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听这个话，眼神中明显的闪过了一丝不自在。
“姥姥家里穷，离得咱们这里有三百多里地，来一趟不容易。所以就没来过，只要你妈和你爸日子过得好。姥姥就放心，姥姥以前就知道你爸是个好人。”
这话虽然挑不出错儿来，可是江瑶却不信，这不是明显的是糊弄孩子的鬼话。
刚才这个话里本来就有陷阱，她问姥姥的是“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姥姥？”
其实江瑶并不知道原主见没见过姥姥，可是姥姥回答的是，来一趟不容易，所以就没来过。”
那么意味着她一个13岁的孩子，13年没有见过姥姥。
她不知道大哥见没见过这位姥姥，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怎么可能母亲生了孩子娘家人一个人都没来过。
这叫远，这叫放心？
放心和远这种借口可不是用在这个上面。
她隐隐觉得这事情里面有些不对。
“原来这么远啊。姥姥和大伯娘这一次大老远来看我们，那真的是太辛苦了。”
老太太拉着江瑶，“瑶瑶啊！姥姥和大伯娘带你和妹妹和你妈去城里看你小舅去，你想不想去城里呀？城里可好了，有高楼大厦，还有满地的小汽车。
到了城里还能给你买漂亮的小裙子，小皮鞋。”
江瑶听出来，这不是那些人贩子诱拐小孩儿的计伎俩？
“姥姥，我们不去城里去一趟城里那么费钱，姥姥和大伯娘来一趟不容易，已经让你们破费，哪能还去城里花那么多的钱。那不行！我妈肯定不同意，我们也不能同意。”
第65章 心寒
“你这傻孩子，你们家有钱。”
老太太一句话终于让江瑶心里的大石头落下来，看看她就说娘家人怎么会轻易上门？
这是奔着他们家钱来的。
知道对方目的就好。
起码知道如何应对。
她就说多少年不见来往的亲戚居然一下子冒出来，肯定有什么缘故。
要不然她的印象中也不能缺乏姥姥这位长辈的概念。
“姥姥，我们家还真没钱。”
江瑶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一样解释。
她就是奇怪，据说这个姥姥离着他们家可是几百里地，怎么知道他们家有钱的？
这个消息是用什么方式传播的？
难不成还有人给姥姥当内应，在这里当卧底？
专门看看他们家干什么？
这不合适，也不符合现实，他们家穷的叮当响。
姥姥家生怕沾惹上身，怎么可能还做这种事情。
要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人家为了财产，说不定还有这些龌龊的事情。
可是他们家在村里穷成什么样了？
江瑶反正是没想明白。
“你这孩子怎么还哄姥姥呀？姥姥是你娘的亲娘，就算告诉姥姥也没关系，姥姥知道你家有钱，你们家不是承包了鱼塘，一下子交了十年的钱，那可是2000块钱。怎么会没钱？”
老太太拉着江瑶不撒手，孩子虽说是13岁，可是长得又瘦又小，一看那个样子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也是最好哄的。
她想从小丫头嘴里知道女儿家到底现在发了什么财，要不然怎么一下子能拿出2000块钱。
八零年虽然说村子里因为发家致富，涌现出了万元户，可是那绝对是凤毛菱角。
谁家有两千块钱绝对是值得人上心，况且她还能不了解女儿和女婿。
两个人都是会过日子的，一个比一个精打细算。
敢拿2000块钱承包十年的鱼塘，证明家里肯定要比2000块钱多。
手里没个3000块钱，谁敢花2000？
可是从她来到女儿家和女儿明示暗示了半天，女儿那是咬死一个字儿都不吐。
人家说这2000块钱是问人借的，家里是一分钱都没有，孩子他爹出门已经把钱全都带走。
把老太太气了个半死。
而且显然这女儿这些年大有长进。
不像是以前那个范秀云，唯唯诺诺，面对她这个老娘除了敬重和畏惧以外，啥也不会。
只要她问两句范秀云就会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和老鼠见了猫一样。
问题是，现在的范秀云可不是当初的那个范秀云。
现在已经学会了应付，人家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任谁也挑不出人其他理来。
但是其他的话声休想从人家这里套出来。
不是左顾而言他，要不然就是咬紧了一句话没钱。
“姥姥，我们家承包鱼塘的钱那是借的。我们家哪有钱？原本倒是我有一个瓶子被人家看中了，花了800块钱买了。可是我们家欠了一屁股债，我爹拿着那个钱还了债。
又带着我娘去看病，结果不光把这笔钱全花光了。还又从村儿里欠了一屁股债，要不然我爹干啥要承包鱼塘，不就是因为不挣钱还债。拿什么还呀！
