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那点近乡情怯的劲头还没过去，有点不敢和他直视，低着头躲躲闪闪的，嘟嘟囔囔的说了不知道些什么。
他在面前站着，很专注的看着她，眸色很深。
身上的气息若有似无的萦绕着。
她竟然觉得心跳加速。
砰。
砰，砰。
陈寒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要在这打扰我，我要睡觉啦！”周越拿手推他，“我明天还得早起上课。”
陈寒抓着她的手不松，叹息似的妥协，“好吧。”
“那亲一下。”
周越又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
她还在想，亲之前还说一声，那岂不是很不好意思吗？
可人家完全不知道这四个字怎么比划，说亲就亲，迅速低头靠过来，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他没有像醉酒时那样越矩，只是这样一下，就往后退去。
然后站直了腰身，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严丝合缝的熨贴。
“我们周末的时候，有外出名额，大家会轮流外出，很多都是去见对象，刚开始我还出去逛逛，后来就把名额让给其他战友。”
他说的很委屈，“因为没有人来看我。”
周越不说话了，很久才低声说，“你这招是不是跟路路学的，语气好像。”
她同样伸手搂住他，八爪鱼一样贴着，这拍拍那拍拍，“你身上硬邦邦的。”
“从早到晚训练，你去试试？你个跑八百米都爬不起来的人。”
“哼。”周越不服气。
周越只到他胸口的位置，能听见非常沉稳的心跳。
他觉得很满足，叹了一声，怀里满满当当的挤一个软乎乎的周越刚刚好，很久都没有放开。
窗外黑漆漆，无星也无月，房间里很安静，一眼望出去鲜有灯光，偶尔有马路上货车的鸣笛声，听起来像轮船，沉闷闷的。
大多数人都睡下了。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今夜做个好梦。
第52章
高三放寒假之前， 很多上一届的学长学姐返校做招生宣传，学校集中开放了大会议室，每天晚上都有宣讲会。
又另外找回来一些上一届成绩优秀的学生回来做报告， 陈寒没回临东之前就接到原先班主任的电话，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傍晚，轮到他和另外几个北大清华的学生一块在大会议室宣讲。
周越前面都没怎么去过， 这一场自然不能落下。
当晚放学之后， 七班就组团去了宣讲的会议室。
“他是算哪个学校啊？海军？清华？”陆纤纤问，“算海军的是不是得穿军装来啊？”
“没。”周越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制服控的幻想，“他说军装不能随便穿。”
高三上完课才能来，他们一群人到的时候， 陈寒和另外三个学长学姐早就到了， 在台上跟几个老师聊天， 七班的人在底下排排坐的跟亲友团似的，冲他招了招手。
这一场来的都是顶尖名校的学生，来听的人也最多， 很快就坐的七七八八。
“我去， 最左边那个学长怎么回事， 这颜值过分了吧？还是清华的？”
“听说是双学籍，海军的， 在清华委培。”
“不就是上一届的陈寒吗， 这你都不知道， 荣誉榜一出来贴吧就被屠了啊。”
“我靠待会我要去要联系方式， 一块儿去呗？”
陆纤纤听了老半天，撞了撞周越， 一回头看她没反应， 正低头飞速打着字， 凑近了一看。
“你除了这黑不溜秋的羽绒服就没别的衣服吗？天天就这一件，一点也不好看。”
对方回：“昨天是长的，这件是短的，谁说一样了？”
“那也不好看。”
“那都像你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穿吗？”
“你才赤橙黄绿青蓝紫”
陆纤纤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挥过去，“就你俩！能腻歪！”
周越手机直接给吓掉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捂着脑袋痛呼一声，反应过来之后去掐她，“你完蛋了姓陆的，咱们出去决斗。”
陆纤纤哼了一声，目光看向左边和她隔了好几个人的高扬，忽然问道，“我咨询你一件事儿。”
“咨。”周越弯腰佝着身体去摸手机。
“你俩为啥不吵架？”
周越还没摸到手机，保持着姿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去摸手机，等拿到了才直起身体淡淡地说，“有什么值得吵的？”
