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眼看这个研究望远镜和相机的人，揣着小金头也不回地就下了车。
自从小金可以时时刻刻显形后，临夏就算是拥有了一个移动导航，完全不用再害怕路痴功能突然攻击自己的大脑。
小金在前方扑簌簌地飞，临夏在背后慢悠悠地追。
一人一统很快就到了时光西餐厅门口，她报了方荣预约的房号后，便被服务生带去了包间里。
包间挺大，不是普通的双人包厢，方荣还没到。
临夏率先打开了包厢的窗户，从窗户上看下去，果然看到了自己的车。
可是，桌子在房间中间，距离窗户很远……
她看着桌子思考了一会，开门叫了个服务生进来：“你好，能麻烦帮忙把桌子推到窗边吗？我刚刚过来的时候有点晕车，需要吹吹风。”
服务生看面前的女生带着口罩，露出的半张脸略显苍白，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又叫了一个服务生进来，一起将桌子挪到窗边，又重新摆了摆屏风和插花的布局，让这个房间有一种本就该如此的感觉。
临夏对现在房间里的感觉很满意，她礼貌道谢后又塞了点小费给服务生。
两个服务生喜出望外，收下小费后确定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了，才出了包间。
临夏拿出手机看了看，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
“夏夏姐姐！”
门突然被推开，方语娴的声音随之冲了进来。
临夏回头，见只有她一个人，疑惑问道：“语娴，你爸爸呢？”
方语娴放下背着的小包，坐在临夏身边，扬着笑容回道：“他走得慢，在后边。”
临夏正待说些什么，便看见方荣出现在了门口，她忙站起身来打招呼：“方导，您好！”
方荣抬抬手，示意她不用拘束，笑呵呵道：“娴娴这丫头，为了早点见到你，连她的老父亲都不等咯。”
临夏也露出个笑容来，和方语娴对视一笑。
果然，有方语娴在，根本不用担心场子会冷下来。
方荣在两人对面坐下，先和临夏寒暄了几句关于方语娴的趣事，直到方语娴不好意思地让他们快谈正事才作罢。
他一边切着手中的牛排，一边问道：“你不是编导专业对吧？”
临夏放下手中刀叉，回道：“对，我主修的是传播学，只是选修了一阵子编导的课。”
方荣脸上一直挂着和蔼的笑容，毫不吝啬地夸奖道：“那你很有天赋！这个猎人系列三部曲很有灵气。”
临夏满脸掩饰不住的激动，就像是一个想在导演界闯出一番天地的小年轻，忽然得了大前辈的夸奖一样，睁大眼睛诚恳道：“谢谢方导赏识，我以后一定还会努力的。”
方导端起手边的柠檬水轻抿一口，继续道：“我之前也有个相关创意，和你这个系列很像，但是你这里又给了我新的灵感。”
他停顿下来，看着临夏。
临夏也认真看着他，没有接话。
谁接话谁傻子，难道要她自己开口说这是我的荣幸？
方荣见临夏没有说话，一副聆听者的姿态，只好加重语气强调道：“如果我将自己的创意做成电影，可能你这个剧本再发出来就会被扣上抄袭或者融梗的帽子。”
临夏歪了歪头，一派天真地接话道：“但是如果方导不把剧本截下来，可能它现在就开拍了，您赶得及做自己的创意吗？”
方荣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转瞬又恢复成家中长辈模样，语重心长道：“但你这个剧本它不完整啊，第三部 最后说，猎人带着□□回到森林里，就没了？结局呢？结局是什么？这样怎么能拍！”
“结局就是融入森林，共创自然啊。”临夏一副理所应当，本该如此的口气回复，随即又惊讶地说，“方导不会是对开放式结局有意见吧？可我记得您之前拍的《楼中阿曼》，也是开放式结局呢。”
“咳，我当然知道这是开放式结局，但是差点味道。”方荣面色顿时不自然了起来，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后才继续道，“你的作品充满年轻人的朝气，但是还缺点沉稳和社会气息。”
临夏心底冷哼，把自己的作品压到泥里，就是为了压价吗？
她装作受教了的样子，顺着方荣的话问道：“那方导的意见是？”
方荣见临夏终于上道，笑容重新浮现，直接说道：“我会给你一部分资金，支持你继续进行之后的创作，但猎人三部曲这个剧本就当是我买断了，我会把它融入进自己的创意中。也就是说之后它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需要签署一份相关的保密协议。”
临夏：是我看起来像个傻子还是您脑子里进了黄褐色固体？
第89章 剧本谈判（下）
方荣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静待临夏答复，末了又补充一句：“你是娴娴的朋友, 我不会亏待你的, 价钱包你满意。”
临夏看着小金朝方荣吐了一口虚无的口水，在空中用小翅膀乱扇，心情立刻转阴为晴, 脸上也带着笑意，不疾不徐道：“方导，不是价钱不价钱的问题, 如无意外这个本子会是我的毕业作品, 要是签了这个协议，恐怕……”
