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只有她是大冤种。
程姣扯了下唇,刚走没几步路,就被招待宾客的程岩叫住。
和她预想的一样,程岩拉着她在人头攒动的宾客里流转,但凡是有点儿身份的不超过三十岁,他都会作为备选对象,让程姣尽量多认识认识。
一场下来,程姣的小腿都有些酸涩了,找了个借口离开刚几步路,人群中此起彼伏地扬起议论声,程岩也倏地惊喜道:“两位裴总,感谢今天百忙之中参加我闺女的生日宴。”
听到裴总二字,程姣的腿也不麻了,若有所思地转身望去,就见影影绰绰间,程岩与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头皮还无比锃亮的地中海男碰杯。
这、这是裴京松?
程姣感觉太阳穴都在突突作痛,刚才见了那么多人,她有些头昏脑涨。
不对啊,两位裴总。程姣拍拍脸颊,反应过来后,站定脚跟,微眯双眼望过去。
遮挡视线的招待员走开,程姣看到了程岩面前的另一人,个头明显比两位高了许多。
那人穿着挺括有形的西装,商务气息十足,一派成熟稳重的精英感。修长骨干的手握着红酒杯,腕部百达翡丽手表银光涔涔,持重而生冷。
琢磨了无数遍的那张捕风捉影照片,在这一刻,于程姣脑内的外貌印象,瞬间明朗了起来。
微侧的背头梳理得一丝不苟,哪怕只是头发丝,程姣都抓心挠肺的忍不住暗暗尖叫:啊啊啊怎么会这么熟男啊!!
居然真的不是照骗!
程姣深吸口气,没由来地感到窃喜。
明明都是一个父亲生的,长相差异居然真的这么大?裴京松的母亲基因该有多好啊。
研究裴氏发家历史,程姣对这名门望族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近些年裴老爷子年事已高,代表裴氏出席各大商会活动的一直是裴大公子裴康海。
他的样貌在老总里平平无奇,是遍地走的地中海发福身材,人还有些油,今天看来,似乎头发又少了几撮,好可怜哦。
程姣承认,是自己之前说话的声音太大了,裴京松年纪是大,可是不比她那些相亲对象好吗?
宴会正式开始后,这顿饭程姣吃得尤为顺心,主席的视线很好,裴家又是贵客,就坐在vvvip客席,相邻不过一桌,她可以慢慢悠悠地就着男色用餐。
“我去,真人不是照骗啊,长得不错。”程玉菡也注意到了那桌,去碰杯时得知是裴京松,她回来后格外兴奋地用胳膊肘支了支程姣,“这下可以放心出手了吧?”
程姣顺着目光望去,瞥见那人托着西装外套,去往宴会厅外,点点头:“那我先溜啦。”
“没问题,祝你成功!”程玉菡比了个耶。
程姣轻吸口气,抬起下巴,到洗手间补了补妆,偌大的镜面,只反映出她一人,重新涂抹的一层口红艳丽显现唇形,平添了几分妩媚,与身上的泡泡袖衣裙并不是很搭。
纠结片刻,程姣藏进隔间里,扯下领结,泡泡袖外搭脱下来,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里。
隔壁传来抽水声,接连的是高跟鞋的哒哒音,直到这声音没了,程姣才探出个头来,见外面没有人彻底抽身,经过落地镜时若无其事地瞥了几眼。
当了乖乖女十几年,程姣自认为自己骨子里是落拓不羁的,可还是该死地脸颊通红。
来之前,她是盘发的,所以走出洗手间,她就把头发散下来。卷曲的发丝柔顺滑亮,微含下颌遮去大半张脸,不仔细还真认不出同一人。
这场宴会的来宾人很多,程姣把装了衣服的包包托人放回去,小包单肩挎着,贴墙走,也不怕被认出来。
她记得,裴京松好像去了外头?
程姣有些迟疑不定,走向后门,听到了一阵醇厚磁性的声音,等她过滤信息,反应过来是外语。
稍微向前一步,瞥见熟悉的高大身影,她顿时松了口气。
还真是裴京松。
程姣去餐边取了两杯红酒,想到这是第一次搭讪男人,还是个贵公子,心里不免地打鼓紧张,握着红酒的手也稍微加紧了些。
她的计划是这样的。
做个高贵冷艳的大美女,先给裴京松递上酒杯浅酌,闲聊两句商业话题。
反正不可能是撒红酒,太蠢了,这种路子裴京松应该见过不少,何况要是把人家惹毛了怎么办,这身西装都不够她赔的。
递上酒杯后,假如他是假正经,程姣可能会收到这里的神秘房卡,接下来就很好蹭关系。
假如他真的是那0.01%概率的好男人,或和她性向相同,程姣就顺其自然,光荣地得到好人卡名片。
以任何一个小玩意儿大做文章,对程姣这种营销号大咖可谓是信手捏来。
嗯,没什么好怕的。
程姣带着浅淡的笑意,转身信步走去——
“美女,认识一下吗?”
