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陆的傻子干嚎了半天,愣是挤了几滴眼泪出来,涕泗横流的嚎,“我地理题都不会!数学题也不会!我一模都没有上一本线!”
她耍无赖似的嚎,可能是越说越觉得绝望,到最后真ꔷ唔哩哇啦的哭了起来,以一句尾音拖的长长的「我完蛋了」作为结束语,完成了这一丢人现眼的发泄。
周越手足无措的在旁边站着,看她越来越入戏,渐渐皱着眉沉默下来。
“老陆。”她开口,“我地理题也不会啊,我老是第一题就定不准地方,后面气候什么的只能瞎猜,只能写写经济地理的题。”
陆纤纤停止了干嚎,她继续说,“但我觉得吧,不会就慢慢学吧,多看一道是一道,没准就考了。而且你不会就让高扬教你呗,他是地理课代表,他肯定有招儿啊。”
她也有点丧气,还是一摊手,“嚎也没办法啊,高考还得考啊。咱们又没有亿万家产非逼着咱回去继承。”
“我就嚎一嚎。”陆纤纤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没别的,就是刚刚有点丧。”
周越点点头,“那别丧了,我带你去买奶茶,喝不?”
陆纤纤点头,然后又说,“我觉得你最近比我丧多了,你咋了嘛。”
周越先是摇头,过了一会又开口,“我觉得吧。”
“嗯哼?”
她还没说,口袋里的手机传出了悠扬的乐声,拿出来一看,是陈寒。
他这几天学校有军事技能竞赛,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了。
她给陆纤纤做了个手势,接通了之后喂了一声,就互相沉默了一会。
他过了一会才开口,“我最近是不是得罪你了?”
周越卡了一下,“没啊。”
“那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打啊。”
她又卡住了,“你不是很忙”
“是很忙。”他说。
然后又是沉默。
他在那头想了想不怎么顺畅地说,“周越,像我们这样的,我没法在你身边,倘若你有什么事不跟”
他还没完全组织好语言说完,那头又传来了哨声,他匆匆道,“集合了,晚上我再给你打。”
电话里传来忙音。
“怎么了?”陆纤纤看她盯着手机,走过来问。
“老陆,我可能有点焦虑。”周越收了电话,想了想说。
“你说。”
周越张了张口,没想好怎么说。
她肯定得考好吧,一方面是为了自己,一方面也是陈寒。
她就特别不想听人说她走了多大运气才能做他女朋友。即便可能是玩笑话,也听着很不高兴。
同时也觉得要是两个人真的差了那么多那也是没法在一块吧。
她好像钻进了牛角尖,有点爬不出来了。
特别想做一件事,整个人变得急躁,总是要事与愿违。
她使劲拍了拍脑袋,挥去这些杂念,朝陆纤纤昂了昂下巴,“走,回去上自习。”
放了晚自习回家,走在路上试着给陈寒拨了个电话过去,响了一声他就接了。
“我刚拿到手机,准备打电话来着。”他笑着说,“这回赶上了。”
她嗯了一声。
“最近怎么样?”
“还好。”
“考试呢?”
“还好。”
“想我了吗?”
“还好额。”
“除了这句没别的了啊。”他有点丧气。
她想了想,“最近有漂亮小姑娘跟你搭讪吗?”
“我最近没见过女的。”他苦哈哈的说,“只跟食堂大妈说了两句话。”
“什么话?”她一本正经的问。
“这个,那个。”
周越没心没肺的幸灾乐祸,夹在人流里走在回家路上,低着头踢踢踏踏的,踩着影子走,没来由觉得轻松了很多。
“你最近总不会为这种事不高兴吧?”他想起她从前说的「一头扎进花花世界」,他那会承诺会回来看她。但这个承诺现在也实现不了了,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隔着电话自证清白,“我要是有这闲工夫,我宁肯多睡一会。”
“没有,不关你的事。”她说,“和你道歉行不行?”
“接受道歉。”他迅速说,“我天天累的要死要活,上课上的脑细胞组团死,全靠本能活着。还得想哪儿惹女朋友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能拖后腿?”
“我天天被高考追在屁股后面跑,还得抽时间来安慰你,你怎么这么玻璃心?”她反唇相讥。
“就玻璃心。”他低声说。
周越服了,现在部队里的大老爷们,都流行动不动撒娇了吗?