她挑眉看向方荣, 对方一点儿不慌, 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怪不得无缝衔接那么多好剧本，风格迥异还新老交替。
啧啧, 本以为是触手怪, 没想到是个缝合精啊。
“我也是惜才, 不然没人会跟你说这么多。”方荣眉心微皱，苦口婆心道，“毕业作品嘛, 你随便写个小短片就得了, 有的好作品不及时开拍，很容易就会被新人取代的, 这个创意啊, 真不好说。”
临夏双手托腮, 她还是年轻了, 没想到剧本买卖还能这么做。
方荣就差没把话扔她脸上了，你现在不卖给我，我立马给你拍咯，你也拿我没办法。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的一系列事，临夏真的很想撂下点狠话然后走人，等方荣真做了，电影上映时，再把录音甩出来。
但可惜，这点瓜最多只会让他在娱乐圈难混下去，并不能动摇其他。
“您知道的，我现在在娱乐圈没什么立足的根本。”临夏眯了眯眼，提条件道，“所以也想进军一下影视行业，这个剧本我可以直接给您，但是我想做共创，上映后您当然是主创，我的名字能写在您后边就行。”
她说完后就含笑看着方荣，意料之中的，对方眉头紧皱，神色不喜。
临夏食指蜷起，无意识敲着桌面。
她也没在意这是跟谁学来的习惯。
陡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笃笃”的敲击声格外清晰。
方荣长叹一口气，早知道这个小姑娘这么难缠，他就不应该答应带自己女儿过来。
他压住心中的怒气，勉力维持面上平静，沉着脸道：“小姑娘野心挺大。”
临夏不在意地切着面前微冷的牛排，调侃道：“哪敢，主要看您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作为一个新人，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方荣端起柠檬水，喝下最后一口，咂咂嘴道，“这部电影开拍，你可以跟组做个片场助理，了解一下拍摄方面的各种流程，现场学习学习。”
临夏心中冷哼，怎么的，电话打给人才市场了，搁这儿挑免费劳动力呢？
她看向窗外，凉风微拂，带来一丝丝凉意，身边的方语娴在认真吃着自己的意面，一言不发，就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一样，乖巧又安静。
临夏忽然觉得有些累了，她靠在椅背上，收敛起最初那份诚惶诚恐，直接说道：“副导演或者执行导演，甚至灵感共创者，一个名字都不能留给临夏吗？”
“不是不能留给你，主要你还是个新人。”方荣也开始不耐烦起来，把叉子扔在盘子里，冷下脸道，“一部电影里，每个主创的名字都至关重要，作为一个创作者，我想你也希望自己作品可以更好吧？”
“哦？我不希望。”临夏扬起笑容，懒洋洋道，“我倒是希望自己更好。”
方荣见临夏这种态度，胸腔中立刻无名火起，重重吐出一口气道：“电影界就没这样的规矩，将一个纯新人放在副导演的位置，你未免有些太贪心了！”
“嗯？没有吗？”临夏微微歪头，满脸笑意，她敲着桌子，微微倾身，开口道，“没事，我还年轻。大不了几十年后您走了，我再去记者那里说，我才是共创，好像也来得及，您觉得呢？”
方荣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突然瞟到自己女儿，硬生生压下去火气，僵硬地说：“你们先吃，我去下洗手间。”
临夏目送他离开房间，看向旁边的方语娴，这才有机会低声问道：“怎么想着要过来，你看你爸爸在你面前都不好发挥。”
方语娴这段时间成长了很多，她仰头看向临夏，神色认真无比：“夏夏姐，我要保护你的呀。”
临夏心疼地摸摸方语娴的头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很久才开口道：“但你的爸爸妈妈的确都很爱你。”
至少在你面前，会克制情绪，会收敛自己。
两人没说两句，方荣就回到了包厢，身后还跟着一个服务生。
方荣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服务生将托盘上的果汁倒进三个新杯子，对着三人说道：“鳄梨汁，几位慢用。”
临夏看着对面坐着的方荣，他神色间已经没了出门时的怒气，又恢复了长辈的状态，一脸笑呵呵地举着杯子介绍道：“这是我们娴娴最喜欢喝的，很解腻，尝尝？”
临夏拿起杯子，在空中和方荣虚虚一碰，放在自己唇边。
这老东西，该不会是去洗手间吸了一口毒吧？这么快就一点脾气都没了？
临夏一边想一边喝，放下杯子后抢先开口道：“方导，时间也不早了，您要是犹豫的话，不然等下次再聊？”
方荣面上和善，眼里却泛着微不可察的丝丝阴毒，他轻啧一声，满面笑容道：“年轻人！做事不要那么急嘛。”
临夏挑眉，方荣这是，转性了？
