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犀利的言辞，明显是宁淼淼。
『楼上的，你怕不是帮程艾清作弊的人吧？』
『程艾清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她学习很好，我有证据。』
这条评论下带着一张照片。程艾清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给周帆讲题时留下的草稿。
『对，她不比你们差，如果你们说她作弊，请像楼上的同学一样，拿出证据！』
看口吻，这应该是也是某个9班同学发的评论。
有了他们几个的带头，越来越多的9班学生加入了这场“程艾清荣誉保卫战”。
这或许是9班第一次团结起来做一件事。
看着飞速刷屏的讨论帖，校领导们快崩溃了，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问了一圈才知道，负责管理校园网的老师今天请了假，现在是一个实习老师在帮忙管理。他并没有收到延后公布成绩的通知。
于是，才有了这一场骂战。
现在删帖也无济于事，想必程艾清成为年级第一这件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校领导们焦头烂额，无暇顾及程艾清。童老师趁这个时候，带走了她。
走廊上，程艾清欲言又止。纠结了很久，她鼓起勇气，郑重地对童老师说：“老师，谢谢你。我原以为，你不太喜欢我的。”
“哎。”童老师叹了口气，“我作为老师，是不该对学生有偏见的。其实我们班的学生吧，都挺聪明伶俐的，我只是怒其不争罢了。”
童老师停下了脚步，轻拍了几下程艾清的肩膀：“你愿意努力，我很高兴。我更希望，你能给整个9班起个好头，只是……”
“只是什么？”
童老师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没什么。赶紧回家吧，路上小心。”
“老师再见。”
程艾清出了校门，看到宁淼淼站在路灯下一直在等她。看到程艾清出来了，她赶紧小跑着来接她。
“怎么样，那几个老家伙有没有为难你？老童是不是当着他们的面骂你了？”
“没有。而且童老师也没你说的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啊。”
宁淼淼下巴都快掉了。程艾清居然会帮童老师说话，真难得。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宁淼淼。她从包里拿出手机、pad、电脑：“我开了好几个小号，帮你在校园网上骂那些诋毁你的家伙。你看，又有新帖子了。”
程艾清按住她继续发帖的手：“不要跟这些人一般计较，天这么冷，我请你吃火锅去。”
程艾清一句话就让宁淼淼喜笑颜开：“那我要吃重辣的！”
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正在等上菜的程艾清和宁淼淼无聊地刷着手机。
突然，校园网上公布了一条重磅消息――
“分班？”
“我要去1班？”
她们俩瞪着手机再三确认，确定了自己并没有看错。
程艾清，从下周起，就要去那个堪称明德魔窟的尖子班――高三（1）班！
没有任何人通知过她啊！
程艾清本想了解一下分班是个什么情况，可是校园网现在彻底卡死，她刷了半天，也才刷出几条评论。
『成绩查清楚了吗，就来我们1班？』
『我是1班xx同学的家长，请问这样的学生来到1班，不会带坏我的孩子吗？』
『建议让她去8班。』
『谢邀，关我们8班什么事？』
程艾清定了定神，拨通了童老师的电话。
经过童老师的一番解释，程艾清才知道，分班，是明德新出的规定。
往年，只需根据学期初的摸底考试，分班即可。但从今年的高三开始，每一次月考之后，分一次班。
每50名划一个班，年级第一的程艾清理所当然地被分到了1班。
难怪童老师在说到，希望她给9班起个好头的时候，又把话咽了回去。原来他早就知道程艾清不会留在9班。
原本呢，校方是想把这件事往后压，可如果不是成绩提前公布，分班这件事也不会这么匆忙通知。
得知了这个消息，宁淼淼这个直肠子开始掉眼泪。
“我们三年都是同桌啊，怎么你要去别的班了，呜呜呜。”
“不哭了不哭了，我也不想去。我争取一下，看能不能留在9班。”
在哪儿学不是学，更何况，她现在的生命值仍是个位数。再加上校园网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程艾清能断定，她以后在1班的日子不好过。
听到程艾清这么说，宁淼淼抹掉了眼泪：“不行，你要去。再说了，这哪儿是我们说了算的。只要你别忘了我就好。”
“当然！”
宁淼淼到底是孩子心性，一会儿就忘了这些不开心的事。
只有程艾清心事重重，她在布满雾气的窗上看到了自己模糊的身影。
生命值：6/100。
第4章
周一的一早，程艾清来到班里收拾起了东西。明明自己在这里也没呆几天，却有了不舍的情感。
理完了桌子，程艾清在课桌的深处发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小盒子。她打开一看，瞧见里面塞满了小零食，零食上贴着写了留言的便签条。
