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笑,眉眼弯弯,梨涡浅浅,别提多美。
王姨有一瞬的晃神,不好意思地扯扯嘴角,“太太,顾团长煮的粥,我一点力没出。”
叶朵朵仍是笑,交代王姨,“我知道这件事,别跟他说。”
这两口子怎么回事?怎么都想瞒着对方?王姨虽然纳闷,不过主人家的事情,她也不好多问,只管应下就是了。
跟顾洗砚亲手煲的粥比起来,陆时风算哪根葱,叶朵朵早把人抛之脑后,慢悠悠地喝完两碗粥,心情美滋滋地出门。
往常,叶朵朵出门习惯撑伞,为此,顾洗砚专门托人定做了好几把遮阳伞,不像市面上常见的那种大黑伞,既不雅观还极笨拙,她的伞,小小一只,颜色艳丽,随便撑一把,走到哪里,都是瞩目的焦点。
今天,例外,叶朵朵没撑伞就出门了。
叶朵朵上辈子一直住在军区大院,不过不受自己控制,到死也没好好瞧瞧这里的一草一木。
如今才发现,大院马路边,大楼旁,种满了白杨,夹杂着梧桐树,一排又一排地立在道路两旁,好不壮观。
而且很实用,即便是盛夏,只要站在树荫底下,随手摇一把扇子,也比家里凉快不少。
是以,不管任何时候,树荫最茂密的地方,总能见着一群大爷大妈,各自坐一张小马扎,大爷们下象棋,大妈们唠家常,收音机里放着广播。
叶朵朵今天穿的鱼尾裙,大红色,收腰包臀,好身段勾得淋漓尽致,打对面树荫下走过,美得不真实。
大爷们下棋专注,没人注意,大妈们不一样,她们简直就是大院八卦之源的活雷达,谁家小猫下了几只崽都摸得一清二楚。
“瞧见没?小顾那个小媳妇又出来耍了,也不知道陆时风今天会不会请她吃生牛肉。”
“不是生牛肉,我儿媳妇说了那是牛排,小年轻都喜欢吃,不过叶朵朵今天肯定讨不到吃了,顾老首长过生,小陆比叶朵朵懂事孝顺。”
“小顾也是造了孽,在外拼死拼活保家卫国,人民的好子弟兵大英雄,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不安分的主儿。”
“婚都结了,还穿得跟朵花似的,招蜂引蝶,最重要的是,脾气怪得很,昨儿个跟她打招呼,都不带搭理的。”
隔得远,叶朵朵听不到小老太太们说话,但她们看她的眼神,答案呼之欲出,要不是觉醒,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不招人待见。
叶朵朵停下来,转过身,眉眼一弯,抬手挥了挥打招呼。
盛阳灿烂,却不及她半分。
小老太太们十分惊讶,纷纷摸出老花镜戴上,不敢相信,再看看。
叶朵朵笑得更灿烂,细白的手挥得更热情。
刚说叶朵朵不搭理她的小老太太,抬头望天,喃喃自语道:“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叶朵朵怎么对她们笑得跟不要钱似的。”
“叮铃铃……”
听见熟悉的自行车铃声,叶朵朵回头望去,看到来人,明亮的双眸瞬时暗了下去,脸上的笑意也立马敛得干干净净。
五六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一人骑一辆二八扛,浩浩荡荡呼啸而来,如果不是从小看他们长大,其实跟外面的二流子差不大。
叶朵朵就是这种感觉,而书中的“叶朵朵”却觉得陆时风整天不务正业,和狐朋狗友混吃等死是风流倜傥,不拘一格。
没错,为首那个就是陆时风,这本小说的男主,作者为求新意塑造的“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别样男主。
有事没事骑车在两个大院转悠,见着好看的姑娘,小弟们负责吹口哨调戏,陆时风负责“英雄救美”,虏获一众芳心,姑娘们对他印象都不错,其中也包括书中的“叶朵朵”。
