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夏这么一个为了年底考核，两耳不闻窗外事儿，除了修车就是读书，两点一线的都听说了不下三回，可见喧嚣的程度。最奇葩的是，食堂洗碗工再说的时候，他就在边上，人家就说的像是亲眼看见的一样，却不知道他就是他们嘴里的幸运儿他哥！！你说荒唐不荒唐！稍微想想就能明白的事儿，传承这样还有市场，沈夏感觉镇子上的人脑子都有问题！
是不是有问题的，这个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夏叨叨叨的说了这么半天，往日和他在饭桌上有来有往，信息交流相当勤快的沈冬今儿却一直垂着头没说话，明显心情很不美丽。
沈夏说了半响没人捧哏，终于发现不妥啦，嘴里扒拉着饭，眼睛斜着扫了又扫，却始终没见沈冬抬头，疑惑下索性转头去问沈单。
“你二姐怎么了？”
“发财大计泡汤了呗，没事儿，睡一觉肯定能缓过来。”
别看人沈单人小，可心却绝对不小，听听他这话说的，是不是有股子大人味儿？人家老懂了，还知道用遗憾的表情配合着来，看的沈夏伸手就想给个毛栗子，这臭小子的表情实在是太欠揍。
偏偏这会儿沈夏还有求于他，最起码得让他把话说清楚是吧！所以生生忍着揍人的心，不咸不淡的继续问：
“什么发财大计？”
“今儿周三，二姐下午就一节体育大哥知道吧？”
“知道啊，不一直都是这样？把醋蒜递我一个。体育课怎么了？”
嘿，居然还开始卖关子了？这混小子，尾巴有点翘啊！来，服务一下你大哥，让你知道知道这家谁是老大。
沈夏是老大，所以他一开口，装腔作势的沈单脑子都没过，手就已经忙乎上了，还半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很好，这家还在掌控之中！沈夏满意了，伸手摸摸沈单的脑袋，下巴一戳，示意他继续。
“二姐没去上体育课，去后头山里了。”
“山里？哦，想再寻点什么是吧，要我说，灵芝什么的，那是走大运，再想有，那做梦都比这快。所以心平点，没寻到就没寻到，别丧气了啊。”
沈夏在教导弟妹的事儿上很有水平，道理那是张口就来，只是这回沈冬没理他不说，连着往日只应声，不怎么发表意见的沈双都不高兴的插嘴了。
“不是灵芝没寻到，这回二姐什么都没带回来，连根草都没有。”
什么叫草都没有？等等，这是白爬了一回山？要是这样那明显不对了呀。
“怎么，上山的人很多？”
能不多嘛，虽然有脑子的都知道，那传言夸张了，可山里寻出了东西卖了钱这不会是假的，所以呀，城里凡是有空闲的，那是都上山里寻摸去了，就想试试自己有没有那个财运。
山里就是再有金山银山呢，经得住这么多人霍霍？就像是今儿沈冬去的时候那样，走上三五步就能遇上个人，这还寻个毛线啊！
“梨子还酸着呢，就已经没了泰半；板栗还没落地，就全给摇下来了；还有什么姑子木耳的，要不是我看的仔细，怕是连痕迹都找不见，就差没直接贴着树桩子刮一遍了。”
虽然说的有些夸张，可这山里情况那是真挺吓人，若非以往这山里的草木救过不少人的命，有老人拦着不让竭泽而渔，灾荒后好容易养起来的那点子葱翠，差点就又没了。
“要这么算，今年后山怕是除了柴火就没别的可寻了呀。那你怎么说？以后还去不去？”
嘴里问去不去，沈夏心里是不想沈冬继续去的，再人多、再有收获，那也是山里，沈冬年岁还小，还是要安全为上呀。
“过一阵子吧。”
沈冬声音很无奈，她还想着去上三五次之后，寻个借口将尼龙袜拿出来呢，不想事情走向这么诡异。如今她该怎么寻借口呢？哎，真是烦死人了，想送个礼怎么就这么难呢。
