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桃:“……噢。”
趁发教材的时候,班主任开了个简短的班会:
因为对大家尚且不熟悉,座位暂且就这样凑活,等期中考试结束再按照成绩排;
本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将按照成绩从高到低重新分班,年级前三十划分到火箭班里,重点培养。
火箭班的人员不是固定的,每月一次的月考是评判标准,如果被别班的人超过你的分数,免不了被淘汰,替换到普通班,再想进去,要靠个人的成绩。
顿了顿,班主任特地把教室的门关了,语重心长地说:“学校这么划分是为了激励大家,想进好的班级就要凭自己的实力去争,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如果没有一个优良的竞争环境,有些同学慢慢地会丧失斗志,直接躺平做咸鱼了。当然,在老师的心里,学生们都是一样的,绝对没有按成绩把人划分成三六九等,出去不能乱传,知不知道?”
班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回应。
班主任面露满意,坐在椅子上休息,顺便等军训集合的广播,底下学生吵吵嚷嚷的,他也没管。
鹿桃把书摆在桌角,主动跟人搭话,笑嘻嘻地:“你叫什么?”
同桌是个短头发、戴眼镜的女生,正在课本上写名字,闻言停笔,回答:“薛蓓蕾。”
“我叫鹿桃,很高兴认识你。”
坐在前面的女生也回头跟她们聊天,“我叫庞衫月,清水初中毕业的。”
鹿桃讶然:“我也是。”
薛蓓蕾是从乡下的初中考上来的,不太意思讲自己的学校,于是讪讪地笑:“你们还真是有缘分。”
庞衫月扒拉自己的同桌,兴致勃勃地介绍:“她叫张依然,我俩初中就是一个班的,都是校友,没外人。”然后又怕薛蓓蕾不自在,冲她扬起下巴,特义气地道:“咱们现在也是校友,相见恨晚那种。”
薛蓓蕾反应慢吞吞的,点点头。
鹿桃则被庞衫月虎了吧唧的态度搞得直笑。
几个人的话题基本绕着初中在聊,薛蓓蕾不了解,庞衫月便很热情的跟她介绍,她新奇地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原来初中竟然还能用多媒体上课,至于计算机课,她更是闻所未闻。
鹿桃眼神不自觉地瞥向张依然,打心底里感叹她长得真漂亮,和小美女苏蔓是不一样的漂亮。
苏蔓自信明媚,又是娇养大的,浑身上下都是有钱人的气度。
张依然则是一种飘飘然的仙,单眼皮,眼尾上扬,不言不语的样子显得疏离寡淡,有种遗世独立的魅力。
张依然察觉到她在看自己,于是扭头,和善地冲她轻轻一笑。
鹿桃吐吐舌头,竟然还有点儿腼腆。
倏忽,听庞衫月随口一问似地:“鹿桃,你跟陈牧也的关系很好吗?”
鹿桃一滞:“呃……”
“陈牧也?是我知道的那个男生吗?拒绝保送又以中考第一的成绩考进来的陈牧也?”薛蓓蕾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桃子,你居然认识他啊。”
作者有话说:
高中部分的篇幅会长一些,再加上我最近很忙没时间双更,大家等不及可以攒一攒再看。
第41章 高中
——何止是认识, 熟到小时候睡一个被窝。
鹿桃当然不能这么说,干笑两声:“因为大人们的关系不错, 我们才认识的。”
庞衫月问:“青梅竹马吗?”
鹿桃想了想, 觉得她这么说也没毛病,“…嗯,是吧。”
庞衫月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 暗中给张依然递了个眼神。
鹿桃没注意,继续跟薛蓓蕾说话。
她好像对陈牧也很感兴趣,跟喜不喜欢没关系, 鹿桃觉得她……单纯是慕强。
“他成绩这么优秀,熬夜学习吗?或者做很多很多试题?”
鹿桃梗了下,很努力地回忆, 说:“他熬夜的情况要看当天老师布置的作业量, 如果很多那肯定是要熬的,至于试题,没怎么做过吧,老师讲的知识, 他上课听一遍就能懂……”
薛蓓蕾托着下巴, 眼里露出向往的神色,“果然是天生聪明, 真羡慕啊。”
鹿桃耸耸肩, 诚恳地道:“你也不差。”
乡下的教育资源稀缺, 学习环境虽然称不上恶劣,但也不怎么样,她能通过激烈的竞争考入一中, 真的很了不起了。陈牧也确实从小脑子就好使, 但他同样很努力。天才不学习最终仍旧会泯然众人矣, 倒没必要神化他。
薛蓓蕾显然没怎么听过夸赞,被她这么一说,还挺不好意思,扭捏道:“谢谢。”
“但是——”
庞衫月插话,“鹿桃,你们只是单纯认识吗,听起来,你好像特别了解陈牧也。”
鹿桃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课本的边角,嗫嚅:“没、没有吧……”
庞衫月趴在课桌上,八卦地眨眨眼,“学校里都传你和陈牧也谈过恋爱,真的吗?”
什、什么——?
