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朵朵一看到顾老首长,眼眶就忍不住地微微泛热,在顾家,除了顾洗砚,顾老首长对她最好。
所有人都劝顾洗砚跟她离婚,只有顾老首长无条件地护着她,并扬言顾洗砚敢离婚,他就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是她不珍惜。
犹然记得,“叶朵朵”和顾洗砚办完手续回来,远远看到坐大门口的顾老首长,佝偻着背,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后来“叶朵朵”意外流产,顾老首长更是气得当场晕厥过去,送进医院住了大半个月,也硬是没抢救回来。
是“叶朵朵”害了这个真心实意待她的老人,一想到这,叶朵朵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
叶朵朵眼神过于炙热,顾老首长有所察觉,转过头看向她。
不愧是亲生,老首长跟顾洗砚一样,面冷心热,表情很少,但看到叶朵朵,嘴角还是很轻地动了动。
在场除了顾老首长,还有他的二女儿顾洗薇和外孙女陆时雪,大儿子顾洗廷早调去了南边,已经有些年头没回来了。
“爸,洗砚他媳妇还没改口吧?”顾洗砚跟叶朵朵的婚约,顾洗薇最初就是第一个反对,倒不是多替弟弟着想,而是有自己的盘算,与其让唐曼宁的闺女嫁进顾家,还不如把丈夫的外甥女介绍给顾洗砚,亲上加亲,没想到给叶朵朵搅黄了,顾洗薇看到她就来气,阴阳怪气地哼了声,“既然没把自己当顾家人,今儿个您过生跑来干嘛?”
话音未落,一道女声娇滴滴地插进来,“爸~”
顾洗薇身体一僵,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儿,陆时雪在吃糖拌西红柿,嘴边染了一圈红,毫无形象可言,见她妈盯着她看,她胡乱地擦了擦嘴,摇头道:“不是我,我声音没这么好听。”
嘴里还有西红柿,一说话,汁水四溅。
顾洗薇嫌弃地抹了一把脸,再次转动脖子,不情不愿地瞧向叶朵朵。
叶朵朵笑盈盈地站在一丛太阳花前面,人比花娇。
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拢至脑后,露出一张标准小巧的鹅蛋脸,五官精致,皮肤白皙,颊上透着自然的嫩粉,一抹红唇不点而朱,眼睛水蒙蒙的一片,仿佛会说话般。
美得像个瓷娃娃,一碰就会碎的那种,只能小心地哄着捧着。
难怪叶国伟把人接回来那天,木器厂家属院人人都在夸:这哪是住乡下的姑娘,分明住月儿尖尖上啊,从头到脚美得发光发亮。
当时顾洗薇就觉得那些人疯了吧,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还没张开,哪个不是跟豆芽菜一样,唐曼宁那个乡下闺女能好到哪去。
直到亲眼所见,顾洗薇大跌眼镜,古人说十三四岁就倾国倾城,竟然是真的。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年复一年,叶朵朵越长越好看,整个北城找不出第二个与之媲美。
好在性子给叶国伟那个继妻宠坏了,顾洗薇心里这才平衡一点。
她闺女怎么能处处输给唐曼宁的闺女。
“爸!”叶朵朵愧欠顾老首长太多了,这辈子她一定会加倍偿还,一口一个爸喊得不要太自然。
顾洗薇以为她爸久经沙场,叶朵朵对他撒娇,老爷子必定不为所动,结果一扭头……
第4章 挖坑
顾洗薇看到自己老爹眼睛笑没了。
而且,很明显,他想要控制,只是嘴角压不下去。
顾洗薇咬紧后槽牙,好气。
瞥到闺女看他的眼神,顾老首长这才有所收敛,轻咳一声,对着叶朵朵招了招手,“小朵,过来。”
小朵……
从第一次见面,顾老首长就这样叫她,直到“叶朵朵”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顾洗砚离婚,他便不再喊她小朵。
叶朵朵吸了吸鼻子,抬脚走上去,站到顾老首长的身边,乖巧地又喊了一声爸。
不管多少遍,顾老首长都受用,再次笑眯了眼,一脸欣慰道:“乖。”
顾洗薇瞳孔微张,写满不可置信,平日里不言苟笑威严凛凛,对子女一向严厉古板,即便是老来得子最得宠的小儿子,也很少对他笑颜相对的老爷子,居然这么宠着叶朵朵这个野丫头,确实让人为之大骇。
顾洗薇给陆时雪使眼色,让闺女跟叶朵朵争宠,她不是对手,但隔辈亲。
陆时雪埋头干饭,没看到。
顾洗薇给她一脚。
陆时雪抬起头,夹起块糖拌西红柿递过去,一脸肉疼。
顾洗薇怒其不争地摁她脑袋,“除了吃,还知道啥?”