这都是9班同学留给她的送别礼物。
程艾清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
其实程艾清心里都知道，虽然9班的同学们在他人口中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实际上他们的心思都很细腻。他们都希望程艾清既然去了1班，那就留着那里，不要再回来。
“同学们，我……”
“快走啦。”宁淼淼吸着鼻子，把她往外推。“快打铃了。听说1班那个班主任可不好惹，你别第一天就迟到了。”
就这样，程艾清带着整个9班的祝福前往了龙潭虎穴。
高三（1）班在一个独立的教学楼，需要特制的学生卡才能进。
“嘀――”一声，自动玻璃门应声开启。
程艾清捂住嘴拼命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我的天啊，这还是教学楼吗？这应该是一家高档公司吧！
一楼是整洁明亮的休息室，室内放置着真皮沙发座椅，柜台无限量供应零食和饮料。休息室后则是午休室和健身房。
二楼是综合楼层。南侧是几间小教室，一间教室大概能坐5-6个人，每间教室都用落地玻璃围起来。看起来简约又高级。
教室门口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课程表。
『周一18:00-19:30 法语阅读』
『周四13:00-14:30 金融理论』
『周五09:30-11:00 高等数学』
北侧是小型的展馆，放着1班学生拿过的奖项和活动剪影。
三楼是顶层，1班学生的教室和老师的办公室就在这里。程艾清也是走到了三楼才看到这里还有电梯。
走廊里很安静，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你是程艾清？”
“啊――”
突然冒出一个男生，程艾清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眼前的男生戴着眼镜，身形高挑，看上去文质彬彬，眉宇间带着些和同龄人不一样的锐气。
“你，你好，我是刚转来的程艾清。”
男生点点头，顺手接过她手里厚重的课本：“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淼淼跟我交代过，托我好好照顾你。我是李志衡，1班班长，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行。”
“哦~你就是李志衡啊，淼淼跟我提过你，说你们很小就是邻居了。”
“跟你提过就好，快进教室吧，老师在等你开班会。还有，你不热吗？”
程艾清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脑门子汗。1班的专属教学楼里，每个角落都铺了地暖，程艾清光顾着参观，都没注意到这里的温度，穿着厚重的冬装校服走了一路。
1班的教室也和别班不同。
别班都是两个人坐一起，1班的教室大，哪怕是坐单排，每排中间还有很宽敞的过道。甚至还有足够的空间在教室后方摆放置物柜。
等程艾清进来，全班同学和班主任已经在等她了。
程艾清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很倒霉，她迟到了30秒。
有几个同学看见她迟到，轻蔑地上下打量她，以示对她的不满。程艾清自知无话可辩，自己又是刚来，先不要和他们有什么冲突才好。
1班的班主任周老师很年轻，像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只有眼神里透露出令人心摄的敏锐。
大概这她就是“不好惹”名声的来源。
“这次班会，让两位新来的同学介绍一下自己。这位原先2班的同学，你先。”
这位2班的同学名叫刘珂，是2班的学习委员。在摸底考试中，仅以1分之差，与1班失之交臂。这次月考成绩冲到了年级第三，看来是下了苦工。
刘珂介绍完毕，1班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他们很欢迎她的到来。
接下来轮到程艾清。她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礼貌地鞠了一躬。然而在她抬头的那一刻，全班鸦雀无声。
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呢。
除了李志衡。
他清脆的掌声在此刻是那样的突兀。
程艾清也不恼，大方地对李志衡表示感谢，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尴尬，给了那些想让她难堪的人，一个漂亮的回击。
做完了自我介绍，周老师让李志衡安排她们入座。
李志衡在接到宁淼淼的电话以后，就安排好了一切。程艾清的位置在他的后方。方便程艾清有事找他。
至于刘珂，则是坐在程艾清的右手边。