我家的猪又死了，就指望那个鱼塘挣点钱，能把那些外债都还上。没看见因为我们家欠了一屁股外债，我嫂子都扔下我们家虎子跑了。
要是我们家真的有钱，我嫂子干嘛走啊？”
小丫头的这些话倒是让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说真没钱？
这丫头一看就是个没心眼儿的。
再说按刚才这小丫头见到他们的那副样子，和问出的话就能知道。
闺女这些年根本没有说过娘家的事情，所以这小丫头根本不知道他娘和娘家当初闹的有多么不可开交。
要不然也不能笑的这么没心没肺。
自然不会有防备。
一般来说，对于姥姥家自然是亲近的。
这孩子没道理说谎。
“真的，那问谁借的你知道吗？”
老太太还是有点儿不相信。
“我当然知道，问顾玉恒借的。”
反正顾玉恒已经说了以后可以扯着他的虎皮当大旗，自然现在顺嘴儿就扔了出来。
不用白不用。
老太太眼神闪了一下，还真有这个人？！
小丫头能说出人家的名字，证明这个人肯定是存在的，而且是他们相熟的一个人。
接下来，老太太东拉西扯，说了半天闲话，不过话里句句不离打听他们家的情况。
江瑶也在那里陪着老太太唠了半天嗑，反正没一句实话。
两个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吃完了晚饭，江瑶和江月带着虎子回他们那个屋，虎子现在大了，早就已经断了奶。
晚上跟他们两个睡还比较方便，要不然娘那个炕上睡，三个大人已经够挤的。
再加上一个孩子的确是不太方便。
当然，江瑶也从今天姥姥和大伯娘话里话外的探听明白过来，恐怕这两位是冲着他们家钱来的。
总得留给人家说私房话的时间。
江瑶自然对娘有信心，就算她爹不靠谱，她娘可是很靠谱的。
别看范秀云柔弱，说话温温柔柔。
从来没有声音高过五度的，可是他娘心里是个有主意的人。
看着柔弱却坚韧。
她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家的财产有任何的安全问题。
有那个时间她还得忙自己的事情，小姐妹两个人把虎子哄着睡着了。
在灯下江瑶在那里写小说，妹妹在那里看小说。
小丫头早就已经被姐姐迷的五迷三道，心目中特别崇拜自家的姐姐。
没想到姐姐这么小的年纪，却能写出来这么好看的话本。
江瑶也没吝啬，这个年代文化娱乐基本等于没有。
所以看看话本儿其实也能解解闷，况且还能培养妹妹的文学修养。
而另外一边，范秀云那个屋里这会儿三个老娘们儿坐在炕上，那是挑灯夜谈。
范秀云倒是想早早熄了灯歇下，可是他娘和嫂子不肯。
这么多年一家人，她怎么会不知道老娘和嫂子来这一趟是为了啥。
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知道他们家包鱼塘花了两千块钱。
这不是立马就上门打秋风。
娘还是和以前一样无利不起早，其实心早就冷了。
可是今天看到娘和嫂子上门的那一刻，她还是欢喜的。
毕竟是有着血缘关系，不能说真的断绝就真的断绝，她还是好吃好喝的拿出来供着他们。
可是谁成想娘和嫂子三句话不离钱！
心寒！
第66章 和解
“秀云，这些年苦了你。娘和你哥哥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要不然娘和你嫂子早就来看你。当初的事情是娘做的不对。你出嫁的时候一点儿嫁妆都没给你拿。
让你在娘家婆婆那里没捞了好。还受了那些闲言碎语的气。
娘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范秀云看着灯下母亲连上越发密集的皱纹，还是那双吊梢眼，还是那样的慈母样子。
虽然母亲从来没有打过她，也没骂过她，每次和她说话都是和和气气，可是范秀云就是觉得心里憋屈的慌。
母亲对哥哥对妹妹每个人的态度都不像对她。
不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可是偏偏对她似乎像是客客气气的对着客人。
她也想母亲真的打她一顿骂她一顿，那才像是母女。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范秀云总是觉得她和家里人格格不入，像是家里的一个外人。
当然要说真的是外人，那还真不是。
家里所有的活儿她都在干。
为了哥哥结婚，范秀云他们家当初收了江满福家里300块钱的彩礼钱，还有一百斤麦子。
在那个年代，300块钱简直是天价。
那会儿所有人都觉得范秀云是掉进了福窝窝里。
觉得父母是为她以后考虑，所以特意给挑了这一桩好人家。
当时谈论婚事的时候说的好好的。
范秀云嫁过来的时候，娘家给陪一台收音机。
你收人家300块钱彩礼钱，赔一台收音机也说得过去。
可是结婚当天娘让她空着手，直接跟着江满福走了。