陆纤纤说，“我感觉什么都可以拿来吵一吵。”
周越也不知道这俩货又为什么鸡毛蒜皮的破事又吵上了，晚上吃什么都能打一架，闻言便痛斥了一声，“那是因为你和扬哥！”她往后一仰躺在座位上，人往下瘫，蹬蹬蹬连跺了好几下脚，“你俩一天到晚在一块！”
“你让他半年回来一次，能吵得起来我跟你姓。”
陆纤纤张了张口，也瘫在椅子上摆摆手，“OK，当我放屁。”
周越哼了一声，关了手机又听见前面女生在说话，“有女朋友？谁啊？运气也太好了”
她皱了皱眉，往台上看了一眼。
六点钟宣讲会开始，学长学姐们都很懂，学习之类老生常谈的东西都没说，把学校招生组给的ppt大概介绍了一下，就开始转头说起大学里的事。
在坐的绝大部分都进不了ppt上介绍的学校，听一听校园生活满足一下好奇心，也是过过干瘾了。
陈寒身边坐着的学长很幽默，拿过话筒笑着说，“我刚刚一坐这，就发现底下学妹们齐刷刷往我这看，我这心里一高兴，拿手机照了照，还想着是不是今天突然变帅了啊，后来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
底下一片笑声，他又说，“我估计学妹们也不想听我在这废话，我就不说了啊，时间留给旁边这位帅哥。”
陈寒和几个学长一样，也是全程没什么参与感，问一句答一句，忽然被人塞了话筒，笑了笑说，“刚刚大家都说完了，我没什么补充的，不过学校也给了一段宣传片要放，大家再忍一忍看看吧。”
他放得是海军招生的宣传片，航母，舰艇，战斗机和不同军种的介绍，屏幕上各式武器眼花缭乱，又剪了联合军演和撤侨的片段进去，气氛渲染的很到位，一下把宣讲会推向了高潮。
“帅！” “刺激！”
底下一片惊叹声。
画面停在一身白色海军军装的军人对着八一旗帜敬礼，上面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几个字。
等画面一停，他笑着调侃，“宣传稿太正经了，就算了啊。”
底下有男生颇为遗憾的说，“今年的招飞体检我也参加了，可惜连区里的体检也没有通过，太严格了。”
“我认识一个前辈。”陈寒想了想说，“她以前因为视力问题，高考没有被军校录取，后来大二去参军，在部队里考了军校，现在在辽宁舰上工作。”
“所以祝你好运。”他笑了笑。“不过身体得好点，不然经不住打。”
大家都稀稀拉拉的笑起来，高三这一年过的大多都压抑，听他说这些普通人生活里没有的事情，觉得挺新鲜，好多人问起来，连旁边的学长也跟着聊。
“被子叠不成豆腐块，那是要被从窗户扔到楼底下的。”
“出海的时候那个船，被浪打的整个侧着走，翻来覆去差一点就得翻，全都吐的不像人，还没法下去。”
“军备竞赛的时候也是真的吃土，从泥里出来没个人样，”陈寒指了指屏幕，“哪有这么好看。”
他认真把所有问题答了，最后说道，“宣传片上把所有的荣耀时刻归在一起，当然是耀眼的，可真实是长久平淡的，入伍的第一天，老班长说。要是日后我们有资格成为独立驾驶战机巡视海域的海军飞行员，那时候的职责是守护，那也会是日复一日的寂寞。希望我们最后有资格，希望我们守得住。”
“这段话也适用各位学弟学妹，希望大家都能坚持过这一年，高考顺利。”
他很平淡的说完，就功成身退的把话筒递给下一个人，临近结束的时候一个男生被周围女生推推搡搡的，万般无奈的站起来，“我有问题，问陈寒学长”
四周女生又继续推他，他视死如归的开了口，“有没有女朋友啊？”
台下的人轰然笑开，拿着话筒的学长乐了，“这位独秀同学，你这是想搞事情啊。”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越过中间的人把话筒递给陈寒，陈寒从善如流的接过，反问，“我以为大家都知道？”
台下又是一片嘘声，陆纤纤回头一看，周越面无表情的瘫在那，“够淡定的啊？”
周越嗤了一声，“我们班主任在下面。”她挠挠脸，“我要是做点表情啊，再捂个脸，我成心给他机会家访啊我。”
陆纤纤给她比了个拇指，又问道，“悸动吗？”
“悸。”周越说。
宣讲会结束陈寒班里要请原来的班主任聚会，周越就提前和陆纤纤一块走了，到门口等陆纤纤上厕所，才发现程晓松王成和原来十九班挺多人都来了，笑眯眯的走出来和她打招呼。
周越原来觉得这群人一天天插科打诨没正事，谁知分数一下来基本都上了重本，程晓松在南方的一所老牌名校，也参加了宣讲会。
“我们一中兄弟会，其实正经是个学习小组。”程晓松正色的胡吹一气，“会长组长都是寒哥，感谢寒哥带我们飞。”
周越刚跟他们拜拜，程晓松就赶紧哎哎哎的拦住，周越回头一看，陈寒跟一块宣讲的几个校友一块出来，侧着头和一个学姐说笑。
几个学霸的气场相撞，稳的不行。
