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陈乙:你杀李棠稚一次,我杀你老婆一次,这很公平
李成华:?你有病啊!
第26章
李成华的发难落在小棠稚眼里, 是毫无缘故的。
小孩儿无法理解妈妈突然‘化’掉,却能迅速的被一个疯狂可怖的大人吓哭。
她扒着陈乙的胳膊,哇的一声哭出来, 眼泪吧嗒吧嗒落在陈乙袖子上;她哭得太伤心, 陈乙倒不好意思和小姑娘说你其实也是个死人这样的话。
转念一想,对方毕竟是‘李棠稚’呢。
那不说也没关系。
这样想着,陈乙把小棠稚往自己身后一放,声音缓缓的:“你先去藏起来,我等会来找你。”
小棠稚吸了吸鼻子,又用陈乙袖子擦眼泪。
大概是因为陈乙刚刚抱着她从李成华手里捡回来一条命, 她就觉得陈乙是好人了,所以敢拿小花脸去蹭陈乙的袖子——陈乙垂眼看自己袖子上被擦出来的一道深色, 顿了顿, 有些欲言又止。
李成华这时候又挥舞着菜刀砍过来, 陈乙没空计较自己的袖子,拎起小棠稚往旁边一扔, 自己反方向打了个滚躲开菜刀。
那菜刀看起来也不是普通的菜刀, 刚刚一下就劈开了凳子, 这下又砍进地里。李成华再把它抽出来, 它的刀锋上仍旧明晃晃闪着寒光, 看起来还是很锋利,能一刀剁下人脑袋。
他并没有去追小棠稚, 而是居高临下冷冰冰的盯着陈乙, 一步步向陈乙逼近,嘴里还说着温情的话:“棠稚, 你先去楼上藏起来。等爸爸杀了这个怪物, 我们再和妈妈一起吃饭, 乖啊——”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像个慈祥的父亲那般。
这让陈乙想起他以前去李家蹭过饭,饭是李成华做的,他和李棠稚各自拿着碗,坐在小凳子上吃;李棠稚吃相不好,筷子也用得不怎么好,米粒老是沾到头发上。
李成华就抽了面巾纸给她擦头发,也擦脸,带着笑意,声音温温柔柔的:“吃饭也没个吃相。”
也不知道在那时候的李成华眼里,李棠稚到底是他的女儿,还是林下群山之中的怪物呢?
陈乙短暂的分了神,一晃眼,李成华举着菜刀冲到了他面前,脸上绷紧的肌肉神经质的抽搐着,癫狂又可怖,眼珠死死瞪着陈乙——他的动作在陈乙眼里算不上快,陈乙沉心静神,等刀锋到眼前了,才抽手挥出那把匕首。
匕首是从地心会的黑袍人身上拿的,但在菜刀面前居然不是一合之敌,只是将菜刀打偏了一些;偏了轨迹的利刃刷拉划开陈乙衣袖,连带着在他胳膊上划拉出一道血痕。
陈乙往前撞,两人距离拉进,他从外套内侧抽出那把装着秘银子弹的手/枪,枪口抵住李成华心口,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近在咫尺的陈乙被震得耳朵发麻,开完枪后便屈膝撞到李成华柔软的腹部。
李成华嘴里发出一声野兽濒死似的低吼,手里的菜刀再也握不稳,哐当一声落地。
他面朝上摔倒在地,心脏的破口处不停的涌出血来,那血也是不正常的淡红色,像掺杂了水似的,淌了一地。
陈乙缓慢的换气儿,左边胳膊上火辣辣的痛。
但现在也不是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最后一颗秘银子弹,把它填装进弹匣里,迈步往楼上走。
他刚走没两步,脚步顿住,低头,看见李成华挣扎着抓住了他的脚腕。
李成华心口处的伤没有复原,反而有越扩越大的趋势——这大概就是秘银子弹的妙处。
他张开嘴,嘴巴里也淌出血,狰狞,凶恶,又惶恐的盯着陈乙。
“你要……对我的……女儿……做什么……”
断断续续的语句从李成华嘴里挤出来,他手上抓得很用力,手指上的血把陈乙的裤脚也浸出一点暗红色的水痕。
陈乙垂眼,瞥他,道:“你女儿也早就死了。”
