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作为她的老板,不应该意外吧?如果你不放心,也不会让她单枪匹马来。”孔青阳笑道:“我们律所的团课合同我让同事联系你们签,每周2到3次,每次一个小时,具体时间你们自己跟负责人定。”
“那我只能说谢谢了。”
方柳觉得自己从前对蔺雨落有一点认知偏差。
因为蔺雨落不太爱说话,她总是觉得自己知之甚少,怕言多必失,并且她的价值体系总是在排斥馆内的定价,这会让方柳觉得她缺少见识,也不够合群。但她交给她两个客户,她都能搞定,这用玄学说不清。
她跟蔺雨落谈过一次,问她去到孔青阳的律所后都发生了什么事,蔺雨落认真回忆,其实她什么都没做,不过是认真上了一节课。
方柳大概明白了,孔青阳他们这样的人,讲究大道至简了。
“蔺姐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最近两周的晚课都照常,你快去吧。”方柳劝蔺雨落走。而蔺雨落点点头,往蔺书雪家里赶。
进门的时候看到高沛文和另外一个她没印象的人在。
“苏景秋。”顾峻川指指苏景秋:“白天开轻食餐厅晚上开酒吧。”
“你好。”
蔺雨落不知道还该说什么,就坐到沙发上听他们讲话。在她听到“单身”、“派对”、“喝酒”等词语后骤然明白,顾峻川要在苏景秋的酒吧策划一场小派对,当作他的单身告别宴。
蔺雨落不懂他的用意,高沛文在一边解答:“顾峻川就是爱玩。他给自己的生活找点乐子。”
“那我…需要参加吗?”蔺雨落小声问高沛文,又解释道:“我不太喜欢酒吧的氛围。”
“当然不需要。”顾峻川说:“不然它怎么能叫单身派对?”
蔺雨落松了一口气。看到苏景秋看她,就报以一个微笑。
苏景秋看到蔺雨落和顾峻川,感受到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在一起究竟有多别扭。想起至今不肯跟他约会的郑良,不禁悲从中来。
“来了来了,情绪来了。”高沛文嘲笑苏景秋:“就你这种坏男人,就别假装为女人伤感了。你只会伤感这女人怎么还不上你的贼船。我非常高兴那个郑良是个有脑子的人,一眼就识破你的虚伪骗局。”
“我虚伪?”苏景秋不满意:“我骗局?我哪段恋爱不认真?我前女友都念我好,我前女友可不像顾峻川的,要在剧本里把他花式写死。”
苏景秋说完忙拿出手机:“来来来,最新片段,发给我了。”他大声念:“这大概会成为一场极致的欢愉,保罗越来越接近光,他的呻吟声由慢见强,戛然而止。”
“顾峻川这一次,死在了女人身上?”苏景秋问高沛文:“是这意思吧?”
“是吧。”
蔺雨落在一边忍着笑,想起她那天的确想送顾峻川去死,这倒是跟他前女友不谋而合。
“死状凄惨。”苏景秋又看了后面,啧啧一声:“顾总得多招人恨啊?”