她没接话，静静等待下文。
果然，方荣笑眯眯的，又放出一个重磅消息：“我是一直有意扶持新人的，像你这样有野心还敢说出来的新人，我是第一次见，所以，我们可以玩个游戏，怎么样？”
临夏起了点儿兴趣，放下手中杯子，做出倾听姿态回道：“您说来听听。”
“我最近收到一个综艺邀约。”方荣打量着临夏，面上逐渐浮现出满意神色，继续道，“原本我是在犹豫的，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觉得你很不错，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导演综艺试试？”
临夏回忆了下自己今天看到的，方荣确实从来没上过综艺，所以只有一些采访和报道，以及颁奖礼之类。
她不明白方荣具体是什么意思，开口问道：“我没接触过导演综艺，您详细说说。”
方荣掏出手机，发了一张图片给临夏，让她自己看看。
临夏掏出手机，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同意楚清源的垃圾建议，全程语音通话，否则现在不得暴露个彻底？
她打开屏幕，是一份综艺策划的初稿。
《导演新星计划》拟邀请五位行业内优秀资深导演，亲自下场教导三十位新人导演，从中选出五位可塑性强的种子导演，助他们在导演路上更进一步。
新导演要求：有一定导演基础，但已上映作品不超过三部。
节目拍摄形式暂定为前期新导演挑选演员进行拍摄，资深导演予以帮助和点评；中期由资深导演牵头，组成导演战队，以pk赛形式进行留存和淘汰；后期各自为战，优秀作品可以进行一定资金扶持，最后呼声较高作品会扩容成市场电影规格，进行正常的拍摄流程。
注：每位资深导演可以直接推荐两位新人导演，不用参与资格赛评比。
临夏细细看完后抬头，正对上方荣笑意盈盈的眼睛，她晃了晃手机问道：“方导想推荐我去这个节目？”
方荣点点头，慈爱道：“小夏啊，你是有导演天赋的，节目组邀请我去做资深导演评委，如果你愿意上这个节目，并一直在我的战队中，且成功拿到最后的三分之一拍摄名额，我就同意将你的名字加在猎人三部曲副导演的位置，怎么样？”
临夏垂眸沉思，她其实不在乎什么副不副导演的，她只是想找个机会接近方荣而已。
原本想的是如果条件谈妥了，她作为共创导演就可以和方荣一起拍摄，自己有小金这个外挂在，多多少少能探听到一些消息。
刚刚方荣出去后，她还想假如方荣咬死了不愿意，她就只得接受最开始的提议，去做一个片场助理，暗中观察。
现在有这个综艺，真是刚刚好。
她扬起笑容，眼睛里都盛满了开心，开口道：“好啊，承蒙方导厚爱。”
方荣也笑了，伸出手来。
“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临夏伸出手，和方荣一触即分，两人相视一笑，像是忘年交的老朋友一样。
但实际上，彼此心里都有着各自的小算盘，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对方脸上了。
两人间气氛恢复融洽，方荣又点了些餐后甜点，和临夏聊了些电影相关的话题，还让方语娴多跟临夏学习学习。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半小时，三人从餐厅出来时，外边天都半黑了。
几人一起下了楼，方荣热情地招呼临夏：“小夏，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临夏客气拒绝道：“不用了方导，我助理就在路上了。”
方荣呵呵一笑，拍了拍临夏肩膀，叮嘱道：“行，你以后有空多来家里陪陪娴娴，我工作忙没时间，她妈妈也病了，这孩子周末都是一个人在家，估计要无聊坏了。”
临夏和方语娴对视一眼，回应道：“好的，一定，我很喜欢语娴的。”
方荣家司机将车停在了几人面前，方荣上车前又道：“等综艺详细信息下来了，我会提前通知你，你可以先写几个小剧本玩玩，免得到时候时间上来不及。”
临夏微笑应是，和两人挥手说了再见。
她目送着方荣家的车子远去，消失在街口，才回身朝楚清源停车的小巷子走去。
巷子里没有灯，临夏刚走到巷子口，就见前方车灯忽然亮起，整个巷子布满了暖融融的光晕，脚底下的路也清晰了起来。
她走到副驾驶，拉开，驾驶座上已经换了个人。
俞时枳坐在驾驶座上，抬眼看她：“上车吧，楚清源临时有事，先回去了。”
楚清源：呵呵，我最好是有事！
临夏往后座看了一眼，人回去了，但包没有。
这望远镜和相机都还在呢。
她在副驾驶坐好，又看了眼俞时枳，犹豫道：“该不会楚清源走了之后，你就用这些工具观察我们吧？”
快说你不是啊！你不能是！你的形象不允许你做这种事！
“嗯。”俞时枳耳垂上泛起可疑红晕，他手握方向盘，眼神定定看着前方，一点儿都没分给隔壁，正经说道，“是楚清源交代的，毕竟你是帮我们，要保证你的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