“叶朵朵”凭着她妈对顾家的恩情,十八岁那年嫁给顾洗砚,木器厂家属院,乃至军区大院,哪个姑娘不羡慕她嫉妒她,但她不是女主,作才是她的最终使命,于是,逮到机会就跟顾洗砚闹,阵仗一次比一次大,闹得两个大院人尽皆知。
陆时风瞄准时机趁虚而入,花大把大把的时间陪她,嘴巴又甜,哄她高兴,她跟他抱怨顾洗砚不好,陆时风从来不会帮他三叔说句好话,就会火上浇油,撺掇她离婚。
现在看来,陆时风哪里是哄她,分明是给她灌迷魂汤,他要她离婚,也不是多喜欢她,只是为了吃软饭,顾洗砚的钱,他不敢使,她的钱,他用得心安理得,理所当然。
“叶朵朵”舞蹈天赋极高,进文工团两年登台演出,惊艳四方,大受追捧,北城谁不认识,成为歌舞剧团挑大梁的角儿,文工团的福利待遇虽然不错,但是完全不够陆时风霍霍,陆时风便怂恿她拍电影,“叶朵朵”也是猪油蒙了心,信了陆时风的鬼话:真正的艺术家,需要更大的舞台。
而且跟她保证:有他担保,组织不会追责。
结果,电影一上线,文工团就把她开除了,“叶朵朵”各方求助也没能留下,倒是陆时风打着她的旗号,很快晋升为团里的头牌编导,捧红了第二个的“叶朵朵”,不是别人,正是她异父异母的继姐,林思清。
可笑的是,林思清是“叶朵朵”一手带出来的。
“叶朵朵”摔断了腿没了孩子,林思晴主动上门照顾她,“叶朵朵”变着花儿地为难,林思晴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好一朵坚强的小白花。
既然“叶朵朵”打心底瞧不起林思晴,为何又要倾囊相授地教她跳舞?
对此,作者一句话描写“叶朵朵”当时的心理活动:就算林思晴学会了跳舞,她也不可能比得上她。
结果,打脸一如既往如约而至,即便三十岁,林思晴照样登台大放光芒,而海王陆时风也彻底被她身上那股子不屈的韧劲所虏获。
“叶朵朵”推开房门,狗男女赤条条地忘我奋战。
“叶朵朵”几近崩溃,感觉天都塌了,然而她还没说什么,林思清先哭了起来,那叫一个委屈,陆时风哄完她骂“叶朵朵”白眼狼,要不是林思清她哪有今天?!
林思清楚楚可怜地依在陆时风怀里:“朵朵,我跟时风是真心相爱的,你就行行好成全我们吧。”
“别管她,”陆时风扫过“叶朵朵”的双腿,“她一个废人能拿我们怎么样?”
给了“叶朵朵”当头一棒,原来在陆时风眼里,她只是个没用的废人。
“万一妹妹跟三叔告状,三叔不会放过我们的,时风,我好怕啊。”林思清瑟瑟发抖地抱住陆时风。
就是这句话,陆时风动了杀心,他将“叶朵朵”锁进房间,一把火点燃了小洋房……
叶朵朵想起这些剧情,气不到一处来,就这样,还是“叶朵朵”咎由自取,作者脑子指定有点什么大病。
陆时风的出现,顿时引来所有目光,小老太太们复杂的眼神,在他和叶朵朵身上来回扫视。
平日,顾家那个小媳妇,才不管有没有旁人在场,一看到陆时风,就像野狗看到肉骨头,眼睛亮晶晶地黏上去。
想必,今天也一样。
陆时风用力一蹬脚踏,二八扛从叶朵朵跟前驶过,带起一阵风,撩动叶朵朵乌黑的秀发。
叶朵朵回眸,莹莹剪水瞳,一如海棠醉日。
陆时风双眼不受控地跟随,险些撞上路边的一棵白杨,略显狼狈地刹住车,两只脚撑地上,整个身子趴在自行车上,像一只□□。
小弟们经验老到,停成一排给陆时风撑场面。
陆时风顿时觉得自己威风凛凛,将方才的窘迫忘得一干二净,若无其事地端正身子,跨在自行车上,意气风发地抬手,冲叶朵朵招了招。
没有哪个女人,他拿不下,即便是叶朵朵,作为两个大院最漂亮的女孩子,还不是跟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他,就这,不知道给陆时风长了多少脸,小弟们对他更加崇拜,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陆时风回头给小弟们使了个“都看好了”的臭显摆眼神。
叶朵朵抬脚走向他。
叶朵朵越过他走了过去。
陆时风:“!!!???”
