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在努力，你不努力，就会被其他努力的人给追上。”
“停停停。”
姚远昨天刚在顾莹玉那碰了壁，结果盛初也给他来这套，两个人年纪不大，讲起话来倒像那种五六十的小老头，全是大道理。
学霸的思想觉悟是他们普通人望尘莫及的。
“我本来还想说，我们几个寒假一起出来玩一玩的。”
姚远认命地叹口气，想到这几个人的反应，觉得这个计划泡汤的可能性极大：“算了，我也呆在家里老老实实学习吧，下学期就高二下了——”
“我赞成。”
话音未落，忽然有人冒出一句。
姚远顺势往那个方向望，盛初也跟着转头，只见陈寂不知何时扔下了笔，嘴里振振有词。
“寒假有整整一个月呢，抽一两天出来玩都不行？你这种一看就是学习学傻了，老李还说了要劳逸结合呢，保持人际关系也很重要的好吗？”
“……”
盛初眉头皱了松，松了皱，少见地没当场反驳，等他一通输出完，才冷冷淡淡道：“说完了吗？”
陈寂眸色稍顿，不清楚盛初又要作出什么妖怪发言，有些警惕地歪了歪脑袋：“你想说什么？”
“说完了是吧。”
盛初都不愿意给他眼神，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数字，再写了个减号，得出结论：“第一，我们的寒假只有26天，并没有满一个月，减去过年走亲戚的一个星期，只有二十天不到。”
陈寂：“……”
她都说“第一”了，等会儿肯定还要来个第二第三，全方面无死角精确打击，势必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果然，盛初又在纸上点了点：“第二，我们目前还没有放寒假，甚至都没有进行期末考试。你是对自己的成绩很有信心吗现在就开始想这些事，怪不得你考试考不好。”
“……”
少爷也没反驳，受气包似得乖乖听着，见盛初没声儿了，他甚至不怕死地问了句：“第三呢？”
“没有第三。”盛初抬眼，没什么表情看着他，“你想要的话也可以有。第三，如果因为想着这些你考试没考好，寒假就不要和我说话了，我不认识你，也别说我教过你。”
陈寂顿时噤声，捂住靠着她近的那只耳朵：“我突然耳背了，听不见你说的话。”
盛初：“……”
“你要不再说一遍？”
“……”
盛初抿抿唇，没再理他，埋头继续做题。
还没写几个字，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横空出现，霸道地伸过来，盖住她半面卷子，也遮住了盛初那道题的题干。
平心而论，陈寂的手很好看。
因为经常在外头运动，他的肤色不算很白，是正常亚洲人会有的偏黄色。指骨分明，手背微微曲着，突起淡绿色的青筋。
与这只手一道响起的，是陈寂略显玩世不恭的嗓音，低低懒懒的，跟刚才有点像，又有点不太一样：“喂，小美人鱼。”
盛初直觉他要说些她不太爱听的话，没回他，只抵着他侧边手掌推了推。
意料之中的没推动。
察觉到她的动作，陈寂唇角微勾，敏锐地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压在她的手背上。
不会压疼她，也轻易挣脱不了的力道。
他的掌心很热，触碰到皮肤，盛初像是被刚烧开的水烫到，抬起头，极力压制住眼底的慌乱：“你放手。”
“那你先听我说话。”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很亮，盛初不自在地别开眼：“你快说。”
“如果我考得好，给我点奖励呗。”
“你要是能考好，轮不到我给你奖励。”
最高兴的应该是他的爷爷，其次就是老李，怎么也不会轮到她。
“可我只想要你的奖励。”
盛初心脏重重一跳，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当机了几秒才回过神，琢磨起他这话的意思。
这算是在……调情吗？
盛初也不太确定。
如果说先前没那类的想法还好，自从校庆那天她和余悦聊过，提到陈寂可能喜欢她，如今，这个猜测在各种方面越发被证实。
盛初用力摇摇头，试图找理由来否决这个荒谬的猜测。
可惜陈寂并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很快接上下一句，大有步步紧逼的架势：“行不行？给个准话呗。”
“看你表现。”
**
期末考完，教室氛围轻松不少，甚至没了对答案的人。
老李照例把他们留在教室叭叭了半天，无外乎是那些车轱辘话，什么假期不要松懈，不要只顾着玩也要好好学习之类的，还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当然，他的声音很快被喧哗的吵闹声盖过，他又说了几句，没得到什么回应，无奈地笑笑，也随他们去了。
