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元亮清亮的声音传来。
“是我,我来看看大师兄。”顾长夏凑门口说了一声。
门很快应声开了。
“哎呀,长夏师姐,我的天呀!”元亮见到她来,也不迎客,也不给顾长夏说话的机会,他翻转身就朝屋子里跑。
很快内院传来他堪称嘹亮的声音。
“季师兄!季师兄,长夏师姐来看你的来了。”
那个方向,按照屋子格局,应该是练功室。
顾长夏赶忙进院子,在内院门前说道。
“大师兄,你若是在调息休养,不必起身,我…”
刚想说问一声好,就走。
内院门被打开,大师兄还在整理衣襟的手放下去。
“无妨,我已经调息一周天,伤好了…不少。”
虽然这么说,他的面色仍旧比平日要苍白几分。
顾长夏有点过意不去。
“你身体还没好,要不先去休息,不必费神管我,我…”这就走三个字没能说出来。
大师兄比了个请的姿势,走在前面。
看背影甚是坚持。
元亮那小家伙,咚咚咚的脚步,背影和晃动的头发似乎在闪闪发光,他高兴地跑出小厨房,应该去烧水泡茶去了。
这劲儿跟柯小元有点相似,都元气满满的。
顾长夏随着前面青衣的俊美青年,两人穿过长廊,来到暖厅。
两人落座后,元亮已经手脚麻利地拖着茶盘过来。
随后笑眯眯地看两人一眼,高兴地出门去了。
这小子,有点元气过头了吧。
“三师妹。”
顾长夏从元亮那儿拉回视线,就见大师兄递过来一盒青玉盒子的活血化淤膏。
这个跟师尊给她的一样的,都属顶级药品。
“师尊已经给了我一盒,用上以后膝盖已经不疼了。”
大师兄见此点点头,修长手指如玉,还是推了药膏到她跟前。
“大师兄,我看你面色苍白,要不然去休息?”
顾长夏仍旧如此提议。
大师兄黑亮视线望了她一眼,抬手给她倒茶。
顾长夏便想那跟他喝一杯茶后,再提议离开。
结果大师兄喝了一口茶,就坐到琴旁,琴声如春日潺潺之水,从他指间流泻而出。
顾长夏把这个理解为音乐家对音乐的痴迷,一刻也离不开。
她特意感受了一下,大师兄这次没有作到用上灵润。她便慢慢地喝茶,打算听他一曲弹完,就起身告辞。
大师兄今日的琴音与往日有些又有些不同,分外的温情脉脉,含情似水。
侧脸被柔亮光线雕琢,只觉光亮至美,如玉石般温润。
偶尔视线飞过来一眼,也是转盼多情,十分迷人。
顾长夏心想。还好是她,要是刚刚那两个妹子,此琴此景一来,此生哪还能惦记其他人。
她猜测。
刚刚大师兄闭门不见二女,应该是在避嫌。
书中,大师兄对女主就是忠贞不二,很懂得避嫌其他妹子。
不过她这个三师妹,他也应该避避嫌才对的。
等一曲完了,顾长夏将一个小小白玉盒子装着的安魂丸推过去给大师兄。
“大师兄觉得疼痛时,点上这枚安魂丸便可缓解。若实在难受,可…去找宗门医修,施以针灸之术调理。”
这送出去的可是一枚中品安魂丸。
她那小哥哥,她都没舍得给他乱用。
大师兄一路帮助她良多,而且十分体贴,没有拆穿她一路追踪。
这份温柔照顾之情,顾长夏心底十分感激,所以才舍得拿这灵药,给他‘浪费’…
实际上,大师兄这点伤,应该用不上这种安魂丸。
随后,她便告辞离开。
等她到屋子门口,回身看去,大师兄才缓缓关了侧门。
柔亮的光线挡在门口,东边的屋子在雪景下一片朦脓黑影。
顾长夏推门进屋。
元亮看着昏黄灯光下,笑容浅淡的季师兄,他开心地道。
“季师兄,长夏师姐来看你了。”
“嗯。”
“不过。长夏师姐先去了对面逢仙居看过傅师姐后,再来的这里。”
“……嗯。”
俊美青年面色微微僵了僵,又暖意融融一笑,衣袖翻飞间,背影愉快地进屋去了。
“哎呀,季师兄。金钟城那位南师兄,去看长夏师姐去了!”