“等过上一阵，总是寻不到东西了，人总会少的。”
希望这股子热潮退的快点，不然就这些人的搜刮本事，今年冬天，山里小动物都能饿死一批。
小动物是不是会饿死这个不知道，不过老沈家二叔那是真以为自家侄子侄女要饿死了。所以秋收的忙碌刚过，就急匆匆的拉着一个板车就来了镇子上。
“二叔怎么这会儿来了？这时节地里活计不少吧！”
沈冬本还在学校上学，不等下课就被院子里跑去的孩子喊回来了，家里来客人了嘛，这么一家子总不能一个人都不在是吧。于是沈冬那是早退回了家。一回来就见着了二叔沈红旗，这个影响十分深刻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实在是这人，人品实在是好啊。像是他们家这样的情况，在她亲爹没了之后，叔伯为了进城，抢着来争夺顶班名额的事儿着实不少，趁着侄子侄女小，谋夺好处的也多见。可他家这二叔呢？那是半点这个意思都没有，反而对挑唆他的人说：他不识字，也没本事，就会种地，来抢什么？抢了也干不好，平白给人添乱。还说他大哥有儿子，而且儿子也成年了，再没有亲爹留下的东西，不让亲儿子继承的道理。
这样一个本分又明理的叔叔你说，沈冬能不印象深刻？这也是为啥她有了好东西会想着过年给叔叔弄点过去的缘故。人和人之间相处，有来有往的好，那才是能长久的。
沈二叔这会儿就坐在沈家厨房的棚子下头，烧火的小板凳上，精瘦的一个人，黑黝黝的，脸上皱纹深的很，明明才37岁，看着却像是五十上下，老相的不行。可见日子过得挺苦，身子在早两年的时候大亏过。
可这样一个人眼睛却十分的清明，看着沈冬也带着暖意和怜惜，见着侄女过来了，不等沈冬拿钥匙开门呢，就转头开始罢了他藏在身后的那个板车上的东西。
“秋收过了，哪里还有什么活计，这不是想着你们在城里吃什么都得买，就你大哥那点子钱未必够用，就给你们拉了点粮食来。”
如今乡下的粮食够吃吗？未必够。二叔家就他和二婶两个劳动力，孩子却有三个，还都是男孩，真是最会吃的时候，怎么可能够？更不用说因为早年沈爹说的让侄子们读书的话，沈二叔咬着牙一直供着孩子上学，老大是14了，小学毕业能上工挣点零碎了，可老二才十岁还在读书，老三眼见着过两年也该送去学校了，这么一算，这日子怕是比旁人更紧些。
他们自家这样的情况，还要往他们家送粮食……这东西沈冬那里能收的下？有心想推却，可想想又压了下来。都说“长者赐不敢辞”这不仅仅是长辈的关心，更有长辈的脸面在，不要？那是看不起谁呢？
沈冬心里一边打开了门想着该怎么应对，一边往板车上看了看，好在只是两袋子红薯，从价值上看，到还不算重。既然这样，那就换点别的给二叔带回去好了。有些村子里不得见的拿回去，有个短缺也好拿了与人换粮。
心里有了主意，沈冬再回头看沈二叔往堂屋里扒拉东西，也就没了拒绝的意思，一边搭手往存放粮食的角落里堆，一边搭话：
“家里可还好？婶子咋样？大山，大海大河呢，他们都还好？”
“他们有什么不好的？好着呢，一个个上山下水的，都快皮成猴子了。”
将东西对方好，沈二叔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家里。嗯，看着东西没少，那就好，这说明家里孩子还不至于卖家什过日子，这样他这心就能放下些了。
“你大哥上班上的还成？”
沈冬递过来一碗凉白开，二叔也没客气，坐下就往嘴里倒，这天气拉着东西走几个小时，不累却特别容易出汗，不喝点水还真是感觉身子燥的很。
“我哥好着呢，他们年底要考核，我大哥这会儿一门心思想着多学点，要是机会合适，许是能提前转正也不一定。”
