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了？”萧云峥坐在床边，一身柳绿色襦裙衬得他肤白如玉。
“嗯……”夏颜莫懵懵坐起，见他身上穿戴整齐，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你都起来了？”
“我早膳都用了，回来就看到你这样……”萧云峥摸了摸她的额头，“是魇着了？”
夏颜莫揉了揉太阳穴，那儿突突的疼，好似真被人灌酒了一般。
“做了个梦。”她说。
听到梦里她在被人灌酒，萧云峥一时无言，“你都做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梦。”
夏颜莫也觉得好笑，正要和萧云峥吐槽几句，就见康福冲了进来。
“皇上！不好了！”
——
夏颜莫和萧云峥赶到醉香楼时，醉香楼早已被提前赶到的隐龙卫给清了场，除了醉香楼的老板，再无二人。
“人呢？”萧云峥的脸冷得跟冬日结了冰的湖面一样。
“在楼上。”隐龙卫道。
“还没醒？”
“没。”
萧云峥简直要被气笑了，他都从宫里出来了，结果这人竟然还在睡觉？！
夏颜莫看他脸色不对，忙道：“你先冷静一下，不要冲动。”
她说着，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做了一宿噩梦，又受了凉，她现在可以说是头痛欲裂。
萧云峥见状便道：“你身子不舒服还出来做什么，在宫里休息就是了。”
“我怕你把他给杀了……”夏颜莫虚弱一笑。
“……”萧云峥移开了视线，“行了行了，先上去看看吧。”
到底也没说自己不会动手杀人。
两人跟在隐龙卫身后上了楼，进了萧修远所在的天字房。
一进门，一股冲天的酒味扑鼻而来。
夏颜莫恶心的唔了一声，赶忙让人开窗通风。
萧云峥看着地上凌乱成一片的衣物，额头青筋暴露。
“把人给我喊起来！”他大吼一声就要往床边走
夏颜莫拦住他，“我进去吧，你现在这身份不方便。”
萧云峥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个女人，只有忍着怒火给夏颜莫让了路。
夏颜莫掀开珠帘朝里走去，就见床上躺着赤条条的一对男女，鸳鸯交颈相拥而眠。
夏颜莫伸手想将人推醒，但一凑近就被两人身上的酒气熏得头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恰好看到床上女子微微颤动的眼睫。
这是要醒了？
夏颜莫等了片刻，见常蓉蓉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这才意识到常蓉蓉是在装睡。
早醒便要早承担帝王的怒火，换做是旁人，也会老老实实的等萧修远先醒。
夏颜莫心生一计，转头退了出来。
“人呢？”见她出来，萧云峥连忙问道。
“还在睡，喊不醒。”夏颜莫答。
萧云峥更是火大，“这都什么时候了，就是打也要把他打醒！”
“不急。”夏颜莫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常蓉蓉在装睡，咱们先把萧修远带回去再说。”
萧云峥愣怔片刻，随即反应过来，给隐龙卫使了个眼色。
隐龙卫手脚麻利，一块毛巾捂上去，常蓉蓉还没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就昏迷了过去。
几人带着一个被裹成粽子的萧修远回了皇宫。
隐龙卫将人放下时，萧修远依旧睡得香甜。
萧云峥毫不客气，拿着桌上早就冷掉的茶水往他脸上一泼！
冰凉的触感刺激得萧修远猛然睁眼。
“皇兄……”见到面前的夏颜莫，他先是迷茫，而后又捂着脑袋哎哟哎哟直叫唤，说自己脑袋快要炸了。
“脑袋快炸了？我看你是脑袋快掉了！”萧云峥憋了一肚子的火，见人终于醒了，毫不留情的骂道。
“？”萧修远疑惑又无辜的看了他一眼，“夏嫔娘娘这是怎么了……”
“不对，”他意识到了点什么，“你们怎么在这儿？”
萧云峥讥讽：“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还能是哪儿……萧修远刚想这么说，余光瞄到和自己王府完全不同的摆设，一时语塞。
这是……皇宫？
他怎么会在皇宫？
是了，他昨夜受蓉蓉相邀去了醉香楼，蓉蓉说她几日没见到他，想念得紧，便一直给他倒酒，他说他喝不下，她就问他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为了让蓉蓉安心，他只能不停的喝酒……
记忆的最后场景，就是蓉蓉扶着他，说他醉了，让他在醉香楼睡一夜。
可这和皇宫又有什么关系？！
萧修远脑子转不过弯，傻傻道：“皇兄，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不是该在醉香楼吗？”
萧云峥听到醉香楼三个字，怒道：“醉香楼醉香楼，你个蠢货！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萧修远当即大惊失色，忍着头疼去看自己的皇兄。
