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说到后头，她已经不想对人用敬语了。
杨淑慧看着姜云，满脸的心痛，“在你面前我就这般不堪，我也就说了她几句，你护着比谁都严实，可我没对你好吗，我十月怀胎生了你，没把你养在身边，选了工作，可我要是没有这工作，我又能做什么，我也得先是我自己才行，可我这些年又有哪里对不住你的呢，你记着她的恩，却把我给你的当做洪水，我不信没有她在里头搅乱。”
多好听的话啊，姜云听了二十来年，依旧听着着相似的话，听着对方标榜着自己，听着她的苦不由衷，话里话外说着“为她好”，突然觉得这人好可怕，好可怕。
但是她不想在反驳什么了，“别说那样的话了行吗，你到底想干什么呢，您要是想要我这条命，我做不到哪吒割肉还母，割骨还父，毕竟也就这一条，我惜命，我现在过得很好，孩子很可爱，丈夫对我也不错，如果可以选出生，我也不想当什么大教授大厂长的女儿，我要能选我肯定选我小姑他们当我爹妈！”
杨淑慧理所当然的说，“如果没有我在中间撮合，你又哪里来的现在的日子？他们也就给了你口饭吃，你就记着他们的好，我为你忙上忙下的时候，你却从不觉得我做的对。”
姜云深吸了口气，手揣得严实，“你是真听不懂吗？我是个有心的人，我已经二十五岁了，不是五岁，也不是两岁，我不是个蠢蛋，我能分得清谁对我好，对我真情实意，你对我所谓的好，我觉得其实和你的“指导”工作没什么两样，确实有好，但没有你的私心吗？说实话，就算我没和这个人结婚，走着我当初自己选的路，我依旧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所以把拿着这个大旗扯事，怪好笑的。”
杨淑慧语气开始平静，看着姜云眼睛心痛的说：“你已经被蒙蔽了！”
啊！
姜云觉得面前的人可能真的有什么毛病吧！
她手指甲陷进肉里，顾聿书搂着她，把她的手松开，又用自己的大手握实她的手，不让她伤害自己来寻求冷静，姜云朝他笑笑，表示自己没事儿。
对着那个看着自己心寒的女人继续开口，“我很早就开始记事了，十岁以前，我总爱生病，三岁那年小姑一遍遍的纠正我说，他们不是爸爸妈妈，是小姑小姑父，我慢慢学会改口，虽然有时候会跟着徐佩叫错，但是也开始好奇自己的爸爸妈妈长什么样，那会小姑总拿你们的照片指着给我看，说他们忙大事呢，给我们小云挣钱买肉吃，买新衣服，买好看的发夹，尽管隔着照片，我对你们依旧很是憧憬。”
姜云说话有些没头没脑，像是在叙述什么故事，“那年，我发了次高烧，那会大半夜的，小姑父搂着我去了附近卫生所，人说没药，又跑了医院，在医院住下，第二天昏昏沉沉的醒来，小姑来换姑父，喂着我吃药那会，隔壁的小孩哭闹着和奶奶说要妈妈，我也不懂事的朝小姑要妈妈，死活不肯吃药，她看着我想了会，一直说好，我反复的发着烧快两天，等了又等，没见人，小姑哄我说，妈妈忙，许了我一堆心愿，我才勉强接受。”
姜云看着人说，“后来许多次生病吵着要妈妈，依旧没见过人，别说她没去找你，也别说孩子哪有不生病的，更别说找你没用该找医生，这是你第二次或者第许多次放弃了我，选了工作。”
“五岁还是六岁那年，大概吧，第一次被打，你打的，虽然错在我，但我很怕，每个晚上都做着噩梦，小姑搂着我睡，我才睡得踏实，第一次对你没了什么盼望。”
“十一岁那会我初中，我难得去找你，当时和徐佩吵了架，因为我有些偏科，她在学习上抓我抓很紧，被她骂了一顿，小姑小姑父觉得这没错，站在她那边，那会有些叛逆，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才会这样，想着反正我也大了，该回自己家了，然后去了你那儿，当时你正急着出门，说厂里有事，给了我一把钱票，说让我自己去买吃的，又说一个人呆家里不安全，让我快些回小姑哪，我什么也没说，看着你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这个紧闭的家门，才发现这个家，自己连钥匙都没有。”
嘴有些干，姜云抿了抿唇，“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当时我在附近找了家饭馆点了个面，吃饱看着小姑家的方向，没敢回，怕她骂我，又跑你哪，想等你回来，等了不知道多久，那会天有些黑了，我窝在你小院外头有些害怕，抱着自己委屈的哭起来，当时小姑父找了过来。”
那会她抬头可怜巴巴看着他，小姑父给她抹了眼泪，心疼的问，“回家了？你妈不在？要小姑父陪你等会吗，还是先跟姑父回去 ？”
