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想,这是韩烟的话,还是祁时晏的话。
打麻将的四个人,除了夏薇和李燃,另外两个都是女的,分别坐在夏薇的上家和下家。
李燃跟她们很熟,手上打着牌,嘴里说着笑,时不时问个牌都是调情的腔调,另外两人便娇笑不断。
其实上回打麻将也是差不多这样的情形,但上回调情的都在台下,台面上还算干净,可现在他们旁若无人,都直接搬到台上来了。
夏薇有些不自在,融不进去,又剥离不开。
明明空调冷风吹得丝丝儿凉,她却闷得像在蒸笼里,透不过气。
午夜12点还没到,两局下来,夏薇的筹码输了大半。
她不想再打了,有些不在状态,但李燃不肯放人。
李燃说:“祁三少说你要上班,平时不能约,我这不憋到周五,才要到你的号,你可不能走,走了多没劲啊。”
他让大家休息一会,亲自上吧台调了几杯鸡尾酒,第一杯递给了夏薇:“别说祁三少不在,我没把你照顾好。”
夏薇被逗笑了,好像自己和祁时晏已经是男女朋友,得到公认,可是韩烟警告的话还在耳边一阵一阵回荡。
“祁三少,人呢?”夏薇问。
李燃喝了口鸡尾酒,眉头紧皱,吸了好一会的气,才回问了一句:“你不知道?”
夏薇后背靠着吧台,仰头笑了下,很抱歉辜负了李燃将她和祁时晏锁一块的美意。
这下,轮到李燃尴尬了,闷头喝鸡尾酒,大男孩的率真表露了出来。
夏薇仗着自己比他大一岁,后背抵住吧台,朝他身边逼近一步,抬起一只手,将他的鸡尾酒抽走。
“姐姐。”李燃讨饶,叫了声。
夏薇眼神凶狠:“叫姐也没用,快说。”
眼看自己两个女伴从卫生间回来了,李燃急着甩开夏薇,三言两语坦白道:“祁三少和许颖去临川了,许颖你知道吧?她有个弟弟在临川上大学,最近失恋,要死要活的。”
话说完,趁夏薇分神,李燃抢过自己的鸡尾酒就跑,和他的女伴一块去了。
又是一句信息量巨大的消息。
许颖?
夏薇当然知道她是谁。
几年前,许颖出道演了部电影,凭着一张敢爱敢恨大女主的脸,拿了个最佳新人奖,名噪一时。
第二部 签了个女一号,却因不满被资方潜规则,被迫违约,要赔偿几千万,热搜上闹得沸沸扬扬。
后来热搜被压下去,与经纪公司解了约,听说全赖某个豪门阔少摆平的。
那豪门阔少被拍到照片,和许颖共进晚餐,一同进出酒店,因为颜值高,被许颖粉丝疯狂磕CP。
那时候,夏薇认出了人,是祁时晏,心里难过了很久。
再后来,许颖签约进了一家传媒公司,做自由旅行主播,短短几年时间圈粉上千万,成了传媒公司的一姐。
而那传媒公司,夏薇查过,是祁家望和集团下的,成立时间正是热搜风波之后。
不用说,肯定是祁时晏主导的。
这几年,祁时晏身边的绯闻一茬又一茬,和许颖的CP却从来没倒过。
夏薇有时候会猜他俩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是猜到末尾,总是自己黯然神伤。
忽然想起上次,她在这里的时候,祁时晏凌晨接的那条语音微信,怕不是许颖吧?
许颖弟弟的事,祁时晏都要管,那他们的关系只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夏薇低头喝了口酒,不知道是不是太难喝,胃里一阵抽痛。
她走去麻将桌前,拉开抽屉看了看筹码,所剩无几了,就像自己对祁时晏的想法。
这八年是她最苦闷的年岁,但因为心里有个祁时晏,这八年也成了她最富有的年华。
可是如果现在因为接近他,而叫自己心里那个祁时晏幻灭掉,她怎么受得了?
不玩了吧,输光了,她会变得一无所有。
夏薇看去李燃,想跟他说,不打了。
李燃却朝她走过来,笑着和她并肩靠上,将手机举在两人面前,对视频里的人说:“我刚说了,我们要打通宵,我就要趁你不在,赢光你的钱,你可千万别小气。”
视频里的人正是祁时晏。
他那里灯火不明,像是在阳台,只见他弯腰压着一只手肘,懒散地趴在栏杆上,那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点猩红,在夜风里明明灭灭。
他侧着脸,朝视频投过来一撇笑,淡淡倦意。
夏薇看见他眼底青黑,漂亮的卧蚕些微暗沉,怕是没好好休息过吧。
祁时晏说:“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趁我不在,可劲儿欺负人,你良心不会痛吗?”
