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萋垂下眼眸掩去了情绪：“凌希钰对我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我对他的遭遇并不感兴趣。”
霍鸿雪没有接腔，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通过凌希钰这条线，我们找到了不少和他有过接触的异教徒，类似于医院的护工，当初凌希钰在刚得知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正是一个茫然的时期，他人有意无意的一句话，都很有可能会主导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比如‘你本来可以锦衣玉食地长大，但是那个人把属于你的东西偷走了’。”
霍鸿雪没有说太细，但是凌寒寒已经明白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异教徒的低语将凌希钰彻底拉入了深渊。
“另外，李夏瑶，就是凌希钰一起长大的青梅，也是异教徒害死的。”
凌寒寒还记得那个刺杀凌希钰后浑身颤抖一脸愧疚的女生，她的死……也不是意外吗？
果然，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呢？一切不过蓄意为之罢了。
想到这里，凌寒寒的眼睛湿润了，异教徒，竟然如此可恶，肆意玩弄别人的人生！
“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对凌希钰？”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霍鸿雪不介意多说一点，毕竟凌家这事，造成了太多的悲剧：“猜测，可能是王种吧。异教徒信奉变异才是人类进化的正确道路，但是谁又愿意真的变成毫无理智的怪物呢？这就需要一些探索了。”
关于异能，一直有个说法，人的精神在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有更大概率激发异能。
有不少案例确实是如此，但是帝国禁止了这类消息的传播，怕的就是有人尝试，毕竟现在依靠吸收希能更够更加平和地产生异能，没必要居民冒险——这里的居民指的是内区居民，不包括下城区居民。
当初圆桌会议的时候，沈挽歌就提到过，又不是地方不够大，也不是粮食不够吃，为什么要有下城区的存在？
一方面是流放一些无法探索狩猎区的罪犯，另外一方面也是减少希能的消耗，让这些本来就“有罪” 的人有机会以另类的方式获得赦免——那就是不依靠希能，只依靠自己的天赋或者巨大的精神刺激产生异能。
不然为什么有一条只要产生异能，下城区居民就立马拥有了成为内区居民的资格？
每一次重大事件中，下城区都能为帝国补充不少新鲜的异能者血液。
所以关于要不要保护下城区的居民，也是有争议的，在这一次八级王种入侵事件中，因为二皇女执意要保下城区，下城区诞生的异能者比例相比于历史上其它相似事件来说下降了很多。
但是保是她们和母皇一致的决定，这样虽然少了不少人翻身的机会，但是好歹也不用血流成河。
虽然异能者越多越好，但是没必要用人命去换。
这件事虽然帝国瞒着，但是还是很多高层都知道，异教徒也知道。
因此她们培养王种的时候，有部分异教徒认为苦难才是最浓烈的香料，很不幸，挑中凌希钰的就是持有这部分观念的异教徒。
“异教徒渗入这么严重吗？我们平时都抓不到她们吗？”凌寒寒握了握拳头，有点不解，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很遗憾，是的，异教徒有精神干扰的技能，比如在凌希钰和李夏瑶的记忆中，甚至是没有孤儿院老师这个角色的。要不是我们再回头彻查，抓住这些漏洞，也会忽略这些事情。”
“当然，也有一些可能是别用用心的叛徒。”
“嗯？”凌寒寒疑惑道。
“毕竟，异教徒的名头还是好使的。”
凌寒寒明白了，意思是不管你是不是异教徒，被抓到都可以甩锅给异教徒，而这些人平时不作恶，你怎么能抓到人家呢？
凌寒寒正在为突然得知的各种事情而感到意志消沉。
这时候霍鸿雪突然话锋一转：“寒寒，最近千芷园的月球花开得正盛，一年中就只有这么一次花期，且只有宫内才有，你要不要去看看，错过了实在太可惜。”
凌寒寒闻言愣了一下，看着霍鸿雪的神色，顿时明白她是有话想和谢清萋单独说。
因此他答应道：“好的，那就谢谢殿下了。”
只是走之前他担忧地回头看了下谢清萋。
谢清萋朝他微微点头，表示没事。
等凌寒寒离开后，霍鸿雪深深的眼眸看向的谢清萋，清冽的嗓音缓缓开口道：
“你，想当女皇吗？”
作者有话说：
◉ 第 138 章
这句话宛如一阵惊雷, 炸响在了谢清萋的脑海里，让她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和难以理解的表情。
“我不是很理解您的意思。”谢清萋沉声道。
