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蕖——韫枝【完结】
时间:2023-04-07 12:30:07

第87章
  明瑄五年正月, 沈蹊向幼帝请奏,同义邙宣战。
  幼帝以诸多理由, 驳斥沈蹊。
  同年二月, 义邙屡犯北疆,边境惶惶不宁。
  同年四月,沈蹊再次上奏。
  转眼间, 便是深春。
  北疆的春日来得很迟,直到四月时, 空气中才有了些暖意。兰芙蕖畏冷,厚实的衣裳并未第一时间褪干净。她穿着严严实实的衫子, 提着裙摆往军帐方向走。
  一场春雨一场暖。
  昨晚一场夜雨簌簌而下,路上积了些水, 与泥土和黄沙混合在一起, 泥泞黏脚。
  她低垂着眼, 小心避开那些坑洼。
  大营里, 仍传来练兵之声。春回大地, 将士们似乎也都知晓今年免不了有一场鏖战,在沈蹊的带领下, 各个斗志昂扬。
  喊号声, 兵器交接声, 踏步与搏斗的声响……从大营那头阵阵传来, 不绝于耳。
  在北疆待了这么久, 兰芙蕖早已习惯了这边的生活。
  习惯了这边天气的寒冷, 习惯了漫漫黄土与风沙,习惯了睁眼闭眼都是军帐外的军卒, 更习惯了军营里的喊号声与练兵声。
  她虽然还未跟旁人说, 自己已与沈蹊成过亲、拜过堂。
  但周遭的军卒早已默认, 她是他们大将军的女人。
  北疆的条件虽然艰苦,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尊重她、照顾她,竟让兰芙蕖感受到几分家的温暖。
  她迈过一片水洼,眼看着军帐就要在面前。
  方才她去了趟灶房,跟管炊事的士卒说,二姐近日胃口不太好,以后三餐稍微做得清淡些。对方是位留着满脸络腮胡的大叔,听了兰芙蕖的话,眼睛笑得迷成一条缝,朝她连连点头。
  沈将军说了,兰姑娘就是北疆的第二个主子。
  所有人,所有事,都要听兰姑娘的。
  就连沈将军,甭管平日里有多嚣张桀骜,见了这小丫头,立马温声细语,弯腰低头。
  兰姑娘却没有因此恃宠生娇。
  平时无事时,她喜欢一个人托着腮、坐在将军军帐前等他回来,喜欢偷偷跑到大营外,看他练兵时飒爽的身姿,她喜欢跟北灶的庖子学做饭,为将军研制了许多可口的饭菜点心。
  沈蹊不喜欢吃甜的。
  她便学着,去做咸的,做辣的。也学着去吃咸、吃辣。
  沈蹊责令属下时,有时责罚得过重,小姑娘也会在一边轻轻扯一扯他的袖摆。
  只要看见那样一双柔软的乌眸,他的面色立马缓和下来。
  将士们觉得,大将军身上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日头渐升,兰芙蕖提着裙角,还未走到帐前,一只手将她捞了过去。
  “哎——”
  她没忍住,惊唤了声。
  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
  “嘘。”
  是沈蹊。
  男人的食指与中指并着,按压住她的嘴唇。
  “别把你二姐引来了。”
  沈蹊的声音很低,许是方从大营练兵回来的缘故,他的呼吸不甚平稳,声音中微有喘.息。
  听见这话,兰芙蕖也下意识朝军帐里望去。
  幸好军帐帐口掩着。
  她将才的声音并不大,没有惊吵到二姐。
  见她安生下来,沈蹊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
  他刚从大营练兵回来,身上银盔未脱,额上有细汗。
  “蹊哥哥,你怎么来了?”
  这时候,他不应该在营队里面吗?
  兰芙蕖眨了眨眼,又惊又喜。
  即便幼帝暂不准许沈蹊同义邙开战,但义邙军队屡屡来犯,打这场仗已是早晚的问题。故此,沈蹊更是将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大营之中。他通常会在兵营里忙到很晚,兰芙蕖还未同二姐说他们两个人的事,平时只能千方百计地寻由头、偷偷见他。
  沈蹊曾调侃过,他们像是在偷.情。
  而暗通款曲的地点,往往是在沈蹊的军帐里。
  时间也一般在黄昏后,他练完兵、回来用晚膳。
  今日怎么在正午就来找她了?
  “我想你了,就来了。”
  沈蹊拉着她,往一棵树后面靠了靠。树木隔在二人与军帐之间,恰恰将他们的身形遮挡住。
  人高马大、舞刀弄枪的男人,如今声音里竟尽是委屈。
  他垂下眼,认真道:
  “小芙蕖,我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抱你了。”
  整整三天!
