,但是这“调养”的时间一长,宫中美人又如过江之鲫,皇上自然是想不来有姜乐韫这一号人了。
毕竟她们的皇上既多情又无情。
对上崔皇后满是算计的目光,封昶衍突然烦躁了起来,说不出是因着崔皇后明晃晃的算计还是因为姜乐韫眼眸里的忐忑害怕,沉声道:“是该好好调理,那就派陆院判去负责姜贵人的平安脉吧。”
崔皇后当下便笑不出来了,陆院判?那可是封昶衍的心腹!
如今封昶衍却要陆院判替姜乐韫诊脉,他当真是如此看重姜乐韫吗?
他是真的想姜乐韫怀上他的子嗣吗?
崔皇后的心慢慢地往下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今夜皇上本来就因为柳婕妤和汪嫔一事心情不好,自己却还触了他的霉头,果然是她心急了。
只是姜乐韫的盛宠确实让她感到非常的不安,不经意间自己竟乱了分寸。
崔皇后笑不出来,在场的人自然也笑不出来,但宁贤妃看到崔皇后吃瘪,心情却非常不错,崔皇后只怕是刚打压了甄贵妃心便有些飘了起来。
殿上的人皆失望透顶,唯有甄贵妃望向姜乐韫的眼神有了几分深意,似是思索着什么。
“皇帝子嗣不丰,后宫嫔妃也少有怀孕者,如今难得汪嫔有孕,辛苦皇后好好照料了,待他日汪嫔的孩子平安出生了,哀家重重有赏。”太后话里有话,暗指崔皇后对皇嗣下手,以至于皇嗣不丰,崔皇后脸都黑了,却不得不笑着应下。
倒是汪嫔大喜过望,连连谢恩。
宴会结束后,姜乐韫扶着乐儿的手慢慢地走着,看着眼前摇晃的宫灯,思绪忍不住飘远了些。
今夜过后,崔皇后只怕对她起了忌惮之心了,只是她却并不后悔,毕竟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封昶衍会为了她落了崔皇后的面。
若她真的被“调养”了,只怕今后就彻底“静养”了。
也许是想得太过入神了,姜乐韫脚下一滑,乐儿慌忙将她扶稳:“小主!”
姜乐韫刚想示意不要紧,便将汪嫔坐着轿撵朝她来了。
“嫔妾参见汪嫔。”姜乐韫忍着脚踝处传来的痛感,向汪嫔请安。
高坐在轿撵上的汪嫔似乎一夜之间变了许多,往日唯唯诺诺的模样没了,脸上的笑也多了,不似从前一样死气沉沉。
“姜贵人快些起来吧,这雨天路滑,姜贵人还是要小心脚下,毕竟这里距离你的和欢阁还远得很。”汪嫔说着关心的话,只是那耀武扬威的模样颇为小人得志。
说着还轻抚小腹道:“皇上皇后体恤,特赐轿撵,想来是怕我像妹妹一样打滑伤了龙胎。”
嫔位没有资格坐步撵,但她如今身怀有孕,是特例,是恩宠,是无比的荣耀。
被欺压了这么多年,如今得了这天大的恩赐荣宠,以至于她迫不及待想要向全世界炫耀,而不知出于什么心里,她的这份荣宠,她最想让姜乐韫看到。
也许是因着她瞧见过她最狼狈最可怜的时候吧,现在一朝风光,企图借这幼稚的行为挽回些许自尊。
完全没有想过姜乐韫是她落魄时唯一对她伸出援手的人。
姜乐韫笑了笑,语气一如既往,既无谄媚,也无怨恨:“汪嫔怀有龙裔,皇上和皇后娘娘自然是看重的。”
汪嫔看着姜乐韫脸上的笑,突然觉得无趣得很,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抑郁难舒,沉着脸吩咐起轿。
走远后,汪嫔身边的大宫女绿衣便忍不住开口道:“主子如今怀有身孕,正是得意风光之时,又何必与姜贵人交恶,徒惹皇上不快?”
汪嫔烦躁地抿了抿薄唇道:“不过是个贵人,本宫现在可是怀着皇上的孩子,难不成皇上还会为了一个贵人而恼了我?”
绿衣欲言又止,皇上刚刚可是为了汪嫔口中的那位而落了崔皇后的面子,汪嫔她本就无宠,如今不过是肚子争气才有了今夜的风光,只是那姜贵人年岁轻恩宠盛,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汪嫔如今与她交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但见汪嫔脸色不佳,终是把话咽下去。
汪嫔又岂不知绿衣未尽之意,只是她心里实在是难受憋屈得很。
她卑微了大半辈子,在这深宫大院里仰人鼻息过活,如今终于靠着有孕扳倒了柳婕妤,本以为可以吐气扬眉让那些瞧不起她的人后悔后怕,来巴结她羡慕她。
可是今夜她们羡慕的目光全是投向姜乐韫的!明明她才是今夜该被人万众瞩目羡慕嫉妒的人!