霍鸿雪轻笑了下, 看着杯子里荡漾的茶水, 眼睑微垂：“你知道前任女皇吗？”
“知道。”
前任女皇霍云岚，历史上少有的天才女皇，双系S级异能者, 实力超群，政治才能卓越，在她的带领下, 帝国的实力和地盘空前扩大, 同时居民信心大增，可以说, 全帝国遍布她的粉丝。
但是这样的璀璨星星, 死于二十岁，一切由她带来的奇迹都戛然而止，停留在了那一年。
“她……是一个你看一眼就会心生无限向往的人。”霍鸿雪眼前似乎又浮现起了小时候那个一身劲装的女人凯旋归来时自信飞扬的神态, 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无数信赖拥戴她的人, 所有的人都是诚心臣服于她, 这其中，也包括把她当偶像的自己。
女皇的胸口总是系着王夫为她系的紫鸢花，迎风招展, 导致她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沁入心脾，霍鸿雪很喜欢。
而这一切, 都止步于二十年前的那一天。
“你和她, 真的一点都不像呢。”霍鸿雪眼神复杂地看着谢清萋。
不是指外貌, 而是指性格。
谢清萋一看就是一个心机深沉, 运筹帷幄，低调内敛的女人。
而那个女人，气势外放，胸有沟壑，有气吞山河之志，和谢清萋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谢清萋闻言心神一动，她该和前任女皇很像吗？
“抱歉，殿下，我听不懂。”
“该我说抱歉，上次学院大赛晚宴上，我自作主张取走了一点你的细胞，和数据库做了下对比。”霍鸿雪斟酌了下该怎么说合适。
“虽然有些基因被改写了，你的基因和她们重合度比较低，表面上构不成生理上的亲女关系，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有发现。”
“但是不久前我已经让杜明月用异能鉴定过了，你的初始基因的确来自上任女皇和王夫。”
谢清萋闻言瞳孔一缩，这个意思是……
“也就是说，你的母父应该是上任女皇和王夫，你是她们爱情的结晶。”霍鸿雪说了结论。
霍鸿雪想起那对形影不离的妻夫，儿时相识，少年定情，十八结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命运弄人。
谢清萋微微皱眉，觉得这里面有很多不通的逻辑：“如果我真的是的话，那我怎么会出现在下城区，你们又怎么会任凭我流落外面？”
准确来说，是原主为什么在下城区。
“道理很简单，因为我们都不知道你的存在。直到我追查了这件事很多年以后，才发现，原来曾经的实验品中，竟然还有我的表妹。甚至到现在，我都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霍鸿雪很确定，她从来没听说过王夫怀孕的消息，也从来没见过他大肚子，而且霍云岚爱他爱到骨子里，王夫外出的时候都有派人保护他。
当初出事后她们也彻查过皇宫的人，霍云岚身边确实有一些害虫，但是王夫身边的全都是霍云岚信任的人，因此不可能会出现孩子被盗的事情。
她也曾经怀疑过，是不是人工授精，但是杜明月说得很清楚，谢清萋是王夫自然怀孕的，而杜明月的异能，从不出错。
“既然你不知道，那为何突然要鉴定我的基因？”谢清萋不放过任何一点漏洞，她可不是那种会被别人三言两语给迷惑左右的人。
当天上掉馅饼的时候，要时刻小心，也许这是个毒馅饼——要知道，传言中，现任女皇可是杀害上任女皇的最大怀疑对象之一。
“因为我怀疑你是实验品，很不幸，你确实是。后来发现你的基因算是意外之喜吧，不过这也能让我确认，她的死亡确实和二十年前她的一次围剿有关。”
说着霍鸿雪苍白的指节微微用力，眼里都是狠厉。
“围剿？”
“就是凌寒寒母亲所在的非法研究机构。”
“曾经有一段时间，帝国的婴儿夭折率隔一段时间就上升一点，按理来说，这种事情是没人会发现的，但是偏偏，她们遇到的是杜生财做宰相。”
“杜生财出生科研世家，对数据敏感，头脑还聪明，别人觉得常见的蛛丝马迹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谢清萋颔首，杜家人从细微之处洞察真相的本事从杜清风身上就可见一斑。
说着霍鸿雪还打开了手环的投影，给谢清萋展示当时的一些影像记录。
“女皇很快便发现了这些婴儿都被偷偷送往墙外依托于旧世纪的遗址建立的一个实验室。”
谢清萋看着被围剿后的实验室，到处都是散乱的实验室一起，不知名液体，还有不少奇形怪状恶心怪异的变异生物。
以及更多的是实验体。
在噪杂凌乱的实验室中，一对白发姐弟很显眼，任何人和她们说话都毫无反应，自顾自地玩耍，弟弟还偶尔拿着弹弓不停地向工作人员射纸团，似乎这样非常有趣。
而在这对姐弟的胸口上，分别是13号和14号圆牌——这代表她们的序号。
霍鸿雪注意到谢清萋的眼神，道：“她们是一生和一世，也是实验品之一。后来被解救后，就由帝国安排了专人进行抚养。”
最主要的原因是两人的心理评估不过关，安排专人一方面是抚育，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监视。