侧门关上,元亮的叫声很大。
季远尘捏着存放着安魂丸的玉盒的手指不由微微一紧,他飞身上了屋檐。
果然见到一角发带在风灯下一荡,进得白晶楼去了。
风雪呜呜呼啸,山中挂满冰柱的枝条在夜色下咯吱撞出玲珑响声,偶尔扑簌簌冰柱子掉落雪地声音响起一片。
朦脓灯光中,小小的白晶楼,宛如雪白世界中一枚浅黄暖玉,宁静安然美好。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院子门打开,两道人影被灯光拉长,如交颈鸳鸯,掩映在雪地里。
“风雪甚大,天气寒冷,你腿伤未好,不必送我了,回去吧。”
“南师兄,今天这事真的很对不住。”
“无妨。这事本是我疏忽,怎能怪你,应该由我道歉才对。”
女子清浅地笑起来。“南师兄,咱们不要怪来怪去的了。风越来越大,你快回去,我站着看你过了山坳再关门。”
“嗯。”
“对了,明日开始,我能继续去南师兄那儿修习针灸之术吗?”
“只要长夏师妹愿意来,我自然欢迎之至。”
“那我明晚开始,继续来找南师兄学习。南师兄,慢走。”
“你快回去,不必送我。”
两人几句话,甚是温柔含情。
雪夜下,纤柔娇美的身影,绣鞋踏着尺厚大雪,默默站在风雪中,直到男子的身影,在远处山坳微微回身告别,融入漆黑夜色中。
雪地中的女子才微微转身,侧脸在昏黄的风灯下,似有些迷茫,也有些温柔,终究浅淡一笑,回身进屋。
那浅淡一笑中的点点柔情,令季远尘分外心惊。
三师妹…因为师尊定的人选,或许,终究还是妥协了。
长此以往,也许慢慢地,她将忘却那日花蝶城的璀璨灯火…
长立风中一阵,季远尘眸光在暗夜中幽幽闪动,他飞跃下楼。
回到厅中,低头扫一眼青色圆领袍…三师妹情有独钟这袍子,视线总是迟迟不舍得离开,故而近日他多数时候,选择穿着此类衣袍。
念及接下来…的行动。
季远尘进屋,换了一身交领右衽的松软常服。
交代元亮今晚不必等他,让他先歇息后,他便迎着风雪出门。
但觉远处山坳口,白影闪动。
季远尘眼神微闪,运气瞬身。
抢在那白衣青年之前,落到白晶楼前,微微顿了顿,抬手叩响门扉。
“谁呀?”三师妹清冷淡雅的声音。
“三师妹!是我。”
季远尘掩唇,一只手微微运力,于丹田处灵力威震。
感受到舌尖铁锈味微微上涌,他停下灵力,手掌无力扶住门框。
吱呀一声,门开了。
“哎呀,大师兄,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你怎么,啊,快扶住我。”
寒风中,青衣的俊美青年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温软的一只小手,用力地扶住他的胳膊,把他扶进院子。
“大师兄,你这是…你别吓我,我去喊师尊过来。”
“不必!”季远尘出声阻止,“三师妹,劳你先给我行针,我有些眩晕。”
“我?可是我得医术真的不行……大师兄,你别晕。行,扶你去药房扎针,等你好些了,就去找师尊。”
“嗯……”
两人‘跌跌撞撞’去往内院。
虚掩的院子门,被季远尘暗自运力,将其合上,阻挡其外正在窥探的白衣青年。
顾长夏抱住大师兄的肩膀,扶着他匆匆进到药房。
十来盏宫灯被她倏然点亮。
她冷吸了一口气,强自冷静下来,解开金针摆在一侧。
“大师兄,你伤在何处?”
“丹田。”往日里清冽的声音,有些微嘶哑。
俊脸在灯光下一片苍白,冷汗细密爬上了他的额角。
他此时应该一定已经痛极。
或许大师兄本是去师尊那儿,谁知到她这儿便撑不住了。
顾长夏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扫而空。
此时先稳住大师兄的丹田再说。
她金针细探之下。发觉大师兄这丹田灼烧似火,隐然有清脆鸟鸣之声…
果然天才的丹田跟旁人很不一样。
而大师兄跟卫安宁一样贴心,他很会按照医书受伤。
凌泉公子当年也遇到过一模一样的症状,那位伤员,是他的妻子杜若仙子。
不过,杜若仙子那时还是凌泉公子的爱慕者。
她自震丹田,倒在了他的门扉前。
凌泉公子捡了病号回屋,每晚医治,第二日,伤情便更重。
他便一次次帮着医治。
直到某天,被病号亲上脸颊,磕开了他尘封许久的心……
在这次病例之上。凌泉公子后期有一句批语,金凤血脉者,乃冷傲狡诈之辈,劝后来者莫要落入他们深情编织的情网陷阱,否则终将插翅难飞…
从两人那遗留下来的秘境宅子来看。凌泉公子的确插翅难飞,一直与杜若仙子长相厮守,直至大战来临,两人双双战死在修真界终极灭魔之战中。
史册上,他们都是拯救人类于水火的英雄。
大师兄虽然也是金凤血脉者,天才的骄傲是自然有的,狡诈…顾长夏是没太看出来。
从她追踪大师兄这些日子来看,大师兄实实在在是一个温润的端方君子。
至于自震丹田受伤…这更不可能。
大师兄今日引动凤凰真身异象,损伤丹田也是自然而然之事。
有了凌泉公子的医书在前摆着。
顾长夏心里有底,便不怕了。
“大师兄,接下来,我要替你施针,不过,必须要解开你的衣襟。”
她问了一声。
俊美青年微微看了她一眼,便撇开视线,语声清淡。
“无妨。”
他这比卫安宁镇定多了。
换卫安宁在这,此时应该已经面红耳赤,要摆出哥哥的谱训斥她了。
“那大师兄,事不宜迟,我便开始了。”
顾长夏见大师兄面色苍白,说话声也有低沉无力。
“得罪了,大师兄!”
