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池白松将杯子放下，玻璃杯碰到桌子发出清脆声响。
裴烬实在不想听到这两个字。
……怎么就见面了？
为什么见面了？
自己的话她就真的一点也没在心上吗？
心里破破烂烂穿了孔，有风在往里头灌，凉飕飕的。
“别乱猜了。”池白松打断他即将发散成胡思乱想的思维，“我陪我弟弟去参加颁奖典礼，正好遇到他了。”
“颁奖典礼……”裴烬在脑子里把事情对上了号，他皱着眉说：“那天发生了一场受伤事件。”
裴烬这会儿身子往前靠了些，右手弯曲放在桌沿附近敲了敲桌面，而另一只手臂反挂在椅子上，这个姿势让他领口像嘴巴那样微咧开。
他将那天发生的事，他调查出的关于那场意外的消息都告诉了池白松。
池白松顺着套话，“我知道有人骨折了，但我听说是意外？”
裴烬冷嗤一声，速答：“怎么可能？多半是纪……”
他猛地冷静下来，把跑到喉咙的那个名字硬生生吞了下去。
……多半是纪云追干的，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和他脱不了干系。
能在何志远的报复下躲这么长时间，纪云追自然有些本事的。
在池白松的注视下，他强行改口，“没什么。”
池白松凝视他几秒，由衷地感慨了一句：“……你说谎水平还挺差的。”
她想：小说里那种把名字都说出来一个字了，对方还像完全没猜到的，这种离谱的情节现实中真的会出现吗？
那完全是被剧情强行小聋瞎了吧？
裴烬尴尬地想移开视线，最后强行忍住了，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营造出一种倔强来。
池白松两手交叠，“你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脱身的吗？监控应该都没录到吧？”
“这些都查不到。”裴烬摇了摇头，别过头低垂着看着地板上的花纹。
池白松看着他，感觉像在怄气。
他应该也没有更多信息可以挖了。
饮料给端上来了，但菜还要等一会儿。
池白松看着裴烬往橙汁里插吸管，青年眼尾上挑，眼型瘦长，本该是慵懒多情的眼睛。
但他气质又凶又硬，以至于能对着这双眼睛产生遐想的人近乎于无。
池白松忽然朝他招了招手，“裴烬，你靠过来一下。”
裴烬刚把吸管放好，听到她的话下意识喃喃道：“干什么？”同时把身子往前倾。
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角被她一把握住了。
接着就听到池白松平静地陈述道：“……果然是硬的啊。”
龙的角虽然是坚硬的，但并非没有知觉，他能感觉到池白松手心的温度，以及她勾着自己角的那根手指的摩挲。
池白松很快就松开了手，她把自己的杯子挪过来，开始慢条斯理地拆吸管。
裴烬一肚子话想问。
你碰我的角干什么？
……其实之前也不是没碰过，但没像这次这样。
池白松喝了一口自己的柚子茶，说道：“不好意思，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们平时睡觉怎么办呢？”
裴烬下意识触砰了一下被她摸过的地方，回答道：“可以收起来，就像尾巴一样，不过不太舒服，需要习惯。”
难怪他有时候有尾巴，有时候又没有尾巴。
“就像这样——”
裴烬看着她，当着她的面将头上的角给藏了起来。
但他的耳朵轮廓还是尖的，依然有着异族特征，不像约修亚那样几乎可以完美的伪装成人族。
池白松哦了一声，“也就是说你们不会用人形睡觉。”
裴烬很认真地说：“……睡觉的时候变成龙的姿态会舒服一些。”
池白松心想：那他睡觉岂不是很占位置？
就在这时，二人的午餐也被送了上来，裴烬将杯子往面前移了移，想喝两口橙汁。
同时，对面的池白松一边拿起餐具，一边像想起了什么。
“对了。”她语出惊人，“纪云追跟我告白了。”
裴烬：“咳、咳咳……”
他这口橙汁差点直接喷了。
“你没事吧？”她看裴烬是真呛着了，就把一开始服务生给端上的那杯清水推到他面前。
裴烬的喝完了，这是自己那杯。
裴烬舒了口气。
他接过那杯水喝了两口，把嗓子眼里那股呛得辣人的橙汁压下去。
同时看着池白松，像在用眼神问她“你拒绝了吗？”
池白松将通心粉送进嘴里，摇了摇头，“我没拒绝。”
她又说：“但我也没答应……等过几天再回他。”
她说得轻描淡写，裴烬听着却觉得不是滋味。
没拒绝。
那就意味着可能会答应。
他把杯子里的水又喝了一大口。
=
一直到他们去了利雷的研究所，裴烬还有点没从这个消息中回神。
……怎么就告白了？
