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西岭说到顾峻川从小就喜欢成绩好的女生的时候,蔺雨落郑重点头。在回去的路上她真诚祝福顾峻川:“我真心希望你下次结婚的时候能得偿所愿。娶一个你真心喜欢的成绩好的、跟你聊得来的姑娘。”
她在席间听了那么多顾峻川的故事,听到后来自己都替他委屈起来:明明期待一场真正的爱情和神仙眷侣一样的婚姻,最后却要跟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结头婚。她拍拍顾峻川的肩膀表示原谅:“顾峻川我能原谅你原来对我恶语相向了。我要是你我肯定也受不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蔺雨落的态度太好笑了,等红灯的时候顾峻川看她好几眼,心想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惹人烦的人:“你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吧!”顾峻川一脚油门出去了:“你也配同情别人?”
“你要是这么说就是奔着吵架了。”
“你自己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
“你这人分不清好赖。”
“你这人就会火上浇油。”
蔺雨落有心给他几句,想到几分钟之前还发誓以后不跟他吵架,就咬住嘴唇看向车窗外不再说话。她觉得席间蔺书雪有一句话是对的:拌嘴跟吵架不一样,拌嘴不走心,吵架伤心。拌嘴是情趣,拌嘴多了那就会演变成吵架,吵架就会影响心情。凡事得有度。蔺书雪说到她心坎上,她每次跟顾峻川吵架都过心,是会真正生气那种过心。
蔺书雪打来电话问他们是不是到家了,顾峻川回她快了。顺道问她心情怎么样?她说你爸喝多了,睡着了。
顾西岭的确是睡着了,他睡前说蔺书雪你放心,我不会去你房间碍你眼,你睡你的我睡我的。蔺书雪不接他茬,路过他房间的时候听到他轻轻的鼾声。
深夜蔺书雪察觉到异样,从睡梦中睁开眼,看到顾西岭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床边玩手机,亮光照在他似笑非笑的脸上,眼睛里有寒光。
换个人就要吓死了,但蔺书雪不怕,她翻个身面对顾西岭的方向,小声说:“我如果猝死,钱就都落你兜里了,就你会打如意算盘吗?”
顾西岭按开了灯,笑了起来:“老婆你说什么呢?咱们好久不见,我想你了。”
“你把灯关了。”蔺书雪说:“你一张脸惨白,人不人鬼不鬼,我看着不舒服。”
“你原来不就喜欢我这张脸?”顾西岭躺在蔺书雪旁边,去抓她手:“不公平啊,我都见老了,你怎么还那样。”他的手划过她脖颈,落在她睡衣的细带子上,轻轻一拉,蔺书雪就察觉到胸前一凉。她盘腿坐起来看着顾西岭:“你还能行吗?你要是还能行,咱们就试试。”
蔺书雪动手解他睡衣扣子,一颗一颗很慢很慢:“用吃药吗?我记得你前几年兜里总是揣着药,生怕别人说你不行。”
“你以打压我为乐吗?”顾西岭握住她肩膀,把她往怀里带:“对付六十岁的你,绰绰有余。”
蔺书雪突然甩出一嘴巴到他脸上,那一声响把黑夜都穿透了。没人能想象六十岁的蔺书雪能甩出这样的巴掌来。她在顾西岭错愕之时把他按回到床上,手掐住他脖子,任顾西岭的手怎么掐她捏她腿怎么踢蹬她她都不松手。
蔺书雪的手更加用力,死命掐住顾西岭脖子,狠狠说道:“我给你脸你就见好就收,你要是配合我,你能有个养老钱。不配合我,你看看你能不能拿到一分钱!”
“别惹我顾西岭,我分分钟就把你送进去!”蔺书雪的目光跟顾西岭进行了一场生死之战,她不怕输也不怕死,只要到她手里的东西别人别想拿走。她一如既往地凶狠,贴着顾西岭脸颊嗤笑:“我蔺娘子的外号不是捡来的。你给我记住。”
蔺书雪松开手,从顾西岭身上下来。因为刚刚发了狠,身上出了一层汗。顾西岭躺在那无声无息,半晌后突然笑了。
他快笑出眼泪了,对蔺书雪竖起拇指:“蔺书雪你是这个,你想把我送进去,你真以为我没脑子呢。想让我净身出户,做梦吧!我还真就坦白跟你说了,孩子,我有了,比顾峻川惹人疼;家我也有了,比这个破家好。你想拿捏我,等你死吧!”
