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很该死，程姣明明是因为见识过裴京松骇人的一面，听着他一声声关切而知礼的问候，竟有些心软愧疚自己的不告而别。
“那个，裴先生，我就是看您太忙了，不好打搅您。”程姣瓮声瓮气说，不得已扯谎，“我听您的助理说，您还有事儿要忙，所以我就先走了。”
“哦对了……”
程姣又想起临走前自称是他侄女，硬着头皮干笑两声：“就是，我临走前，避免您公司员工误会，我就说我是您侄女，毕竟……”
裴京松的语气，透着几分意外，徐徐问：“嗯，毕竟什么？”
程姣吸口气：“毕竟……这有损您的声誉。”
裴京松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低声轻笑：“原来是这样，很贴心。”
在那之前，她是想和裴京松有似是而非的暧昧关系，可她压根没想到要让除了程岩以外的人误解，她这么做，也是想表决自己有一颗拎得清的心。
啊啊啊啊为什么会如此！！
程姣羞耻得抓紧栏杆，但凡她是李逵，这栏杆她都能卸下来，尤其是听到‘贴心’二字，程姣拳头硬了。
裴京松：“今天下午，我的办公室有些吵闹，休息室隔音没有那么好，吵到你了么？”
听到这话，程姣内心咯噔。
来了来了，又问到第二个修罗场问题了。
“也……没有，裴先生，我先说声对不起。”程姣立马滑跪，“我好奇发生什么事，就偷偷看了眼，您放心，我听见是听见了，但绝对会保守秘密不往外传的，我很乖很能严守秘密的。”
“嗯，我知道。”裴京松低沉的语调重复且认同她的话。
“你很乖。”
静默片刻，程姣耳廓痒痒的，想回应裴京松，单音的低微得发不出声。
她的心跳还是很快，除了紧张外，还有一丝丝不确定的感觉，就像是为了应付裴京松，她蓄势待发严阵以待，浑身长满了倒刺，以防被偷袭而瞻顾前后。
却发现，敌人偷袭而来，不是想攻击她，而是捋顺她的倒刺，直到她坦然露出柔软的肚皮，供他温柔抚摸。
抚摸。
抚摸？
程姣想起他骨节分明的手，脑海里诡异地浮现出旖旎的画面。
“程姣。”
裴京松的嗓音不疾不徐从耳边传来，程姣唔了两声，又娇又软。
这声音，吓得她立即捂住自己的嘴。
不得了了，她在想什么在哼哼唧唧什么啊。
裴京松似是没听见，自顾自地解释：“今天要是有吓到你，我很抱歉。我打电话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你不用太紧张。”
程姣下意识点头，不敢应声。
“还有就是，今天多谢你的款待，下一次吃饭，你想吃些什么，可以和我说，具体再约时间，也随你方便。”
程姣愣了下。
啊？
怎么还有下一次？
换作之前程姣喜闻乐见，也愿意蹭吃蹭喝，可现在……
她真的有点儿怕。
她本应该和这位先生没什么交集，拿着那点儿素材狐假虎威兴风作浪的。
天高皇帝远，谁知道她这小喽啰呢。
程姣咬咬唇，绞尽脑汁推掉：“啊，好，就是我最近在学校挺忙的，估计得过段时间了，裴先生，其实您不用这么客气的……”
裴京松：“你来我往，应该的。”
程姣继续假笑：“哈哈，裴先生您真好。”
“你现在在宿舍？”
“嗯，在阳台。”程姣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风景不错。”
裴京松沉吟片刻：“新大的女生宿舍对面，好像是男生宿舍。”
程姣：“……”
乌漆嘛黑的宿舍楼，几乎每间都亮着灯，程姣还真看到了对面的大兄弟。
淦。
她的沉默似乎取悦到裴京松了，屏幕那头语气里夹杂着几分笑意，不着痕迹地聊起了过往：“我记得我以前的宿舍，是在第13栋的503。”
程姣惊了，她在14栋402，对面就是13栋。
想到这，她还不由得看向对面宿舍楼的上一层，那里灯光明亮，依稀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
裴京松比她大了7岁，7年前的他大四时，也会站在那个阳台打电话吗？
这个念头一蹦出来，就像是无意间拧开摇晃过的汽水，毫无征兆地，哗啦啦喷洒向她。好闻清冽的汽水窜入鼻息，乱麻的气泡在肌肤上炸开。
程姣脸更红了，她的脑补能力未免太强了。
达咩，脑子必须达咩。
这通电话，最终是由裴京松的一句‘不早了，好好休息’结束的。
程姣挂断电话，脑袋晕晕乎乎的还有些涨，回屋子里，王敏静已经在收拾桌面准备就寝了。
再看眼手机，9：03。
这叫不早了？
程姣一噎。
仔细想想，好像每次都是九点左右，裴京松都让她早些休息。