她们仿佛还在嘲讽看不起她,似乎在说她有孕了又如何,还不是比不上姜乐韫一个无子的小小贵人。
这就像是一个大大的耳光打在汪嫔的脸上,让她羞愤难当,所以她才会忍不住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姜乐韫身上。
只是那话刚说出口,她便后悔了,她也知自己冲动了。
但当手轻抚小腹时,汪嫔便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只要孩子还在她的肚子里,皇上就不可能恼了她,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罢了……
只是当她迟迟都没有收到晋封的旨意时,她才开始着急了。
夜里翊坤宫,崔皇后亲自帮封昶衍换上常服,笑道:“皇上,汪嫔如今有孕,不知是否按宫中规矩晋升为容华?”
这本是铁板钉钉的事,崔皇后也不过是循例一问,但没想到封昶衍却开口道:“汪嫔的位分先不变,赐“安”为封号。”
崔皇后错愕了,手上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不动声色道:“是,安嫔有孕,又曾与柳嫔有过嫌隙,两人同住一宫是否不妥。”
封昶衍道:“安嫔有孕,又有封号,便先搬到主殿吧。”
安嫔虽有孕,却非一宫主位,以嫔位入主主殿,也算是一种恩赐。
只是那失宠的柳嫔,往后的日子只怕难过了,她失了恩宠,由婕妤降为嫔位,兼之她从前磋磨过的安嫔有孕成了延禧宫的主位,宫中的人向来拜高踩低,只怕那些宫人为了讨好安嫔而落井下石。
不过后宫之中嫔妃有孕,向来皆以晋封为表恩宠,更何况封昶衍子嗣不丰,安嫔有孕自然是重中之重,但如今瞧着封昶衍的态度,想来并不十分看重安嫔。
不知是因着今夜安嫔算计一事还是因为别的,这个中缘由,想来只有封昶衍本人才知道了。
第十九章 得罪了大公主
“过些日子便是姜贵人十八岁的生辰了,不知皇上想要如何替姜贵人庆生。”崔皇后试探性地问道。
“在畅音阁里点几出戏,再在和欢阁里摆上几桌热闹热闹就行了。”封昶衍沉吟道。
见封昶衍没有晋封姜乐韫的意思,崔皇后提着的心终放了放,笑道:“姜贵人是皇上中意之人,兼之往日也十分恭顺有礼,生辰晋封也是应该的。”
封昶衍看了一眼崔皇后,才道:“她年岁还小,不急。”
一句话,崔皇后笑脸都僵了,所以是年岁还小,来日方长,有的是晋封的日子吗?
封昶衍只作不见,转身便拿起书看了起来。
崔皇后看着俊美依旧的封昶衍,心中思绪翻飞,酸涩渐渐盈腔,她的丈夫正处壮年,子嗣只多不少,但她年岁已大,基本再无生育的可能,她的儿子虽是长子嫡子,但身体孱弱,就连御医也难保他能否平安康健到弱冠之年。
崔皇后眼神越发犀利,她根本不敢想象儿子出事后她无宠无子,日后还能有什么依仗。
只是抱养一个孩子,她的珞儿将如何自处?
脑海中浮现出儿子苍白的脸容,崔皇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身旁的封昶衍睡容平静,崔皇后却百般煎熬,却偏偏动也不敢动,只能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封昶衍上朝后,崔皇后坐在铜镜前梳妆,身边的明嬷嬷来报道:“皇后娘娘,昨夜姜贵人请了御医,说是脚崴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脚崴了?严重吗?”崔皇后放下手上的木梳。
“听姜贵人身边的灵儿来报并不是特别严重,只是这几日怕是来不了给娘娘请安了。”明嬷嬷拿起木梳,细细地给崔皇后梳起了头。
大公主一进门听到这话,脸都黑了:“不是特别严重还不来给母后请安,儿臣本以为这姜贵人是个懂礼安分的,没想到她还是如这宫中其他人般狂妄自大,自恃有父皇几分疼爱,就不把您放在眼里。”
想起昨夜封昶衍因着姜乐韫而当众落了崔皇后的面子,大公主便恨上了姜乐韫,对她十分厌恶,如今又乍闻姜乐韫借着脚崴一事不来向崔皇后请安,更是认定她恃宠而骄,不把崔皇后放在眼里。
崔皇后见她义愤填膺的模样,失笑道:“一早上就气鼓鼓的,谁惹着你了?”
大公主来到崔皇后身边,皱眉不满道:“母后!那姜贵人如此没有规矩,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姜贵人自承宠以来,行事低调守礼,别说是母后了,即便是向来喜欢挑事的甄贵妃也寻不出她的错处,她可比这宫里大部分人都“规矩”。”崔皇后道。
大公主不服气,忿忿不平道:“可是这宫里的大部分人可不像她一样狐媚,能让父皇替她出头落您的面子!”
崔皇后脸色冷了下来:“她狐媚也好,规矩也好,能让皇上替她出头是她的本事,你不许寻她麻烦。”
“母后!”大公主不解,着急道:“不过是个贵人罢了,值得您这般忌惮吗?”
“昨夜你父皇亲自下旨,赐“安”字作汪嫔的封号,而非晋封。”崔皇后深深地看了大公主一眼:“后宫之中,向来嫔妃有孕,为表恩宠皆晋升一级,但汪嫔却只得一个封号。”
大公主诧异道:“竟然还是嫔位?”
“这就是你的父皇,即便身怀龙裔又如何,算计了他,惹他不快了,他自然也不会让旁人痛快。”崔皇后在封昶衍身边多年,自然是知道安嫔借龙裔拉柳嫔下马,已经触及到封昶衍的底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