顾西岭从床上站起来整理衣服,对蔺书雪说:“六十岁了,别不服输,你花再多钱在身上,皮肤也懈了。你就算赢了我能怎么样?到头来一样要孤独终老。”
蔺书雪哼了声,穿好睡衣躺回床上。顾西岭说的任何话都伤不到他,他强弩之末了,不然也不会来这一出。
在云南的时候,穆力尧曾与她讨论婚姻。因为他始终怀疑婚姻,所以好奇蔺书雪当年走进婚姻的契机。
安全感。蔺书雪是这样回答他的,那时觉得有安全感,两个人比一个人更容易混日子。穆力尧问她是否后悔当初的选择,她说我不后悔,没有人在开始的时候就能预见到未来。蔺书雪不会后悔,她只会前进。如果犯错了,她就去纠错。纠不了,就鱼死网破。
她学不会圆融,她在商场摸爬滚打一辈子,她就不可能圆融。顾峻川遗传了父亲的挺拔身姿,也遗传了母亲的性格。只是蔺书雪历练出来了,懂得变通和隐藏,顾峻川不会。爱他的人要爱死他,恨他的人恨死他。
当蔺书雪扼住顾西岭脖子的时候,顾峻川从睡梦中醒来,他觉得透不过气,索性拿出从苏景秋那打劫来的酒,去到阳台上喝酒。
马上进入十月,深夜空气凉爽,因为灯光黯淡,天上渐现几颗星。顾峻川在独酌。顾西岭提起他从前的时候,他觉得那从前是陌生的。但关于从前的种种心情,却突然拨开他心灵的厚重迷雾,现出一点形状来。
那是他少年时代无怨无悔爱一个人的单纯和热烈。
顾峻川觉得自己此生都不会再遇到那样的爱或那样的人了。他少年时代憧憬的感情并没有到来,而他在世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因为心情这样的颓败,让他的背影格外孤独。
蔺雨落去卫生间,被阳台上的背影吓一跳。她声音都抖了,喝出声来:“谁!”
顾峻川在月色下回头,对她举起酒杯:“要是坏人你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蔺雨落抚着心口让心跳慢下来,走到他旁边问他:“你怎么不睡觉?”
“想喝点。”顾峻川对她举举杯:“来点?”
“就一口。”蔺雨落要去拿酒杯,被顾峻川拉回来,他把自己的杯子递给她:“就一口,别占新杯了。”
“哦。”蔺雨落在他的注视下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这酒很好喝,她再喝一口。身体微微发热,可以抵御夜凉。她站在距离顾峻川一臂远的地方,也抬头看了看星星,再去找酒杯的时候撞上顾峻川的目光。
蔺雨落没见过这样的顾峻川,他看起来有一点难过。就连平素凶狠的眼神,都带着亮星。她困惑了。
所以当他的指尖触到她眉间的时候,她没躲,却微微偏过脸去,脸颊贴合他掌心。他温柔的碰触像她儿时在树下纳凉,树叶搔过脸庞,风带给她安慰也带给她好眠。
顾峻川的指尖就像那片叶子,点在她的眉尖,又去到她的鼻尖,唇畔,临摹她嘴唇的弧线,停在她嘴角。
蔺雨落微微张口,咬住他指尖,目光清澈温柔,像在回报这片叶子的温柔以待。
他们都困惑、都伤心,都在这个夜晚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所以当顾峻川把她拉进怀里,她没有挣扎。她的后背靠在他的胸膛,他的鼻息贴在她耳骨,而当他的掌心贴着她脖颈要她回头之时,她微微回过头,含住他的舌尖。
