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建木有些脸红，“这不是你报销的数额太大了么。”
方希希无语：“校长，我买的打折书。”
她逛论坛的时候看到有家书店要倒闭了，这几天书店大促销，所有书本一折起。
方希希本就想买一套书，看到打折，还一折，可不立刻跑去抢书了？
再说这些书总共花了一百块钱，怎么还跟数额太大扯上关系了？
她盯着那张白纸，还没缓过神，樵建木又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纸。
这次的纸不是A4纸，是张硬纸壳子纸，反面还印着“XX纯天然牛奶”的字样。
纸壳子看起来很久了，“纯天然”三个字都快磨得看不清了。
樵建木把纸壳子翻过来，推到方希希眼前：“你看看吧。”
纸壳子的内侧，原木色的纸张上用红色的记号笔写的满满当当。
最上边写着“西岭山综合学校报销等级划分”，“等级划分”四个字还描边加粗。
底下用数字列出12355。
第一条写着：
1、本校一级报销，1元及以下，需上交300字报销申请单。
第二条。
2、本校二级报销，10元及以下，1元以上，需上交3000字报销申请单。
第三条。
3、本校三级报销，50元及以下，10元以上，需上交20000字报销申请单。
第四条。
4、本校四级报销，100元及以下，50元以上，需上交30000字报销申请单。
第五条。
5、本校五级报销（警告！非重大事件，本报销金额一概不同意！），500元及以下，100元以上，需上交444444字报销申请单。
樵建木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纸壳子说道：“你看你看！你的报销金额都达到四级报销了！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登顶了！这么大的金额，不走流程我怎么可能报给你？！”
方希希恍恍惚惚道：“那校长，我该怎么办啊？”
樵建木哼了声，平复下心情，重新变成慈爱的小老头。
他叹口气：“方老师你是新来的嘛，不明白流程很正常，念在你是初犯，我就饶你一次，给你走个后门。”
方希希眼睛一亮：“樵校长你要给我报销？”
樵校长笑眯眯点头：“只要你把三万字申请表交上来，我就给你报销。”
方希希脸直接垮掉：“能不能不写报告？”
樵建木一把抓过纸壳子：“不写是不可能的，从建校到现在，我们学校的每一次报销都是走流程的，按流程这次我都不能给你报，你先买了东西，后写申请单，已经是破例了，别的就不要想了。”
方希希：“就一百块钱。”
小老头直接跳起来：“四级报销！四级报销！”
他绕过桌子把人推出校长办公室：“你快出去快出去。”
方希希还想进去，樵校长拦在门口不让进：“快走快走，我忙着呢！”
方希希：“校长我的A4纸，你把纸拿给我啊！”
第9章 夜探办公室
为了一百块钱，方希希A4纸不离手，只要有时间就掏出来写两句。
今天她上联堂，从下午四点上到六点。
第一堂课结束，她坐在讲台上，把A4纸掏出来，继续写她的四级报销单。
三万字一张A4纸根本不够写，她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还找校长反应过，想从他那儿多要两张纸，没想到樵校长一听要纸，再次把她赶了出来。
她已经不是刚来那会，樵校长心尖尖上的方老师了。
来了一个月，连张A4纸都不如。
果然旧不如新，新不如不要钱。
我待你如当初，你待我如草芥。
方希希早已看透这个人情冷漠的学校，埋下头继续写她的四级报销单。
她在菜市场一分钱都要跟人家掰扯半天，一百块她得掰扯到老。
不给添纸就不给添纸吧，大不了她把字写得小点。
不给她报销？
看她把三万字写到一张A4纸上，闪瞎樵校长的狗……老花眼！
好不容易挨到课间，底下的学生准备嗨起来，抬头见方希希一动不动待在讲台上。
咚咚脑袋高高抬起，刚想撞桌子，瞥见方希希，撞击的动作急匆匆停下。
他踹了脚前桌的凳子：“她怎么还不出去？”
乖乖转过头：“我不知道啊。”
旁边一个西瓜头男生插嘴：“小垃圾，你不是消息最灵通呢，怎么会不知道？”
乖乖瞪着男生：“杂盖！”
乖乖生气转回身，没两秒又转回来：“你才是小垃圾，你全家都是小垃圾！”
杂盖从椅子上跳下来，抬手就想打人，最后想到讲台上的方希希，硬生生忍住了，放狠话说：“你给我等着！”
角落里的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兴奋说：“怎么？要打架吗？是不是世界要毁灭了？”