能提前转正？哎呦，那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沈二叔是亲生经历过沈爹早年工资一步步往上升的，对着里头的差异十分清楚，所以这会儿听着这个，那是眉眼都笑开了，低声对着沈冬说到：
“那这机会可一定要想法子抓住喽，差十来块钱呢。”
看，一下就捉到了关键点了吧！
“可不是吗，我大哥说了，等着转正了，咱们家以后就不怕了。”
“嗯嗯，就是这么个理儿，大夏脑子清楚，这很好。”
沈二叔脑袋点的飞快，满脸认同。可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一脸迟疑的问：
“你大哥想多学点……师傅可愿意好好教？要不要二叔去寻摸点东西，给那师傅送点礼？别怕花钱啊，有二叔呢，只要有必要，二叔怎么也能给你们凑出来。舍得舍得，这自来有舍了，那才能有得，这事儿上不能含糊。”
看看，这样的二叔怎么能不让人亲近，不贪不妒不说，还主动送上门承担起家长的责任，这样的长辈，那真是再多的孝敬沈冬都是愿意给的。
“放心吧二叔，这事儿大哥心里有数着呢，而且那师傅也好的很，是我爹以往的老兄弟。”
哦，要是这么着，那倒是不用太刻意，终究你爹走了还没多久，香火情分还在。不过即使这样，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
“等着这趟回去二叔就去转转，别的不一定有，弄点鸡蛋，不行，这个太减薄了，弄只老母□□，给你们送来，让大夏给他师傅家送去。”
沈二叔转眼间就拍板给自己落下了个破财的活计。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消息，财路
沈冬从来就不是什么小气人, 沈二叔这么护犊子，她自是只有更大方回报的。想想她那藏各种抽奖物品的箱子，脑子里不过一闪，就想到了好些乡下能用的上的稀罕货。只是这些东西这会儿还不能拿出来。按照以往沈爹在的时候二叔来的套路, 今儿必定是要在家住一晚, 等着明天一早才走的, 既然这样，这会儿拿出来那就和赶人一样了, 很不合适。
说到这里, 这会儿好像该干的事儿不少啊！沈冬抬眼看了看天，嗯, 这会儿做饭好像也没早多少, 要不就做饭吧, 省的干坐着犯傻。
“二叔，今儿咱们吃二合面馒头咋样？我跟隔壁婶子学着做了咸菜, 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说话间，沈冬快手快脚的就出去拿了个盆回来, 跑到屋子角落的米缸这边，舀了三勺面开始忙乎起来, 沈二叔瞧着她忙也没客气，只探头过来看了看, 见着米缸里看着粮食不算少, 就笑着点头。
“那行，你手巧，做的肯定不差, 近来家里还好？两个小的还在捡废品？虽说孩子早点懂事儿是好事儿, 可到底岁数小, 别太勉强了，若是家里有什么难处，和二叔说就是。又不是家里没大人了。”
“你也说他们小，就是再本事，又能靠着这个攒下几个钱？倒是你侄女我，最近财运挺好。”
财运？就他们家这样的几辈子泥腿子还能有财运？二叔都听笑了。
“什么财运？是说你比赛的事儿？这个我也听来镇子上采买的同村人说了，你本事不错，不过那个才几个钱？”
“那是没几个钱，可别处还有钱呀。你猜猜，我这钱哪儿来的？”
猜？嘿，这是怕我坐着无聊，给出逗乐子吧，你这样的孩子，来钱的道道能有几个？随便想想就能猜出一二三来。
“是又在什么地方比赛得奖了？还是和双胞胎去捡废品，捡着好东西了？”
沈二叔是个闲不住的，瞧着侄女做饭了，都不带招呼的，自己窜出去帮着点起了炉子。别看他是个乡下人，城里来多了，这样的东西他用起来也挺拿手。