哪来的这么离谱的谣言。
鹿桃慌张到打了个磕巴,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地:“完全没有的事。”从头到尾,都只是她单相思而已。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庞衫月好似松口气,似有若无地瞥一眼张依然,然后无所谓地笑笑:“就是嘛,我觉得你这么乖的女生,不像会早恋的。”
“……”
她不是不会,陈牧也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鹿桃配合地笑了两声,眼神心虚地闪躲。
广播里电流声滋滋啦啦地响起,班主任敲敲桌子,让底下的人安静。
庞衫月和张依然赶忙回头坐正。
等主持人掐着嗓音通知完军训的注意事项,班主任便张罗他们到走廊排队。
其他高中的军训安排在开学第二天,为期两周,只有一中,怕耽误学生们的课程,于是决定在报到当天就开始训练,把时间缩短到一周内结束,这安排紧张到连军训服都没准备。高一年级全部在操场集合,放眼望去,乌泱泱的一片。校长顶着烈日,满头大汗,坚持讲了一大堆没用的废话,巨大的回音以及话筒时不时的刺耳声音在上空盘旋。等讲话完毕,由教官领着负责的各班去指定区域进行训练。
虽然只有一周,但训练强度可比初中那会儿严格多了,偏偏今天是个艳阳天,晒得身上暖烘烘的,不一会儿大家都汗流浃背,教官始终没有吹哨让大家休息。鹿桃腿肚子打哆嗦,额头的汗珠滚进眼睛里,刺得她生疼,却连喊报告的勇气都没有,她咬牙坚持,硬撑过二十分钟。口哨声宛如救命的号角,从操场的四面八方响起哀嚎声。
鹿桃盘腿坐下,争分夺秒的休息,连去喝水的力气都没有。
薛蓓蕾好心帮她把水杯拿来。
鹿桃接过,咕嘟咕嘟猛灌了好几口,干枯的嗓子得到滋润,她痛快地叹一声,说:“谢谢。”
“不客气。”
薛蓓蕾担忧地说:“你的眼睛怎么通红?”
“刚才汗滴在里面了,有点儿疼。”
鹿桃又揉了一把。
薛蓓蕾关心:“你跟教官打个报告,卫生间那儿有水龙头,你去清洗一下。”
“管用吗?”
“…应该吧。”
她见村里的男生们打球,有汗滴进眼睛里,都是这么处理的。
鹿桃起身,跑出队伍弯腰跟教官简单说了自己的情况,教官看见她眼睛确实红通通的,不放心地说:“实在难受就去医务室看一看。”
“嗯。”
卫生间在操场看台后面,鹿桃需要绕过大半个操场。
这会儿其他班级也在原地休息,大家一起坐着,穿着私服,放眼望去各种颜色都有,鹿桃大致扫一眼,没看见陈牧也,眼睛疼得更厉害了,一时也顾不上别的,加快脚步离开。
卫生间前面有小型的篮球场地和乒乓球台,聚集了不少学生,都是故意称病到这儿来躲军训的。有几个打扮时髦的女生站在角落里抽烟,被突然出现的鹿桃吓一跳,发现来的人是学生,便放下心,继续夹着指尖的香烟,聊刚才的话题。
“我刚绕路,特地在他那边路过,看了一眼,就一眼……长得真特喵的帅。”
“雯雯,你和帅哥是一所初中毕业的吧?”
“昂。他以前就很出名,但人太低调了,我也只是国旗下讲话的时候远远地见过几次,没看清脸,但气质跟其他同龄的男屌丝完全不一样。”
“他一开始拒绝了一中的保送生,后来不知道怎么又填了指标生的表,我知道自己又能跟他做校友的那天晚上,激动的没睡着。”
其他人笑:“出息。”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起兴,另一个女生心快痒痒死了,好奇:“他到底长什么样?能不能让我见一见?”
“行,等回去的时候,带你从十班那边儿绕道。他站在最后一排,个子最高最帅的就是,很出挑,保证你一下就能看到。”
那女生又问:“帅哥叫什么?”
“陈牧也。”
鹿桃心脏骤然失了一拍,水龙头拧的太大,水柱滋到身上,她手忙脚乱地关掉,胸前衣料完全湿了,隐约透出里面小衣的颜色。她窘迫地弓起背,小心翼翼的往周围张望,确认没有男生经过,打算绕路回教室换校服穿。
与此同时,旁边的议论声也暂时停止。
那个叫“雯雯”的女生掏出手机,跟同伴分享军训时偷拍到的陈牧也,兴致勃勃地问:“是不是超级帅?”
有人骂了句脏话:“想搞。”
她们又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鹿桃慢吞吞地擦干净脸上的水珠,感觉洗完之后眼睛更疼了,心里也乱糟糟的——
果然还是得找校医看一看,别再引起炎症。
但现在迫在眉睫的还是先换衣服。
她回过头,没注意身后站了个人,一脑袋栽进对方怀里,撞的脑瓜子嗡嗡响。肩上接着落下一件深色的薄外套,带着淡淡的清香,是她很熟悉的洗衣凝珠的味道。
陈牧也克制地别过头,捏着拉链,淡道:“抬下巴。”
一抹绯红悄悄爬上鹿桃的耳朵,她弓着背、仰起头,生怕露出点什么不该露的被他看见。
拉链拉到顶,遮住前胸湿透的衣料,陈牧也这才敢看她,旋即注意到她一双通红的眼睛,喉头一紧,“眼睛怎么回事?”
