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唐岫看他作罢，情绪才提上来一些，低头吃饭。
只不过吃着吃着，她又觉得自己的态度好像太强硬了一点。程煊熠比她小两岁，才刚上大学，小男生好面子也正常，她应该跟他说清楚为什么这些话会冒犯她，能改就可以原谅，不能改就分了算了。
想到这儿，她抬起头来，开口：“晚上穿什么我会自己看着办的。但我不喜欢别人在这方面对我提要求，好像我是你的什么陪衬，过去就是为了打扮给你那些朋友看的，这样很不尊重我，你懂吗？”
程煊熠本来以为这事已经揭过去了，谁知道她来了这么认真的一番教育，听完愣了一会儿，又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他确实是想跟他那几个室友炫耀，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吧，跟尊不尊重有什么关系。
想不明白，他就老实开口：“我没想不尊重你……那你说我应该怎么跟你说？”
“你不用跟我说，正常人跟陌生人聚餐都会好好收拾一下的，你们男生难道不收拾吗？”唐岫把问题丢回去。
“哦哦，我懂了，”程煊熠点点头，“我们收拾的，我那几个室友都还没脱单，昨天晚上还在商量今天头发怎么梳，要不要刮腿……算了，这些就不跟你说了，影响食欲。”
他虽然没说下去，但唐岫也从他的发音中推测出他们想干什么了，差点被呛到，喝了口水才开口：“所以说，你今天晚上也打扮得好看点，别丢我的面子。”
“没问题。”程煊熠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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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唐岫下午三点多到家洗了个头，吹干后抱着莫奈在沙发上放空了一会儿，直到宋修筠下班回家。
她看他开门进来，视线顺势移向墙上的挂钟，五点四十八，七点钟出门的话，她还有很多时间。
宋修筠见到她，微微一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问：“不是说今晚不回来吃饭吗？”
“嗯，我跟人约好了，一会儿要出去吃。”唐岫回答，把在臂弯里努力扑腾的莫奈放下。
这臭小狗被宋修筠喂久了，脚刚沾地就马不停蹄地跑到他跟前摇尾巴，嘴里拖长音“嗷嗷”撒娇个不停。
“饿了？”宋修筠到厨房把她的饭碗拿出来，被她缠着在脚边打圈，几乎走不动道。
等晚饭配好，莫奈苦等他倒数十秒，总算能哼哧哼哧吃上饭。
喂完狗，宋修筠洗了个手，着手解决自己的晚饭问题。打开冰箱，刚想问她要不要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转过头来，却没看见她的身影，已经回房间了。
唐岫的衣服不少，但她不知道穿什么比较适合这种场合，挑了半天，索性把她夏天不好意思穿出门的米色针织吊带翻了出来。
最近天气凉，吊带外面可以披一件软绵绵的毛衣外套，下面搭阔腿裤。唐岫在镜子前照了照，除了一截腰之外，不算太暴露。便放心大胆地坐下化妆。
她的技术照样不太好，虽然有国画基础，但高光阴影在现实生活中看起来太夸张，她还是不会，也就眼妆画得好一点，晕染很自然，本来眼睛就大，夹完睫毛就是漂亮狗狗眼。
折腾了一番，唐岫觉得差不多了，看时间接近六点半，便把唇膏、镜子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装进挎包，从房间里出来。
她这个点还没吃晚饭，刚才化妆时，宋修筠做饭的香味从门缝里飘出来，把她勾得饥肠辘辘，出来后便到厨房晃悠了一圈，打开冰箱找出一盒酸奶。
当然，潜意识也有私心作祟，想过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宋修筠今晚一个人吃饭，一切从简，只煮了一碗细挂面，另加半碗水煮油麦菜，餐桌上不是青就是白。
唐岫打开酸奶，转过来一看，倒是有些惊讶。刚才闻到香味，她还以为他做了什么好吃的，谁知道这么冷清，下意识问：“你今晚就吃这个吗？”
她之前晚上不回家时都在外面吃香喝辣，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一个人的晚餐。
宋修筠闻言抬起头，才看清她的脸，眼皮便微微一跳，被她的打扮看得有些诧异。
但失神只是一瞬，很快无奈地笑了一下，道：“是啊，你又不跟我一起吃，做那么多饭干什么？”
这话把她捧得像有多重要似的，也不知道他是想跟她一起吃饭，还是嫌给她做饭麻烦。
唐岫不知道该怎么接，弯腰把酸奶盖递给莫奈舔舔，暂时避开他的视线。
再直起身才开口：“你一个人吃饭也多做点吧，干嘛吃得这么可怜。”
“你觉得我这样很可怜？”宋修筠被她的形容听得好笑，眸光在灯下晕开暖色，眉目像上好的徽墨一笔一划描摹出的，连眼尾都温柔。
唐岫没防备，冷不丁被他这眼神蛊惑，仓促别过脸，丢出一句：“有点吧，像空巢老人似的。”