陈寒很自然的走过来，学姐看见他往周越身边一站，很温和的夸道，“女朋友真漂亮。”
几个人挥手告别，“再联系。”
周越挪了挪书包带，默默想着，让高智商的人夸漂亮真不是一种很好的体验。
等陆纤纤出来她也同他们挥手再见，心里想着陈寒在台上说话的样子，心里有点压压的走了。
第53章
陈寒一整个寒假都陷入了疯狂的聚会， 从小学到高中，人缘不知道多好，中晚餐包括夜宵都约了出去， 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周越的作息也不怎么好，凌晨一点睡，中午十一点半起， 这样一来一回， 竟然完美的避开了对方。
临过年前，她要去接爷爷奶奶和周路，送他们去车站坐车回老家，这天早上起来， 顶着一张睡肿的脸， 一到客厅， 陈寒难得的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哟，这不是我们家交际花吗？”周越扯散了鸡窝头，狂乱的抓了几把， 珊瑚绒多啦A梦睡衣存在感极强的从客厅飘过。
陈寒看了她一眼， 心说住一起就是不好， 这女的也是不知道什么叫注意形象。
仿佛直接过渡到了老夫老妻模式。
周越洗漱完了又去房间换衣服，扯着羽绒服到客厅， 陈寒还是瘫在沙发上， 姿势都没换。
这人原来没进部队之前还强点， 现在是能不动则不动， 活得仿佛已经退休养老，还挺理直气壮， 因为「在学校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去哪？”他问。
周越从鞋柜里拿雪地靴， “我爷爷奶奶不对， 你家。”
陈寒翻身起来，“一块。”
等电梯的时候他对着周越看了又看，好半天才说，“给你个建议？”
周越掀了掀眼皮，“建。”
“你发没发现你一熬夜，”他斟酌着词句，委婉的说，“不仅长痘还脸肿？”
“我怎么感觉你胖了一圈？”
“你眼睛底下是不是黑眼圈？”
周越目瞪口呆。
陈寒坚持不懈的说完了。
“这位朋友说话很有意思啊。”她点了点头，“胆子很大啊。”
“建议。”他说。
周越一脚把他踹进了电梯。
在出租车上她偷偷拿手机开前置照了照，好像是有点肿的样子。
可高三了谁还能好看吗！
“我开玩笑的。”陈寒看见了，觉得有点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肉脸。
周越哼了一声，打开了他的手。
她这个年过的很有点心不在焉，不如陈寒高三的时候老神在在，心里总装着事似的，高三开学又早，她每天早出晚归，宋雅清也跟着忧心忡忡，觉得她是不是压力太大，变着法的做菜，周六晚上没事还硬拉她出去散步。
陈寒闲着没事的时候跑去逗她，她总是有点不耐烦，凶巴巴的训他，“你不要骚扰我，我要写题。”
弄得他颇有一种自己被打入冷宫了的错觉，都不怎么敢招惹她。
但他的假期也不长，过完年没多久就一个电话被叫归队了。
周越自己也很躁，高三的生活既枯燥又沉闷，她却越来越找不到状态，经常在书桌前发呆发到要睡觉的时间，该看的书该做的题都落下，考试排名也屡屡下降，心里愈来愈焦虑，简直恶性循环。
但她的地理基础不太好，这玩意也好像完全不肯和她握手言和，一套卷子坐下来，有些必修一的经纬度计算气候风向地形完全摸不着头脑，就跟没学过一样。
她焦虑的在纸上大范围的乱写乱画。
觉得好像来不及了。
和陈寒也有点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是很难说得清摸得着的，离的太远，他又不可能回来，乃是个非常彻底的，真正见不了面的异地恋。
他又很忙，常常好几天没有联系，那边没空，这头不主动，不言不语间就好像让人越隔越远。
异地恋真这么可怕吗？她恍然想。
他在家的时候自己脾气是不是有点太不好了？
“咱们高考之后一块来个毕业旅行吧。”这天吃饭的时候向晨提议。“咱们一大帮人一块，多美。”
晚饭是茶话会时间，一帮人或是家里送饭，或是在外面买，回来就集中坐在后三排，边吃饭边聊天。
“行啊，去哪？”高扬低头扒着炒面。
“去西北吧，一路向西，再去新疆伊犁河谷，再到雅鲁藏布江摸鱼。”
“就你他妈开口就半个中国，就你厉害。”
“坐火车去吧，一路看看风景啥的。”
“我不，我要坐飞机，我坐飞机去哪等你们。”
“你还坐飞机，你坐拖拉机差不多。”
周越端着炸酱面默默的听，听人嘻嘻哈哈的，觉得心里很松快。倒是陆纤纤，吃完饭，她非拉着周越去操场散步。
周越对散步这种寡淡的中老年活动毫无兴趣，刚走了一圈就想回去，还没开口，陆纤纤就冲着人来人往的操场嗷的叫了一声。
“我靠，干嘛！”周越叫她吓了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