“汗滴进去了,疼。”
鹿桃想揉,刚抬起腕子就被他抓住。
两人的力量悬殊太大,她挣脱不了,刺痛感让眼睛下意识地眯起来。
陈牧也问:“你用水冲了?”
鹿桃:“昂。”
陈牧也无奈:“自来水不干净,会感染发炎的,我带你找校医看一看。”
鹿桃跟他走了几步,倏然扭头看那几个女生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刺痛感强烈,鹿桃闭起右眼,和他一起从操场外侧的马路上穿过,她才想起军训还在继续,赶紧说:“你回去吧,我自己也能去医务室,别被教官发现私自离队,否则要挨罚的。”
陈牧也:“班主任喊我帮忙拿文件,后勤部办公室和医务室都在综合楼,我顺路。”
鹿桃腕子还被他抓着,掌心滚烫的温度弄得她心脏乱了节拍。莫名有种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的感觉。
鹿桃抽了抽手,陈牧也察觉,低头看了眼掌心里纤细的手腕,腕骨凸出,触感柔软。他指腹忍不住摩挲一下,紧接着放开了。
两人并肩走进综合楼,陈牧也先陪她去医务室。
里面人满为患,个个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不用问,更不用猜,十有八九找的是中暑、贫血这样烂大街的理由。教官最怕这群娇弱的学生出意外担责任,没有过多追究。
校医早就见怪不怪,因此陈牧也和鹿桃进来的时候,她头都没抬,漫不经心地道:“葡萄糖二十五元一袋,只收现金。”
鹿桃:“……”
陈牧也掌心搭在她肩上,往下轻按,鹿桃顺势坐在转椅上。
他道:“老师,麻烦您看一看她的眼睛,好像发炎了。”
校医一听,赶紧放下手机,凑过来瞧。
“哎哟,怎么弄成这样了?”
“汗滴进眼睛里,用凉水冲过了。”
鹿桃右眼的白眼珠泛着血丝,已经痛到睁不开了,泪水失禁似的往下淌。老师问什么她答什么,嗓音软糯糯的,一脸乖觉,也不喊疼。
校医观察了一阵子,说:“这是发炎了,没什么大问题。记住以后不能用自来水冲眼睛,不干净。”
陈牧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色绷的很紧,或许紧张和担忧的情绪太明显,鹿桃注意到,仰头冲他傻呵呵地笑:“没事儿,你别紧张。”
陈牧也喉头滚动,闷闷地嗯了一声。
校医拿了生理盐水和纱布,让外面那群占着床无病呻.吟的学生都让开,冲鹿桃招手:“过来躺下,我给你清洗干净。”
鹿桃一起身,陈牧也赶紧跟上。
她劝:“我自己能行,你先去忙吧。”
陈牧也没吱声,掌心抵在她背上,轻推一下。
鹿桃只能过去躺着。
用生理盐水洗眼睛的滋味不太好受,她失控的眼泪和盐水一起流,浸湿了鬓角的发。感染发炎的眼睛用纱布包起来,像只模样滑稽的独眼兽。
陈牧也付过钱,让她在这儿稍等,他去拿班主任要的文件。走到门边,他不太放心地叮嘱:“别走,等我回来。”
鹿桃颔首:“我知道。”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屋里太吵太闷,鹿桃在走廊里等他。
正逢“秋老虎”的时候,天气炎热,太阳毒辣。
鹿桃穿了两件衣服,闷得喘不上气,里面的那件还没干透,她不敢脱,只能挽起衣袖,用手扇风,眼睛酥酥麻麻的,痛感没那么强烈了。
陈牧也很快便回来,看见纱布没遮住的眼周也是红的,道:“你请个假。”
“不至于,我哪儿有那么脆弱。”
“……”
鹿桃指尖扣着衣角,倏然叫他一声。
“我今天听初中的校友说,你拒绝了一中的保送生名额,为什么?”
她原本想问“为什么都没告诉过我保送这事儿”,转念一想,既然陈牧也没告诉她,就代表不想她知道,如果自己擅作主张怕逾越那条界线,会让两人都不自在。
陈牧也没所谓地说:“老师确实找我谈了谈保送的事情,只有一个名额,让我努力争取一下,可能有机会,正巧那阵子学校出了个物理竞赛金奖的学生,学校便决定给他了。”
“……唔。”
鹿桃在意的是,其他人都知道,而他们整天待在一起,她却不了解。到底怪自己不关心他,还是陈牧也不再愿意事事跟她分享了?
还有——
那些女生们明目张胆的打他的主意。
露骨的语言和大胆的态度,都让她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