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就此埋葬。
此刻的程艾清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上天给了她二次生命，让她见识到了从未接触过的现代化社会，更让她与理想触手可及。
“先别激动。”李志衡一句话把她拉回现实，“最后只会有10个人入选，看运气咯。”
程艾清停下了填写报名表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表格上光华大学鲜红的校徽。
这么说来，所有人，都是竞争对手。
第5章
光华大学的训练营跟寻常的刷题补习班完全不同。
在训练营里，除了会有光华本校的教师授课，校方还会提供一流的留学、考研等资源。
在别的同学还在为考什么学校，选择什么专业苦恼时，进入光华训练营的同学已经连自己读研的导师都选定了。
所以，哪怕是不打算读光华的同学，这个训练营对他们来说，依旧有很大的吸引力。
程艾清看着长长的报名表，不知道该如何写起。
她的原身可是个学渣啊，哪儿有什么履历可以写。
她瞄了一眼自信书写的刘珂，人家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了。自己能填的，只有姓名、年龄等基础信息。
“别焦虑。训练营招生最后还是看成绩，报名表参考性不大。”
已经填完的刘珂，看着愁眉苦脸的程艾清，出言宽慰她。
“刚才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帮我，我丢人丢大了。”
“我们都新来的，相互照顾也是应该的。”
『叮――』，程艾清的Pad收到几条来自刘珂的共享。
“这些都是一些英语app，应该能帮上你。”
这件事后，程艾清正式交到了她在1班第一个朋友。刘珂告诉她，光华的训练营需要面试，英语口语的成绩占了30%，还没等程艾清开口求助，刘珂主动提议自己可以帮她练习口语。
为了不打扰别的同学学习，程艾清经常在晚自修的时候，去无人的午休室练习口语。刘珂做完自己的事，就会过来。
“真是太麻烦你了，害得你耽误了好几次高数训练。”
“这有什么，你不会帮我补吗？”
1班的晚自修相对于别的班级来说，自由度高得多。他们可以选择在教室里做作业，也可以去2楼的小教室进行自主的拓展训练。
刘珂选择的是高数。但因为要帮程艾清练口语，落下了几次。要不是程艾清高数很好，能帮她补回来，不然程艾清说什么都是不愿意的。
练习到一半，午休室突然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班长李志衡。
“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李志衡刚刚完成拓展训练，听到有人问午休室的灯怎么开着。他以为是保洁阿姨忘了关，本想过来关掉，却看到程艾清和刘珂在这。
“我们在练口语，这里安静。”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李志衡正准备走，却被刘珂叫住了。
“班长，你来得正好。有同学在群里说，今天高数有新的资料，我想去看一下，要不你陪程艾清练会儿？”
程艾清连声拒绝：“没事儿，你去吧，我自己练就行。”
李志衡摇摇头：“口语还是有人听着会更高效。你就让我呆着吧。”
几番推脱之下，程艾清还是在感激中接受了他们的建议。
等程艾清和李志衡练习结束，已经是深夜了。
“呀，都这么晚了！”程艾清一看时间，晚自修都结束许久了。她抱歉地看着李志衡：“这也太麻烦你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我是受两个人之托。”
这个时候，李志衡提出，要送程艾清回去。这下，程艾清说什么也不同意。
他俩争论了许久，李志衡最后同意，送程艾清上车再走。
深夜的气温低，程艾清围着厚厚的围巾，走在校园洒满薄雪的小路上。不远处的李志衡低着头，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不知在犹豫什么。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李志衡迟疑了好一会，才扭扭捏捏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玩偶，塞在程艾清手里。
“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给淼淼？”
这个东西，也是这个时代的新鲜物，叫盲盒。
宁淼淼的家里有一整面墙的柜子里，摆满了她收集的盲盒。
李志衡手里这个是宁淼淼心心念念的隐藏款，她一直抽不到。为此，她在程艾清耳朵旁念叨了很久。
程艾清忍不住八卦了一下：“你不是她邻居吗？为什么不自己给她？”
“她最近都不理我……”
李志衡的声音里蒙上了浓浓的委屈，跟他平时阳光自信的模样，全然不同。
“为什么？”
程艾清很意外，她知道宁淼淼是个直性子，但绝对不是无缘无故耍小脾气的人。
“我也不知道。她都好久没有回我微信了。”
李志衡亮出自己的手机。微信界面上，宁淼淼上一次回复他的时间还是在半个月前。
程艾清点点头，把盲盒收好：“你既然帮我补英语，这点小事我一定帮你做到。顺便给淼淼做做思想工作，她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听到程艾清如此保证，李志衡一扫阴霾，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程艾清走在他身后，感叹道：青春，真好啊。
