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志气。”
音调中甚至带着轻笑,可卷发男听出几分阴冷,身体下意识往后缩,又被边牧警惕包围,无路可退。
“直接报警吧。”宋时舒提议,“他一直躲在更衣室外面,应该就是个偷窥狂。”
谢临并没认同。
卷毛不说,他没来硬的,拍拍那人的衣领,脾性还算温润,“兄弟,好好交代谁指使你的,我去找他算账,不和你计较。”
卷发男手抖了抖,“我……”
“你事儿没办成,钱一分拿不到,还要被我们追究。”谢临声线徐徐,“虽说我向来心慈手软,不会将你送到地下场屈打成招,但你好歹给个面子。”
江北城的地下场多如牛毛,做什么都有,唯一共同点就是和法不沾边,谁去谁倒霉。
看似心慈手软的提醒,埋藏极大的威胁。
卷发男双腿被狗吓得发软,想到地下场那无法想象的残忍,更是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我不知道是谁指使的,我就想混口饭吃,有人交代办事就有钱拿。”
说着他取下自己的卷发,露出乱糟糟的黄毛,身份一下子就从才俊变成街头二溜子。
找他们这些小混混办事很简单,给钱就行,东家是谁不重要,。
“东家说是想要这位小姐出丑,最好是被媒体拍到和异性的暧昧照片。”卷发战战兢兢坦白,“我只是想赚几个钱,没有真的想占她便宜的意思。”
不然他就不是堵在更衣室外面,而是在里面逮人了。
他没这个胆子在这种场合行不轨之事,一切听东家的安排,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装成和宋大小姐私会的男人,和她在无人的地方私会被媒体拍到就行,这事儿不难,只要做成,一年生活费有了。
卷发没透露背后的东家,大概判断出那人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想毁掉宋时舒的名声。
至于为什么不想把事情闹大,可能是怕闹大后惹祸上身。
思来想去,宋时舒猜不到谁背后这么无聊透顶,她没有仇家,唯一对立的人只有秦兰馨,但秦兰馨刚才还和她碰面,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可能那么快就使出诡计。
而且,给她制造绯闻能得到什么好处吗,还是特意请人花钱来搞她。
她喃喃:“好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谢临觑了眼她,“你想想,你有暧昧绯闻后,会有什么影响。”
“什么影响?”
“宋总想把你嫁出去的愿望泡汤一半。”
如果有暧昧绯闻还来这里相亲,足以说明宋大小姐生活不检点,喜欢勾三搭四,那么来提亲的富家公子们就会少很多,一旦失去合适的联姻对象,对她成为宋家继承人,管理公司,会有不少影响。
那么在背后指使这一切的人一猜便知。
利益相关,不是二叔就是三叔。
想起自己来这里换衣服的缘由,以及宋归中忽然转变的态度,宋时舒总算有所领悟,“我知道了——”
外面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边牧警惕竖起耳朵,宋时舒一愣,“谁来了?”
地上的卷毛一把将假发戴上,仓促地解释:“是媒体。”
按照计划时间推算,现在就是媒体听到风声出动的时候。
趁着人没来,卷毛不想引火烧身,一瘸一拐溜之大吉。
拐角的动静越来越大,眼看着人要过来,宋时舒有些慌不择路,无可是从。
手腕忽然被人轻轻拧住。
一股莫大的力道将她往后拉,带动慌乱的步伐跟随移动,一眨眼,她从门外被带到房间。
后背隔着衣物贴在冷意的墙壁上。
前方是和她一样保持僵硬动作的谢临,黑暗中身影高大清瘦,瞳仁异常地黑,且深,挨得太近,以至于能感知到彼此心脏的跳动和均匀的呼吸。
空气尤为静谧,宋时舒温软的发半披着,耳后宁静的后调杏花香和他身上如高山白雪清冽的雪松气息融为一体,轻轻袅袅袭入鼻息间,化陌生为熟悉。
“你……”
宋时舒红唇轻启,刚吐出一个音节,男人温热的指腹碰在她柔软的唇上,做了一个简单的嘘声手势。
下一秒,门外响起媒体记者赶着匆匆忙忙的步伐声,