老头：“加我一个加我一个！让我也为世界毁灭贡献一份力量！”
那名叫杂盖的男生讽刺道：“世界毁不毁灭我不知道，你快被校长毁灭了。”
老头也不生气，温吞吞道：“怎么会，我这么乖巧听话的人，校长喜欢我还来不及呢。”
杂盖皱眉：“你好恶心。”
几人不欢而散。
咚咚再次踢了乖乖的椅子：“你快去把那个傻子支走。”
乖乖：“哪个傻子？”
咚咚：“就讲台那个，方傻子，快把她支走，她待在那里耽误我撞脑袋了。”
乖乖很不情愿，但咚咚一直踹她的椅子，她坐不安稳，只好站起来走向讲台。
乖乖趴到讲台前，她比讲台高不了多少，两只手趴在讲桌上，踮脚说道：“方老师你在干什么？”
方希希头也不抬：“老师在写报销申请表。”
乖乖：“你要找校长报销吗？可不可以帮我买个小灵通，我想要个小灵通。”
方希希咬着笔头：“乖乖，现在已经没有小灵通了，现在叫智能手机。”
乖乖发出“哇——”的声音：“方老师能跟校长申请一下，帮我买个智能手机吗？”
智能手机？
这东西多少钱来着？
方希希面容严肃：“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智能手机严重超出了学校的报销范围。
本学校只能报销500元以下的东西，超出500的东西概不报销。
一个智能手机的价格，她写4亿字的申请单校长也不会报给她。
方希希摸摸乖乖的脑袋，感慨道：“咱们学校真的好穷啊。”
她以为学校待遇那么好，肯定非常富有，谁能想到学校居然穷成这样。
因为报销这件事，方希希专门问了雪伟才，根据雪伟才说，学校不是一般的穷，要不是樵校长年纪太大，他都打算去卖身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方希希整个人都麻了。
至于她的工资为什么能开那么高，全靠校长不要脸。
雪伟才：“你可知，你是学校里唯一一位有工资的在职人员。”
方希希：“什么意思？”
雪伟才叹口气：“除你之外，我，代老师，保安老陈，屠大智……我们这群人都是没有报酬的。”
简单点说，就是他们这群人全是白工，学校除了管吃管住，其他一概不管。
方希希眼珠子差点掉地上：“那你们还干？”
这得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奉献精神。
雪伟才长长叹口气：“冤孽，一切都是冤孽啊。”
方希希表示不是很懂。
因为雪伟才透露出来的消息，她一度非常心虚，总觉得自己占了学校和老师们的便宜，有种拿了所有人工资的感觉。
得知消息的第二天甚至不敢去办公室。
谁知代蓝一眼看穿了她，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们虽然没工资，但不会因为这嫉妒你的。”她凑到方希希耳朵旁，小声嘀咕道：“知道你的工资怎么来的吗？樵校长去上级部门撒泼打滚求来的。”
代蓝：“你是没看见，那个丢人哦，啧啧啧。”
方希希捂紧自己的钱包，并和代蓝一起发出哭泣的笑声。
所以她的工资并不从学校的账上出。
反正不是学校出钱，发多少校长都不心疼。
但报销就不一样了，报销可是从校长兜里出钱，校长兜里连颗尘土都别想轻易掏出来，更何况是一百块钱。
方希希同情地看了眼乖乖，心想这孩子只要在学校一天，别想买智能手机了。
别说手机，连模型都不可能。
她整个课间都在讲台上写报销单，导致上课的时候学生们非常不爽。
像乖乖这么老实的没多少异常，像杂盖和咚咚这种调皮捣蛋的就憋不住了。
咚咚整个课间没能撞桌子，上课后整个人气鼓鼓的，连点名的时候也不应声。
方希希上一段时间的课，大致摸清他们的脾气，见他不喊到，也没在意，继续念下一个人的名字。
谁知班上十几个学生，响应的寥寥无几。
要不是人都坐在座位上，她都要去找校长了。
第二节 课学生们非常不配合，不管她讲什么，那群人要么趴在桌子上，要么到处乱扔小纸条，搞得方希希莫名其妙。
好在一堂课时间很短，她讲了几道数学题，很快下课。
下课后，方希希抱着书本前脚出教室门，后脚学生们离开座位，满教室乱窜。
咚咚哐哐哐连撞二十几下桌子，撞得舒坦了，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说道：“少撞一个课间呢，都怪她，看我哪天教训教训她。”
有人笑嘻嘻道：“你敢教训她？不拍校长抽你？”
咚咚脸色涨红：“校长总不能老注意她，我可以把脸蒙起来，趁她不注意。”
乖乖转身：“方老师知道是你干的，因为我会和她说哦。”
咚咚恶狠狠道：“你要是敢说，我把你头上的花扔掉。”
乖乖不吱声了。
除了咚咚，还有几人也参与到报复行动中。
他们脑袋瓜凑到一起，商量要怎么教训方希希。