轻轻一下,眉头皱起,彻底陷入他怀中。
第30章 蔺雨落&顾峻川
蔺雨落听到风声吹动树叶, 沙沙地响。顾峻川的指尖缓慢撩动,开辟一个湿地乐园。
蔺雨落与他脸颊相贴,共同望着眼前的良夜。他的下巴搁在她颈窝, 微微偏过头去轻咬她滚烫的耳垂,舌尖又被她衔住,轻轻含着, 绞在一起,口津生出,被他卷走吞掉。
而他的指尖,突然浸入一片深湖, 湖面有微波,怀中人脊背挺直, 忽然安静。
蔺雨落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腕, 不知该推开还是拉近, 人又深陷进他怀里,屡次下滑, 被他屡次捞起。
“顾峻川。”她轻声唤他名字:“停下。”
顾峻川凶狠无言, 手捏着她下巴逼迫她看向深夜, 而那只手, 翻飞暴力,湖面波浪汹涌他全然不顾,嘴唇尽数吞掉蔺雨落的尖叫声, 将她狠狠禁锢在怀中,让她动弹不得。
对面漆黑的窗子忽然亮起一盏灯,蔺雨落甚至看到窗帘动了, 她想躲藏, 顾峻川的手却捏着她下巴, 在她耳边嘘了一声,提醒她噤声,要她把所有的喊声都吞回喉咙。
蔺雨落因恐惧而颤抖更凶,她捶打顾峻川的手臂,被他突然按倒在墙上,人没进厚厚的纱帘中。
周身忽然变凉,顾峻川消失了,蔺雨落却抽了一口气。手指陷入他发间,攥他的短发,掌心被他的头发扎得生疼。
顾峻川仰头看她,饮下琼浆,给她孤独的心灵无比的安慰,也允许她安慰他。
幽暗之中眼神绞在一起,突然就看透了彼此的难过和失落,只有发烫的身体最真实,它穿越黑夜里胀开的毛孔,钻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将一整个人填满。
蔺雨落拥抱顾峻川,捧着他的脸,吻他的眼睛、眉峰,经过他高耸的鼻梁,最终咬住他嘴唇。她的攀附带着无助,声音像在哭泣,终于向下倒去,倒向绵软的地毯。
蔺雨落看到天上的星星,随着夜深渐亮。对面那亮起来的灯暗了,窗帘又拉上了,外面的一切归于宁静。而她的眼里,亮起一颗一颗星。
她觉得自己变得贪婪,希望这个夜晚不要结束。就像童年树下的那片叶子,在她安睡之时,一直没有离开树,也没离开她。
她拥抱顾峻川,他们开始彼此了解,他给予的一切她悉数接受。
蔺雨落感觉到堕落的快乐,他们彼此纠缠,像小孩子吃糖果一样,一颗没了还要一颗,直到满口甜腻。
蔺雨落第二天睁眼甚至想不起前一晚的细节,但她记得她身体餍足的感觉。
顾峻川还在睡着,她轻轻掀开被子想去找点吃的,但他揽着她的手臂却无论如何掰不开。蔺雨落翻个身,看到顾峻川的唇角扬了一下,知道他又在恶作剧,就提膝撞他,被他膝盖压制住,人也顺道压制上来,人消失在被子中。
“顾峻川!”蔺雨落羞愤出声:“你…”她气息忽然不稳,索性咬住嘴唇。床垫微微陷进去,被子忽起忽落忽高忽低,最终索性被掀到床下。
“我饿了。”蔺雨落说。
“在喂你了。”
“我说的…”蔺雨落声音颤了一下,手挡住唇。
这一闹快到中午,蔺雨落匆忙起床收拾,她还要去上班,下午有团课。顾峻川慢吞吞洗漱吃饭,在蔺雨落催他出门的时候他说:“我是老板,我爱几点去几点去。”
“我着急!”