话一说出口，才觉得自己谈了恋爱、决定不再喜欢他之后好像变硬气了，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宋修筠听到这个答案，啼笑皆非。之前他自居年纪大，很堂皇的样子，这会儿被她打趣地点出来，倒是没法反驳。
唐岫把他说得没辙，便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掰开酸奶勺，目不斜视地吃起来。
她不抬头看他，宋修筠的视线顿了顿，便大方地落在她身上，总觉得她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他自认还算了解她。唐岫平常跟朋友或是唐峪出去吃饭根本不会特意折回家化妆，今天不但穿得讲究，连头发都像特意打理过，蓬松微卷地落在松霜绿的外套上，皮肤细白，睫毛长长地垂着，漂亮得有点过分。
只是她大概觉得脖子上的红绳玉坠跟今天的衣服不太搭，特意解下来了，颈线到锁骨干干净净，除了柔软的线条之外，没有一点装饰。
唐岫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想不通这人怎么好意思盯着她看这么久，三两口咽下酸奶，便站起身来。
毛衣外套在过程中微微散开，宋修筠又是坐着的，视线恰好捕捉到她吊带下那截纤细的腰，不多不少，莹白的一抹，柔腻得如同羊脂玉。
他的喉间反射性地紧了紧，非礼勿视，直到她走到身后，听见她把酸奶盒丢进垃圾桶的声音，才缓缓松了口气。
唐岫穿成这样在他面前也觉得不自在，尽管时间还没到，还是把包背上，跟他打了个招呼：“我出门了。”
“等一下，”宋修筠出声叫住她，一下子问到点子上，“你跟谁出去吃饭？跟你哥？”
“……不是。”唐岫顿觉心虚，老实站在原地，跟被老师留堂罚站了的学生似的。
“那是跟谁？”宋修筠就知道有问题，收起脸上的笑意，远远睇着她。
唐岫抿了抿唇，不太想告诉他，在心里回味了一遍他这理所当然的盘问的语气，又一下子起了逆反心理。
她都二十岁了，晚上出去约个会怎么了，还得找他打假条么？谈恋爱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告诉他就告诉他，怕什么？
唐岫暗暗捏紧外套的前襟，心一横道：“和男朋友。”
宋修筠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怔住，盯着她看了好几秒，只觉得不可置信，长眉拧紧，一字一顿地重复：“男朋友？”
唐岫本来只想让他惊掉下巴，却没料到他会突然冷脸。本来就无可挑剔的五官加上这样料峭的神情，更像精雕细琢的玉塑，压迫感十足。
她的气焰转眼间就被扑灭，不由自主地冒出认错的语气：“嗯，刚谈的……”
“跟谁，那个体育生？”宋修筠例无虚发。
“嗯……”唐岫垂眼。
面前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呵”地低哂了声。
唐岫听不出是什么意思，是在笑话她眼光不好么？还是觉得她谈恋爱这件事很荒唐？
但事已至此，她做都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更何况他又不是什么恋爱专家，都这个年纪了还没交过女朋友，光脚的怎么好意思笑她这个穿鞋的？
唐岫紧了紧手指，鼓起勇气对他抛下一句“那我走了”，不等他再开口，便逃似的溜到门口踩进鞋子，夺门而出。
家里转眼只剩下宋修筠一个人，眸光晦暗不明地落在她离开的那扇门上。
良久后，他垂眼看向地面，问：“莫奈，你姐姐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宋老师：气气气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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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黄山松萝
唐岫从家里出来, 脸上被晚风吹着，一直沿着弯弯绕绕的绿道走到小区门口，才按捺下自己的做贼心虚, 长吁了一口气, 决定不要再想某个被她丢在家里的人了。
她谈恋爱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有什么资格甩脸给她看，她管他高不高兴呢。
安抚好自己的情绪, 唐岫拿出手机，给程煊熠打了个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准备好了。”
“你准备好了？这么快，”程煊熠看了眼时间，想了想问, “我刚洗完澡，要不我先去找你, 然后我们一起去店里？”
“你过来找我太麻烦了吧, 店在哪里？我们直接在那里碰头就行。”唐岫吃完酸奶更饿了, 不想折腾来折腾去。
“可以可以, 我问问我室友，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程煊熠回答。
“那我现在就过去，你也早一点来，就算其他人没到我们也可以先吃点。”唐岫提醒。