陆时雪小声争论:“民以食为天。”
顾洗薇难得跟她说,她这个女儿,乖巧温顺不假,有点憨也是真。
叶朵朵挨着顾老首长入座后,贴心给老爷子倒了杯凉茶,老爷子喝了口,夸赞今天这个茶不错,甘甜爽口。
顾洗薇翻白眼,偷偷打量叶朵朵,身上除了挎了个小包,可以说是两手空空,“弟妹真不当自己外人了?爸过生也没点表示?”
叶朵朵伸出手,轻轻将身前的挎包扶正。
顾洗薇笑出声,又道:“爸过生的礼物,我跟你姐夫老早开始准备,上个月特意跑了趟沪市,终于挑中一只花瓶,据说是宋朝的老物件,花了不少钱呢。”
字里行间不无带着炫耀和摆阔。
还说亲闺女,居然不知道顾老首长最是反对铺张浪费,花白的眉头拧成一团。
“送礼不在贵重,而在心意,”叶朵朵不慌不忙地打开挎包,取出一件用手绢细细包裹的物什,展开,是一方成色上佳的砚台,小心地递上给顾老首长,“爸,这是我跟洗砚准备的生日礼物,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顾老首长眉头舒展开,显然喜欢得不得了,倾身去仔细打量,嘴里念着好好好。
顾洗薇不高兴了,脖子伸得老长,看了两眼,意有所指:“这么好的羊脂玉,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顾老首长眉头又皱起来,已经不是第一次怀疑,顾洗薇不是自己亲生,简直视财如命。
“二姐,这个不是白玉,”叶朵朵耐心地跟顾洗薇科普,“是白云石,石质细腻,坚实,不发墨,常作砚台之用。”
顾洗薇尴尬地咽了咽口水,讪笑道:“就说不太像玉石,原来是块烂石头呀。”
往陆时雪背上一拍,又道:“小雪,去把花瓶拿来给你婶子看,什么叫一分钱一分货。”
暗讽叶朵朵没见识,上不了台,当事人没发作,顾老首长脸一板,厉声呵道:“胡闹!”
随即小心地端起砚台,瞪着顾洗薇,恨她不识货,“这是白云石,市面上极其罕见,多少收藏家梦寐以求。”
“也就说很值钱了,洗砚那么勤俭一人,肯定不是他的主意。”顾洗薇苦口婆心地教育叶朵朵,“弟妹,不是二姐说你,结了婚,这钱就该花在刀刃上,怎么还像以前大手大脚,就算再大的家业也不够你霍霍。”
“二姐教训得对。”叶朵朵温顺地点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这让顾洗薇很不习惯,她不是最牙尖嘴利吗?今儿个没吃药就出门了!