第3章 反手一巴掌
黏人的小妖精,今天当他是空气。
陆时风惊了,眼珠子差点掉地上,听到身后的小弟偷笑,陆时风不服气地追上去,叶朵朵故意放慢脚步,陆时风亦步亦趋跟着,车子摇晃不定,随时可能摔下去。
“朵朵生气了?”顾洗砚昨天回家,陆时风没胆子过来找叶朵朵耍,他以为对方因为这个跟他发小脾气。
这种情况时常发生,陆时风早就应对自如,叶朵朵矫情多事,其实很好哄,跟三岁小孩一样蠢。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白兔奶糖递过去,望着叶朵朵白得发光的侧脸,柔声哄道:“好妹妹,别生气了,哥哥保证不会有下次。”
陆时风花花肠子,院里一堆好妹妹,每天出门揣满了糖,哄完这个哄那个。
叶朵朵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陆时风不依不饶,伸长胳膊,直接喂到叶朵朵嘴边,“好妹妹,哥哥知道错了,原谅哥哥这回好不好?”
叶朵朵不耐烦地挥手,陆时风手背挨了一巴掌,手里的奶糖弹飞出去,好几颗狠狠地砸他脸上,生疼。
甚至眼角红了一块,他却不恼,仍是笑嘻嘻的。
这就是陆时风过人之处,脸皮厚过城墙,不然软饭也不能吃那么理直气壮。
无论“叶朵朵”怎么发脾气,他都舔着一张脸冲她笑,跟家里那位形成鲜明对比,慢慢的,“叶朵朵”接受了陆时风的洗脑,顾洗砚对她毫无感情可言,娶她只是为了面子,而陆时风爱死了她,才会这么宠她。
实则,陆时风不仅宠着她,对其他好妹妹也这样。
而顾洗砚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看着陆时风笑得贱嗖嗖的嘴脸,叶朵朵深吁一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妹妹……”陆时风一开口,就被狠狠地扇了一耳光,他整个人都懵了,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真的,她很想忍,可是,他一直喊她好妹妹,叶朵朵烦死了才动的手。
这一巴掌打得响亮,下象棋的大爷们也扭头往这边看。
陆时风好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朵朵你打我干嘛?”