“有人不是说看到宋大小姐在楼上和男人幽会的吗?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难道被她知道了提前走了吗。”
“可能是,刚才不是有个男人过去了吗。”
媒体言语间带有错过头家报道的惋惜之意。
要是能拍到宋大小姐的绯闻绝对赚翻了,不仅仅是可以拿新闻奖金的事,在爆料之前没准可以当做把柄和宋家换一笔可观的资金。
有记者不死心地挨个过来查看,见一扇门是敞开的,好奇地扛着摄影机过来查看情况,房间没有开灯,只有弧形窗口处月光照入,地板乌亮亮的。
“什么都没有嘛……”记者失望地说了句。
这时,沙发处闹出细微的动静。
记者立刻打起精神,闻声看去,却见一只边牧甩着大尾巴,热情洋溢地和过来蹭人的小腿。
只是条狗。
禁不住边牧的讨好,记者被它领着出房门。
直至脚步声完全消失,躲在沙发后面的宋时舒才呼了口气,试着动一下身子,发现小腿抵在谢临的臂弯里,两颊顿时染上粉红,都忘记该怎么动了。
沙发和墙壁相隔,之间位置狭窄,堪堪够二人藏身。
月光洒落,她那张白皙脸蛋上染上一抹番茄红,纤细浓密的睫毛紧张得轻轻颤动,额间碎发垂落,轻轻挠过小巧的鼻尖,有浅淡的痒意。
眼前忽然投落阴影。
谢临抬起的指尖刮过碎发,抚到她耳侧,动作很轻,指腹和白皙的面庞短暂擦过,温热的感觉好似触了电,宋时舒一抬头,正跌入他湛黑的瞳眸中,心头仿佛石子投落湖面,泛起一阵涟漪。
谢临唇际弯了弯,闲然起身,又绅士手地拉她一把。
“没事了。”
宋时舒蹲得腿麻,心有余悸环顾四周,人确实都走了。
如果按照卷毛所说的,媒体来拍她的暧昧新闻,那么这个暧昧对象不论是谁都可以,如果是谢临的话,风声可能更大。
考虑到她的名声,他才在关键时刻拉她一同暂时躲藏。
意外地周到。
他来得也很及时,甚至比她更敏锐地感知到异常。
“谢谢……”
宋时舒对眼前这人的印象大为改观。
谢临眼角一斜,举手之劳。“
“刚才,你提醒我有没有仇家。”宋时舒小心地问,“那时候你就知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他给你的酒是调换过的。”谢临先行离开门口,想起什么继而回头,“那杯酒我让人去化验成分了,过几天应该能处结果。”
“里面放了药?”
“也许。”
这谁能说得准。
宋时舒想不到自己刚回宋家没多久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悄无声息地下毒手,不管是二叔还是三叔,她都不应该再放松警惕了。
“刚才那个人跑了吗。”她有些后悔,“应该再多问问的。”
“跑不了,会逮住的。”
“你不是说放过他?”
“骗小孩呢。”
“……”
轻而易举把人给放了,这不是谢大少爷的作风。
宋时舒算是见识到阴险了,耸耸肩,跟在后面走着,前方的人忽然顿住,她一愣,谢临瞧了眼她裸露在外的肩膀,一句话没说,转身脱了身上的外套递过去。
她刚才礼裙被洒上红酒,身上这套单薄得像是一张纸似的。
“不用——”
下意识拒绝的话起不到作用,他没再递来,直接上手,往她清瘦的肩膀上一披。
“外面冷。”他淡淡道,“都是熟人,你客气什么。”
闻言她也不好拒绝,默默说了声谢谢,两人到楼梯口的时候,看见蹲坐在一旁等候的边牧,明明眼神透露着智慧,笑起来却跟个二哈似的。
刚才多亏它把人引走才避免他们被发现。
宋时舒本来就喜欢狗狗,越看聪明的边牧越喜欢,俯下了身子,捧起它的脑袋夸赞:“第一次见过这么聪明的狗狗,你叫什么名字啊?”
边牧洋洋得意地摇着尾巴,汪呜了声。
宋时舒猜测:“名字应该也很聪明吧,现在都流行叫外国人的名字,什么詹姆斯,维克托……”
谢临开腔:“谢二狗。”
宋时舒:“?”
“我是说。”谢临重复,“它的名字叫,谢二狗。”
“……”
糙名好养活是吧。
“二狗也好听,只要是它的名字都好听。”宋时舒温柔地贴着边,“谢谢你刚才的帮忙。”
说着,隔空亲了下狗狗的脑袋,mua的一声,很清脆。
这一亲,把边牧亲懵两秒。
随后它开始兴奋地摇头晃脑,跑回谢临脚下蹭了蹭,又抬起爪子拍拍宋时舒的衣服,在两人之间左望望右看看,小眼睛巴巴等着。
似乎在表示。
它家主人刚才也帮了不少忙。
漂亮姐姐你是不是应该,也亲亲他?