现在离上课还有点时间，程艾清手边有一本小册子，专门介绍1班的教学楼和设施。除了程艾清刚才看到的这些，里面还介绍了1班的教室的墙壁。
这墙壁是音乐厅级别的隔音墙，帮他们隔绝了一切杂音，以便安心学习。
怪不得程艾清在走廊里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剩下的就是1班一些高科技教学设备，什么AI智能、VR实景，全是陌生的英文字母。
看完了册子，程艾清拿出教材准备上课，却发现没有一个同学拿书。
他们拿起自己手边的pad，不知道在操作什么。
pad这个东西，程艾清只见宁淼淼用过。
她仅用来看电视剧。
上课无聊的时候，宁淼淼也不管老师会不会没收，堂而皇之地拿出pad追剧。
怎么1班的学霸们也这样？
程艾清带着好奇，询问了李志衡。
“我们班都用pad上课，你的pad还在录系统，需要等几天。你先用我吧。”
“这怎么好意思？”再说了，她也不会用啊！
李志衡像变魔术似的，拿出另一个pad，示意程艾清自己还有一个，让她放心用。
再拒绝就不礼貌了，犹豫再三，程艾清还是接下了李志衡的pad。
到现在为止，程艾清已经数不清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多少次。
以前她上课，常常被粉笔灰呛得喉咙疼，因此还落下了职业病。一到换季就会咳嗽，严重时还会咳出血丝。
而在1班，老师是不用写板书的。任何教案，通过网络，一键共享到全班同学的pad里。笔记做在pad里，再多都写得下，不用额外附纸。
在1班的第一节 课，就碰上了程艾清最头疼的英语。
在她生活的年代里，普通话的普及率都不高，更何况英语。程艾清这半吊子英语，还是读师范的时候去英语系旁听来的。应付考试勉强够，可是1班的英语课都是为了出国留学做准备的。
所有的同学都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英语，自如地与外教对话。程艾清缩在位子上，拼命地刷着资料。很快，她放弃了。
屏幕里超长篇的英语阅读，她一个字也看不懂。
外教还是注意到了这两位新来的同学。他先是和刘珂聊了一会儿，刘珂的自信让他非常满意。接下来，就该轮到程艾清了。
外教叽里咕噜问了她几个问题，程艾清听不懂，更回答不上来。
她呆愣的样子，让外教很意外，因为他从未接触过基础不好的学生。
班级里已经有不和谐的嘲笑声了。此时，刚刚坐下的刘珂再一次站了起来，接过了外教的问题，帮程艾清解了围。
外教点点头，让程艾清和刘珂坐下，继续上课。
刘珂轻声地对程艾清翻译外教的话：“他说，他为自己的冒犯向你表达歉意，希望你不要因为今天的小插曲失去学习英语的兴趣。还说，你有不懂的地方，他很乐意提供帮助。”
程艾清心里十分感激，对刘珂顿生好感。
让程艾清如坐针毡的英语课终于结束了。程艾清还没缓过来，就听到有人说：“我就说她是作弊的吧，这么基础的口语都不会，也配来我们班。”
其他人跟着附和：
“你还是赶紧走吧，我都替你难堪。”
“我们班，不欢迎你。”
“行了！”作为班长的李志衡制止了这些流言蜚语，“赶紧跟人家道歉。”
班里有些学生知道李志衡和宁淼淼相识多年的事情，听到他为程艾清出头后，把矛头对准了他，说着说着，又开始言语攻击宁淼淼。
这个时候，程艾清再不做些什么，也白做这么多年老师了。
“咳。”
全班瞬间安静。
难道是周老师过来了？
不，不是周老师，是程艾清。
程艾清站在熟悉的三尺讲台旁，俯瞰着全班。
“同学们，我英语不好是事实，我会努力跟上大家的进度。可是你们要明白，在我英语薄弱的情况下，我依旧是第一。”程艾清顿了一会儿，目光灼灼地盯着第一个出言挑衅的学生。
“既然你这么看重成绩，我们就来比比。”
“如果你比不了，那就去和班长、宁淼淼道歉。”
那个同学不由地吞了口唾沫，眼前的程艾清竟比发怒时的周老师还要可怕。他本想讽刺一下程艾清，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看到程艾清那暗藏怒火的眼神，知道她这是拿自己开刀，以次警告所有看不起她的人。那同学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对李志衡低声道歉。
“厉害！”李志衡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你这架势，可比周老师可怕多了。”
程艾清不在乎地耸耸肩。她无心和1班同学起什么争执。只不过，她不惹事，也不怕事。
这场风波暂时过去，李志衡发给她和刘珂一份表格。
“这是光华大学冬季训练营的报名表，原则上1班的同学都要填，一会儿发给我。”
“光华大学？”听到这所大学的一刹那，程艾清激动得想落泪。
她多年来求学的理想，就是可以去光华大学读书。那年，她高考失利，并不宽裕的家里无法供她复读。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离家近的免费师范学校读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