“叶朵朵”的名声已经够臭了,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成了她的不是,叶朵朵不想多出个泼辣蛮横的骂名。
再者,大妈们口口相传的功力了得,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她不希望顾洗砚一回来,听到她跟陆时风在大院打情骂俏。
叶朵朵先发制人,捂住屁股,红着小脸连退几步,拉开跟陆时风的距离,随即痛心疾首地指着对方,带着哭腔地控诉道:“小风,你干嘛啊?说到底我也是长辈,你,你怎么可以对我……”
后面的话,没说。
但这样更有张力。
此情此景,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陆时风对她做了什么,大爷大妈立马投来怒其不争的目光。
陆时风一口咬定:“我没有,别乱说。”
大爷大妈有所动摇,齐刷刷地看向叶朵朵,毕竟先前都是她黏着陆时风,陆时风也是身不由自,碍于他三叔的面子,对叶朵朵稍加照拂。
当然这些都是陆家人对外的说辞,脏水泼女方身上,陆时风一清二白,而碍于顾老首长和顾洗砚的面子,大院没人敢动“叶朵朵”一根头发,最多扎堆说说闲话。
叶朵朵也不跟他争论,大眼睛变得湿漉漉,要哭不哭的样子,才叫人最心疼。
大爷大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小姑娘意见太深,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说不定今天这事就是陆时风的不对。
叶朵朵生得美,是不争的事实,而陆时风正值躁动不安的年纪,对其有所心动,不合情,却合理。
“时风,不是大爷说你,大院那么多姑娘,主意怎么就打到你婶子头上了,也不怕你三叔回来一枪崩了你。”张大爷好心跟陆时风提个醒。
顾家陆家几十号人,陆时风最怕顾洗砚,打小就怕,别说见着他人,光听到对方名字,都像耗子碰到猫。
正因如此,他才不想顾洗砚好过,不择手段地要赢一回。
陆时风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大声地跟所有人解释:“误会,都是误会,朵朵是我婶子,我敬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其他想法。”
叶朵朵弯了弯眉眼,一脸的人畜无害,开口:“大外甥,乖,叫婶子。”
陆时风硬着头皮乖乖地喊了声婶子。
叶朵朵捡起地上一块奶糖递过去,“乖,吃糖。”
陆时风脸都绿了,望着叶朵朵纤细的背影,纳闷不已,死丫头今天吃错什么药了?跟他发这么大脾气。
过两天好好哄哄才行。
*
顾洗砚三代从军,家庭背景虽然强硬,但他升团长,跟家里一点关系没有,是他自己用血和汗拼出来的。
两年前出任务险些丧命,立了一等功,分得一套房,离老宅有段距离,步行需要十多分钟。
婚前顾洗砚一直跟家人住,和“叶朵朵”扯证后搬出去,是想给她一个完整家,想她过得自在舒心。
“叶朵朵”好心当驴肝肺,往死里作,她是舒心了,顾洗砚的日子就糟心了。
到了老宅,花姨开的门,见了叶朵朵,一脸震惊,没想到她今天会过来。
顾家这个小儿媳,没入门前就名声在外,是个不安分的主儿,以为跟顾洗砚结了婚知道收敛,结果,变本加厉,顾老首长念在她妈的救命之恩,才对她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叶朵朵天不怕地不怕,唯独不敢招惹顾老首长,婚后来老宅的次数屈指可数。
花姨前两天跑去邀请,她也说自己有事来不了,怎么突然……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叶朵朵率先开口喊了声花姨,一如既往的娇滴滴,仿佛山涧的百灵鸟在歌唱,不同的是,往常带着娇蛮,今天诚意十足。
错愕中,花姨抬头对上叶朵朵的眼睛。
圆乎乎的大眼睛盛满笑意,亮晶晶的,幼时在老家后山捉了一捧萤虫,放进蚊帐,也就这般光景。
“花姨,我爸呢?”叶朵朵自己拿拖鞋换上,站直身子问花姨。
花姨恍恍惚惚,再次愣神,半晌回过味来,“哦,老首长啊,在后院遛鸟。”
不怪花姨反应大,是“叶朵朵”自作自受,跟顾洗砚结婚这么久,一直没改口喊老首长一声爸。
“谢谢花姨。”叶朵朵冲花姨甜甜一笑。
顾洗砚一次醉酒跟“叶朵朵”说,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多笑笑好吗?“叶朵朵”回他一句:我又不是卖笑的。
现在,叶朵朵很听话。
花姨不禁感叹:这孩子好像懂事了不少。
顾家老宅后院有棵大榕树,三四个成年男人抱不下,顾老首长退休后,闲来无事,自己动手砌了石桌和石凳,夏日坐树下乘凉最合适不过。
顾老首长已过七十,经过岁月的荏苒,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身子骨却硬朗得很,可谓是老当益壮,提着一只鸟笼站在树下,腰板挺直,举手投足间透着英姿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