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殢君摇了摇头：“已经恢复大好了，我有分寸，放心吧。”
“行吧，行吧。反正我也犟不过你。”秦素总不能去扒人家的衣服，就不再强求，盘腿坐到了崔殢君对面的蒲团上，倒了杯水，润了润喉。
看着低眉顺眼的崔殢君，半开玩笑地问道，“既然不愿让我看伤口，那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去岐原吧？就不怕容辞把你抓回去？”
崔殢君抬头看了一眼秦素，诚实道：“怕。”
“但是我有必须得去的理由。”
秦素一挑眉：“什么理由？”
崔殢君缓缓起身，从床铺上来到案牍边，坐到了秦素对面。
难得一见的坦诚：“我出身新厦崔家。崔家本是东凛的名门望族，出了不少命官要官。我父亲虽也姓崔，却是个不思进取的，大伯嫌他碍事，便将他落在外头做了个闲官。”
“三年前因大伯辅佐先亲王夺嫡失败，崔家就此衰落。本是要满门斩首的，但因着崔家与皇家有个婚约。当今凛帝便赦免了我家，要我嫁给了容辞。”
“我家虽不丰饶，但我爹他乐善好施，我娘和我一样体质特殊，还是有不少能人义士。岐原城的刘师傅就是其中之一，他帮了我不少，我自是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岐原。”
“原来是这样啊。”秦素料到了崔殢君的身世悲惨，但没想到竟如此曲折，营救同伴她是没意见的，只是，“那就没有别的可以通知他撤退的办法了吗？”
崔殢君摇了摇头：“修真界确有玉简能隔空传话，但奈何俗世灵力稀薄，刘师傅没办法接受传讯。”
“这样。”秦素攒眉思索了片刻，“那飞鸽传书？”
崔殢君看了她一眼：“你见过岐原城上飞鸽子吗？容辞掌控欲极强，想来岐原城上飞禽都会绕路。”
“说的也是哈。”秦素想了想容辞那副人人都欠他八百万的模样，放下水杯，“那看来也只有亲自走一趟这一条路了。”
既然此行无法避免，还不如想想如何武装自己，想来想去，还是寄托于大巫医的蛊虫真有那般神奇吧。
毕竟现在的秦素除了身体好一点，身法强一点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啊？”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秦素耳边忽然响起了这么一句，她震惊地看向崔殢君。
“我都已经告诉你我的出身了，你还不能向我坦白吗？”
这个秦素不是她认识的秦素，早在她第一次救自己的时候崔殢君就明白了，一直没有拆穿，是以为两个人不会有什么交集。
而现在，他们两人可谓是捆绑在了一起。
就算崔殢君不愿交心有意远离，秦素似乎也有什么必须接近他的目的。
崔殢君知道，秦素强她太多，也根本没必要告诉她太多。
但她抱着一丝侥幸，抱着秦素真的拿她当...朋友。
秦素能怎么办，她只能装傻：“你在说什么啊？我就是秦素啊。”
果然不能说么。
崔殢君抿了抿唇，还不放弃：“你根本不可能是秦素，她灵根已毁，不可逆，而你根本没有灵根，何况你体内的能量！”
不等崔殢君说出口，秦素立马一个探过身去，一把堵住了她的嘴。
崔殢君吓了一跳，眼睛登时睁得滚圆。
就见秦素慌张地四下探看。
秦素此刻唯有忐忑二字来形容。
这姑娘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这个！这不纯纯的想让天道将她清理喽？
秦素这会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总有一种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接近，接近的感觉！
崔殢君能感觉到秦素的手正在发抖。
“你恩么了？无须乎？”
随着崔殢君的发问，背后那股令人冷汗直冒的威压感竟然消失了。
秦素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对崔殢君的束缚，跌坐在蒲团上。
“秦素？”崔殢君一脸蒙圈，只是问一下出身而已，怎么会？
岂料秦素却忽而抬起头，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她，“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
说完，崔殢君忽而梗住，因为她发现，自己是脱口而出一句相信。
她确实应该说相信。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套出更多的信息，可是……
不该是不假思索的说。
“好，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的，但你得等我几天。”等到这波大清洗过去，我一定原原本本告诉你。
秦素信誓旦旦。
崔殢君眸光微动，温柔一笑，“好。”
**
第二天，大巫医很守信用，午时还没过就带着蛊虫过来了，为了让这只形象不是太好的虫子看起来好下咽一点。