他完全忘了自己初次见到纪云追时，信誓旦旦地想他肯定是在追求池白松，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他告白也是迟早的事。
现在真走到这一步，他又不提自己自我约定说“以后绝对不管她私事”的事了。
以至于这一整个下午，池白松都觉得裴烬安静得不可思议。
哪怕是在接受自己的精神力疏导时，他结束后也有些心不在焉，就连利雷都小声吐槽了一句：“他今天是不是有点不在状态，你们来之前他也这样吗？”
“我也不太清楚。”池白松睁着眼睛说瞎话。
裴烬还没想明白，他可能还在一团乱麻的状态之中。
等他想明白了，就知道要做什么了。
这总不能归她管吧？
利雷心里不太装这些事，他见裴烬不在状态，也不打算多问了，反正他今天的数据收集得已经够了。
他拉着池白松进办公室，说要分享个有趣的发现。
“我最近统计数据时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治疗者和被治疗者的匹配度高，我一直以为只是治疗效果会更好……但不只是这样。”
利雷打开自己的终端，将屏幕放大放给池白松看，“我找了好几组实验者让他们分别进行比较，用了一周半的时间，结合大量数据……呃，不好意思，我直接说结果吧。”
池白松很捧场地微笑着点头。
利雷清了清嗓子，拿出发言的架势来。
“用完全不具备这方面知识的人也能理解的、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当治疗者和被治疗者匹配度越高，治疗者的精神力就越容易在被治疗者身体里残留，在这段时间内，被治疗者非常容易对治疗者产生正面情绪，比如在意对方，被对方吸引，又或者产生依赖情绪……很容易因为对方的举动而满足。”
利雷说完，抓了抓头发，“这种关系我暂时称为‘临时标记’。匹配度越高，治疗者越强大，被治疗者的症状就会越严重，越持久……”
见池白松安静听着不说话，利雷又连忙安慰道：“这只是我根据普通实验组的数据推测出的极限情况，大部分情况下只能产生几秒钟的标记反应而已！”
“双方都是高阶，且都是高匹配的情况太罕见了。”
利雷说完，把屏幕一关，将终端甩到一旁，说：“大部分时候这种反应可以忽略，因为反应近乎于无。所以嘛也只能算是个小发现，不算太重要。”
“不过……”
利雷无心地又添了一句，“这种依赖反应如果极端放大，也许会使被标记的那一方产生强烈的攻击性，他们会反过来渴望更多的安抚。”
利雷耸了耸肩，“他们会开始排斥其他接近他们标记者的生物。”
池白松：“如果同时一个治疗者同时标记了好几个被治疗者呢？”
利雷一副看戏不嫌事大的表情，“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
说完他又鬼鬼祟祟地看着池白松，问：“你和裴烬……治疗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池白松想了下，摇了摇头，“我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或许可以问问他。”
利雷伸了个懒腰，重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算了，我可不敢问他，我看他今天不只是心不在焉，还有点心情不怎么样，改次再说吧。反正工作也忙完了，就让他送你回去吧。”
池白松顺口问了句，“他家住在哪？他送我回去是不是不顺路？”
“没啊。”利雷打开办公室的门，“他不就在你隔壁那个……”
“……小区，哎。”利雷正回头说话，结果和门外的裴烬撞了个正着。
“不早了。”裴烬抬着下巴，对着还在房里的池白松说，“我送你回去。”
他说这话时，莫名像用了不少决心。
“嗯，走吧。”池白松轻声说：“又要麻烦你了。”
裴烬脸色有一点古怪。
似乎是池白松的态度又给了他一点动力。
他沉默了几秒，开口问道：“……你拉黑我干什么？”
池白松一愣，她立刻打开了终端。
发现自己的聊天账号上好多红色的警告气泡，刚一登入，就直接被弹出登录状态了。
几秒后，试了几次重新登陆都失败的池白松平静地说：“我被盗号了。”
下一秒，她的终端直接关机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专栏收藏居然快八百了……（呆滞）
你们也太强了。
第45章
“我看看。”
利雷把她的终端拿了过来, 去旁边检查了半天。
少顷，他一脸复杂地看着池白松, “你终端被人黑了, 现在暂时进不去，我要去楼上借下设备，或者让专业人士来帮忙。”
裴烬眉头皱起, “她现在到回去的时间了。”