她直接上手。
滋啦一声!
季远尘看着被…撕开的衣裳。
这与他预想的似乎…不太一样,三师妹会如此下手,他不曾预料。
下手如此之快,他更加不曾想象。
热霞如潮水般,攀升向脸颊。
季远尘脸扭向一旁,竭力镇定。
顾长夏见他瞬间绯红的俊脸,有点儿想笑。
原来这人刚刚在强撑,这衣衫一解开,与卫安宁其实也相差无几。
这害羞劲儿。
她一指弹射一枚安魂丸到香炉中,点燃。
随即深吸一口气。
此时不比给卫安宁施针,可以慢慢地来。
她根本无心欣赏美‘色’,收敛心神后,便开始按照凌泉公子书中行针手法,开始给大师兄施针。
大师兄起初嫣红的面色,渐渐被苍白之色替代。
她这手法还是太粗糙,不比凌泉公子,能一边施针,一边给病人减轻痛苦。
“大师兄,你再忍忍,我给你后背上完针后,才能腾出手来,帮你缓解痛苦。”
“无妨,不疼,你别怕。”
“嗯。”
这是她第二个病人了,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此时的确没有当初的慌乱。
前方施针完毕后,顾长夏抹抹汗,转去后背,继续给大师兄施一遍针。
随后,她转过身去,蹲着写程序,复制几百分云朵,刷然施与数百金针之上。
但见金针颤动如蝶,金芒在明亮的灯光下晃动,熠熠生辉。
大师兄诧异的神色,低头看着那些云朵。
但美丽的眼睛微微扫过来一眼,却没有问。
随后,顾长夏给他施展了几轮云朵,一炷香时间过去后,取下金针。
安坐的俊美青年闷哼一声,人便软软跌落。
顾长夏一把抱住他肩膀。
“大师兄,一轮针法过后,你会有些疲惫,休息一炷香时间,便会恢复力气。”
这是书中提及。
凌泉公子曾经暗搓搓加了一句,他严重怀疑,这是杜若仙子引诱他的一个策略。
但是,如今怀抱着大师兄,将满脸通红,羞愤地偏脸看向一旁的青年放入到软椅躺下后。
顾长夏必须给杜若仙子证明,她的确不是装的。
要不然,大师兄一个大男人,不会愿意被她‘公主抱’。
躺在软塌上的青年,闭着眼睛,根本不愿意看人。
顾长夏有些好笑,抿唇捞起被子,给他盖上时。
视线才从他那他劲瘦得宜的身材一扫而过。
大师兄的身材似乎比小哥哥还要好一点,小哥哥常年病痛,到底有些太瘦了。
她抬起眼,眼神竟与大师兄撞在一起。
“……大师兄,你先休息一会,我去打水。”
顾长夏面不改色,转身出屋。
哪怕好‘色’,当然也绝不能承认。
一会打了水来,只给大师兄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别的,等他恢复了,自己去拾掇吧。
随即,顾长夏蹲身,捡起地上的外衣。
那被撕裂之处…显示了刚刚她多么心急,不是,她医治之心多么急迫。
回身,轻轻地将衣服叠好,放在软塌一侧。
她正要出屋。
软塌上的病美人却轻轻喊了一声。
“三师妹。”
一阵过后,才略显羞涩的语调,虽然他极力粉饰。“……能否,留下来…陪我一会。”
顾长夏默了默。
她怀疑大师兄一定是疼宠长大的孩子,很喜欢被温暖所环绕。
她想了想,应允了。
吞服一枚清心丹后,她掏出书本,在一旁默看。
一炷香时间后,大师兄深深呼吸一口气,面色宁静看过来,视线之中有很明显的震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