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手快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是我。”
“寂无痕？”君楚楚怔然。
“嗯。”无奈的叹息，“怎么又哭了？”
君楚楚转身看他。
怀中失去的温暖让寂无痕蹙了下眉，随即温和浅笑，为她拭去眼颊上的泪水，“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落泪？”
君楚楚摇了下头，她一时也说不清楚，“你来找我吗？”
“自然。”寂无痕看到了她手中的剑，“我看看。”
君楚楚递给他，说明它的来历，“我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妖兽头颅上拔出来的。”
“那里全是骨架？”
“你知道？你去哪里了？”
“嗯，我从那里寻着来的。”
“那你……”
君楚楚看着全头全尾的男人，那身白色长衣依然纤尘不染。
果然强得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转了话头，“你石像啊？”
“应该是吧。”寂无痕竟然没有反驳，“气息有点像。”
“……”君楚楚：“不是，你是怎么从石像上感觉到气息的？”
你要说风骨像，我都能明白，气息是什么东西？石头味吗？
寂无痕看着她呆呆的模样，不由轻笑，“大概我的鼻子比较灵敏？”
“……”
君楚楚瞪他，“我很好骗吗？”
“有点。”
寂无痕居然直言不讳，君楚楚想咬他的心都有了。
“诶，你来到这里以后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会笑话我了。”
“乱说，我何时笑话你了？”
“就现在。”
寂无痕唇边噙着笑意，他说：“我是不会笑话你的。”
这句话在舌尖打转，好像曾经说过很多遍。
君楚楚才不信他，对着他哝了哝嘴。
“对了。”她指着周围的石柱，“那里面好像封印了真的黑龙，石像一动，它们就动。”
“这里是一个祭坛，“我”和这群魔物互相牵制。”
君楚楚抖了一下，“你还真把这石像当成你了？”
“难道不是我吗？”寂无痕反问。
君楚楚沉默了。
她想到了那个靠窗看书的男人，想到他叫自己楚楚。
“可是为什么？”
“大概……”
寂无痕伸出手一巴掌拍碎了石像，在君楚楚惊愕的目光中从石像中取出一个草人。
那草人巴掌大小，穿着红色的衣服，看得君楚楚一阵头皮发麻。
鬼故事里可没少出现这玩意。
然后她看着寂无痕从草人的肚子里取出一个骨头，一节指骨。
“嘶~这这这……”
君楚楚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那八根石柱中爬出了八只传说中的生物―――龙。
牵制它们的石像碎了，它们也就复活了。
“站在这里别动。”
寂无痕对她说完，侧身看向那些巨大的生物，身影一闪，他便到了石台上方。
莲花长剑在他手中散发出炙热的光芒，好像遇到了故人，兴奋得想要用这些魔龙开刃。
君楚楚仰头瞅着，突然懂了他所说的气息是什么。
是他对莲花长剑的熟悉。
还有那节指骨……
那自己梦中那个奄奄一息，被铸成石像的男人，其实是这指骨吗？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做那样的梦呢？
从进到这里开始，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默默改变原有的轨迹。
半空中，寂无痕手持莲花长剑，全身的气息犹如惊天巨浪般铺开，镇压得黑色巨龙发出震天的龙吟。
奔跑中的贺宇几人闻得此声，神色大变。
魔龙出来了。
马上就要突破符的妖鼠开始四处乱窜。
甚至另一个空间的南宫灵儿他们都被惊动了，正和他们动手九阶妖兽匍匐在地，似是在祭拜它们的王。
大殿中，八条硕大的巨龙，八个方位，口吐黑色龙珠，怒视着它们中间的白色身影。
君楚楚捂着自己的嘴，放缓呼吸，怕自己打扰到寂无痕出剑。
一朵莲花无声盛放，长剑嗡鸣响彻天地。
剑出。
蓬勃的剑气就要闪瞎了君楚楚的眼睛，她下意识地闭了一下。
毕竟她如今的境界还太低，不能直视这一剑的威力。
再睁眼，万籁俱静。
第38章 来自千万年前的幻境
天边的夕阳即将落入地平线，留下震撼人心的红。
清风徐来，吹动脚边的花，鬓边的发。
君楚楚站在一间小院子里，看向身边的人，“我们出来了？”
问完她又觉不对，只是一个眨眼还能跑到别人家去？
“这是哪里？”
旁边的人回答：“幻境。”
“谁的幻境？”
“大概是我的吧。”
君楚楚想到了那个石像，“那些巨龙呢？”
“虚影罢了。”
“啊？”
“魔龙与我被封印此处千万年，各自牵制，再强的灵气在时间的长河中也消耗殆尽了。”
“所以你一剑劈了它们？”
“嗯。”
“……”
强大的人就是可以这样肆无忌惮。