甚至连连装装样子，弄一个包袱皮，让她带着一个包袱过去都没有。
所有的陪嫁没有，衣服没有，被褥没有，收音机那更不可能有。
就因为这样，范秀云到了婆家，被婆婆成天的数落。
整个村里人因为她的到来，没有一家不笑话江家的。
范秀云忍气吞声那么多年，还不就是因为娘家不给她长脸。
她有什么理由在婆婆面前吵闹？
婆婆去的早，受气也不过就是受了几年。
后来自己过日子，就算再苦再累江满福也没亏着她，当年婆婆那样数落她的时候。
她曾经回娘家去，希望娘按照当年承诺的那样把收音机给她，让她在婆家能好好过日子。
可是娘当时说什么？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从此以后你就不是范家的人，所以你回去好好过日子，以后别回来，就当你没娘家。
那话说的无情，包括家里的哥哥父亲都是用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那样望着她，似乎她真就是一盆泼出去的水，没人在乎过她在婆家的死活。
范秀云那是哭了又哭，当年差一点儿把眼睛哭瞎。
村里也有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可是人家娘家在闺女遇到什么事的时候，总算还起码撑个腰。
可是自家呢！
她回去就直接把她当成水泼出去。
等到后来妹妹出嫁的时候，母亲却给妹妹赔了一台收音机，而且还弄了一箱子的嫁妆。
当时妹妹算是他们村里风风光光嫁出去的人。
范秀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睛差一点儿被刺瞎。
就算她是一个老实厚道的人，看到这一幕也是心里酸的很。
同样是亲生的，为什么她娘对她和对妹妹就有这么大的差别？
她亲自问了娘，可惜娘说了。
她的钱愿给谁就给谁花。
再说妹妹嫁的是城里的工人，能和她一样吗？
范秀云是哭着离开那个家的，当时记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娘家。
这一辈子她再也没有娘家，这些年她也的确做到了。
从那一次以后再也没有回过娘家。
现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满含期待的对你承认错误，这种落差让范秀云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这么多年的委屈，似乎一瞬间在胸口烟消云散。
也许她等的不过就是这一句话。
“妈，别说了。以前的事儿就让她过去吧。”
范秀云眼眶红了。
范老太太拉着范秀云的手眼泪汪汪，不由得嚎啕大哭。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你体贴别人善解人意，你这孩子真的是让娘心里心疼。这些年，娘干的这些事情，想起来娘自己都后悔，可是后悔有什么法子？
这事情已经做下，你婆婆也已经去了，就算娘后悔，也买不来后悔药。”
老太太里的泪水落在范秀云的手上，母亲哭的双肩颤抖，整个人几乎要哭的背过去气，范秀云不由的心软下来搂着母亲的肩膀。
“娘！我知道当初娘也不容易，我知道你和爹不容易。过去就过去，咱们谁也别提以前的事情，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就成。”。
“娘，您快别哭了，妹妹都这么说了，过去就过去了。母女哪有隔夜的仇，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说开就行了。妹妹肯定能帮您。”
范秀云的大嫂这会儿立刻帮腔。
范秀云一听大嫂这个话里的意思，心里不由得警惕起来。
娘和大嫂来了这一次话里话外，都是冲着他们家的钱。
范秀云虽然刚才的确是被母亲感动的心软，也想要缓和和娘家的关系，可是绝对不可能拿自家的钱去帮娘家。
无论娘家出了什么大事儿，这笔钱是他们家救命的钱。
鱼塘已经包了，将来买鱼苗，雇人各方面都需要花钱，这笔钱两口子算过。
死活不能动，而且还得留一部分给两个孩子读书用。
范秀云是死过一回的人，当然考虑事情不会像以前那样。
第一反应是得考虑女儿和孙子，都已经是当人家长辈的人。
如果连这个事情都考虑不到，还一心一意为了娘家人，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
况且这么多年和娘家早就断绝关系，没有来往，就算有感情，这感情也消磨的已经差不多。
感觉到范秀云整个人紧绷了起来，老太太心里暗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