“行行行，我快饿吐了, 马上就来。”程煊熠说到吃饭, 声音都提高不少。
……
烧烤店离学校不远，二十分钟后，唐岫看到推门进来的程煊熠, 后面还跟着三个男生。
体育生先不看脸, 光是身高和身材就能吸引来一众目光, 更何况是四个一米八几的男生结伴。唐岫注意到他们的时候，隔壁几桌的人也跟着抬起头来，打住原本聊到一半的话题，提醒背对着门的同伴也回头看看。
唐岫也认真瞧了一眼，发现她看男人果然先看脸，程煊熠是四个里面长得最好的，双眼皮，高鼻梁，五官端正。
之后才伸手招了招，示意他：“这儿。”
程煊熠转头看见她，眼前一亮，还没开口，嘴角已经自动咧开来，到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凑近告诉她：“你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
被人夸总是高兴的，唐岫往边上躲了躲，听清他的话后，带着点笑意轻“哼”了声。
程煊熠说完悄悄话就坐直了，跟那几个男生介绍她：“我女朋友，你们学姐，唐岫。”
“学姐好。”之前运动会给她占座的那个男生明显认得她，冲她笑笑。
“学姐好。”另外两个似乎也觉得这个称呼挺有意思，跟着附和。
“我们寝都是校田径队的，韦昊练撑杆跳，简鹏涛跟林文翔都是短跑。”程煊熠对唐岫介绍道。
唐岫点点头，她记名字不太行，这会儿只有一个音，不确定是哪个字就更记不住了，只注意到撑杆跳的男生跟程煊熠差不多高，短跑的比他们矮点，看着也壮一点。一边礼貌地点点头：“嗯，你们好。”
简单寒暄过后，唐岫示意程煊熠桌上的二维码：“我把我想吃的都点了，还给你点了主食和牛肉串，你们再看看。”
“行，”程煊熠拿出手机，一边问韦昊，“蔡丞凯他们那个寝呢，我们出来的时候他们不已经在吹头发了吗？”
“不知道，我问问，顺便问问舞蹈社那些女生啥时候来。”对方回答，发了一会儿微信，抬起头来，“我们位置是不是不够，再拼两张桌子进来，六男六女，十二个人。”
唐岫之前没仔细问今天的状况，听到居然有十二个人，心里惊了一下。她只有过年走亲戚才会跟这么多人坐下来一块儿吃饭，不由感慨十八岁的大学生就是不一样，社交属性强得可怕，动辄就是十人以上的大局。
另外两个男生没找服务员，动手把隔壁的两张小桌子推了过来，拼成十二人的大长桌，这才坐下来点菜。
“喝什么？”简鹏涛扫了桌上的码，问。
“吃烧烤不喝啤酒喝什么，先点两打吧，要冰的。”另一个回。
“你喝什么？”程煊熠问她。
“刚刚点过了，我喝豆奶。”唐岫回答。
“行。”程煊熠点点头，在微信菜单上狂加五花肉。
等几个男生把第二轮订单提交上去，唐岫之前点的菜也上了，为了照顾体育生的饭量，特意多点了两份煎饺和两份炒饭。
酒水上得也快，程煊熠用啤酒开帮她把玻璃瓶装的豆奶打开，插上吸管递给她。几个男生都喝啤酒，“呲”“呲”开了好几罐，递给他两罐。
程煊熠也不拒绝，仰头喝了一口，开始认真干饭。
唐岫咬着鱿鱼须，不由侧目：“你可以喝啤酒吗？不是说下周有比赛？”
虽然她不是运动员，但也知道酒精这种东西对肌肉有害无益。他那几个室友喝酒她管不着，他还是要多问一句的。
“还好，离比赛还有十来天，很快就代谢掉了。”程煊熠回答。
“那你别喝太多，就这两罐吧。”唐岫提醒。
“好。”程煊熠往嘴里塞了两个饺子，想也不想就答应。他不太爱喝酒，相比之下还是羊排和碳水对他更有吸引力。
这话一出，就被那几个男生抓住了话柄，笑道：“程哥，你跟学姐才在一起多久啊，现在就管得这么严？”
“咳……”唐岫被孜然呛到，有点受不了这年纪的男生，说什么管不管的，也太小学生了。
“管得严不好吗？”程煊熠吃着东西，口齿不太清楚，就着啤酒咽下后才道，“至少我有人管吧？”
他没脸没皮，几个人也没辙，练撑杆跳的男生转过头来问：“学姐不喝酒吗？”
“不太会，而且我不爱喝啤酒。”唐岫回答。
“那你爱喝什么？我们给你点。”对方追问。
“不喝了，明天还有早八。”
“我们明天早上也要出早训啊，就喝一点，没事儿。”练短跑的接上茬。
唐岫在一问一答中逐渐失去耐心，轻皱了一下眉。
她平时并不讨厌喝酒，有时候来了兴致，还会主动买几瓶果酒小酌一杯。但她讨厌被不熟的人劝着喝，更何况还是这么难喝的啤酒。
程煊熠这几天也见识到她的厉害了，一看她表情不对，赶紧放下手里的木签，出面打圆场：“害，差不多可以了，她酒量不好，我帮她喝吧。”
说着便从一旁的桌上又拿了两罐过来，端起刚才的第一罐，仰头三两口喝完，示意他们：“这样行吗？”
他帮着唐岫说话，几个室友面子上就有点挂不住：“不是，你这样代喝算什么……”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一群人推门进来的动静打断，有男有女，女生各个都精心打扮过，一下子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改口招呼他们坐过来。
唐岫眯起眼睛打量了这些人一圈，忍不住凑到程煊熠边上，问他：“你不是说你们男生都有收拾过吗，怎么看起来还是差一大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