眼前突然走来个男人,意有所指地抬了抬酒杯,笑眯眯。
只剩下一墙之隔,程姣脚步停顿,目光扫向那名男人。
是刚才程岩带她认识过的。
对方也在打量自己,似乎并没有认出她,可是长得这么千奇百怪,程姣倒是记住了。和她上一个相亲对象一个猪猪养殖场出来的吧?
这男的一边聊一些无聊透顶的话题,一边有意无意在她身上瞥,程姣真的很想骂人,把他暗杀了给程玉菡助助兴。
在男人即将瞥第三眼时,程姣忍无可忍,毫不客气:“先生,我没那么无聊和你聊这些事情,而且你以为眯眯眼小,就可以掩耳盗铃为所欲为吗?”
男人愣了下,来不及生气,程姣语气冷淡:“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她刚转身,面前却突然多了一堵黑压压的肉墙,来不及躲开,露肤的肩擦过柔软布料下健硕的身形,清冽的乌木香在鼻间流动,随之蔓延的,还有她手里的两杯红酒。
红酒的香气很浓郁,并且在有限的间隙内,也湿淋淋地泼到了她怀里。
寒意冰冷袭来,程姣身躯轻颤,迷茫地抬眼,见到眼前的男人,脑海里像是有根紧绷的线,铮地断开,密密麻麻地在头皮落下细针。
裴京松俊逸的面庞带来的视觉冲击无疑是震撼的,他的五官很深邃,不夹杂多余的毛发,下颌干净利落,微侧的背头,只留一簇碎发于额前,落下细碎的形影。
可是这种震撼,远不及她举措带来的懊悔。
真的泼上去了。
而且还不止一杯,是两杯!
程姣后退一步,注意到被泼了红酒的白衬衫,刺眼得没敢看他,但她能感觉到裴京松微侧的目光有多滚烫。
以及他身上好闻的乌木香,犹如让她置身在干燥的森林里,稍微风吹草动就能引燃滚石火花,在她肌肤上再一灼烧。
更别提她这个罪魁祸首两只手都举着酒杯从犯。
垂下不是,丢了也更不可能。
这里的一个酒杯几百块呢。
要不,先道个歉?
程姣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对、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你还好吗?我……”
面前的男人走近了一步,程姣的头埋了又埋,然后那人旋即将手边搭放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发丝与西装布料相摩挲,程姣耳廓嗡嗡作响,裴京松温润的语气里,透着恰到好处的生冷:“我很好,不及你狼狈。”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接下来隔日更,喜欢的话收藏吧(探头)
第4章 偶像
不及你狼狈?
程姣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洒出来的酒水,已经顺着雪峰滑落进鱼骨衣里。
比起旖旎暧昧的羞耻,程姣更多的是心痛这件昂贵的礼服,扯开西装外套领口摸了摸胸脯,突觉有些不雅,下意识抬眼去看。
男人在用招待员送来的毛巾擦拭,注意到她递来的目光,嗓音清冽:“披着。”
程姣立马拢好这宽大的西装,耳根滚烫。
这人这么好的吗?居然不怪她,还给她披上外套?
这外套整洁干燥,刚才裴京松并没有穿着西装外套,而是手拎着,在外头通话,撞上后并没有泼到。
程姣的视线,没好意思地在裴京松被浇淋了大半的衬衫上短暂停留。
其实……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裴京松又打了通电话,语调漫不经心,没什么情绪,漆皮的革履微微向旁一侧。
这是要走了?
想来也是,被泼了红酒一身酒渍,在这里待着得多没面子。
程姣抬眸看他,裴京松也只是扫了眼她,四目相交,短暂、平淡。
他刚走一步,程姣也跟了上去,一臂距离,她伸手轻轻抓住了那人的衣角,像是有电流顺着指尖传来,麻麻的。
程姣的嗓音,娇且颤:“先生,您的衣服,我怎么还给您?”