第二天一早，程艾清一踏进校门，就觉得学校里处处透着诡异。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她放慢脚步，向四周观察着。好像，又是她想多了。
眼看着到了1班教学楼楼下，程艾清刚把学生卡掏出来，就被人抢了过去。
“淼淼？”
“你今天不能去1班，跟我走。”
“逃课吗？”程艾清可没做过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情愿逃课也不能去，快跟我走。”
宁淼淼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连拖带拽地把程艾清往1班的反方向带，任凭程艾清怎么挣脱都挣脱不掉。
可她们还是晚了一步。
“主……主任好。”
教导主任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她们面前。
他横了一眼过去，程艾清马上读懂他的意思，快步跟着教导主任往回走，并用眼神示意宁淼淼赶紧回去。
每次见到教导主任都没好事，这次也一样。
教导主任把她带到周主任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坐着李志衡、刘珂和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妇。
这对夫妇不怒自威。丈夫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妻子穿着长至脚踝的大衣，挎着真皮手包。
这个气质，这个长相，应该是李志衡的父母。
李父见程艾清来了，这才开了口，低沉的嗓音像一面历史悠久的鼓。
“周老师，人都到齐了，你说吧。”
周老师点开一段视频，程艾清一看，震惊得捂住了嘴。
这是她昨天晚上和李志衡练习口语的视频！
视频的角度明显是偷拍的，看起来有些距离，所以声音很轻，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在视频里，程艾清和李志衡似乎聊得很开心，期间李志衡还几次给程艾清拿零食、递饮料，两个人一直呆到很晚。
镜头再一切，就是李志衡给程艾清送礼物的画面。如果程艾清不是当事人，她看这段视频也会误会。
不对啊，这不是刘珂在吗！刘珂是知道前因后果的人啊！
程艾清满怀希望地看向刘珂，可是刘珂却把头扭过去，避免接触她的目光。
这……怎么回事？
“我问过刘珂了。”周老师说，“她说她昨天一直在小教室，什么也不知道。”
周老师还拿出了刘珂的签到记录，可是刘珂明明只去了后半堂课。
听完周老师的话，程艾清浑身发凉。
难道……这是刘珂安排好的？
程艾清的大脑仅在瞬间脑补出了经过。
刘珂先在pad上签到，制造自己一直在小教室的假象。再像往常一样陪程艾清练习口语。然后，她找个谁告诉李志衡午休室的灯开着。接下来，只要等着李志衡过来，她找个借口离开，拍下这段视频。
至于李志衡送自己上车，以李志衡的性格，一定会这么做，她只要等他们结束就可以了。最后送礼物，算是刘珂熬到半夜的“意外之喜”。
“除了签到，一同进行高数训练的其他同学也都问过了，刘珂一直在他们那儿。”
原来这都是商量好的，一点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程艾清。
李父李母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李母作为代表，做了决定：“既然如此，我希望程艾清同学可以离开1班。我想，对你，对志衡，都是好事。”
教导主任和周老师不置可否。对于他们来说，程艾清纵使是年级第一，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个侥幸的差等生而已，跟品学兼优的李志衡差远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会选择保住李志衡。
“爸妈，我……”
“你闭嘴！”
程艾清接触过这么多学生家长，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个母亲的眼里看到“杀气”。
“太不公平了吧！”
宁淼淼？她从哪里冒出来的？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炫耀似地拿出从程艾清手里抢来的学生证。她就是用这个偷偷混进1班教学楼的，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全部听到看到了。
“淼淼！”李志衡一看到宁淼淼就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李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没出息的儿子，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老师，主任，叔叔阿姨，你们让程艾清离开1班的理由是什么呢？难不成大晚上的，让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去啊？而且视频你们也看了，他们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吗？”
“宁淼淼，这里没你的事，回去上课！”
“那我今天请病假，一会儿再补假条。”
宁淼淼这胡搅蛮缠的本事，程艾清可是见识过的。她要是犟起来，牛都比不过。