他那边熄了灯就不好再打电话,他声音听起来也很累,周越很快就道了晚安,挂了电话。
挂掉之后他又微信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应该是军事技能竞赛,几个年轻的军人穿着作战服,一同勾着肩,盘腿坐在泥地上,从头到脚都是泥巴,对着镜头咧着嘴笑,还巨俗的比了个v。
背景是夕阳沉沉,照片染了一层发红的黄色。
周越愣是认了半天,才看出中间那个糊了一脸泥,笑的活像个失智儿童的泥蛋子是他。
她伸手放大,直到他那张人鬼不分的脸占满了屏幕。
她撇撇嘴,傻成这样估计也没人看的上。
只有她将就要着了。
这之后日子还是每天照常,每天都是各种试卷,真题模拟题,月考模拟考,天气越来越热,衣服越穿越薄,讲台上的倒计时数字也越来越小。
只是周越痛经的毛病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严重,有一回直接被向晨背去了医院,宋雅清觉得这个问题很要紧,预约了市医院的专家,专家说是生活不规律,压力过大导致的,照常开了点药。要她调整作息,放松心态。
宋雅清又带她去看中医,开了一大堆苦的要死的药回来,天天看着她喝。
周越没怎么放在心上。
临近高考的时候大家忙里偷闲,现在不流行同学录了,就拿着校服到处找人签字,周越觉得这事倒是挺有意义的,把压箱底的丑陋校服翻了出来。
班里签过一轮之后,又拿出去找以前的同学签,从二楼回四楼的楼梯道,正好遇见沈喻林下来。
他一笑,“这回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周总。”
“不敢耽误您考清华北大。”周越挑眉笑着说。
“你这拿的什么玩意?”他凑近了看。
“诺,正好,帮我签个字。”周越把校服和笔都递给他,沈喻林看了一笑,“什么年代了还弄这个。”
他这么说着,拿着校服左右看看找了个空白,在墙上摊平,这样写着不太顺畅,只好一笔一画的写。
“高考超超超常发挥!周总威武!越来越瘦!”
“真是难为你了。”周越看着他那狗爬字,颇为嫌弃的说。
“写着太累了,本来还有一句。”沈喻林正色道,“你听不听?”
“什么?”周越收好笔和衣服。
他清咳了一声,“祝周总和学长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周越白了他一眼,抬脚就踹,“就你话多。”
她想了想,“那我祝你考名校,发大财,迎娶女朋友,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
沈喻林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好的。”
她笑,挥手道别,“高考顺利啊。”
她说了好多回高考顺利,祝福了好多人,万万没想到问题会出在自己身上。
周越分的考场就在家附近的一个小学,走路都能到,长期的模拟考已经让人没了什么感觉。除了觉得这一天全市的人都让着他们之外,倒也不觉得很紧张。
一中好多人都分在了一个学校,考场前遇到了陆纤纤,向晨,高扬,还有七班人,都在一块,高扬妈和其他妈妈们组团穿了旗袍来,跟一道风景线似的。
“考完英语在这集合啊,都别忘了。”进考场前向晨说道。
周越第一天考的很顺利,数学题也不难,只有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小题没写出来,状况出在第二天的文综。
早上陆纤纤他们照旧在一块树荫底下集合,看着周越脸色苍白的来了,都上来问,“怎么了?”
周越说,“姨妈。”
陆纤纤是知道她这个毛病的,猛的一愣,低声问,“止疼药吃了吗?有没有什么强效的,熬过今天再说啊。”
周越焦虑了大半年,这会反倒平静了,“看命吧。”
文综试卷做完选择题之后,老师到她身边来,递给她一张餐巾纸擦了擦额头的汗,看见她笔尖在抖,有点惋惜的轻声问,“还好吗?”
她点头。
她写一会停一会,最后半小时没忍住在那一边无声的抹眼泪一边写,看着很多空白的文综卷和剩下的时间,那点平静瞬间被打破,有一瞬间心里只有不甘。
倘若她没有认真背书做题就算了。可是认真了,为什么运气还是会这么不好?
她觉得委屈,有那么一刻也很绝望。
交完卷出校门,宋雅清看她通红着眼睛出来,心也凉了半截。
周越就平静的一句话,“我要复读。”
第54章
周越中午回去睡了一觉, 下午还是去把英语考完了,出来之后看见爷爷奶奶带着周路也站在学校门口,她倒是没等七班的人集合, 先上了车回家。
周爷爷说,“考完了先放松一下,今晚爷爷请你吃饭, 就是爷爷不知道临东哪儿有好吃的, 你看去哪儿好?”