方希希对此一无所知。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报销单，所有业余时间都花在报销单上，终于在某个凌晨写完了三万字。
因为太激动 ，方希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再次入睡失败后，她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去校长办公室看看。
明知道校长这会儿不可能在办公室，但她不做点什么心里难受，往办公室跑一趟散散精力也好。
于是，凌晨一点钟，方希希从教师公寓下来，本想骑她那辆二手自行车。
但在楼下逛了一圈，没找到自行车，只好步行往办公楼的方向走。
她花50块钱买的自行车，成了教师公寓专用自行车，她不骑的时候，代蓝和雪伟才偶尔会骑。
没在楼下见到自行车，可能是被他俩骑走了。
学校本就荒凉，夜晚的时候看起来更加凄惨。
种在学校栅栏旁的那堆树像长了鬼爪一样，在夜风的吹拂下簌簌作响。
远处的建筑看起来如同黑夜的魔兽，张开大嘴，仿佛要吞噬掉所有经过的游魂。
沙沙，沙沙。
奇怪的声音传进人的耳朵里。
方希希目不斜视，径直往办公楼方向走。
她从小到大胆子都很大，爬树下海，摸鱼抓虾，就没有她怕的。
她还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普通人害怕的鬼神在她眼里啥也不是。
方希希上大学的时候还曾因半夜上厕所看恐怖片被评为班级傻大胆第一人。
那是她大学四年最辉煌的时刻之一，她还曾把这项荣誉写在了求职简历里。
可惜HR们并不在意。
西岭山综合学校是真的穷，穷到晚上连路灯都不舍得开。
方希希整个人迈进黑暗里，凭直觉确定方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办公楼。
她加快脚步，很快来到办公楼前。
整栋楼黑漆漆的，看不到一点光。
方希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小心翼翼爬楼梯。
夜里的办公楼非常安静，整栋楼只有她的脚步声。
方希希爬到四楼，慢腾腾往校长办公室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浑身毛毛的，仿佛有人躲在黑暗中，偷偷注视她一样。
校长办公室在最角落的位置，她走到办公室门口，看到办公室的门用铁链拴着。
方希希扯半天铁链没扯开，只能失望离开。
走到教师办公室时，突然觉得把申请单放办公室里也不错。
方希希停下脚步，打开办公室门，走了进去。
她把申请表放到自己抽屉里，关上抽屉的那一刻，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仿佛自己干成了一件大事。
她在办公室待了会，玩了会手机，困意上头后才想起回宿舍。
从座位上起来，离开办公室，往楼梯的方向走。
谁知她刚走到楼梯口，背后传来“咔嚓”一声，一回头，发现办公室隔壁那间房亮起了灯。
这么晚了，谁在那里？
第10章 金碧辉煌配花里胡哨
方希希脚下一顿。
她想到隔壁办公室那名老师，难道那名老师在办公室？
这么晚他在办公室干嘛？
她时刻记得代蓝和雪伟才的话，隐约意识到那名老师不好惹。
但是都这个点了，那间办公室还亮着灯，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方希希不自觉折回，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到那间办公室门口了。
这间办公室的门和教师办公室门一样，都是用某种黑色木材做成的，不同的是，这间门上贴了张字条，字条上用红色的墨水画了个叉号。
大大的叉号占据门框中央，看字迹好像写上去很久了。
方希希不懂什么意思，怀疑这扇门是校长从哪个回收站收回来的。
她站在门口纠结到底该不该进去。
实话说，她对这间办公室没啥兴趣，按学校的贫穷程度来讲，这间教室估计和教师办公室差不多。
她感兴趣的是在里面办公的老师。
那名学校的传奇人物，令学校师生敬畏的老师。
方希希按捺住好奇心，再按捺住好奇心。
最后没按捺住，抬手敲敲门。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没人应声。
方希希再次敲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