夏颜莫叹了口气，“你和常蓉蓉昨儿夜里都做什么了？”
听到夜里这个字眼，萧修远一阵心慌，忙辩解道：“什么都没做！我昨儿就是喝醉了酒，在醉香楼歇了一夜！”
“歇了一夜？我和皇上方才去醉香楼，你可是常蓉蓉两个人精赤条条的抱在一起呢！”萧云峥冷哼一声。
“不可能！”萧修远脸色煞白，重复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难道我们就这般清闲，连你夜里宿在哪儿都要管？！要不是你身边的奴才机灵，托人进宫找到皇上，你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萧云峥说着，将隐龙卫从常蓉蓉衣服上的玉佩丢到他面前。
“我们去时，你和常蓉蓉的衣服被扔的满地都是！”
“你好好瞧瞧，这是不是你家蓉蓉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见到自己亲手送给常蓉蓉的玉佩被丢在面前, 萧修远心里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终究是破灭了。
“怎么会……”他唇色惨白，喃喃自语：“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夏颜莫打断他，“你说你什么都没做, 那证据呢？”
萧修远一愣, 随即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她，委屈道：“皇兄，你又不是没跟我喝过酒，我醉了以后从来都是直接睡死过去的，什么时候惹过麻烦？”
嗯？夏颜莫看向一边的萧云峥。
萧云峥将背转过去，在萧修远看不到的地方对她眨了下眼。
还真是这样, 夏颜莫直咂嘴。
她倒是相信萧修远的话，毕竟常蓉蓉是什么德行她也知道。
可是……
“皇上知道, 别人可不知道。”萧云峥残忍的指出了一点, “你们是兄弟, 就算皇上肯为你作证，别人也未必见得会信, 还会觉得皇上为了袒护你, 黑白不分。”
知道他说的没错, 萧修远脸上一白。
就算皇兄出面, 别人也只会碍于身份表面上相信, 私底下怎么说还不一定呢。
不想牵连皇兄，萧修远颓废的滑坐到地上, “这下该怎么办？我、我是清白的……”
见他如此失落, 夏颜莫亦是无奈，“还能怎么办, 你不是喜欢常蓉蓉吗, 索性趁此机会把她娶进王府吧……”
“娶？”不等萧修远表态, 萧云峥就冷笑出声了，“娶不行，若她用如此龌龊的手段当上了王妃，那京城别家的女子要怎么办？”
人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家立计无一不学，可不是为了在一个只会勾搭男人的女人手下当妾室的。
夏颜莫抿了抿嘴，又去看萧修远。
萧修远面上触动，显然是在犹豫。
但让夏颜莫意外的是，他犹豫的不是给常蓉蓉正妻还是妾室身份，而是……
“我不能不娶常蓉蓉吗？”
“不娶？”夏颜莫呆愣了一瞬。
倒是萧云峥很快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嗤笑道：“不娶？先前我们让你离她远些，结果呢？你是怎么说我们的？”
现在吃到苦头了，知道谁是好的谁是坏的了？
萧云峥表情讪讪，根本不敢去看夏嫔那双锐利如刀的眼，只求助的拉着夏颜莫的衣袖，小声的喊。
“皇兄……”
夏颜莫心口压抑了几天的闷气在萧修远这一声带着乞求的呼唤声中终于有了消散的迹象。
她垂眸去看萧云峥，口气依旧平稳，听不出一丝窃喜。
“夏嫔说的对，这次的苦你得受着。”
萧修远如遭雷劈，扯着夏颜莫衣袖的手无力的下垂。
常蓉蓉图穷见匕，让这段时间沉醉在温柔乡的八王爷如梦初醒。
萧修远也知道自己着了道，技不如人只能认下，但想到常蓉蓉如此口蜜腹剑，他心里便堵了口气。
“皇兄，我是真的不想娶她。”
“不想？”萧云峥不屑的哼了一声，“现在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么？”
萧修远叫冤：“我明明什么都没对她做，凭什么要娶她？”
“证据。”萧云峥朝他摊开手。
萧修远崩溃的大叫一声，用手抱住了脑袋。
夏颜莫叹了口气，“没有证据，什么都是空的，你和她在酒楼住了一晚，就算什么都没做，她的清白也被你毁了，于情于理你都该把她纳进王府。”
“皇兄，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我……”
萧修远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夏颜莫见他满脸不甘，还想安慰几句，却见萧云峥朝自己摇了摇头，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怎么了？”出了寝殿，夏颜莫问。
“你干嘛非要让萧修远娶常蓉蓉？”萧云峥不满，“难道你忘了常蓉蓉和萧长夜还有点关系？”
夏颜莫揉了揉太阳穴，“那还能怎么办，事情都发生了……”
“发生什么了？什么都没发生！我皇弟是清白的！”萧云峥声音清亮又坚定。