“那你求我。”顾峻川又变回那个混蛋,处处都要占上风。
“我坐公交。”蔺雨落不肯求他,拎起包向外走,被顾峻川抓着衣领子揪回来:“来得及。”
他摆出贵公子的悠闲姿态,没有刻意回避昨天的事也没有刻意提起,在他心里不过是一件平常事:他跟他合法的妻子有一场双方自愿的夫妻交流,这有什么可不自在的?他做不出躲闪害羞的表情来。也因此欣赏蔺雨落大大方方不扭捏,一心要去上她的团课,连跟他交换感受的意思都没有。
事实上也不太需要交换,对方是不是真愉悦顾峻川看得出来,也感受得到。蔺雨落的所有反应都装不出来。
更遑论那斑驳的地毯和狼藉的床单,这也装不出来。两个人都对此诚实不躲闪,带着成熟的心态处理这件事。
他们都有一种这场婚姻已经步入正轨的感觉,并且不讨厌这种步入正轨的方式:言语收敛、动作亲善、身体和谐。倘若蔺书雪跟顾西岭斗十年,他们被迫这么捆在一起十年,那他们应该也都不会窒息。
都是很聪明的人,能快速在原本不好的局面里找到好的出路,也都有摆平麻烦的能力。
还是在车上,蔺雨舟打给她:“姐,咱们30号晚上就出发。我30号下午有一个实验报告要交,交完了咱们火车站集合。你上次是不是说想吃枣糕?我排队买了带给你。”
“好啊!”蔺雨落终于想起这场看海之旅:“我瑜伽馆附近有你爱吃的鸭脖子,我去买,咱们在火车上野餐呀?”
“行。”
姐弟两个开开心心,蔺雨落在这边拧顾峻川大腿,用口型提醒他,现在告诉蔺雨舟他工作忙不去了。顾峻川起初假装看不懂,后来见蔺雨落急了,他生出了反骨,突然做出一个决定来:“小舟,你可能要多买点枣糕。”
蔺雨落看着他的目光满是疑惑,顾峻川不搭理她继续说道:“我工作室应该要带团队去北戴河拍秋季新品的照片,我在想,反正都要去,不如一起凑个热闹。你介意吗?”
“我不介意啊!那我多买几份枣糕!”
“麻烦你了小舟,到那边我请你喝酒。”
“可是我酒量不好。”蔺雨舟有点不好意思,提前跟顾峻川打底。
“没事,小酌怡情。我也喝不了多少,你姐管得严。”
电话挂断,蔺雨落摊开双手,第一你喝不喝酒关我何事?我什么时候管起这种破事来了?第二你去北戴河凑什么热闹?
顾峻川好心解释:“我喝酒时间太长。你昨天晚上就催。”
…
蔺雨落哑口无言,顾峻川用这种方式提起了昨天晚上,并传递给她这样的信息:不能一次就完,后面还有很多次。这件事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变成咱们婚姻生活的常态了。你扭捏就是你不大方。
“还有我去北戴河是去工作,碰巧了不是?”顾峻川咧咧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你到了,不用谢。晚上来接你。”
蔺雨落想跟顾峻川掰扯,但事已成定局,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开车门的时候听到顾峻川挑衅她:“你不亲你老公一下?”
蔺雨落坐回去,扯住他衣领子将他拉到面前,恶狠狠咬他嘴唇,却被他舌尖抵开牙齿,勾住舌头。顾峻川的手攥住她后颈加深这个吻,他兽性大发,又像刚开闸放水的洪流,一次两次根本放不完。
“你今天晚上还得辛苦下。”顾峻川贴着她嘴唇说:“我这人要么就一直没有,有了我就必须得过瘾。”
“像昨天晚上一样,再来十个晚上。干透了。”
“顾峻川你闭嘴,你说的是什么诨话?”
“今天让我别说诨话的是你,昨天让我快点进去的也是你。你怎么这么善变啊?”顾峻川人退回到驾驶座,手却没有。在牛仔裤沿摩挲,修长的手指伸进去。
蔺雨落双手握住他手腕:“你够了啊?”外面人来人往,她神情不敢有异样,双手用力企图制止顾峻川的出格行径。顾峻川吓唬够了,收回手,头靠在椅背上,目光玩味看她。
“果然。”他说。
“果然个屁!你是不是有毛病!”蔺雨落被他气急,狠狠打了他几下才摔车门下车。顾峻川给她发消息:“以后别摔我车门啊!你打我可以,摔我车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