李成华眼睛蓦然瞪圆:“……你……胡说八道……杀了……你……”
陈乙蹲下身来,眼睫还垂着,浅色瞳孔里倒映着李成华狰狞的丑态。
李成华还抓着陈乙的脚脖子,陈乙就把他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又掰断,指骨折断的声音卡巴卡巴很有规律的回响。
陈乙边掰他手指,边杀人诛心的补充:“早死了,你自己把她送上十字架烧死的。”
“后来她又活了,虽然没有人知道活过来的李棠稚到底是不是原来的李棠稚,可她毕竟是李棠稚——”说到这,陈乙顿了顿,看着李成华时,眼里露出不善的戾气。
他说:“然后你又杀了她一次。”
还用那样惨的方式。
李棠稚肯定很痛——李棠稚都不和他说。
李成华惨叫着,惨叫着,声音弱了下去。
陈乙站起来,抬腿从他身上跨过去,往楼上走。他上楼梯的时候,还记得在自己衣服背面揩一下手上蹭到的血。
他的鞋子在楼梯上留下一行血脚印,一直蔓延到二楼。
李棠稚的房间就在二楼。
她的房间大门紧闭着,陈乙伸手推了一下,没有推开。他又用力撞了两下,那门还是纹丝不动;如果是在现实里,这种门陈乙撞两下也就开了。
这时候门里面怯生生传出小棠稚的声音:“是大哥哥吗?”
小姑娘声音脆脆甜甜的,又因为害怕,有些发颤。
陈乙愣了下,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个小棠稚——他有点不知道该拿这个小姑娘怎么办,所以站在门口一时没有应声。就在陈乙沉默的时候,空气里慢吞吞响起来一种软物爬动的动静。
他听见声音,回头去望,看见李成华居然还没死透,正两只手扒着楼梯,颤巍巍往上爬。
李成华身下是一行延伸出去的血迹,淡红色,像夏天蜗牛从栏杆上爬过去时留下的痕迹。就连他扭曲蠕动的姿态,也让陈乙想到蜗牛,但不是正常的蜗牛。
像壳被人扒掉,只剩下了一团肉的蜗牛。
李成华一边爬,一边用眼睛死死盯着陈乙,眼睛里充满了怨恨。他一张嘴,嘴巴里就往外涌血沫子,这样陈乙反而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了。不过就算是听不见,陈乙也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肯定在骂他。
秘银子弹只剩下一颗了,陈乙不想浪费这为数不多的秘银子弹。他摸了摸自己怀里:匕首先前用来招架菜刀时被菜刀砍断了,一时半会找不出什么武器。
于是陈乙左顾右盼,顺手从走廊墙上抄起扫把,掂了掂,换成拿刀的手势,冲着李成华缓慢摆开架势。虽然手里拿的不是真刀,但只要李成华爬上来,陈乙就有信心一下给他砍下去。
这时候他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陈乙当即收起架势,迅速转身——李棠稚房间的门开着,小棠稚就站在门口,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望着陈乙。
而在小棠稚身后,一只硕大的猫咪的脑袋,被钉在墙壁上。
不,它应当不是猫咪。
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大的猫咪呢?更何况它的眼眶还空了,毛发一缕一缕的,凝着血痂,看起来又落魄,又可怜。
还是只长毛橘子。
陈乙看一眼被钉在墙上的猫猫头,挪不开眼睛了,直到脚脖子一痛,他低头就看见李成华血糊糊的手抓到了自己脚腕上。
李成华的右手被陈乙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断了,所以这次他用的是左手。