他还特意请教了黄娘，用白菜叶子将整条虫包裹了起来，虽然口感不会变。
将两蛊递交给秦素和崔殢君，大巫医交代道：“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化形虫不走血液，因此这位崔姑娘也能用。只要二位将其吞下，化形虫就会直接改变二位的生理特征，到时二位再换上男士装扮便能瞒天过海。”
秦素道谢：“真是多谢大巫医了。”
“能为神使服务，是这些化形虫的荣幸。”大巫医还礼道，“还请神使与这位姑娘尽快服下化形虫，然后多多适应新身体，我们明天便准备出发了。”
“我明白了。”崔殢君说。
大巫医点了点头，而后给秦素行了个礼后便离开了。
这会两人刚吃过午饭，黄娘特意为崔殢君熬得骨头汤，秦素也跟着一饱口服，这会子吃得五饱六撑，准备捡个碗筷消化消化，然后再吃蛊虫。
不承想她才刚拿起碗，就被崔殢君抢过：“还是我先来吧，然后我顺便将蛊虫服用了。”
说完，她就抱着碗走到了水缸旁边。
秦素知道，崔殢君这是又下赶客令了，不想让自己看到她变身，或者换衣服的模样。
知道小崔脸皮薄，秦素也不拆穿，便配合道，“行，那我去外头散散步，等你好了叫我。”
出了山洞，秦素顺着蜿蜒的山路来到了一条小溪边，寻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乘凉。
叫了两声安薇楚，没人答应，不知这位大忙人又干什么去了，好久没说话。
秦素百无聊赖之际拿出了那蛊虫来研究，一打开发现大巫医包的白菜叶子笑出了声。
她连最恶心的丧尸都见过，还能怕条虫吗？
于是秦素将白菜叶子掀了开老，里头躺着的是只黄色的，拥有肉嘟嘟身体的虫子，软趴趴一条躺在盅里。
忘了问大巫医这玩意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了，只是改变性别特征的话，难道能凭空长出*？
秦素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一身素色长袍，简朴婉约。
但就算真的能长出来，这么宽大的衣服应该也不会爆衣吧。
那崔殢君为啥还要把她赶出来啊？
还不等想完，不远处突然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
秦素立马盖上虫子，猛地回头一看，只见到白衣一角，而后便呆在了原地。
“小，小崔？”
秦素震惊地看着来人。
崔殢君突然长高了一个头，虽然消瘦但挺拔，皮肤白得不像话，五官依旧精致却多了几分凌厉，眸子还是那般清冷瑰丽。
最主要的是他的头发，全部都变成了白色。
秦素作为一个资深的白毛控，她的心脏不可避免地扑通了一下。
“你，你！”
秦素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崔殢君以为在说自己的穿着，脸颊微红：“我没有带男款的衣服，所以只能这样出来了。”
他的声音也变了，但还是那样轻轻的，温温柔柔的，像潺潺的溪水，很好听。
“不，不是！”秦素吞咽了一口，抚着自己狂乱的心跳，“我，我！回山洞去换衣服了！”
说罢，她快速起身，不顾崔殢君的反应，擦过男人的衣袖，飞快地往山洞跑去。
而他身上那股平日里清淡的雪松味道，不知为何，在此时竟分外撩人。
*
不知过了多久，秦素还是没有吃蛊虫，她就坐在洞里，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脸呆滞。
但心中却如万千只草泥马奔过一般崩溃！
这突如其来的心悸，是什么啊！！！
她难道对男版的小崔动了情？
不可能！
秦素绝对不承认。
正想着，秦素仿若要掩饰什么一般，一把抓起肉嘟嘟的虫子，一口闷。
改变的过程比秦素想象中的还要简单。
看过小崔的变化后，秦素本以为自己吃下虫子之后也能长高个几厘米，拥有一头漂亮的白发。
然而事与愿违，秦素除了喉结明显突出了以外，其他的毫无变化，连她最期待的*也没长出来。
秦素还以为是自己的蛊虫出了问题，直接杀进了巫医营地，直到再吃下一条后依旧毫无变化，只是下巴冒出了些许胡茬后。
巫医说，这可能是因为秦素本来就长得像个男人的原因。
秦素：我自闭了。
当晚，秦素留宿在了苗族营地。
第二天，是红红准时出现在地洞口，来接崔南渡前往岐原城。
若昨晚秦素的表现还能归于意外的话，那这路上，崔南渡便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他明显感觉到秦素的不对劲，就好像在刻意避开他一样。
是自己的模样吓到她了么。
崔南渡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没办法，若他想改换性别，吃蛊虫是没有用的，只有卸去原来的伪装一条路。
可惜身边没有染发的东西，只能留着这一头白发，虽然扎眼，但总归不会有人将他认成姐姐。
他也没想到，秦素会这般反感他这幅模样，那若是他连“眼纱”都摘掉的话，她会不会也觉得他是怪物？
但其实崔南渡完全理解反了秦素的心里活动。
此刻我们身经百战，从未失意过的领主大人，满心满脑都是。