高沛文扯着蔺雨落手:“来,给你看你婚礼的服装草图。你觉得好看我就动手做了。”
高沛文拿出她的草图,她功力好,凭借对蔺雨落的两次印象就画出了图。蔺雨落对这些没有研究,只是直觉上觉得好看,就如实表达:“我觉得很好看。”
“顾峻川说不好看。原因是他觉得保守。”高沛文对此不以为然:“十一月一号,他希望你穿大露背,八成想冻死你。”
“别。千万别。”蔺雨落忙摆手:“就这样很好看,我喜欢这个衣袖,还有胸口透明的纱。这样我会自在点。大露背我就不会走路了。”
“酒店有暖气。”
“那也冷。”
蔺雨落其实并不想在这些事上费太多心思,他们准备好,她参与,这样就很好。但她很意外顾峻川对这件事竟然也要上心。
在送走客人后她问出自己的疑问,顾峻川也不藏着掖着:“我这人,要么不弄,弄就好好弄。哪怕是假的,也得给我整出大动静来。懂吗?别凑合。”
“花那么多钱,费那么多时间,我就是觉得不值得。婚纱明明可以随便租一件的。”
“那是你随便,不是我。”
“主要是这东西又不能二次利用。你总不能真结婚的时候让新娘穿这身吧?”蔺雨落觉得这样过于铺张了,她不懂顾峻川在这件事上的执着,她觉得他们应该节俭一点,这样真的大可不必。
“花你钱了?”顾峻川看出蔺雨落的心疼,就说她:“在你看来的铺张浪费,在别人看来就是一次实验懂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就是个躯壳,我跟高沛文挨这累是为了顺道推出一个新婚系列。”顾峻川并不藏着掖着,他是商人,本质上就是在逐利:“别把你自己太当回事了。”
顾峻川想:反正都到这份上了,有个免费婚纱模特我干什么不用?不仅用,还要用透了。提前就跟高沛文说这个系列,七件婚纱。好好弄。高沛文笑他贪财,他倒是坦然:我不贪财不逐利,咱俩跟这做慈善呢?
他说得蔺雨落哑口无言,拿起沙发垫丢向顾峻川,被他手快接住,假装扬手用垫子打她,蔺雨落脖子一缩,顾峻川的垫子已经按到她脸上。
就那么虚按一下,想起两个人的休战协议,就把沙发垫丢到一边,把心里干架的冲动压下去。
有人敲门,顾峻川去开,看到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外的顾西岭。顾峻川愣了愣,他没想到顾西岭会提前回来。
“换锁了?”顾西平拉着箱子向里走,看到蔺雨落愣了一下:“不介绍一下?”
父子之间连寒酸都没有。顾峻川甚至觉得他跟顾西岭不太熟,从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基本无话。
顾峻川扯起蔺雨落的手:“蔺雨落,落落,这是我爸。”
“爸。”蔺雨落顺口就叫了爸,她其实有点不自在,怕自己露出什么马脚来。手心都被惊出了汗。之前说顾西岭还有几天才回来,没成想他搞了个突然袭击。
“嗯。”顾西岭嗯了声,六十出头的男人,身上也没有什么老气。西装革履,儒雅风流。只是看人的眼神有点凌厉,让蔺雨落害怕。
“你妈呢?”顾西岭坐向沙发,看到阿姨来送茶,就问:“阿姨也换了?”
“原来的阿姨回老家伺候老人。”顾峻川说:“但话说回来,你说的阿姨是哪一个?毕竟你好几年没正经回过家了。”
顾西岭听出顾峻川话里的不满,却不太在乎。坐在那里怡然喝茶,像什么都没发生的一样自在。他偶尔会看蔺雨落一眼,看她一眼,问她一个问题:“多大了?”
“二十五。”
“哪人?”
“云南。”
“父母还在老家?”
“我父母都去世了。”
顾西岭放下茶杯,如鹰一样的眼睛看着蔺雨落。姓蔺,这个姓不多见,而蔺雨落眉眼间的感觉竟很像二十多岁的蔺书雪。
顾峻川抓到顾西岭那个眼神,突然觉得蔺书雪真高明。姓蔺,漂亮,很难不让人觉得她是蔺书雪私生女。
哪怕是顾西岭,此刻也带着怀疑。
“阿姨待会儿要走了,爸你收拾收拾早点睡。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明天从云南赶回来。”顾峻川拉着蔺雨落手:“走,睡觉去。”
顾峻川脖子上的齿痕还没完全消退,顾西岭这些年在外面玩得花,当然知道那齿痕怎么回事。他摆摆手:“去睡吧。”
“好。”顾峻川想起蔺书雪拜托他对顾西岭态度好点,就忍着恶心说了一句:“爸,你能回来我挺高兴的。距离上次见你已经快一年了,我还挺想你的。”
“睡吧。”顾西岭心想你跟你老子还要演戏,不是你拿着椅子准备干死你老子的时候了。
“行。那明天等我妈回来,咱们一家人出去吃个饭。”
“家里吃就行。我来做。你妈不是爱吃我做的饭么?”顾西岭姿势都没变:“晚安吧,我还得倒时差。”
顾峻川就差脱口而出一句“放屁”了。扯着蔺雨落的手向房间走。蔺雨落大气不敢出,她总觉得顾西岭很阴险,跟蔺书雪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顾峻川关上卧室门的时候蔺雨落膝盖软,被他一把揽住,单手夹扔到床上,小声说她:“看你那出息!就你这样还想拿人钱财,腿都他妈吓软了!”