陈乙试着抽了抽腿,想甩开李成华的手——但李成华抓得极紧,中心肉死死贴着陈乙的脚脖子,陈乙试了两三次,也没能甩开李成华的手。
李成华仰起脸来,面色狰狞张着嘴,怨毒的盯着陈乙。
陈乙反手将扫把头往下/插,扫把头一下塞进李成华嘴里;他动作极快又一气呵成,饶是李成华也没反应过来,脸上怨毒表情凝固片刻,混入了不可置信和惊愤。
确实,不管是谁,嘴巴里被塞了扫把头,都该惊讶愤怒——
陈乙一手擎着扫把推开李成华脑袋,另外一只手继续去掰李成华的手指。反正他掰人手指也不会有心理负担,而且咔嚓咔嚓的声音规律响起时,落进陈乙耳朵里,他还觉得挺悦耳的。
因为很有规律。
把李成华的手指都掰断了,陈乙将扫把头从他嘴里抽出来,这时候李成华已经彻底变得奄奄一息,进气多出气少了。
也不知道在这个地方死亡和在现实世界里死亡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的念头从陈乙脑中一闪而过,又极快的被他抛在脑后。
伏在他脚边的李成华身体抽搐了几下,艰难的仰头呼吸,脸上怨毒神色倒是淡去许多。就连他脸上那些黑红色青筋也下去了,只有皮肤仍旧不自然的苍白着。
他的两只手软趴趴搭在地板上,再也用不了了。
“陈乙——”李成华喊他名字,声音咬牙切齿。
陈乙有些诧异:“李叔你还能认得出我啊?”
被叫了‘李叔’,李成华脸上肌肉抽动,表情似哭似笑,一显得格外滑稽。
“李叔……哈!你还知道叫我李叔……陈乙!你回头看看房间里的那个脑袋——那就是怪物的真身!”
李成华声音尖锐扭曲,大声喊道:“她根本不是我的女儿!她——祂——是怪物!”
“你看清楚!看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陈乙回头,望着房间里那只硕大的猫猫头,猫猫头面前站着年幼的小棠稚。
小棠稚对陈乙眨了眨眼睛,她背后那只伤痕累累的猫猫头,耳朵尖也跟着轻微的动了动。
陈乙握着扫把,用蛮力把李成华扫走。
李成华见状,感到不可置信:“你在干什么?我不是都告诉你真相了吗?祂根本不是人!也不是猫!祂是会毁灭人类的怪物!”
陈乙垂眼:“嗯,我知道。”
“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在看见那只猫猫头的瞬间,陈乙终于记起来之前李棠稚说的话——他记起来李棠稚答应过自己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出现了,是猫猫邪神!是现实世界里看不见的猫猫!
第27章
初三第一学期的尾声, 寒假来临之前,李棠稚破天荒的,第一次邀请陈乙去参加了镇上的庙会。
他们先看了游神, 又去逛庙会一条街——那是沿着帝皇庙延伸出去的一条街, 以前政府有过把这条街改造成网红街的提案,前期建设也一直是在往古色古香上面靠。
只可惜小红靠捧大红靠命,街道翻修完后官方公众号倒是也努力宣传了,但始终没有发展起来。别说变成网红街了,连本地游客量也没什么明显提高。
如此这般宣传了两月也没有发展,政府便放弃这条街转战其他方面。
虽然最终也没有变成‘打卡圣地’, 但鉴于政府在重修时对这条街寄予厚望,所以投了不少资金, 修出来效果也绝佳:两面墙壁上全是神话浮雕, 中间一行专门开辟出来的小吃街, 头顶上从头到尾搭了条八百多米的竹子顶,垂下一丛丛紫藤花。
现在还不到紫藤的花期, 只余下紫藤藤蔓缝隙间挂着的油纸伞。
都是手工做的桐油伞, 伞面连在一起, 上面的画刚好组成和墙壁浮雕遥相呼应的神话故事上下两卷。
陈乙边走边看头顶伞面, 李棠稚就走在他身侧, 不时左顾右盼——陈乙目光微妙的移了移,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 一瞥李棠稚。