王敏静准备爬上床，回头看她，笑着问：“啾啾，怎么脸红成这样啊，和你男朋友谈恋爱？你什么时候谈了。”
啾啾是程姣三个室友起的外号，除了这个，还有焦糖什么的。因为啾啾听着可爱，三个室友如同秦王统一度量衡一样，只准许喊这一个。
当然，出了宿舍，几乎没人喊她啾啾。
小国寡民罢了。
程姣捋了捋头发，轻咳一声：“不是，我没谈。”
王敏静不信：“我这可是计时学习，你打电话得有半小时了。”
程姣人傻了。
这么久的吗？她都没注意到。
“我那是——我叔叔给我打电话了。”程姣脸不红气不喘，继续就着这个谎言圆下去，“你知道的，我家里人管得挺严的。”
王敏静点头，颇为怜惜：“天哪，你回学校住他还管。”
那也的确，这就是程岩打从给她牵线相亲后的作风。
程姣和王敏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最终俩人都各自上床，话题终结得悄无声息。
程姣头发全干了，躺在床上，翻出和裴京松的聊天记录，通话时长24分钟，确实快半个小时了。
接下来得有一周时间不能住豪华公寓，程姣想想就难过。
可这样更保险，装孙子就得装到底，装到裴京松记不起她就好。
于是，程姣一边心虚，一边又发了新的咯噔文学——
是上次在便利店偶遇的，她包装成了与裴京松出门逛街。
【今天路灯先生带我去了美特邦威便利店，他给我买了维生素，但是我根本不需要，因为——他才是我的维E呀。】
【图片x3】
还没发出去，程姣已经被这要素过多的文案呕到不行。
前途难铺那啥难吃。
发！
手机放下，这夜程姣睡得很早。
她平时很少做梦，睡眠质量很好，可这次却不知道，做了一场极其离奇古怪的梦。
梦里，她前脚刚踏出大学校门口，一辆迈巴赫就停在面前，下来两个西装暴|.徒把她掳到车上，她嘴里不知道塞着什么呜呜说不出话，在迷蒙的视线里，看到了似笑非笑的裴京松，手中拿着一把药。
——喜欢我的维生素吗？我的维E。
他说。
早上七点半，程姣晕晕乎乎的醒过来，盯着天花板，脑海里还心有余悸地回荡着裴京松梦里的那句话。
好羞耻。
程姣在床上都快拧成麻花了，立马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昨夜那条动态，已经收获了几个点赞，其中就有程岩的。
反正已经看见了，要不删掉？
程姣咬唇，有些纠结。
从床上爬下来，简单洗漱过后，程姣用凉水拍拍脸，冷静了许多。
作为一个优秀的互联网自媒体人，不厚脸皮怎么行，这不就是个羞耻挑战。
想到这，程姣就心安理得了很多。
她最近就是太闲了，生活得太滋润了，得找点儿活干。
程玉菡没签公司，一直是单打独斗，这些年在圈内也有点儿人脉。
先前她就给程姣介绍了个来钱快量不大的工作，只不过程姣那时候在实习，给推了。
程姣刚准备给程玉菡发消息再问问，结果对方先发了一个链接。
标题：《霸道总裁宠上天：娇娇哪里逃》
程玉菡：【这本好好看啊，男女主直接代入你和裴总】
程姣：？
作者有话说：
今天路灯先生带我去了美特邦威便利店——原版源自《一起来看流星雨》，‘他给我买了维生素，但是我根本不需要，因为——他才是我的维E呀’原版来自网络上。
那本书的名字我瞎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www
下一更在后天，2.14号，本章发红包
第15章 遇见
程姣：【你、一、大、早、的、发、什、么、土、狗、文、学？】
程玉菡：【哎呀，土归土，但是很上头，你快看看这个剧情，是不是很神似？】
上头这一点，程姣是认同的，直到现在，她偶尔也会为了解压看看的。
出于那么一丁点儿的好奇心，程姣点进链接，浅浅翻阅前几章。
剧情大概是这样的，女主在男主侄子的结婚宴上，意外泼了他红酒，使得男主回房间换衣服，结果不知道是什么人，将两个人锁在一屋子里。
女主莫名其妙浑身燥热，扒拉着男主不放，一夜过后俩人酱酱酿酿，竟被当场抓奸。
以上剧情，作者用三章就给交代完了。
作为一个从小阅土狗言情无数的程姣，其实并不觉得意外，想当初她十四岁时第一次接触，开幕雷击就是男女主那啥那啥。
很抓马很狗血，她爱看。
可是，为什么代入的是她和裴京松？这和她俩有关系吗？
程姣默默点击收藏，退出去狠狠谴责程玉菡，哪知这丫头居然还振振有词，硬要说：【这就是我理想中的剧情发展！！后期男女主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被囚|.禁！真的太刺激了，果然还是小说好看！狠狠代入！】