“我顶着哭花的脸，鼻涕一大把对他点头，他背着我蹲下来问我要背吗，我被他背了一路往家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来了这，直到走到家附近，看见小姑他们各拿了一只电筒出门找我，我才知道他们找了我一天，小姑看着我没说话，伸了个巴掌，我以为她要打我想躲开，最后她只是拍了拍我肩膀，说，回来了就好了。到家门口，隔壁听到声响，邻居看着我对小姑问找着了？”
小姑，“嗯”了声回话，又把电筒还了人家道谢。
……
姜云把这些年和小姑一家的过往一句句说了出来，对着对面的人难得带着祈求的语气开口，“所以选了工作你就好好的工作，我不去影响你了，你又来影响我些什么呢？”
对她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小姑想出口阻止，“小云！”
她已经大逆不道了许多次，也不差这次了，“小姑，我真的站不了两边的，我站了你这边，我就不想站她那了，我怕她。”
她真的觉得和自己母亲相处特别特别累。
对方没再说什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人一走，姜云刚做下，人还没回过神，房间里传来大崽的叫唤声，小姑听着声音里带了哭音，“怎么把他两就这么关起来了，没人看着！”
顾聿书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看着小姑开门把孩子放出来，手里抱着还不懂事的妹妹，儿子气咻咻的瞪了他一眼，朝四周看了眼，“奶奶呢？”
看到姜云一边脸带着手掌印，“妈妈，你这边脸怎么这么红。”
姜云都快忘了，她摸了下被打的脸，“嘶~好痛。”
顾聿书忙转身找毛巾和冰块。
大崽挨过她身边，让她低下头，“妈妈，我给你呼呼，痛痛就飞走了。”
姜云哄妹妹的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小孩记住了，又拿这话哄她。
作者有话说：
这章算二合一了，睡了一下午，之前写了点，刚刚吃了饭洗了澡又写了几个小时，不知道是快过年了，还是没动力了，最近都不怎么想更新了，怎么办呀，我先挨一会过渡下了，可能是多少都有点这种艰难时期，明天见叭~
第28章
大家都主动略过了刚才的争吵, 周围很是安静，大崽抱着自己新得的飞机模型，瞟了瞟每个人, 姜云拿着包着冰块的毛巾冰敷。
姜云开口打破平静, 理直气壮的问小姑，“我的礼物呢？”
“就知道礼物，脸不疼了？”
姜云耸肩表示，“疼呀，怎么不疼，不过收到你的礼物, 我就不疼了。”
小姑那句看你下次不长点记性咽了下去，看着没脸没皮只会贫嘴的臭丫头，“疼死你算了。”
震惊！
她居然不是小姑最疼的崽了, 嘤嘤嘤~
姜云一脸委屈巴巴, 嘤嘤嘤的对着小姑撒娇, “你给他们礼物你不给我带礼物呀，怎么这么偏心眼, 你都不疼我的我了，我可是你的亲亲宝贝~”
大崽听到这话，水盈盈的眼睛转了转，放下亲亲飞机, 搂住她，“我可以做妈妈的亲亲宝贝。”
姜云冷漠无情拒绝大崽，“边儿去了，你爸才是我的亲亲宝贝~”
顾聿书腾一下脸通红。
大崽气呼呼的瞪了眼爸爸, 转头朝她怀里拱了拱, 对姜云亲昵的说, “我就是你的亲亲宝贝，我超乖哒。”
姜云一脸“勉为其难”，“行叭，你也可以做我的亲亲宝贝之一。”
小姑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没脸没皮的，别对孩子说这些话！”
哎哟！
不好意思嘞，把您孩子弄脏了！
大家看着他们说话，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刚刚的事也算翻篇了。
带着孩子出门回家，没蹭晚饭，小姑他们出门送她，看着姜云又开始欲言又止，姜云晃了晃手，转身带着丈夫孩子回家，没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小姑看着车尾气，到车子一瞬间不见，忍不住还是叹了口气。
徐佩看了下手表，她下午还要上班，“您又怎么了？”
“他们闹成这样，我哥夹中间怕是会不好受了。”
“舅舅那人向来随缘，对孩子，对他来说他能做到最大尽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父母缘本来也是缘，谁也强求不来，要吗，你让姜云这辈子都忍气吞声着，舅妈向来是强硬的人，她不会为谁退步，甚至舅舅都没有这个机会。”
一个人装睡，一个人忍让，一个人步步紧逼，那还不如离远点，至少她是站在姜云那边的。
毕竟于她而言，姜云更重要些，所以她没有母亲的各种顾虑。
八月的天很是燥热，太阳很晒，车里都是热气腾腾的。
姜云带着孩子坐在后座，虽然几步远，但是能不走还是不是很乐意走回去。
