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单手插进裤兜,转过身对另外三个牌友说:“照顾好人。”
那声音欢乐的人坐在上家,忙着理牌,头都没抬:“放心吧,我们要钱不要命。”
另外两位,还有围着看牌的几人全都跟着笑了。
祁时晏拍了下夏薇的椅背,再没有一句其他交代的话,便走开了。
夏薇:“……”
满头惊叹号!
*
这场“临危受命”的牌局,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四点才结束。
夏薇也才知道,叫她来打麻将,就真的是打麻将。
起先她还带着揣测,恭恭谨谨地拘着自己,几把下来,看到祁时晏在其他几处人群里晃了一圈,离开了场子,她才认清了事实。
但不管怎样,这是自己第一次进入祁时晏的生活,绝不能白来,她要为自己挣点什么。
于是,夏薇拿起十二分精神,将自己所有的牌技都用上了。
结果战斗力飙升,超常发挥,她大杀四方,一个人独赢三家。
声音欢乐的人叫李燃,他一直喊着“小骗子”,问夏薇:“你怎么这么会打?你不是说牌技很烂的吗?”
夏薇笑着将台面上的筹码往自己抽屉里搂,接过他的嘲讽:“我是牌技很烂啊,可没想到你们比我还烂。”
这话刺激了李燃,一局接一局,不肯放人走。最后几人都有些困了,夏薇放了些水,输了一点出去才算完。
筹码之间的换算夏薇一开始就搞清楚了,但筹码与RMB之间的换算她一直不知道。结束时,有人带了个盒子过来清点筹码,一脸震惊得将夏薇看了又看。
夏薇才知道这些筹码是祁时晏常年留在这里玩儿的,那盒子上有他的名字,专人保管,全部兑换成RMB有好几百万。
而她今晚赢了的筹码拿去柜台换,可以换她几年工资。
真相后,震惊的人变成了夏薇。
“你赢得这些要兑换吗?”对方问。
“不用,我只是替祁三少打的。”夏薇笑了下,婉拒了。
想起祁时晏临走时玩弄筹码时留下的话,他那么随便她输,不计较得失,她又何必计较?
麻将桌上真正的牌技从来不在台面上,金钱上的输赢也从来无关紧要。
李燃去别处转了转,回头找上夏薇,要她的微信号:“这个仇我记下了,下次我一定要找你报回来。”
夏薇掩着口打了个哈欠,拿手机看了下时间,却没给微信号,只说:“你找祁三少要吧,或者叫祁三少找我。”
她是祁时晏带来的,她和这个圈子的唯一联系只有祁时晏。这么一句话,有那么一点表忠心的意思,同时也是她的姿态——只有祁时晏请得动她。
李燃“嘿”了声,再朝夏薇看过来,眼神带了些许深意。
场子此时人少了很多,相对安静,空气中浮着一层浓郁的奢靡味道,靠墙一张沙发上有一对男女,交叠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里一上一下。
夏薇脸红了下,迅速挪开眼,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后准备离开,途径吧台,蓦然发现祁时晏坐在那。
身边没有莺莺燕燕,就他一个人。
男人坐在高脚椅上,后背在头顶射灯的光影里弯成一个弧,连着他的后颈,曲线自然又散漫,还有一种……孤独。
这种感觉从他身上冒出来很奇怪,就算没有莺莺燕燕,他不是订婚了吗?
居然都半年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想上去贴贴的念头,会觉得他的身背靠上去一定很舒服,想抱着他一起睡。
想到这,夏薇连连拍了拍自己的脸,真是太困了,这就见色起意了?
她走过去,靠住吧台,想说的话被困意拖住后腿还没出口,眼睛先看到男人举起一只塑料瓶子,仰头喝了一口,那冷白的脖颈上,喉结滑动而落,倏而又顶起。
夏薇笑了下,抬起一只手撑在吧台上,将脑袋歪在上面,看着他问:“喝的什么?”
祁时晏放下瓶子,拎着瓶口转了一圈,回她一个字:“水。”
随即屈了指骨在桌面上敲了敲,问酒保又要了一瓶,拧开盖,递到夏薇面前。
在一个充斥酒气的地方喝水?
夏薇谢了声,小口喝了口,清甜,沁凉:“什么水?”
从来没喝过的好喝。
可是瓶身透明,一片空白,没有包装,也没有任何文字。
祁时晏也没回答,像是懒得理会这种小问题。
后来夏薇才知道,那是祁家在某个山上采收的山泉水,因为泉眼非常小,采收困难,仅供部分人用,不为外人知。
祁时晏说:“你不是说要输死我的吗,怎么赢那么多?”