“……”夏颜莫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刚才是谁在萧修远面前又嘲又逼的？怎么现在坏事全算在她账上了？
“萧修远清清白白，他要娶常蓉蓉，我第一个不同意。”萧云峥说着，又朝寝殿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无人偷听，这才把夏颜莫拉近了些，悄声道。
“总之他们两个不能扯上关系，常蓉蓉要是进了王府，萧长夜会让她做什么都说不准。”
夏颜莫也知道常蓉蓉是个大麻烦，但有萧长夜在幕后，这事哪是她们说了算的。
萧长夜怕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常蓉蓉送进王府。
一番思考下来，夏颜莫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痛了。
“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她说。
——
正如她们所想，事情不仅不简单，反而比她们设想的还要复杂些。
当天夜里，隐龙卫便进宫来报，说现在满京城都是常家小姐即将嫁入王府成为王妃的传闻。
萧云峥气的摔碎了一个茶盏，“什么王妃不王妃的，这群人脑子被驴踢了不成？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王妃了？！”
隐龙卫酝酿了一下措辞，这才说：“主子，常小姐和王爷在醉香楼春风一度的事不少人都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怎么就成王妃了！这天下的女人是只剩下一个常蓉蓉了？和她春风一度了就必须得娶她了？！”萧云峥怒骂。
见主子开始口不择言了，隐龙卫哆嗦了一下，不敢出声。
“怕是萧长夜的手段。”夏颜莫轻声道，如墨的眉眼在夜里俊美而阴鸷，“真真假假的消息是最容易让人相信的，不说那些平民百姓了，怕是某些消息灵通的大臣都信了。”
萧云峥觉得自己牙根都痒起来了。
他磨牙，“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事，真是狗胆包天！”
夏颜莫以手抵唇，“现在该怎么办？”
萧云峥没说话，只敛眉看着桌上葳蕤的烛火。
“王爷知道这事了吗？”许久后，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隐龙卫道：“王爷知道。”
这话说完，他想起了什么，“傍晚王爷还见了常小姐一面。”
夏颜莫不免诧异，见面了？
都这种情况了，还见面了？
“常小姐扑在王爷怀里哭了许久，属下离得远，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王爷是什么态度？”
隐龙卫想了想，“王爷就照常将常小姐送上了轿子……”
也看不出有什么态度。
萧云峥思忖片刻，而后意识到了点什么，忽的便笑了出来。
“看来不用我们担心了。”
“什么？”夏颜莫不解，怎么就不用担心了？
“她们不了解萧修远的性子，事情怕是要往别的方向走了。”萧云峥说着，挥手让隐龙卫退下。
夏颜莫还想追问几句，但萧云峥的嘴巴这时候却很严实，一个字都不带透露的。
夏颜莫好奇得不行，心里跟有小猫挠一样，一挠就是一整宿。
——
翌日上朝，果然有人将萧修远和常蓉蓉的事拿到了朝堂上。
夏颜莫听一群老头子左一口“成何体统”右一口“不知廉耻”，只觉得聒噪至极。
这其中有多少人是被萧长夜撺捣着给皇帝施压的，她拿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
夏颜莫音色清冷，冠冕下的面容冷漠中带着些许不耐，“朕与老八手足情深，此事朕自会查明。”
见皇上有偏袒八王爷的意思，众人皆是屏息静气。
几个受萧长夜指使的官员互相对视一眼，刚想张嘴，便听龙椅上的男子又道。
“再说了，一个小小的上驷院员外郎之女，何德何能能登上王妃之位。”
“安卿。”夏颜莫沉声。
“微臣在。”一精瘦男子站了出来，正是夏家的当家人，夏明山。
夏颜莫不着痕迹的将人打量了一遍，这才说：“你去查，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编排皇亲国戚。”
“是！”意识到自己这是被皇上重用了，夏明山激动的浑身发抖。
夏颜莫嘴角勾起一抹略带深意的浅笑。
下了朝，夏颜莫烦闷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不等她去承德殿批阅奏折，就听康福说钟秀宫那边派了人来请她。
“说是甄小姐和八王爷都在。”
夏颜莫皱眉，“老八？”
萧修远一个王爷，在妃嫔所住的宫殿，这传出去可是要被人非议的。
康福见她一脸不悦，忙道：“几位主子现在都在御湖苑呢。”
御湖苑临近御花园，是妃嫔们游玩的地方，来来往往人不少，萧修远定在这个地方倒也不算冒失。
看来还有点理智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