路边没什么人影，耀眼的日光撒在地面，车窗虽然开着，但是路有些窄，顾聿书没开很快，窗外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顾聿书开着车，没有回头问着姜云，“小云，要不要去下友谊商店那边逛逛，顺便买些明天登门的礼物？”
姜云想了想觉得可以，他们一家也没怎么一块逛过街，虽然天气很热，但是友谊商店里装了老式空调，风力虽然不足，但是墙上的大吊扇是一直开着的。
但是，就是说买礼物这种事真的很打脸哎！
刚刚自己很勇的把亲妈奚落了一番，转身又带着礼物上门什么的，就很什么？
虽然不是买给她的，是给她父亲的。
姜云挺少去友谊商店的，第一那边用外汇卷，很麻烦，虽说里面有许多外面百货大楼里都少有的商品，但这些东西不仅价格美丽也很紧俏，尽管她不算缺钱，但是里面的东西她也没有多感兴趣。
大崽却很喜欢这地方，一进去，他就先被和他长得不大一样的外国友人吸引，然后很快转到货架上。
他指着包装精致的礼盒，兴高采烈的和姜云说，“妈妈巧克力！”
眼里也写满了想要。
姜云叹了口气，超市乃儿童乐园，诚不欺我呀！
虽然说这里不是超市，但也没啥两样。
奶粉零食各种各样，多是舶来，很多都是姜云后世耳熟能详的牌子。
当然也不止这些，像国内各地大城市出名的零食也有，西点或是中式高点或是罐头一类，还有儿童玩具以及进口或是国内自产的自行车、手表、收音机，还有我们自己的文化如刺绣之类也摆在其中。
服务员的素质要求也很高，至少一口流利的国际通用外语肯定是没话说了
姜云先挑了两瓶红酒，又拿了几罐高钙奶粉，大崽眼巴巴的看着她挑的东西里没有他想要的，撤扯了扯她的衣角，“妈妈，我想吃巧克力！”
姜云挑眉，“想吃呀？也不是不可以，那你和我说巧克力的英文和德文怎么说？”
这个她有说过一两次，虽然她教孩子并不怎么走心，也就是平时吃的用的东西会想起来教他几个词，也没强求他记住过。
但是没想到大崽真的记住了，虽然发音有些一言难尽了，但是姜云也给他拿了两盒不同口味的夹心巧克力，又选了几盒饼干。
服务员看他可爱，给了他几颗大白兔奶糖，还夸他好厉害，小孩嘚瑟的跟姜云笑得得意。
然后听着他把服务员夸得要不是职业素养在，都得露出十颗牙了。
可能是发现夸夸对妈妈以外的所有人都很有用，他每天都在实践中，姜云总觉得小破孩有天会变成“社会恐怖分子”
姜云发现冰柜里有一大盒的冰淇淋，万万没想到这个年代就有“雪糕刺客”了。
大崽看上了旁边货架上的玩具，服务员在一边很热情的和她的顾客介绍着这套玩具，并说这套玩具只剩两套了。
那是一套精致的儿童玩具八件套，一整个盒子里放着八个铜合金的兵器摆件，货架上只摆了两套，她的顾客是一个混血小孩，正用着大碴子口音闹着让他的母亲买，撒泼打滚好不厉害。
他的外国母亲还挺有原则的拒绝了，不过她母亲旁边的一个穿着旗袍的阿姨好声好气的用英文哄他，说给他买。
最后当然是愿望实现了。
姜云看到这场面，忍不住看了眼自己儿子，大崽就是个学人精，姜云看着他眼睛一转，就知道他想使坏，“别想哈，你要是敢往地上这么一躺，别对我喊妈，我嫌丢人！”
“妈妈~”
姜云：“没钱，穷！”
转身叫服务员拿了两大盒那个冰淇淋，十块，那套玩具的一半价钱，快十斤的猪肉，小姑要是看见都要直呼她败家，这吃金子呢！
服务员微笑着装好袋子递给她。
姜云拿好袋子，转身看顾聿书，他正一脸为难着。
大崽扒拉着他的大腿，狗狗眼眼巴巴的看着他。
可怜兮兮的。
顾聿书很是无奈，好声好气的说，“我是真没钱，小南。”
“骗人！”
大崽指指点点，“你有钱，你去挣钱了，才回了家！”
“都给你妈妈了。”
“为啥给她？”
顾聿书想了想对孩子说：“因为她是我妻子呀，我挣钱肯定要交给她保管。”
大崽听了这话一脸震惊！
他沉默了一下，问，“一定要给嘛？”
“嗯。”
“那我以后不要妻子了。”
年纪轻轻就决定做一辈子单身狗。
发现亲爹没用了，抛了人，转身挨着姜云，“妈妈~”
“你已经有一个新玩具了，顾小南，别太贪心了！”
大崽有些难过，“可是这个只剩一个了。”
他很喜欢那个盒子里有自己一半高的儿童玩具，亮闪闪的，还很帅气，像是大侠。
她冷漠无情的拒绝，“不可以，回家了，或者是你待在这里。”
孩子对于玩具的“贪念”是无穷的，她不想一次次满足。
转身走了几步远，大崽没有跟上来，看着隔了两米距离的父母，大声喊，“我用星星换！”
姜云依旧无情，“你星星不够。”
顾聿书看着他失落的表情有些心软，耸拉着小脑袋，像只没人要的小狗狗，“要不给他买吧，我也没给他买过生日礼物，算我补他的生日礼物吧！”
听到这话，大崽抬起头眼睛闪亮闪亮的看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