“不是。”蔺雨落小声为自己辩白:“他出现太突然了,我还没准备好。而且我怕他问一些乱七八糟的,蔺姐又不在…”
“你拿我当死人呢?”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蔺雨落坐起身来,这房间亮着灯,跟昨天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她期望能在房间里找出一个能睡觉的地方,比如大长沙发、舒适的垫子。
顾峻川看出她的想法,就对她说:“我给你出个主意啊。”
“什么?”
“你睡地上。”
“行。”
蔺雨落眼见着顾峻川单手拎起自己衣领,脱下了T恤,光裸着上半身,终于忍不住说他:“你可以不要动不动就脱衣服吗?像有暴露癖一样。”
“?这是我房间?我要洗澡?穿衣服洗?”
“你去卫生间脱不行?”
“我再说一遍,这是我房间,我想怎么脱就怎么脱,你不爱看就出去。”
“我不出去。”蔺雨落抱着肩膀靠在床头,不在跟顾峻川讨论他是不是有暴露癖。但顾峻川这个狗玩意儿有暴露癖没错了,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裹着一个浴巾,又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靠在床头喝。
直到蔺雨落咳了一声,顾峻川才想起这房间里还有一个大麻烦。他将啤酒放到一边,拿起家居裤,这次不暴露了,去蔺雨落看不见的角落换上。他觉得自己活得挺窝囊,在自己房间换裤子还要避人。
见蔺雨落窝在床边就赶她下床睡,蔺雨落摇头:“没有垫子,我刚刚试了,太难受了。要不你帮我去训练室拿个瑜伽垫?我怕碰到你爸问我我说不清。”
“有什么说不清的?你就说床上不够咱俩施展。”
“…你真够不要脸的。”
“我要不要脸你都睡地上。”顾峻川上了床,把蔺雨落踢下去:“我非常负责任跟你说,不让你睡床上是为了你好。”
蔺雨落被顾峻川吓唬住了。
翻出一床被子来,铺在床头地上的那块垫子上,人也躺上去。她想去洗澡,但顾西岭在外面她不想出去,顾峻川的浴室她又不好意思用。包括上厕所。
她憋了很久,终于在黑暗中坐起身来,小声说:“顾峻川,我用一下你卫生间好不好?”
顾峻川顺手按开灯,代表他的答案。
蔺雨落像偷东西一样蹑手蹑脚走进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很久,才对自己心理建设完。
又洗脸漱口,漱口用的是顾峻川的漱口水,提醒自己明天要趁顾西岭不注意拿洗漱用具进来。
她在卫生间里磨蹭很久,终于决定还是冲个澡。把头发挽起,冲了个热水澡。没有毛巾,就站在那把身上的水晾干净。出来的时候看到顾峻川站在门口,她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第23章 顾峻川心软了
“尿急。”顾峻川指尖提着蔺雨落衣领把她带出来, 进了卫生间。
蔺雨落从进卫生间到出来,折腾了四十余分钟。这会儿有点渴,看到顾峻川的床头多了一瓶没开的水, 就拧开来喝了。边喝边想该怎么跟顾峻川解释,他小肚鸡肠的肯定要嘲笑她偷他水。
卫生间有冲水声,蔺雨落吓一激灵, 忙跑向床尾,但床尾空空一片,她的地铺不见了。而那床被子,在床的另一侧。
蔺雨落骂了顾峻川一句, 去抱被子,顾峻川躺回床上, 顺手关了灯。
“顾峻川没你这么欺负人的啊!”蔺雨落站在黑暗里, 眼前一片漆黑:“让你摸黑铺床你试试!”