今年的寒假和盛初以往没什么不同。
成绩是自己登上学校官网查的，只能查自己的。盛初起了个早，看完自己的成绩，她整理了一下下半学期，自己和陈寂的学习计划，想问问陈寂考得如何，刚点开他的对话框，忽地回想起考前答应他的那个奖励。
考试结束，陈寂并没有来找她对答案，盛初也识趣地没有过问他的情况。
也不知道他考得怎么样。
盛初盯着对话框发了会呆，输入了几个字，斟酌片刻，又尽数删掉。
算了。
要是主动去问他，看起来像她很在意他的分数，陈寂尾巴还不得翘上天。
而且，现在才早上八点，陈寂也不一定睡醒。
想到这，盛初果断退出对话框，给老李发去消息：【李老师，我想问一下小组排名。】
几乎是消息发出去的同一时刻，属于陈寂的对话框跳了出来。
他发来一张图片。
和官网查询的不同，这张成绩单有长长一串，发完这张，他又刻意截取自己和盛初的那两条，拼在一起发过来。
盛初：【？】
陈寂：【我和你总分只差95分了！】
盛初：“……”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他不说还以为是比她高了95分呢。
盛初没回，点开那张一长串的成绩单，粗略瞥了眼其他人的成绩。
这次数学有点难，盛初考得不算很好，最后一题的第三小问没做出来。算上其他七七八八的，差了顾莹玉十分，主三门总分差他六分，按主课算是班级和年级第三，按所有学科来算勉强还是年级第一。
不得不承认，可能男生在理科方面确实天赋异禀，陈寂这次数学竟然上了三位数，虽然也就一百零一分。
但也足够这少爷炫耀了。
他的语文也只是及格线低空飞过，英语甚至没及格，不过相较于第一次月考那不堪入目的分数，确实养眼不少。
按照记忆中的小组分组，盛初拿出计算器算了算，他们的平均分并不是小组第一。
李章平的这个分组，乍一看是对好学生有利，实则不然，成绩好的会被垫底的拖累，真正拿到小组第一的，是两个平时排名中规中矩的同学。
是两个女孩子，这次两个人都超常发挥，进步显著。
这个结果并不在盛初的意料之外。
一个学期的时间太短，陈寂基础落后太多，要靠这么短时间补上，实在是有些难为他。
和盛初不同，陈寂丝毫没往小组排名那儿想，屁颠屁颠地跑来邀功：【答应我的，别忘了。】
盛初装傻：【什么？】
陈寂很快甩了个问号过来。
紧接着，他发来一条语音。
大抵是刚睡醒，他的嗓音很哑，比平时低了好几个度，许是盛初的错觉，她甚至听出几分，隐藏在其中的，不易察觉的委屈：“我表现得不够好吗？”
第59章 生气
仿佛往向来平静无波的湖面落了颗微小石子, 惊起层层涟漪，水波纹路漾开来。
盛初心尖颤了一下。
回过神来，她莫名有些耳热, 触电似得松开手机, 手指绕着垂至额前的碎发打圈儿，慢吞吞, 慢吞吞地深吸了口气, 听着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犯规了。
陈寂的这个嗓音, 太犯规了。
换作以前, 盛初大抵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结合先前的猜测, 知道陈寂对她有“喜欢”这类的心思, 尽管理智在极力说服自己，告诫自己少年人的喜欢虚无缥缈，很快就散, 盛初也很难再用看待普通好友的心情来看待他。
她望向窗外，没来由又发起呆来。
自姐姐去世，她失去声音，也失去了感知情绪的能力。
在和陈寂认识之前，她已经很久没有过强烈的情绪起伏, 也没有和人打交道的欲.望。
他就像团炽热莽撞的烈火, 不管不顾地闯进她的世界, 和她产生关联，要将滚烫的温度浸染到她身上。
盛初退一步, 他便进一步, 直白到几乎毫不掩饰。
又小心翼翼地, 照顾着她的情绪, 不敢让自己靠得过近, 怕吓到她。
前夜又下了雪，光秃秃的枝丫承载不住积雪的重量，“啪”地一声被压垮，同时将盛初扯回现实。
她垂眸，目光落在还未黑屏的手机上，不过几分钟的功夫，陈寂又发来好几条消息。
陈寂：【？】
陈寂：【小美人鱼，别装死，做人要诚实守信，这是你自己说的。】
最后还是一个语音条。
他清了清嗓子，似乎很清楚自己此刻的嗓音很诱惑人，尾音不自觉上翘，带了点儿撒娇和讨好的意味，让盛初不由想起小时候邻居家养的萨摩，喜欢舔人手心，摇着尾巴撒娇，做错事就可怜巴巴地用脑袋拱人。
“我也不要求你做什么，就和我出去玩会儿，成吗？”
成吗。
盛初抿了抿唇，认命般叹了口气，压下满心缭乱的思绪，回了个好。
**
西城地理位置偏北，冬天气温直逼零下，湖面结了厚厚一层冰，街上行人寥落，偶有愿意出门的人，也都个个裹得里三层外三层。
盛初也不例外。