作者有话说:
没白疼=3=
第12章 相亲
酒会顺利结束,江北城后续并未出现宋时舒私会男子之类的新闻。
告了两天假,宋时舒回归舞团,这段时间被家里的事情缠身,想到背后还有人陷害更觉心烦,不免专心于训练中,只有高强度训练到汗流浃背的程度,大脑分泌的内啡肽足以抵消身体的疲倦。
刚换完衣服听到同队女生隔着窗口喊道,“时舒,穆老师找你。”
路过的时候大家神色都不太对,宋时舒没放在心上,过去后看到老师为难的表情心里似乎有一种预感。
“忘了和你说声,你不在的时候,《吉赛尔》女主角已经敲定。”穆老师和宋时舒认识很久了,说这话的时候叹了口气,“不是我们队里的人,是空降的,美国国际芭蕾比赛金牌选手林知璇你应该听过,去年因腿伤暂时休养,脱离原先舞队后,暂时来江北城训练。”
“本来想在你们之间挑个合适的,这么多天你们训练都不容易,但是……她显然比你们都合适。”
穆老师原先十分看好宋时舒,无奈不论是水平,知名度还是和舞团的关系,那位选手都有空降的能力。
宋时舒迟疑地点头,“我知道了。”
“别太难过,以后还有机会。”
“没事,我刚好这段时间比较忙。”
面对新剧本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排练,多多少少有些吃不消,而对方已经参演过很多次,不仅熟悉剧本还有丰富的出演经验。
失落归失落,宋时舒并没太沮丧,舞团里的其他姐妹并不完全这么想,她回训练厅的时候已经议论纷纷起来了。
空降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不受欢迎。
“听说是团长的亲戚,怪不得老师这么偏心。”
“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团队,干嘛来找我们,而且直接空降,谁知道她真实水平怎么样。”
“水平倒是还行,人长得一般般,化了妆也很难看,比我们差远了。”
毕竟人家是拿了国际奖项的,无法抨击水平,叽叽喳喳地抨击起外貌来。
宋时舒过去的时候她们还没个消停,有意拉她一块儿讨论,替她打抱不平。
平时姐妹们的关系普通,因为来了个空降人物,团里变得莫名团结,七嘴八舌讨论宋时舒其实也很合适,舞跳得好,脸长得漂亮,每次演出都大获成功,就差个国际奖。
“好了。”宋时舒扶着松木把杆,伸展腰身,“各练各的吧。”
作为当事人,她比她们淡定多了。
明明之前都在努力排练,现在反而无所谓的态度,让不少姐妹面面相觑,有人上前小心询问:“时舒姐,你是不是因为失恋备受打击?”
“?”
“我们都看到新闻了,你男朋友好像出轨了。”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向来专注训练的宋时舒因为男人提不起精神,演什么都无所谓了。
宋时舒实在佩服她们的脑洞,不在的几天里,自己早就成为她们的饭后谈资。
有人还注意到宋时舒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戒指没了,看来是真的分手了。”
“对,分了。”宋时舒这次没否认,“他出没出轨我不知道,分手是因为我看不上他。”
“啊?”
秦氏公子不论家境相貌都是女孩们想嫁的对象,连新晋小花夏黎都和他传出那么大的绯闻,这要是看不上的话还能看上谁。
下午,老陈电话突如其来。
宋时舒用毛巾擦着额头的汗,听到宋归中昏迷的消息汗意一冷。
宋归中因为身体原因继续在医院住院,情况并不好,昨天晚上还昏迷被送入抢救室,这些事情宋时舒一概不知,老陈怕宋总挺不过去才和她说的。
酒会上的宋归中已经拿出最大的精力应对,结束后的状态一直不佳,再加上心病,精神很差。
过去的时候他人还没醒,只有老陈在旁边探望。
看了眼监护仪上的数值,宋时舒锁眉,“我爸怎么样?”
“昨晚差点没抢救过来。”老陈叹息,“还好这里医生专业,不然……哎……”
“这么严重吗?”
“医生说随时都可能离开。”
宋时舒看着病床上苍老枯瘦的人,上回看老父亲精神不错,还以为好转,没想到只是强撑。
“不是说有机会去国外治疗吗?”宋时舒问,“怎么没过去?”
老陈摇头,“大小姐你说现在这情况,谁能放心过去?”
宋归中要是离开,无人接应的宋家就垮了,只要把公司接洽完毕才能放心治病。
饶是在病床上也惦记公司的事情,一旁桌台上经营和报表资料,A4纸中,一张手写的特别突出。
宋时舒一眼扫过去,是名单表。
是江北城名门望族的名单,更详细一点是家族里未婚的少爷们,关于他们的职业,年龄以及作风都有一些了解。
老陈解释:“这是宋总之前熬夜做的标记,想给大小姐你找个合适的夫婿。”
酒会后,想做亲家的人还不少,宋归中连夜从中挑选,列出名单想供宋时舒挑选。
有些人的名单后备注“作风极差,有过很多女朋友”,以及一个大红叉。
这不免好笑,宋爸自己作风滥情,但择婿时毫不留情pass同类人。
明明好笑又笑不出来,宋时舒心里反而堵得慌。
旁边的老陈絮絮叨叨:“如果大小姐听从宋总安排,早点相个合适的夫婿,有人扶持,宋家的局面就能稳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