有了宁淼淼在，程艾清心安了不少。
作为老师，她当然知道家长和老师在担心什么。可是她和李志衡只是单纯的同学友谊，就算她被1班开除，也必须为自己申辩，不然这盆脏水也太让人难堪了。
“我英语不好，班长帮我补习，所以我绝不能看着他帮助同学还被人污蔑。这个视频，看上去挺用心的。特地找了角度，等到深夜，拍摄完成后再剪辑一段。做完这些，还要连夜发到校园网，发到老师家长手中。”
程艾清目光灼灼地看着刘珂：“她忙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上前提醒我们一下，就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丝毫不顾及同学的情谊和1班的名誉。我离开1班无所谓，但是我希望这个视频的创作者，也必须接受惩罚。”
第6章
听到程艾清这话，刘珂慌不择路，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的神情和动作出卖了她。现在谁是这个视频的创作者，在场的人心里都有了数。
李父李母表面上毫无波澜，但是周身散发的气场都变了。
其实他们也不相信李志衡会和程艾清有什么。相对于程艾清，他们更气那个拍视频的人。
这个人才是侵害他们儿子名誉的始作俑者。
“周老师，你做决定吧。”
程艾清偷偷瞧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周老师，突然有种感同深受的感觉。
正如她自己所说的，这件事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有关于整个1班的事情。
1班作为明德的“掌上明珠”，享有最好待遇的同时，也需要更加小心谨慎。
这件事不算大。但是从策划到执行再到实施，牵扯进去的人会比她想象得还要多，影响也会更加深远。
程艾清不禁想，如果是她遇到这样的事，该怎么处理呢？
“李志衡，你先回去上课吧。两位家长，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二位也回去忙吧。”
李父李母是聪明人，周老师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们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不给老师面子。
周老师送走了多余的人，剩下的就是程艾清了。
宁淼淼本想护着程艾清，可是又迫于周老师的威压，不敢上前。
“周老师，我先送她出去，回来再找您。”
走廊里，宁淼淼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跟程艾清吐槽：“吓死了吓死了，1班班主任比传闻恐怖多了。李志衡他爸妈什么人？家委会主席！教导主任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周老师竟然敢把他们轰出去。一会儿她不会吃了你吧？”
“不说这个。”程艾清从包里拿出昨天李志衡的盲盒，交给了宁淼淼。
看到这个盲盒，宁淼淼也终于明白了这件事的始末：“走，我们找主任去，你就说这个东西是李志衡转交给我的。”
程艾清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这个提议，一字一句跟她分析眼下的情况。
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哪怕视频早早地被网管老师删除，但早已经全校皆知了。而且，这个盲盒给谁的不重要，李志衡和程艾清什么关系也不重要。
现在重要的是，老师们只想保住李志衡，保住1班的名誉，让事情用最快的速度解决。
如果这个盲盒交上去，那只是节外生枝，说不定她和宁淼淼都要因此退学。
“艾清，你在说兵法吗？”宁淼淼听程艾清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她都听晕了。
程艾清无奈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宁淼淼心思单纯，哪儿明白这些弯弯绕绕。
“以后再跟你细说。还有一件事，有人托我转达。”
“李志衡让你来找我的？”
宁淼淼攥着手里的盲盒，嘴撅得老高。
“我也不是不理他，你也看到他爸妈了。他们跟我谈了好几次，还去找我爸妈谈，让我和李志衡保持距离。”
说完，宁淼淼靠近程艾清和她耳语，用手指了指她们身后。
程艾清往那儿看去，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让他回去上课。他爸妈还没走远呢，要是看到他因为我翘课，他不得挨打？”
要不是宁淼淼提醒，程艾清都没发现李志衡一直在他们身后。
这对小冤家，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你赶紧回去，别请什么病假了。也不怕真的中了自己立的flag，放学我来找你。”
“嗯，门口等你。”
等程艾清回头，李志衡已经不在那儿了。想必是知道自己被发现，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上课吧。
李志衡没看到，却看到一个此时她不是很想看到的人。
眼眶红红的刘珂。
程艾清一言不发，她很难开口说什么。她用眼神示意刘珂，让她先和自己换个地方谈。
依旧是无人的午休室，这次室内回荡的不再是郎朗的英语阅读声，有的只是女生轻声的啜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