“不痛啊。”李燃嘻嘻笑,只手搂过夏薇肩膀,将两人脑袋用力靠了靠,一个很亲近的举动,说,“夏薇现在已经在我温柔的臂弯里沦陷了。”
“滚蛋。”夏薇抬起一拳,砸在李燃身上。
李燃“哎呀哎呀”捂着心口,喊“好痛好痛”,夏薇趁机又捶他一拳:“赢我那么多钱,这点痛算什么?”
祁时晏隔岸观火,握着手机笑,中间闭了闭眼,换了个姿势,惫懒地吸了口烟。
夏薇从李燃手里抢到手机,对视频里的人说:“我今天可背了,输得有点惨。”
语气颓丧。
后面还有一句“以后不想玩了”卡在喉咙口,犹豫间又吞了回去。
“输就输了,等我回去挣回来。”男人慢着步子,靠到墙上,偏头垂在一侧。
他说“挣回来”诶。
是“挣”,不是赢,也不是赚。
有种拼命努力,为她一博的感觉。
忽然之间,所有的阴霾都像是被这个字劈散,换之晴朗。
夏薇笑了,说:“祁时晏,你好会哄人。”
她不知道,她这个笑像泥泽里突然绽放的花。
纯然,清绝。
惊艳了人的眼。
祁时晏喉间一阵痒意,挪开手机,咳了几声。
镜头晃动,扫过窗户。
夏薇朝里探了眼,酒店房间豪华大气,没有第二个人,她稍稍安了心。
可安心不过一秒,手机里不知从哪传来推拉门的声音,同时有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诶?你怎么还没睡?”
没看到人,只看见祁时晏抬了下头,眼神不躲,也没搭腔。
他看向手机,说:“好好玩,玩得开心,输赢不重要。”
夏薇抿了下唇,当是接受他的嘱咐,预感他要挂断视频,脱口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是没料到这一问,又好像他们的关系还不至于此,夏薇察觉到男人的眉梢微微蹙了下,而后听见他倦懒的声音:“过几天吧。”
夏薇“哦”了声,主动关闭了视频。
四人麻将继续,夏薇心不在焉,连输几把,眼看抽屉就要底朝天,韩烟提着祁时晏的筹码盒来了。
这会韩烟看夏薇的眼神不太一样了,她说:“这盒子留你这吧,祁三少说了,随便你玩。”
*
那天,夏薇一输三,筹码盒子最后轻了很多,提手上晃荡晃荡地响。
可她输得大大方方,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结束时,还对李燃放言:“等着,好好保管,等祁三少回来,你要加倍奉还。”
“好怕哦。”李燃趴在麻将桌上,两只胳膊兜住筹码,“我终于第一了,我现在宣布我戒赌了,哈哈哈。”
夏薇:“……”
她才知道,他们场子里有个不成文的筹码top榜,祁时晏一直稳居第一,上次她赢的加进去,创了新记录,达到了历史巅峰。
李燃战了几个月,才爬到第二,想赢过祁时晏太难了。
这回全靠夏薇“成全”,才将祁时晏拉下来,李燃光荣登顶,他能舍得下来嘛?
李燃兴奋地开香槟庆祝,所有在场的人都发一个筹码,分享他的战果,一时恭维声不断。
夏薇笑,输得服气,又不解气。
感觉自己败了祁时晏的家。
一个最贵的金色筹码在她眼前亮了亮,李燃逗她:“感谢感谢,我叫你一声财神奶奶,感谢你送财给我。”
“行,奶奶疼你。”夏薇接过筹码,在对方笑得鼓满胶原蛋白的脸蛋上狠狠掐了一把。
掐得李燃大叫:“我的妞都看着我呢。”
夏薇连忙松手,李燃笑嘻嘻,滑着华尔兹的舞步溜走了。
有人将舞台上的灯光打开,红红绿绿一片斑离的繁华。
鼓噪的音乐响起,兴奋的男人,艳丽的女人,酒精混杂着各种香水味,迷醉在这片没有白天黑夜的世界。
夏薇准备离开,走之前去了趟卫生间,不巧,遇见晚晚,多聊了几句。
今晚麻将桌上另外两个女孩,一个叫姗姗,一个叫晚晚,一听就知道不是真名。
姗姗比她俩大几岁,场子混久了,什么肉.麻.露.骨的黄腔都能开,调情的伎俩拿捏得游刃有余。
据说她现在没主,算是空窗期,暂时跟着李燃混。
晚晚是她带来的,年纪看着有点小,像枝头还没熟的苹果,青涩,腼腆,一说话就害羞,暂时也没主,便也跟在了李燃身边。
夏薇走进卫生间,晚晚正对着镜子补妆,两人打了声招呼。
等夏薇出了隔间,晚晚还在,抹着口红,从镜子里冲着她笑,有点儿想套近乎。
夏薇走到旁边,开了水龙头洗手。
晚晚收了口红,侧身,低头,小声问:“你是跟了祁三少吗?”