程姣：……
这哪门子代入？
要不是隔着屏幕隔着太平洋，程姣很想拽着程玉菡的衣领，把她满脑子的黄色废料晃出来。这种犯法的事，是正常现代人能干得出来的吗？
程姣想了下，代入裴京松，浑身又起了鸡皮疙瘩。
路灯罪不至此，罪不至此。
扯到正题，程玉菡说，先前给她介绍的，是她朋友入股开的家MCN公司，程姣稍微查了下，旗下网红有几个眼熟的，热度还不低。
程玉菡：【那我把我朋友推给你，你们到时候找个时间聊聊吧，对了，你怎么回新大了？】
程姣点开推荐的联系人加好友，退回来思考到底要不要和她说。想了想，她就先语言上警告程玉菡，然后才摘些重点的和她分享。
很可惜，哪怕是她大片渲染自己逃离的原因，程玉菡的关注点也始终在奇怪的地方。
程玉菡：【所以他属下到底做错什么让他那么生气？但是也很正常吧，谁还没个暴脾气呢，难道你还怕他知道你利用他，把你抓起来吊打一顿？哈哈哈哈现在是法治社会，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干，何况是裴总欸】
程姣没把裴康海那事抖搂出来，简单模糊掉了，自然不可能回答第一个问题。
吊打一顿……她倒没想过，只是见惯了裴京松温润如玉的样子，突然那么来一下，是个人都会心虚。
程玉菡：【那你就卖力点演，让他真以为你喜欢他，利用只是顺带的，就说你是梦女】
程姣：……
梦女可还行。
【我要是陷进去了呢？】
从对这方面有想法时，程姣不是没偷偷喜欢过几个男生，初中时喜欢班上名列前茅的学霸，后来成绩超过他，就渐渐没了兴趣；高中时喜欢又高又壮的体育生，与他做同桌闻到汗臭味，也直接下头了。
这些男人的共同点是，他们完全是一样的阶级、同一年纪，程姣可以超越他们，而他们的缺点不足以让程姣盖过优点去无视。
到了大学，围观各类奇闻异事，程姣对谈恋爱就更提不起兴趣了，因为她的样貌，不乏有过追求者，其中看似各方面条件极好的小开，她也看不上，只因为他谈过好几任。
程姣出乎意料的对感情方面很是洁癖，有句话说得很对，但凡是条件好的男人，早在大学前就被挑走了。
她太挑剔，也不愿意将就，虽然现在年轻，可的确是一段恋爱也没谈过。
相比较之下，经过她调查的裴京松，level都不知道高过这些男人多少了。
程姣在他面前，没少露过怯，她的一次次放松，好似都是这位先生亲自引导的。
从年纪层面，从家庭背景方面，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没必要的幻想。
所以程姣自认为，她的确无法做到游刃有余。
裴先生高不可攀的条件，可以毫无压力降维打击她，而他一些毫无逻辑的接地气表现，也让程姣产生，他们好像没什么距离的错觉。
一次便利店偶遇，一次约饭见面，还有昨晚的通话。
这实在是太具有迷惑性，三番两次的发生，只会叫人食髓知味。
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联系少见面，多敲木鱼静静心。
害怕露馅是其一原因，害怕动心是其二原因。
毕竟在此之前，她是真没想到会有后续这些发展。
她设立的大前提，也完全因此不攻自破。
裴先生厌恶被利用，而她最害怕的，就是捉摸不透的幻象，无法掌控的脉络。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选择裴京松。
毕竟有些东西是无法伪装的，例如好看的皮囊、有钱人的气质。
为了劝退一众妖魔鬼怪，干嘛不吃点儿好的。
可是，他好像表现得又太好了，很难不叫人动心。
虽然目前阶段，程姣算不上有多动心，可备不住后续会发展成什么样。
她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值得‘下头’的点，自然要趁这个机会好好清心寡欲一番。
至于曾经设立的最最最后一个万不得已的plan C——互相利用对方。
程姣也还是不确定。
万一人家催婚是假，她岂不是没有任何把握？
程玉菡说的那些，程姣已经在内心剖析过一遍了，她面无表情的想。
一个女人开始想男人，除了那个男人太过烦人，就是女人太闲了。
“先不聊啦，我下午还有一篇稿子要发。”程姣发了条语音，打算进入工作。
程玉菡回复：“哦对了，之前说下周三要租借场地拍照的朋友，她说想改成周日，你那天可以回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