他脸上笑意很淡,几分惫懒,却不是像她那样困倦疲乏的懒,而是一种厌倦了的提不起兴趣的懒。
夏薇想起白天遇见的他,不免猜测他和孟荷的婚事谈得不顺利。
她强压自己的困意,挤出精神,哄他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只是给你面子,你叫我赢,他们就全都故意输给我了。”
祁时晏被哄笑了,顺着她的意,被揭露真相似地点了点头。
夏薇看着他的笑,不知哪来的勇气,朝他昂了昂下巴:“送我回家吧。”
“现在?”
夏薇“嗯”了声,趴在吧台上嘟哝:“我9点还要上班的,现在回去能睡一会是一会。”
祁时晏挑了下眉,好像这会才想起来她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他转头对酒保说:“叫前台送张房卡过来。”
酒保应了声,去打电话。
夏薇迟钝两秒,才对“房卡”两字反应过来,猛地抬头,朝祁时晏看去,却见祁时晏低头看向他自己的手机。
那手机嗡一声,进来一条消息。
他手指轻划,点开,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有时间给我回个消息。”
那声音没什么特别,没撒娇也没哀求,连祁时晏都没什么特别情绪,甚至没有想过背着人。
因为夏薇全听见了,一字不差。
但是这个时间点,本身就很特别。
然后,夏薇就看见祁时晏拿起手机,按在语音键上,当即回了一句:“没时间。”
语气熟得不能再熟,尾音也拖得不能再长。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情人节快乐呀,挨个么一下!!
坦白说,这个文我写到第三章 感觉才上来,后面我保证会越来越好看(脸没红)
感谢在2023-02-13 08:32:53~2023-02-14 06:4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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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朦胧月
◎她要他的态度◎
听到“房卡”两字,夏薇第一时间生出的是个促狭的想法,差点以为祁时晏想对自己做什么。
可她警醒地看去他时,又暗笑自己自作多情。
祁时晏对着手机回复之后,便起身走开了,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而他手里的手机也再没离开过他的视线。
他换坐到一角沙发上,幽蓝的手机冷光映照在脸上,照见薄唇上轻佻浪荡的笑。
夏薇收回视线,仰头将瓶中水一口气喝完,捏扁了瓶子扔进垃圾桶。
水中仙不愧是五星级酒店,办事效率很高,不出两分钟,一张房卡送到了吧台上。
夏薇拿上,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进了房间,躺在宽大舒适的大床上,人反而没了睡意。
夏薇起来,进卫生间冲了个澡。
洗出来,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干净的睡袍。
穿之前,她擦去镜子上的雾气,对着里面的人端详了一阵。
从小,她便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受尽千娇万宠,尤其是马玉莲,一直悉心教导她如何做个名媛,从外在到内涵。
她从小就长得好,被人叫骨相美人,五官立体,肌肤赛雪。
三岁开始学传统舞,身材管理得也非常好,加上她聪明知趣,得体大方,在一群同龄人中,她总是最出挑的那个。
那时候她受马玉莲的影响极大,总会想将来要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做一个像马玉莲一样懂生活、会经营家庭的太太。
不过这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小时候并没有具象化。
直到进入高中,在一群女同学的骚动尖叫声中,她见到了那个耀眼的少年——祁时晏。
然而,就在那个青春萌动的年龄,她同时得知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她不是孟岳松马玉莲的亲生女儿,她和他们之间没有一点点血缘关系,她的亲生父母是一对底层工薪打工人,她还有两个同血缘的嫡亲弟弟。
世界在那一刻完全颠覆了……
而现在,孟家谈定了一场联姻,是榆城豪门里最豪的门,联姻的对象竟然是祁时晏,是孟荷和祁时晏!
那个将她当世敌,只要一见面就对她羞辱打骂的孟荷,竟然成为了祁时晏的未婚妻!
有时候,从自信到自卑,与一身好皮囊完全无关。
夏薇穿上睡袍,钻进被窝,将自己全身蜷缩。
窗户没关,薄薄一层轻纱被风吹开,月亮不知何时已沉。
暗夜,无光。
一地吹不散的心事。
*
清晨,夏薇迷迷糊糊睡到8点起床,匆忙将自己收拾好,走得时候才发现阳台有个温泉池,可惜没时间泡了。
惋惜了一声,下楼,退房,准备去上班。
到前台交卡时,看了眼墙上金色铜字的“当日房价”,夏薇暗暗心疼了一下自己的工资,结果前台笑着和她说:“小姐,您这张房卡,祁三少关照过了,记他名下就好。”
夏薇翘了翘唇,想起自己麻将桌上赢得那些进账,也没坚持,心情不经意间好了些。
推开玻璃大门,走出酒店,她的背影纤长,袅娜,裙摆在晨光里带起一阵风。
前台几个女工作人员八卦的目光紧紧追着她。
“这女的谁啊?祁三少居然为她开房。”
“诶诶,不要乱说,只是为她开房卡,是房卡,和开房天差地别好嘛?”