顾峻川不说话, 翻了个身,床弹了弹, 那声音就像在挑衅。蔺雨落火气又起来, 摸索着坐到床边, 心一横:“我不睡地上了!我就睡床上!我凭什么睡地上?我是人!不是你养的狗!”
她气哼哼躺下去, 身体故意弹了弹,想起顾峻川之前把她踹下床,她一脚踢出去, 反正也看不见,依稀觉得踢到了他腿上。回撤的时候察觉到脚踝被抓住。顾峻川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微凉的脚踝上,指尖在脚骨上摩挲。酥麻感自脚底蜿蜒向上, 扰得蔺雨落烦躁。
“放开。”蔺雨落脚用力抽, 顾峻川不松手, 也不说话。他这样很吓人,蔺雨落不敢再动,在黑暗中睁大眼,依稀看到他也睁开了眼,那目光亮着,透过黑暗要把她抽筋剥皮一样。
“信不信我把你脚丫子掰折?”顾峻川终于说话,作势要掰蔺雨落脚趾头,听到蔺雨落又要哭,把她脚丢回去:“睡觉!”
蔺雨落也大概知道了,顾峻川这人你得顺毛捋他,你跟他横,他能横死你。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用原来美容院同事的话说:“有的人,撅嘴骡子,只能卖个驴价钱。”大意就是好好一个人毁在了嘴上。
蔺雨落睡不着,她还是不习惯跟顾峻川同床。听着顾峻川呼吸渐匀,蔺雨落长舒一口气。结果顾峻川翻了个身,摸过水杯喝了口水,又翻过身来。
如此反复。
在蔺雨落熬不住眼皮打架的时候,他又来一次,蔺雨落眼睛瞬间瞪大,生怕顾峻川整个人挪过来。
呼吸都屏住了。
顾峻川憋不住了,笑出声来:“吓死你!”
蔺雨落恼羞成怒,拿起枕头朝他的方向挥:“你有病啊?你是不是有病!”
顾峻川抓过枕头,笑得快岔气了。笑够了问蔺雨落:“现在怕得跟小鸡子似的,那天怎么回事啊?鬼附身了?不是你的身体你做主吗?怎么?现在做不了主了?”
“我琢磨着我的家伙事也没有九头分身吧?”
蔺雨落翻过身去不说话,但眼睛红了的。深呼吸几次,平复下来。哑着嗓子说:“睡吧。晚安。”
“嗯。”
两个人背对着背隔着八丈远睡了一觉,第二天天刚亮就都睁了眼。阿姨已经来了,但没像平常一样煮粥,而是站在那里,看顾西岭在做清汤面。
顾峻川站在厨房门口,对阿姨摆摆下巴,让阿姨做别的去。他呢,抱着肩膀看着顾西岭。
“你小时候就爱吃我做的清汤面。”顾西岭跟顾峻川回忆小时候:“一次能吃两碗。”
“多小的时候啊?我没印象了。”顾峻川说:“你倒时差倒了一宿啊?”
“差不多吧。”
“那你从哪儿回来的?”
“意大利。”
顾西岭嘴里也没有一句实话。单从这点来看,他们夫妻两个倒是有点登对,都是人精。
顾西岭把厨房当成他的战场。他人不怎么样,但是在厨房里确实有一手。这边煮着面调着汤底,那边已经把一切擦洗得干干净净。动作也挺具有观赏性,像一个真正的贵族。
“或许别人说我做丈夫不行,但你爸我不同意。跟你妈结婚这么多年,我能做到让她的手不拿一次锅铲,别人行吗?婚姻不是别人看见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真正什么样,自己知道。”顾西岭把三碗面条放到托盘上,又把拌好的四个小菜摆好,这阵势也不输给阿姨做的:“走,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