周越说,“随便吧。”
周路赶紧说,“去吃火锅吧,姐姐特别喜欢。”
一车人又去看她, 她点头, “行。”
宋雅清又说, “你班里那些同学呢,晚上没约着出去玩吗?回来晚一点也可以。”
周越:“没问。”
她三言两语间扯出一阵烦躁,索性闭了嘴偏头去看车窗外的人群。
“考的怎么样?”有家长拉着考完出来的孩子问。
男生很腼腆的点了点头, 父亲看起来很高兴, 用力的搓搓男生的肩膀。
高考最后一场出来, 车如流水,人来人往, 树底下路当中都是等着的家长, 大多数高考生都很高兴, 约着出去放松。
很多路禁都撤了, 交警也交了差,是个热热闹闹的无忧无虑的夏夜。
而车内彻底冷场。
徐劲明第二天建议道, 要不要等高考成绩出来再说。
周越拒绝, 文综没写完, 那差掉的分数足够改变很多,能考上也不去。
继父说完了亲爸又来了,周峰本人就不是正经学院派出身,纯粹一土大款,自己就不怎么看重学历,听说之后打了电话过来,说要不出国读书,先去读预科,再考国外大学。
周越脾气语气都很差,开口就怼了回去,“我又不是自己考不上,这么爱出国你自己去,别老拿这事说来说去的烦我。”
很暴躁的挂了电话。
宋雅清难得的替周峰说了句公道话,“你爸这是怕你心里过不去,你怎么是这个态度呢?”
周越梗着脖子说,“我心里没过不去,是你们老觉得我过不去。复读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有什么可说的?”
“没有人说你复读不好,可是你看看你的状态,不觉得出了问题吗?你上一回就是因为压力,身体出了问题,这样的状态下去,再回去读高三,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觉得很烦,像只炸毛的刺猬,“明明是你们小题大做,我考不好因为生病,不是因为我考不上!”
宋雅清也也有点生气,“谁又怪你考不好了?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
徐劲明看准时机出来做和事佬,把老婆拉走了,宋雅清絮絮叨叨的被他拉到沙发上坐着,绷着脸说,“我们谁也没逼她一定要考名校,又没打又没骂,没拿鞭子抽逼着她学,考到哪算哪,她哪里来的这么大压力?”
徐劲明想了想说,“要不我找个人来说说她。”
然后他当着宋雅清面拿手机开始打电话,“打给谁?”宋雅清凑过去看。
她一愣,“打给陈寒干嘛?”
徐劲明打也没打通,放下手机之后看自家老婆眼睛瞪的跟什么似的,他摸摸鼻子说,“陈寒在清华读书,要是越越上个普通的学校,她心里肯定不对味,她是个要强的孩子。”
“陈寒在哪读书,关越越什么事?”宋雅清皱着眉说,“他们俩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于是他们俩一块沉默了。
宋雅清跟他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能有十分钟,反应过来之后唰的站了起来,徐劲明赶紧站起来把她拉住了。
“这俩孩子都挺好的。”徐劲明干巴巴的说。
“好什么?”宋雅清没个好气,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好歹来,气闷的坐回去,“胡闹。”
“越越学习不是比以前用功了很多?他俩都有分寸,总没有影响她。”
“怎么没影响?越越都这样了还没影响?”
“你现在是偏见,陈寒搬也搬了,走也走了,越越自己好强是好事,能上个好大学总是好的。”徐劲明说,“还是先让越越调整好心态重要。”
陈寒这几天正好赶上上级军政领导下来检查,他们这一批在清华委培的学员是重点培养的高素质人才,比地方部队只严不松,他又好几天处于杳无音讯的状态。
只是事先问过周越最后三次模拟考的成绩,觉得基本没什么问题,等他忙完了往家里联系,才听徐劲明说了这件事。
而周越在房间里,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提示,皱了皱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直等自动挂断了,也没接。
她往后一仰躺在床上,隐约能听见外面客厅的说话声,只觉得心浮气躁。
手机提示没电了,她也没充,让它自动关机了。
床头还摆了一本错题集,她趴在床上随手翻了翻,看里面密密麻麻的笔记。
还有一年啊。
想想就觉得好累。
为什么就偏偏是她这么倒霉?
周越把那玩意合上,唰的扔了出去,倒霉的习题册哗的一声砸到衣柜上,又弹下来,摊开躺在地板上。
妈的。
你大爷。
第二天将近中午,她还在睡觉,就听见外头一阵狂暴的砸门声,她从被窝里爬起来,神智不清的去开门。
“老周!”
门一开,陆纤纤哭天抢地的扑进来,整个人一头栽到周越身上,双手双脚都缠上去,周越让这傻子吓的一跳,艰难的撑住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总算碰到了沙发,才跌了进去。
“我靠!”
周越嗷了一声,脖子窝的恨不能断了,又不知道压到了什么硬邦邦的玩意,腰铬的生疼,大怒,“姓陆的,你有一天死了就是活活蠢死的,松开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