作者有话说:
祁时晏:废话,不跟我跟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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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朦胧月
◎你有没有爱过人◎
水龙头水流大,急湍,冰凉,冲在手指上冲出很多水花,有种刺激感。
夏薇洗好手,否认说:“没有。”
“你不用不好意思。”
晚晚笑了下,这会口红颜色深,整个人的妆容艳了几分,和场子里的气氛更融合了。
她说:“我来的时候也想跟祁三少的,但是姗姗说他很难跟,我就放弃了。”
“可你才来两次吧,怎么就跟到了?”
“李燃说,祁三少很喜欢打麻将,从来没叫人替过,你是第一个。”
夏薇:“……”
双手伸到烘手器下,机器开动,发出轰鸣的噪音。
烘好后,发现晚晚还在抱臂看着她,等答案。
夏薇只好说:“既然大家都说祁三少很难跟,我怎么跟得到?我就是替他打麻将的。”
她现在懂了,浮华场里花红柳绿,华丽浮靡,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混乱又简单。
一个“跟”字,金钱、情.欲似是而非,唯独与感情无关。
而她和祁时晏之间,她不愿意用上这样的字眼。
*
原本得知自己是第一个替祁时晏打麻将的人,夏薇心里还有窃喜,可是输成那样,便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虽然于他们那些人,筹码只是胜负欲的一种较量,和金钱的实际意义关系不大。可是她自己却不敢那么想,毕竟对她现在的生活而言,那是一笔实实在在的天大的数字。
周六在家补了一天的觉,夏薇睡得浑浑噩噩,困意消散时,天已经黑了。
手机屏碎得很难看,夏薇从蜘蛛网里翻找出江悦的微信号,给他发去一条消息:【最近有活动吗?】
江悦是一家策划公司的总监,手上案子多的是公关活动,人手不够时需要找兼职工。
夏薇大学时找兼职,偶然的机会下认识的,跟着做过几次,日薪还不错,后来便保持了联系,手头紧的时候就去他那里赚外快。
很快江悦回复:【巧了,明天有一场画展,礼仪还缺人,你来吧。】
夏薇欣喜:【OK,时间地点给我,一准到。】
画展是某个权威协会举办的,格局有点大,分好几个展厅,想必参观的宾客也会有很多。
翌日一早,夏薇提前半小时到场,找到对接的人,领了服装,将宣传资料和展厅先熟悉了一下。
江悦很忙,两人碰面招呼了声,没能多聊。
夏薇换上红色礼服,身材被包裹得窈窕有致,再将一头秀发高高盘起,露出天鹅白皙的细颈,清一色同服装的迎宾礼仪中她便成了鹤立鸡群,气质最为出众的那位了。
负责人毫无迟疑,将她安排在了正门口。
那是客流量最多的地方。
人来人往,上午还好一点,下午参观者越来越多。
夏薇脸带微笑,说了上千遍的“欢迎光临”,喉咙都要冒烟了。
而大门口两侧,迎宾礼仪各有一位,可她这一侧的来宾明显多一点,谁不乐意和美女更近一点呢?
不过也有例外。
孟荷和马秀秀走进来的时候,就是不怀好意故意走得她那一侧。
孟荷走到夏薇身边,慢下脚步,轻蔑地低骂一声:“丢人现眼。”
马秀秀挽着孟荷的胳膊,阴阳怪气地帮腔:“穿成这样站在这,我差点以为站街的。”
孟荷不用说了,自从15岁那年身份换回后,她对夏薇便充满了敌意,好像自己大冤种的人生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而马秀秀是马玉莲兄长的女儿,和夏薇年纪相仿,从小被夏薇比着长大,嫉妒心重。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孟荷和马秀秀两人完美演绎了这句话,因为有着共同的忌恨对象,臭味相投。
夏薇不想起争执,只当作没听见,手里的资料也没发给她们,直接对她们身后的人报以笑容,将资料送了出去。
孟荷和马秀秀讨了个没趣,后面人多,也不便再吵,往里走了。
可此事没完,孟荷想起上次的事,怒气在心口集聚。
上次要不是她在外面无聊,提前回家,都没想到她的亲生父母会和夏薇偷偷相聚,还有半路杀出来的祁时晏,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将夏薇带走了。
她哭过闹过,可父母却要她大方一点,别教祁时晏退了婚。
她只好忍耐了下来。
马秀秀盯着夏薇,在孟荷耳边出主意:“你看见她身上的礼服了吗?只有一根肩带。”
夏薇身上的礼服是抹胸露肩款,胸前层层叠叠的绢纱缀在她柔婉精致的锁骨上,而白皙纤瘦的香肩只勾着一根红色的肩带,这绝配的颜色恰到好处得提升了她整个人的气质,性感又大方,不妖而纯。
可孟荷和马秀秀看在眼里,却看出另一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