“就算是开房卡也很稀奇啊,你见过祁三少为谁开过房卡?还亲自打电话来说,房费记他名下,不要收人家的钱。”
“啊啊啊,什么意思,祁三少喜欢这款?他在追人家?”
“不能吧,祁三少什么时候追过人?那么多女的扑在他身上。”
“别乱说,你见他带哪个女的进过房间了?”
“不在我们酒店,可能在别的地方呢。”
“你就造谣吧,祁三少的名声就是被你这种人败坏的。”
“诶,你什么意思,想吵架?”
“好了好了,大家少说几句,做事了。”
几人叽叽喳喳,很平常的一天,一个小八卦,亢奋一阵,终究和自己的生活无关,用不了几天,大家有了新的谈资,这件事很快被淡忘。
就连当事人夏薇,也在渐渐淡忘。
夏薇在一家装修公司上班,叫嘉和装饰。公司规模很小,老板是三个人合伙的,沈逸矜是其中之一。夏薇的职位是前台,兼顾内勤,是沈逸矜的得力助手。
夏薇以前在办公室走动,总是习惯将手机丢在工位。但最近机不离身,到哪都带着,时不时看一眼,期待又惆怅。
沈逸矜猜到她在等什么,鼓励她:“你主动一点,那是你喜欢了八年的人,如今命运又让你们遇见,说什么也不能再白白错过。”
夏薇若有所思:“我再想想吧。”
她喜欢祁时晏,没错,但她觉得那是她一个人的事。而现实中的祁时晏和她是两个世界,就让他好的一面留在她心里,其实也足够了。
这么想的时候,夏薇将手机放到工位上,不再上心,不料手机又响了。
不过不是祁时晏,而是一条好友申请,是李燃。
李燃挺有意思的,才二十出头,长得微胖,皮肤却比一般女人还白,活泼欢乐,说话夸张,像个邻家大男孩。
夏薇开始以为他是哪个大学里暑假放出来的困兽,后来才知道,他和祁时晏一样也是家里有矿,是镀了金回来的海龟派。
也是,他们那圈子里哪会有纯情的物种?
就上次打麻将,台面上虽然只有她一个女的,可四周围着看牌的全是女人,殷勤点烟,巧笑喂酒。她们互相之间争风吃醋,那花的心力不比夏薇花在麻将桌上的少。
那时候夏薇想,她幸好是在替祁时晏打麻将,而不是看他打,如果祁时晏打麻将也是这样被一群女人缠着,她眼睛一定会滴血。
夏薇看着那条申请,手指顿了顿,点了通过。
她和李燃之间共同的朋友只有祁时晏,李燃加她,那一定是祁时晏给的号。
很快李燃发来消息:【今儿给我一个报仇的机会。】
夏薇笑着问:【时间地点。】
几乎不用等待,李燃便回了过来。
夏薇想了想,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编辑一条消息,发给了祁时晏:【李燃约我打麻将。】
她要他的态度。
她想告诉他,她进入他们的圈子只为他。如果他只是当个中间人,将她丢给李燃做牌友,她宁可不要。
可是消息出去,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复。
从下班到坐上公交车,夏薇紧握手机,一路心不在焉,心想自己是不是说的太委婉,短短几个字看起来像一句通知。
那天是周五,她要回她亲生父母家去吃饭。
他们住的地方偏离市中心,夏薇过去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
下车时,人群拥挤,握在手里的手机被人撞飞,等她跳下车,地上捡回来,屏幕已经碎成了一张蜘蛛网。
夏薇哀叹一声,四周环顾,已经找不到肇事者。
拍去灰尘,意外发现蜘蛛网里兜了一条绿色消息。
火风热辣,吹开她额上的刘海,她仰头,笑得和头顶的烈日一样。
消息正是祁时晏发来的。
他回了一条很长的语音,说:“你尽管去玩,用我的筹码就行。我人不在,你找韩烟,我已经交代给她了。”
这句话信息量巨大,夏薇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
祁时晏不在水中仙,还是不在榆城?韩烟是谁?他们什么关系?
她去玩,用他的筹码,以后都这样吗?他们这又算什么关系?
而且,祁时晏的声音有点低,像是不方便说话,刻意压低的,间接还有“滴滴”的仪器声,像是医院病房里某种监测仪的声音,他在医院?跟谁在一起?
但是无论怎样都好,她能感觉祁时晏向她敞开了世界,任她自由出入,只不过,她等得久了点,这道门都支离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