“都不是，哈哈，就知道二叔想不到，我和说……”
说什么？说的自然是山上采药的事儿呗。这里虽然地处中原，可大山脉没有，小山丘却是不缺的，告诉了二叔这么一个消息，回去只要辛苦上一阵，到了年前怎么也能弄出些钱来。
“收购站真在收这个？”
看，沈二叔听着立马就动心了吧！可见他也知道这事儿很有干头。
“那可不，我听人说，别说是药材了，就是木耳干蘑菇，人家也一直再收，只是以往咱们都不知道，从没往这上头细想过。”
“什么细想不细想的，咱们这里不是什么出药材的地方，有几个干过这营生？没干过的谁会往这上头想？至于什么木耳的，嗨，经过大灾的人，有点能进嘴的，谁先想着的不是藏家里？”
说到这个，沈二叔就一脸的懊恼，见着自己声音大，好像引得隔壁有人看过来了，忙放低了点声儿，小声絮叨：
“那药材价钱怎么样？你有个大概数没？”
这怎么就没数了？她虽然作假了不少，可也是真采着去卖过的，做戏做全套嘛。
将这边常见的几种的价钱说了，沈二叔听得那是频频点头，也顾不得烧火了，掰着手指头就嘀嘀咕咕的自己算了一回，然后拍了拍大腿，
“这价钱还成，如今到入冬还有一阵，家里那么些人呢，都不用每天去，只要隔一天上山扒拉一圈，攒好了一次运来卖，那怎么也能卖出个三五块钱来。有了这个，今年过年那就美了。唯一的问题是，这一路过来，若是多了怕是我一个人不成，带着你兄弟也不保险，怕是这财路要分说给村子里其他人。”
沈二叔对沈家这几个亲侄子亲侄女很大方，这不代表他对这其他外人也一样大方。村子周围山就那么一点子，资源也就那么一点，这要将财路分给别人……想想就开始心疼了。好在他到底人情世故上不差，人也算不得死抠，所以这心疼只维持了一会儿就有了大概的主意。
“行吧，一个篱笆三个帮，拉拔亲近兄弟也应当应分。”
什么应当应分的这个沈冬不想细问，长辈的事儿，还是乡下村子里的事儿，她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既然这样，何必多嘴？他脱口而出是他的事儿，自己权当没听到就行。瞧着二叔已经有了决断，沈冬机灵的将话扯开来说到：
“二叔，我这一前一后的，得了这么些，你说，是不是财运挺好？”
那可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采到灵芝的。
“都说老天爷疼憨儿，我看啊，这回也差不离，这是看着你们几个孩子过日子可怜，特意给你们帮忙来了。”
这话说的挺好，如果不是特意放轻了声音，神神秘秘的，沈冬想，那许是听着会更好些。只是可惜了，如今这年头，事关封建迷信什么的，不怎么好光明正大的来。
“以后财运不财运的，别放嘴上，知道不？”
“嘿嘿，是我不好，见着二叔就没了轻重。”
“知道就好，行了，这炉子火头上来了，先烧水？暖壶呢？拿过来。”
家里有了大人终究是不一样的，沈二叔一会儿帮着烧水，一会儿验看家里的零碎，瞧着能顺手做的就忙上几下，一会儿的功夫，连着煤球都弄了好一堆。等着沈夏回来，双胞胎下学，这家里几乎都给拾掇了一遍。
“二叔来啦。”
“二叔，二叔。”
“呀，有红薯，二姐，我们晚上怎么不吃烤红薯？”
这热闹的呦，家里一下子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发热机一样，一个个都兴奋的很，两个小的就差没猴到沈二叔身上去了。那亲近的小眼神，那肆意的笑，沈冬不知怎么的，就感觉眼睛有点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