正纳闷,就听到叶朵朵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洗砚也经常跟我提及,勤俭节约是顾家家训,他希望我铭记于心,不然我也跟二姐一样,花大价钱买一礼物送给爸了。”
顾洗薇脸上挂不住,立马接话:“少唬我不懂,爸刚还说你们这个砚台值钱。”
“白端砚值钱,又不是白云石,”叶朵朵笑盈盈道,眉眼间掩不住骄傲之色,“洗砚上次出任务,偶然得了这块白云石,知道爸喜欢收藏砚台,就自己动手做了一个。”
风轻云淡的语气,让人觉得制作砚台特别简单,跟上菜市场买大白菜一样,随手一指就可以了。
再说,那方白端砚边沿甚至刻了繁杂的花纹。
即便如此,顾洗薇也不敢怀疑,毕竟她那个弟弟有着通天本领,除了生孩子,没有什么他不会。
一听砚台是儿子亲手制作,顾老首长眼睛一下亮了,小心地端起来,爱不释手,感叹道:“兔崽子终于长大了,知道心疼他老爹了,就说这媳妇没娶错。”
他这个小儿子,就是块硬石头,结婚后,柔软了不少,别人不知道,他当爹的能不清楚。
“小朵说得对,”顾老首长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顾洗薇,“礼物,不在贵重,而在心意。”
顾洗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煞是好看。
念在顾洗薇是陆时风的妈,“叶朵朵”对她处处忍让,甚至巴结讨好,对方却没给过她一次好脸,反而变本加厉地蹉跎她,就连她摔下楼梯断腿流产,也跟顾洗薇难逃干系,既然她不想她好过,她也只好奉陪到底。
饭桌上,顾老首长问顾洗薇:“小风怎么没来?”
“他呀,”顾洗薇撒谎,面不改色,“这不在家备考嘛。”
叶朵朵给顾老首长盛了一碗鸡汤,长辈语气感叹道:“还是小风有主意,念完高中就一直在家备考,说起来也有五年了吧?”
言外之意,五年里,陆时风不务正业,在家混吃混喝。
顾洗薇一时语噎,一口闷气堵在喉咙,不上不下,很难受,深吸一口气道:“这不是恢复高考没几年嘛,我相信小风今年一定能考上。”
“我也相信小风,”叶朵朵表明完立场,继续道,“还有三天高考,他一定是胸有成竹,不然也不能骑个车在院里闲逛,劳逸结合,可以理解。”
三言两语,将顾洗薇撒的谎击得七零八落,顾洗薇心里恨毒了叶朵朵,这么多吃的怎么也堵不上死丫头的嘴。
“还有三天高考?!”一直闷头干饭的陆时雪突然抬起头,震惊不已,念念有词,“完蛋了,过完年,我哥就没摸过书。”
顾洗薇桌下给陆时雪一脚。
陆时雪后知后觉解释道:“我哥以为十一月才考试。”
为高考苦心备战五年,怎么可能连考试时间都不知道,答案显而易见,顾老首长脸色越发阴沉,撂狠话:“今年考不上,送前线去,顾家不养废人。”
顾洗薇很宠儿子,从小到大没让陆时风吃一点苦,看他长得人高马大,不过一绣花枕头,名副其实的小白脸,就他这样上前线,相当于要他的命。
叶朵朵想要她儿子的命,两人的梁子算彻底结下了。
碍于老爷子发的话,她又不敢说什么,就心里盘算着能不能走点关系,让陆时风考上,随便哪所学校都行。
“爸,小雪考上市文工团了,”顾洗薇岔开话题,将闺女拉出来溜溜,同时踩上叶朵朵一脚,“弟妹,二姐好心提醒你一句,这女人呀,不管模样好不好,都该有个工作才行,以色侍人终究不能长久,别等洗砚厌烦你了,才想起自己是人,不是那吸血蚂蟥。”
顾洗薇盯着叶朵朵那张狐媚子脸,再次强调:“好看不能当饭吃,更何况,你也不能美一辈子不是?”
“妈……”陆时雪刚要开口,被她妈一眼瞪回去,“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思晴虽不及你漂亮,但人家踏实勤恳,考上了厂里的宣传科,是他们科室最年轻的干事。”如果让她在林思晴和叶朵朵中间选一个做她儿媳妇,不用问,顾洗薇肯定中意林思晴。
顾洗薇的心思,叶朵朵能猜不透,顺着她的话道:“我姐的确能干,跟小风很般配,俩人今天还约到西西图澜娅餐厅吃牛排呢。”
顾老首长面色阴沉地放下筷子,“不是在家备考吗?”