“之前八级王种就是她们杀死的。”说到这里，霍鸿雪的表情变得深沉：“这里的实验品，全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这个研究所到底是研究什么的？”
谢清萋看着无数被捕的研究人员，有些人的表情甚至毫无愧意，反而兴奋地脸红，似乎觉得自己正在进行的是一件伟大的事情，不少人嘴里还喊着：
“我们终将会名垂千史！你们这些愚民根本不知道，我们将创造的，是多么美丽的新世界！”
血腥阴暗的环境和她们脸上的疯狂朝圣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霍鸿雪听到这些宣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二十年，这些她都听了无数遍了，因此淡淡回答道：“按照她们的说话，是造神实验，造就一个能够带领全人类走向正途的神。”
谢清萋微微皱眉，又是神？谢清萋想到了前世的邪|教徒。
人类的劣根性，对当前的环境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就寄托于一个能够冲破一切困境的“神”。
但是神，真的会存在吗？
想到这里，谢清萋衍眼神一凝。
不管神存不存在，做非法实验都是不正确的，不管有什么理由，也不应该违背道德底线。
没有任何人，有义务为所谓的“大义”牺牲。
“所以是异教徒？”听着宣言真的很像。
“谁知道，可能吧。”霍鸿雪自嘲地笑了一声。
帝国表面上固如金汤，实则到处是筛子和漏洞啊。
不说别的，单单异教徒，就有着异常强大的精神系异能者，经常不知不觉地就被渗透了，外有变异生物，内有邪|教叛徒，简直腹背受敌。
“这场围剿解救了不少人，但是我们始终没有找出幕后主使者是谁，帝国中肯定存在叛徒，不然这些婴儿不可能偷渡地出去。”
“那次围剿后不久，女皇和王夫就双双死于睡梦中。至于凶手，应该在四大家族之中。”霍鸿雪淡淡道，只是她不稳的气息出卖了她。
可能是想到了这事，她开始剧烈地咳嗽。
“咳咳咳……帝国决不能留这样的家族存在！”霍鸿雪的眼神变得异常狠厉。
谢清萋闻言心神一动：“所以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
“我能帮上什么忙？”谢清萋皱眉。
说实话，谢清萋觉得原主这身份过于棘手了，反而把她架在火上烤。
“原本我的计划是，让你假扮‘神’。”霍鸿雪解释道。
十八岁，天才，孤儿，之前还没有被异教徒关注过，这样的人是最适合假扮“神”的。
“‘神’还能假扮？靠什么假扮？”
“现在不用假扮了。因为——”
“你就是‘神’。”
说到这里霍鸿雪扶额轻笑，命运就是这样神奇，没想到她找的人当中竟然刚好有“神”。
现在她有点相信凌炎炎当初说的命运指引了谢清萋。
谢清萋闻言心神一转，立马便回过味来为何她是“神”。
既然是造神，那基因就应该来自当时最优秀的人，而当时谁风头最盛，压得所有天才都暗淡无光？
是前任女皇霍云岚。
停顿了一下后，霍鸿雪抿了一口因为时间过长已经有点微凉的清茶，继续向谢清萋叙说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去：
“当初被围剿的时候，不少研究员都带实验品躲藏了。这其中，就包括了凌寒寒的母亲，她是非法研究所唯一一个的叛徒。因为她逃离后并没有和组织汇合，反而带着那些实验品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能想到呢，研究所最高级的研究员，竟然是个叛徒。
“这些实验品里面，包括了肖钱钱，包括了张子乐，也包括了所谓的‘神’。”
“也就是你。”霍鸿雪看着谢清萋认真道。
竟然都是熟人？！
谢清萋琉璃般清澈的眼睛变得深不见底，“肖钱钱我能理解。但是张子乐，她明明……”有父有母。
“这就是凌寒寒母亲的聪明之处。一，她延迟了你们的生长，理论上你们应该去年就满十九岁了，但是她延缓了你们出生的时间，或者说脱离培养仓的时间，至于是怎么做到的……”
霍鸿雪的脑海里闪过了帝国第一研究所里面杜明月清冷孤傲的身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没想到，二十年前，凌寒寒的母亲，就藏在了帝国第一研究所。
怪不得谁都找不到她。
但是涉及到了杜明月，因此霍鸿雪不打算告诉谢清萋这件事情，她接着道：
“第二，给有社交障碍的张子乐找一个完整的家庭。张子乐的养父当时确实生下了一个孩子，不过是个死胎。”
谢清萋顿时醍醐灌顶，终于明白了在下城区的时候张一胖濒临死亡的时候，含泪说她对不起张子乐爸爸的事情。
竟然是这样吗？
张一胖用了一个假婴代替了死婴，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欺瞒了自己的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