“她又不是小学生了，难道还有宵禁？”利雷莫名其妙地说，“而且现在还很早, 这不才七点吗？小学生也没这么早睡觉吧。”
裴烬被他噎了一下，安静了。
“那终端怎么办？”利雷把手一摊，将最现实的问题摆到他们面前, “明天再来修吗？”
也不是不行。
但在这个时代, 个人终端综合了太多信息，生活中需要用到它的地方太多太多。
它早就不是一个纯粹的通讯工具了，几乎是一个集成式个人资料库和生活工具箱。
首先就是会让人担心自己错过重要讯息，其次, 没有终端, 很多需要身份验证的场合都没法进去。
“如果现在开始修，大概多久可以修好？”池白松揉了揉额头。
她已经猜到是谁干的了。
利雷诚实地说：“我得问问我同事, 她在这方面比较专业。”
他打开终端, “你等等, 我给她发个消息。对了，你现在回去？还是就在这里等？”
两人都齐齐看向池白松，等待当事人做出决定, 池白松说：“我要先把重要的银行账号挂失, 需要借一下你们的终端, 或者谁帮我拨通一下AI客服电话？”
利雷用手一指，“他来吧，我把林淼喊下来问问怎么修。”
裴烬几乎是同时打开自己的终端，“我来吧，你是哪个银行？”
在池白松说完银行后，他就拨通了电话，这边处理起来速度很快，在验证身份成功后就将她的账号进行了临时锁定。
也正好是这个时候，一个扎着马尾、容貌姣好的年轻女性推门而入，她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
“是谁的终端坏了？”她还提了一个箱子过来。
利雷纠正道：“不是坏了，是被人黑了。”
林淼从他手里接过终端，插在自己的设备上检查了一下，几分钟后，她就干净利落地给出两条方案。
“一，我可以以最快速度开机，但里面的东西就全部清空了，一些数据如果没有备份就永远还原不了了。”
她又伸手比了个“二”，继续道：“二，我可以保证数据都在，但是时间比较长，我设置完清理和恢复程序，至少三个小时吧。”
林淼拍了拍池白松的终端，它是圆形的悬浮球体。
“不过就算是修好了，我也还是建议你买个新的终端，毕竟你的‘通道’已经被黑进你终端的那人找到了……谁知道对方还会不会黑第二次、第三次？”
她说：“所以你怎么选？”
池白松几乎没有犹豫，“我选第二种，谢谢。”
原主储存在终端里的很多东西她都没仔细看过，就这么直接格式化，搞不好会有意料之外的损失。
况且，那些东西也是她曾经活着的证明，自己不配自作主张删掉，她想。
林淼挑了挑眉，本来她要直接动手了，却又像想起什么，她抱着池白松的终端补充了一句：“我收费的，可以吧？”
池白松从善如流，“当然可以，这是应该的，我总不能让你做白工。”
林淼对她完全不墨迹的干脆表示了充分的欣赏，“那我就拿去楼上了，问题不大的话也就三个小时左右能完成自启，修好了我会……我联系谁？”
她视线在这里晃了一圈。
“别看我，我今天要回家。”利雷摇了摇头，小声说：“你就打给裴烬吧，他今天住这里。”
裴烬沉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林淼笑容一滞，“……行吧。”
她是真不想和裴烬打交道。
=
利雷收拾了东西就先回去了，他走之前把办公室给锁了，池白松只能换个地方待。
裴烬本来打算带她去休息室，但这个点休息室一个人都没有，冷清得很，他就问她要不要去自己的办公室，池白松同意了。
他办公室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裴烬打开房间门，内容便一览无余了。
里面东西不多，一张大书桌，床，两个大书柜和一个资料柜，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除此之外就没东西了。
和利雷的办公室相比，称得上是整整齐齐。
他走到柜子里拿了杯子，问她：“要喝点什么吗？”
“白水就好。”池白松说。
这房间虽然东西少，但意外地能感受到不少生活气息，这让她有点好奇。
裴烬到底是做什么的？他怎么会在利雷的研究所有自己的房间？
她走到书桌旁，用手挨个抚过立着的那排书，发现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
“你平时会住在这里吗？”
“……偶尔吧。”裴烬给她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试试水温。”
池白松摸了下杯子，啜了一口，“嗯……温度正好。对了，利雷说你就住在我隔壁小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