顾洗薇头皮发麻,正想岔开话题,就听到叶朵朵问她:“二姐准备什么时候上我家提亲?”
顾洗薇面有窘迫,林思晴是不错,不过跟他们家比起来,还是门不当户不对,她儿子那么优秀,北城最好的姑娘才配得上他。
“我哥不喜欢林思晴,”陆时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每次都这样,“婶子,我哥喜欢你。”
“混账东西!”顾老首长拍案而起,吹胡子瞪眼,可见他多生气,“小朵是他婶子!信不信,老子今天一枪崩了他!”
真是妈妈的好闺女,一句话一个坑,不把你妈你哥活埋,你过不了是吧?回家再收拾你。
当务之急,是老爷子息怒,顾洗薇连忙打圆场,“爸,童言无忌,小雪还是孩子,小风再混也不能惦记他婶子不是?”
老爷子这么偏心,她都不敢提是叶朵朵缠着陆时风,不然,陆时风第二天就得送去前线。
为了抱住儿子的小命,顾洗薇回去就让陆时风跟人划清界限。
“最好是。”顾老首长拂开顾洗薇,警告地看她一眼。
顾洗薇讪笑地坐回去,旧话重提,“还是我们小雪出息,比朵朵小好几个月呢,一考就考上了市文工团。”
“二姐,其实我也考上了……”叶朵朵卖官司地顿了顿,无辜地眨着大眼睛,才继续道,“部队文工团。”
顾洗薇:“!!!???”
就算是北城,市文工团也不能跟部队文工团同日而语。
顾洗薇刚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难堪,简直是自取其辱。
“婶子你好厉害啊。”陆时雪脸上漾满了崇拜和仰慕。
顾洗薇咬牙切齿质问陆时雪怎么没早点跟她说。
陆时雪耸肩摊手,很委屈,“我想说来着,你不让我说,骂我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顾洗薇:“……”
第5章 娃娃亲
顾洗薇吃完饭就离开了老宅,回到家,气急败坏地给顾洗砚打了通电话。
很快接通,对方语气明显比顾洗砚温柔不少,顾洗薇怔了怔,以为打错了,确认地问道:“洗砚吗?”
顾洗砚一听是顾洗薇,脸上神情冷了几分,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这才对嘛,没打错。
顾洗薇也不管顾洗砚忙不忙,碎碎念地抱怨叶朵朵的不是,有些事来回说好几遍,顾洗砚时不时地抬手看表,十分钟后,终于忍不住打断对方:“说完了。”
不是询问,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让还有一肚子苦水没吐完的顾洗薇脑子有一瞬的空白,稀里糊涂地回了句:“说完了。”
接着耳边就响起一阵嘟嘟声。
顾洗薇傻眼了,她弟就这样挂了她电话,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她弟脾气也越来越难伺候了。
顾洗砚挂了电话,黑着脸坐椅子上,盯着桌上的座机,直勾勾,如临大敌,他第一次觉得他姐这么唠叨,一个电话能打近十分钟,这么久,他媳妇想给他打电话也打不进来。
没打进,她会不会生气?
他要不要打过去哄哄她?
纠结之际,程远方敲门进来,拍了拍顾洗砚的肩膀,一脸找抽样:“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都跟你说了,结婚和自由,不可兼得,这才出门大半天,弟妹就查你岗,过两天还不把电话打爆。”
顾洗砚看他一眼,他倒想。
程远方坐到对面椅子上,半虚着眼睛打量顾洗砚,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帅气,难怪校领导拉他去拍宣传照。
他跟顾洗砚一个军校毕业,读书那会儿这家伙就特招姑娘喜欢,隔壁卫校的小护士每天来校门口堵人,各式各样,模样都不错,顾洗砚看都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