【我完了。】
【我竟然会对小崔的男性身体起反应，我完了。】
【你早就完了。别挣扎了。】安薇楚真是受不了了，若不是还有数据没搜集完毕，她真想立即切断和这个女人的联系。
秦素还想再挣扎一下：【可我喜欢的还是男的吧，毕竟我喜欢的是小崔的男性身体啊。】
安薇楚百忙之中投来了一个怜悯的眼神：【但这不就证明，小崔还是女的的时候你就喜欢她了？只是你介于她是女孩子而已！】
【no！不！我不想接受这个事实！】秦素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安薇楚：【呵。】
秦素非常之受伤：【哇，你都不关心我？我现在心理创伤很严重啊。】
安薇楚根本不想理她，秦素是谁？
在秩序崩塌，文明重建的末世世界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女王。
靠的可不是哭惨。
一个普普通通的感情问题而已，她还不能自己消化？
纯粹是在那个世界闲出屁来了。
于是安薇楚直接说：【刚刚新来的数据显示，大清洗将在这两天关闭，如果你不想我在这之前研究出转换器的材料，我不介意给你进行一次心理指导。】
秦素一听，自然知道孰轻孰重，立马道：【那没事了，你继续，我不打扰你。】
虽然说是这么说，不过秦素还是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接受这样的自己可能得花点时间。
想着想着，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出现了小崔的模样。
秦素一个没忍住，偷偷向后一瞄，却不料正好迎上了男人的目光，一接触，秦素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跳了起来。
她连忙回过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剩崔南渡缓缓低下头，眉眼间难掩失望。
...
正午，秋日的太阳很高，像是个橙色的，会发光的盘子挂在天上。
众人来到了岐源城外，骑着狼的速度果然要比走路快的多的多，本来预计是晚上之前，没想到这才半天众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红红带着狼群送秦素，“恩公，我们就在此等候，有什么紧急情况记得使用信号弹。”
“我知道了，放宽心。”秦素拍了拍红红的肩膀，就撂下了面纱，犹豫了片刻还是来到了崔殢君身边。
两人以江湖剑客、苗族人朋友的形象跟在苗族身后，戴着从头盖到尾的斗笠帷幔顺利进入岐原。
然而，一到了城里，秦素却发现这里的气氛非常诡异。
大街空荡荡的几乎看不到人，平日里络绎不绝的食肆门口都门可罗雀，甚至直接关张。
“怎么回事？”大巫医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遂问向接待他们的军官。
来人是个络腮胡，看上去当兵有些年头了，一听竟挺生气，“别提了，之前王爷的别院被袭击后，这些个百姓不仅不帮忙救火也就罢了，竟然迎进来个什么神迹教，这会子都围在王府废墟供养神婆！咱这当兵的都觉得窝囊！”
“那容，王爷不管么？”秦素紧接着出口问道，一出声，相当狂野，她自己都怔了一下，后知后觉，是喉结的声音改变了声音。
络腮胡回头看了一眼，朦胧白纱下只能看到男子高挑的身影，一看就是深藏露之人，果然就如将军所说，苗族的朋友都得好好接待。
因此他态度十分恭敬，“这位小哥有所不知，咱们王爷自从上次去了趟北骊的‘堡垒’，回来后一句话没说，带上暗卫就去了沂州，连命令都没给我们留下。”
到底是给皇家办事，再多的络腮胡也不敢再说了。
秦素挺惊讶的，这容辞竟然就这么走了。她还以为他同慕容寻一样，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自己挖出来呢。
不过他不在更好，省了她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没藏住，让小崔被掳了去。
很快，络腮胡就将他们带到了客栈。
客栈内同样冷清，唯有零星几人正在吃饭，一切都交给络腮胡来安排，秦素等人乐得清闲。
苗族是来修行的遇到座位也不会坐。
秦素就没那些讲究了，反正也没几个人吃饭，随便找了个空桌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只是她也没想到，这一坐，还坐出了毛病。
在大巫医统计客房时，秦素忽而背后一僵，她飞速向后扫去。
只见一身着黑色披风的人正在她正对面吃酒，此人隔壁两桌一男一女同样在吃午餐，他们身后还有一家三口。
一个客栈内总共六个人，而秦素刚刚明显感受到有三道目光集中在了她背后。
是谁？
是那一男一女加一黑披风，还是那一家三口？
期间，一个苗族少年跑过来问向秦素，“神使，请问你与崔兄弟住一间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