君楚楚想问他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封存在石像里，还想问他那根指骨，然而还没等她想好措辞，就看到有人从小院外走进来。
“君上，夫人，晚宴已经准备好了。”
旁边的人点头，“好。”
君楚楚还没从夫人的称呼中回神，被人拉着出了小院，走进一间宽敞的房间中，上面摆满了精致的食物。
“下去吧。”
侍者退出房间，只剩下两人。
“幻境里的饭可以吃吗？”君楚楚其实很想说你是怎么做到这样游刃有余，半点都不尴尬的？
“一般情况下都不可以。”
君楚楚看着他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肉，“不过，我的幻境里可以。”
“不是。”君楚楚还是不放心，蹙着眉头问他，“你这么确定这是你的幻境？虽然那把剑你能用，但是你想那巨龙都成虚影了，这剑时间也够久了，就不会坏吗？我都能从骨头里把它拔出来呢。”
“此言有理，那你说说看，那石像为何像我？”
“额……”
君楚楚也不知道作何解释，一手支着下巴把梦境看到的事情与他讲了，“我明明看到的是人，可是你拿出来的却是一根指骨，是什么改变了我的梦境，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男人眸底也闪过一丝疑惑。
“楚楚。”
“嗯？”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在很久以前，我们是相识的？”
“哈？”
不可能的，你们都是书里的人。
“算了，走吧。”
“去哪？”
“去破除幻境，难道你不想出去了？”男人突然笑了一下，“如果你想留在此处，我自当相陪。”
君楚楚被他笑得耳根泛热，不由想到方才侍者唤自己夫人的事，连忙拒绝，“想出去，赶紧的，快点走。”
她抓住他的手臂向外推，出了房门，外面寂静一片，那些侍者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现在去哪？”
君楚楚看他不慌不忙，闲庭信步的模样不由有点急了。
“既然来了，到处走走，说不定就找到出口了。”
啥？
君楚楚突然觉得这男人不太靠谱。
这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他竟然还想到处走走，游玩吗？
横移一步，君楚楚警惕地看着他，“你是寂无痕？”
“我是他。”肯定的语气。
“你是石像里的寂无痕。”
男人笑得温和，眉眼微弯，“没错。”
君楚楚呆怔半晌，“所以，这是你的幻境？”
“对。”
“寂无痕呢？”
“在和魔龙缠斗。”
“你不是说是虚影吗？”君楚楚急了。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沉寂了片刻道：“楚楚，我就是他。”
“是一万三千年前的他。”他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掌，“你在梦中看到的没错，我确实差点被制作成了石像，只是在最后的关头有人救了我，用我的一节指骨封印在草人中，代替我成了石像。”
“是谁救了你？”
一万三千年前的寂无痕直直地凝视着她，“你。”
君楚楚蓦地呆住了，“不可能，你一定弄错了。”
寂无痕抬头毫无预兆的碰了碰她的眼角，“不会弄错的，死都不会。”
心跳漏了一拍，君楚楚的呼吸一紧，还是无法相信他的话。
自己只是一个读书人，一个看客，只是某种机缘巧合下进入了这里，怎么可能会是一万三千前的旧人？
她后退一步，躲开他的碰触，“就算你是一万多年前的寂无痕，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真的吗？真的没有关系吗？”他问：“那你，为什么能进入这里？”
“不是你让我进来的吗？”
寂无痕笑着摇头，“不是我，是你自己进来的。”
“骗人。”君楚楚才不信他，一万三千年的老骗子，怎么能信？
“我虽然被人救了，却也离死不远了，不然怎么会用我的指骨来代替。”这个寂无痕似是很爱笑，自见到她勾起的唇角都未曾下来过，“妖兽狂潮一战，我灵气耗费，经脉寸断，他们想趁我还有一口气，用我的血肉与尸骨，来镇守妖魔天堑。”
君楚楚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有人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法这样对他，他为那些人守住最后一道防线，却要落得如此下场。
胸口阵阵的疼，让她失去了言语。
寂无痕却云淡风轻的笑着说，“明明让所有人对你隐瞒，哪知还是被你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笑意更深，“我就知道他们骗不过你，你那样聪慧，只是……”