李棠稚没发现陈乙在偷看自己, 她正兴冲冲的在看街边小贩;有吹糖人的,卖风车的, 卖面具的……
毕竟是难得的, 一年一次的集会, 比平时要热闹很多。
那些安在墙壁檐下,紫藤藤蔓的缝隙间的灯,全部都亮起来了。从头顶照下来的灯隔了一层红色油纸伞,变成雾蒙蒙很温柔的红光,淋撒在李棠稚身上。
她今天没有扎马尾,乌黑的披肩发松散的垂在脑后。李棠稚在学校走路的时候就很端正,一步一迈,走得整整齐齐。但是在外面——在陈乙面前的时候——她就要更活泼一些,走得轻快,两步三步,跳一下,脚尖微微踮着,头发也随她动作晃来晃去,一点明亮的灯光反折在她发丝上,照得她头发丝也亮闪闪。
那亮闪闪的光自然也晃在陈乙眼里。
陈乙偶尔会忍不住想:李棠稚在自己面前就很活泼,是因为只有自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棠稚到底是什么呢?
这点陈乙也说不清楚。他没有特意去问过李棠稚,李棠稚也没有特地和他解释过。除去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诡异了一点,平时李棠稚也表现得和普通女孩子一样,会哭会笑,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让陈乙很不知所措。
两人逛到一个摊子面前,李棠稚从货架上拿下来一个红面鬼的面具盖在脸上,空余一只手屈起手指对陈乙做张牙舞爪装:“哇~我是大恶鬼!最喜欢吃小孩,一口一个小男孩!”
她个子矮,跳起来凑到陈乙面前,陈乙伸手摁住她脑袋,李棠稚便拿开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面具底下一张笑盈盈的脸。她的脸是红的,陈乙分不清是头顶照下来的灯光红,还是她脸红。
后来他们又逛了帝皇庙,求了签。陈乙抽中一支下下签,他不信这些,随手折了扔进垃圾桶。但是等他转身看见李棠稚手里也掂着一支签时,便忍不住问她:“你抽到了什么签?”
李棠稚把手里的签压在两只手的手掌心,抬起脸笑盈盈的看着陈乙。
她只笑,不说话,寺庙堂口的红烛光映在她脸上,她抬手挽了下头发,显得文静又可爱。
陈乙默了默,又道:“不说就算了。”
李棠稚把那支签捏在手心,和他并肩往庙外走。
走了一会儿,陈乙又说:“我的是下下签。”
李棠稚:“你不是不信那些吗?”
陈乙:“……嗯,不信。”
他们走进一段暗处,灯光被旁边葳蕤的一棵树遮挡。树叶极密,一点光也没透下来,地面上落了一些小小的浆果,踩上去有点凹凸不平的。
陈乙抿了抿唇,紧张的伸出去一只手,在黑暗中碰了下李棠稚的胳膊:“太黑了,小心别摔倒。”
李棠稚:“好。”
陈乙又忍不住问:“你能看清楚吗?”
李棠稚没回答,陈乙顿时更紧张了,不安的心跳动着。良久,他转了转眼珠,视线往李棠稚那边挪过去,他想看一眼李棠稚的脸,看她是什么表情。
但不等陈乙把视线挪过去,李棠稚就突然将手塞进了陈乙手心。
陈乙霎时心跳如雷,脸上热得泛起一层红来。他小心翼翼收拢手指,牵住李棠稚的手,两人无声行走于黑暗中。
这时候陈乙心底忽然懊恼起来,因为这段灯照不亮的路太短了,还不到一百米。就算他把一步掰成两步走,也就两三分钟走完了。
这棵树怎么不再长得大一点呢?干脆像杰克的豌豆一样……算了,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还是少想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