她不是那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白色羽绒服里头，她套了两件毛衣和棉毛衫，脖颈间围了条红围巾，遮着半张脸挡风。
她会痛经，平时不能受寒，所以冬天都穿得很多，秋裤也套了两条，远远看过去像个毛绒团子。
陈寂和她约在附近新开的一家商场碰头，盛初有提前问过他要做什么，只换来一句玄之又玄的：保密。
不知道这少爷又想玩什么花样。
向来有提前到的习惯，陈寂和她约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她十二点五十就在商场门口等他。
这个点本该是阳光最烈的时间段，可惜天公不作美，今天没出太阳，天色昏暗，黑沉沉的云压在头顶，大有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盛初被风吹得直发抖，将围巾又往上扯了扯，只露出双圆溜溜的小狗眼，犹豫几秒，在进商场等和站在这继续吹冷风里，还是选择了前者。
她和陈寂约得就是门口。
也不剩几分钟了，等一等就等一等吧。
盛初从袖子里伸出几根手指，给陈寂发句到哪了，甫一抬头，便望见往她这个方向走来的，熟悉的颀长身影。
他今天穿得一身黑，衬得他身形利落修长，头上戴了顶黑色毛线帽，步伐很快，双手插兜，大衣衣摆被风吹得扬起来，看起来像个酷哥。
陈寂边走，视线也跟着往四处飘，似是在找人。
估计是没认出她。
还余几米距离，盛初正想出声喊他，同时往他的方向走，另一道女声先她一步出现，盖住她的声音：“陈寂？”
盛初迈出的那只脚停在原地，沉默片刻，又慢慢缩了回去。
由于患过好几年失语症，她对各种声音异常敏感，只要是听过的声音，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在脑中飞快检索信息，最终和一个人划上等号，与此同时，那个出声的女孩也小跑到了陈寂面前，语气是藏不住的雀跃：“好巧啊！竟然能在这儿看到你！”
女孩今天穿了件米色风衣和百褶裙，尽管穿着厚厚的“光腿神器”，裙下的两条腿照样又细又直。
和裹成北极熊的盛初对比鲜明。
她大概是真的很开心，尾音上扬，脸上笑盈盈的：“听说这家商场里新开了密室逃脱，你也是来玩这个的吗！我们可以一起！”
“漫漫！”远远有人喊她名字，大步跟着她跑过来，语带埋怨，“你怎么突然跑这么快，难不成是见到心上——”
和陈寂没什么表情的脸对上，那人一下卡了壳，停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好，好巧啊，陈寂学长，你也来玩吗？”
是去年在火锅店遇见的一行人。
最先认出陈寂的叫殷余漫，穆芮和她提过，是陈寂以前学校的校花，单方面的明恋他。
盛初对殷余漫的印象不好也不坏，只记得那天她在火锅店过生日，许多人都在给她庆祝，而她也大胆地上来向陈寂要生日祝福。
虽然被陈寂毫不留情地拒绝。
可她今天能像个没事人，继续上来热脸贴冷屁股，向陈寂发出邀约，这种勇气是盛初所没有的。
确切来说，她拥有过。
盛初安静观看不远处的“好戏”。
理智告诉她，应该上前去打断，是她和陈寂先约好的。
可她和陈寂也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是热烈的，坚定做一件事，喜欢一个人，会表露得非常明显。
明显到，像她这样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得出来。
可她很难给他回应，也不知道该如何给他回应。
也不确定，像她这样的人，配不配得上他这么热烈的喜欢。
她和陈寂之间，主动的人从来都是他，连这次出来，都是少爷低声下气“求”来的。
如果这样能让陈寂失望，能让他放弃她的话。
脚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转，上前的冲动尽数被她压下去，盛初隔着围巾揉了揉鼻子，感觉今天好像过于冷了些。
冷得她好想吸鼻子。
殷余漫长得漂亮，在学校人缘很好，出门都是成群结队的。
不过几分钟，她的其他朋友陆陆续续都到了这里，看到现下的情景，便跟着起哄。
陈寂迟迟没有给出反应，隔着段距离，他又低着头，盛初判断不出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黑色毛线帽的尖尖头。
还怪可爱的。
这么多人都在看，陈寂再肆无忌惮，应该不至于当众驳她面子。
感觉这里大概率是没她事儿了，盛初哈了口气，冷得发麻的脚在地上跺了几下，打算打个车回家写寒假作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