第一次他的笑收敛了起来，“你不该来救我。”
他的眼睛里溢满了化不开的悲伤，“楚楚，你不该来，你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闭嘴。”君楚楚吼他，发泄出心头的疼，“我且问你，我是你的谁？”
“新婚娘子。”
“……既是娘子，自当同甘共苦，你怎么能那样自私呢？什么都不让她知道，不想让她来救你，她算什么？”
寂无痕沉默。
君楚楚看着他，“不要把你以为的好，来衡量她认为的好。”
“对不起。”良久，寂无痕郑重道歉，“我以为你只要活着，就是最好的。”
“可是没有了你，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是我考虑不周。”
君楚楚看着他，心头沉甸甸的。
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脾性，即使相隔了千万年也未曾改变。
这初心未免太久了些。
第39章 和另一个我继续爱你
委实有些让人嫉妒了。
虽然君楚楚也不知道自己在嫉妒什么。
“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一并说了吧，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会给寂无痕造成困扰的，他在与魔龙打架，不能因为我出岔子。”
“能再见到你，我的心愿便了了。”寂无痕对她伸出手，“我能再抱你一下吗？”
“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君楚楚再次提醒他。
寂无痕看着她，眼眸里映着晚霞，点缀着瑰丽的光。
他伸出手稳如泰山，像是如果她不给他抱一下，他就一直这样站到天荒地老。
“哎呀，好了好了。”君楚楚想就当是完成他一个心愿吧，“就抱一下啊。”
“嗯，抱一下。”
君楚楚慢慢地向他移动，在靠近他的时候被猛地抱入宽阔的怀抱中，耳边是他若有似无有叹谓声。
“楚楚，如果这一世的寂无痕如我一样想不明白，你就告诉他，实在不行打他一顿，把他打醒，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对的，好吗？”
他真的只抱了一下便松开了手，不舍地看着她，轻声叮嘱她。
“我怎么敢打他。”
头心像是压了块石头，甚至有一瞬间她想要不然留在这里算了，反正寂无痕有南宫灵儿。
“放心，他不会还手的。”寂无痕再次笑了，如这夕阳下的暖风，“乖，我不会走太远，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和另外一个我，继续……爱……你……”
风一样的声音飘过耳畔，君楚楚陡然清醒，身体的失重让她知道自己在半空中。
“醒了？”
寂无痕一手抱着她，一手持红莲长剑，一剑劈断了一只魔龙的尾巴，察觉到她呼吸的凌乱沉声询问。
君楚楚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想到幻境中的他，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幻境中没有哭，见到他就总是忍不住。
“乖，闭上眼睛，很快我就带你出去。”
君楚楚听话的闭上了眼睛，抵在他的肩头，忽略耳边的龙吟剑鸣。
看吧，她就知道自己如果不出来，他就会担心自己。
所以，我在你心中，是不是有点点不一样了呢？
“轰隆！”
宫殿再也支撑不住强烈的战斗，轰然倒塌。
一朵红色莲花冲出重重石壁。
君楚楚站在青云玉盘上，看着下方的男人一剑砍断了一只魔龙。
今生的他比幻境中的他更强了，八只魔龙拿他毫无办法，很快只剩下三只，那玩意似通灵性，知道眼前的男人太过强大，巨大的身体一扭，直冲云霄，就想逃离这里。
然而寂无痕哪里会给它们机会，红莲紫刹流光，三把长剑，三个方向，让它们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严长老四人看着魔龙化为虚无消失在天边，久久无法回神。
那个男人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吗？这座大陆恐怕再无敌手。
青云玉盘上，君楚楚看着他走近自己，唇角微弯，“走吧。”
视线落在下面的废墟中，君楚楚心头无限悲伤。
再见了一万三千多年前的寂无痕，安息吧！
“怎么了？可是看到了什么？”
寂无痕被她的情绪所影响，薄唇抿成一道直线。
君楚楚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幻境中的事情，既然重活一世，那就忘了那些过往吧，都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