她的目的是达到了,披着人家的衣服去程岩面前晃悠,程岩绝对会多想的,可是她又不是那种不还衣服的人。
裴京松的脚步停顿了下来,湿津津的衬衫有些服帖,程姣的指尖也因此若有似无地戳到了他的腰间。
程姣脸颊更烫了,立马松开手,怯生生地抬起下巴,一双小鹿眼莹润好看。
装了十几年小白花,程姣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应该还算坦诚知错吧。
裴京松双眼浓稠晦暗,语气如飘渺的烟,又轻又微小:“不用还。”
“我不缺这一件外套,比起我,应该是你更需要它。”他淡淡道,持重而温和。
程姣手指曲卷,心脏怦然漏了一拍,有种怪异的感觉。
这位先生毋庸置疑是绅士的,作为一个敏感的女人,她能明确感觉到,刚才她哪怕走光了,裴京松也并没有在她胸口处多打量。
“先失陪了。”
裴京松话音一落,步伐稳重地向前走。
“我想,”程姣鼓足勇气,跟上了他,硬着头皮又甜又乖的嗓音说,“我应该更需要离开这里,像你一样,先生。”
程姣说这话舌头差点儿打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这话,虽然已经在脑内撺掇了很久。
裴京松听到她的话,侧目看她。
他的目光更重了,犹如在思虑什么,于她面颊上浮动停留。
视线相接,对方停住步伐,她还没回过神,又差点儿撞上去。
拉回思绪,程姣感觉到一阵凛冽的风,刮撩着小腿,让她有些不安,现在她站着的地方,已经是酒店外的走廊了。
月明星稀,没什么人,安谧沉静。
程姣浮躁的心,短暂地顺其环境冷静了些,不免得突觉,自己说的短短两句话,好像又暧昧又别有深意。
第一句,不就赤果果地想要联系方式么?第二句……
“你打算怎么回去。”裴京松问她。
程姣喉咙痒痒的,一不做二不休:“您……可以送我吗?”
程姣其实很清醒,尤其是被风吹了一下。
反正都是要蹭恋情绯闻,那她不妨放肆些,还能更坐实,何况这位先生,看起来挺温柔挺好说话的。
程姣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她没谈过恋爱,贫瘠的感情经验,是从书籍电视上,和周围人的恋情里汲取的。
怎么说呢,之后她也许只能靠着拼接法和硬蹭法在程岩面前搞绯闻,没什么机会碰上裴京松,连裤腿都抓不上,干嘛不趁现在多蹭蹭,积攒积攒素材。
这些思绪在脑内转得很快,程姣接着说,态度很诚恳:“先生,我事先和您道歉,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拿了两杯红酒,就是想找您。”
“其、其实,我很久以前就认识您了,但是您可能不知道我。”程姣微微扯了下唇,颇有几分偶遇故人但是素昧相识的怅然感,“我很崇拜您,尤其是您出国后,我天天翻墙关注您,你很多事情我都记得一清二楚,生日、星座还有你参加的大大小小活动。”
“就是,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送我回家吗?”程姣最后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小鹿眼湿漉漉的,“你是我的偶像,我想和您多接触。”
“是么。”裴京松好似低声轻笑。
程姣心里呜咽,怎么会有男的连笑声都这么好听!但不会是觉得她说的话很可笑吧?
说出口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收是收不回了,程姣没办法后悔,脚趾已经开始动工,下定决心似的点头,不太好意思地补充:“何况我这个样子,的确狼狈。”
“也是。”裴京松一哂,眼帘掀起,倦怠的嗓音,磁性悦耳,“如果程小姐需要的话,我也没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借着窗透亮的光,裴京松面容似乎柔和了些许,一如他矜重的态度。
程姣没想到裴京松真的会同意,也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直到跟随他的身影向停车场走去,程姣都有一种身处云端不切实际的感觉。
她这个人,向来容易想得多,所以走到四下没有熟人的车旁,油然而生一股警惕感。
很快她又默默地骂了一句自己:程姣,你未免也太做作了吧,明明是你提出的要求。
程姣脑子乱成浆糊,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觉得腿间凉飕飕的,唯有披着西装外套的上半身还算暖和些。
直到裴京松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拉回了她的思绪:“和家里人报备了么?”
程姣微扯领口,听这话有些迷茫地眨眼。
啊?什么报备?
哦。
“我现在,马上。”程姣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手指头有些凉,还冒着汗,打字没那么灵敏。
她一开始不知道给谁报备,看到对话框第一行的程玉菡,就第一时间发给对方。
报备完毕,程姣还象征性地把屏幕亮给裴京松,男人已经为她开了轿车的门,提醒说:“外面冷。”
程姣点点头,见是副驾驶,犹豫了下。
不过她要是坐后排,似乎不太礼貌吧。
随即,程姣规规矩矩钻入车里,低声说了句谢谢。
车门砰地关紧,隔绝了冷气,另一侧敞开门钻入些许寒意,裴京松从容地坐在身边说:“住址。”
无色无味的空气,在这一刻似乎有了强烈的侵袭,是沉木香混杂着红酒的气息。
这种环境下,程姣更敏感了,语调低柔:“嗯,那个,去柏塔居。”
轿车启动引擎,裴京松握着方向盘,指骨泛白,似乎有些意外:“你住那里?”
程姣唔了声:“算是吧。”
柏塔居位于新城市中心,拥有绝佳的地理区位,紧邻新海,海景一绝,是不折不扣的富人区。
程岩铺好了出国路给程玉菡镀金,大概还有一周就要走了,国内的房子空着,在此之前偶尔会租借给其他网红用,需要一个帮忙照看的人,程玉菡信不过其他人,这种好事就直接落到她头上了。
看门谁不会呢,那可是豪华公寓欸,血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