  每次他从大营回来,兰芙蕖总会被各种人截走。兰清荷,叶朝媚,还有北灶那个教她做饭的大叔……
  “哪有新婚夫妻连面都见不上的,小芙蕖,我想你,想抱抱你。”
  正说着,他一展双臂,将小姑娘稳稳当当地抱住。她的腰肢很柔,很纤软,沈蹊只捞一下,兰芙蕖的身形便往前一倾,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掉入他怀中。
  银盔微冷。
  他的胸腔却温暖无比,胸腔之下,一颗火热的心跳动着。
  兰芙蕖心头一软,更像只小猫儿般乖巧地趴在男人怀抱中。沈蹊抱了她许久,又低下头,贪婪地吮吸一口少女脖颈间的香气。
  “小芙蕖,我也有三天没有亲你了。”
  对方话语刚落。
  她脸一热。
  沈蹊的吻毫不犹豫地落下来。
  对方一手握着她的肩膀,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她的双唇准确无误地被人吻住,那是一个缱绻而绵长的深吻。
  先是双唇。
  而后辗转到了唇角、下巴。
  他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对她的深爱与思念。
  当沈蹊欲咬向她脖颈时,兰芙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微微颤栗着,轻声:“别、别……”
  会被发现。
  她的肌肤本就十分细腻,脖颈处尤是。
  闻言,沈蹊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松开了口。
  周遭虽无人,但毕竟是在帐外热吻,兰芙蕖的耳根子红透了。她先用发烫的脸颊蹭了蹭身前男人银白色的盔甲,低下头轻声道:
  “我今日答应了陪二姐一起吃午饭,晌午将至,我不能多待。”
  他明显不太乐意。
  正阳高悬,光影垂落,沈蹊喉结一滑,置于她胳膊上的力道愈加紧。
  “我就与二姐吃吃饭,她说有重要的事要问我,既然答应了,便不能食言。”
  兰芙蕖抬起头,凝望向那一双凤眸。原本是冷冰冰的一双眼,如今清澈的眸底竟写满了欲想与委屈。见状,她心头一软,一边踮脚,一边将他的身子拉下来。
  于他滚烫的唇上,轻柔一吻。
  “乖。”
  仅是一道蜻蜓点水。
  沈蹊舔了舔唇角,恋恋不舍地撒开她。
  “下不为例。”
  哄好了沈蹊,她却不敢直接冲进军帐里。
  在帐外徘徊了好一会儿,直到面上热意渐褪,兰芙蕖才掀帘入帐。
  “小妹,你怎么才来呀。”
  兰清荷百无聊赖地坐在饭桌前,双手绣着一个荷包,听见脚步声响,抬头朝这边望了一眼。
  她不知在绣什么,分外出神。
  没有注意到兰芙蕖的异样。
  少女坐回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含糊“嗯”了声。
  二姐的心思全在那荷包上。
  “对了小妹,你帮我看看这个线脚是不是有问题,这样穿过来——不知怎么回事,它就打了这样一个结。”
  她一边说,一边将一个做工不甚精致的荷包置于兰芙蕖眼下。
  兰芙蕖放下筷子,瞟了一眼其上的图案。
  “这是鸭子么?”
  兰清荷嘴角微僵:“……是鸳鸯。”
  “鸳鸯?”她敏锐地问道,“二姐,你怎么绣起鸳鸯来了。”
  二姐仓促移开视线,将一绺碎发别至耳背:“我、我闲得没事,绣着玩的。”
  兰芙蕖的女工是跟着安姨娘学的,不过顷刻,便将这绣脚改好。兰清荷大喜过望,欢快地接过荷包,高兴地连饭都顾不得吃了。
  “我就说,在女工针织上,什么都难不倒你。”
  兰芙蕖收回手,看着她手里的那对“鸳鸯”,有些头疼:“二姐,你说的重要的事……就是这个?”
  “嗯啊!”
  二姐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头道:“还有其他事,二妹,你能不能教我做荷包呀?我笨手笨脚的,总是做不好……”
  说这话时,二姐的声音很软。
  手指摇着她的袖子,同她撒着娇。
  兰芙蕖没法儿,只好应了下来。
  教二姐女工,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只是她为何突然做起荷包来?荷包上还偏偏绣了只鸳鸯……
  正浮想联翩着,兰清荷发现她面上的绯影,关怀道:
  “小妹,你这是发烧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她攥着筷子的手一顿。
  仓促道:“喔。没有发烧,天太热了,我热、热的。”
  二姐:“热的?要不要换件薄一些的衣裳?”
  兰芙蕖:“……好。”
  吃完饭,她硬着头皮,去挑一件薄一些的衣裳。
  她在北疆的衣服并不多,包裹里只有冬季穿的、较为厚实的衣服。兰芙蕖挑来挑去,忽然在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件……颜色有些娇艳的裙子。
  这件裙子,是芍药姐姐送给她的。
  前阵子她路过医馆,恰巧遇见前来买药的芍药姐姐。对方身上的文钱不够,她便帮对方添了些。
  为表达感激,芍药亲手绣了件裙子,送给她。
  兰芙蕖将其从包裹里取出来。
  就这件吧。
  看上去还挺凉快的。
  待换上后……
  兰芙蕖惊觉,这衣裳……也太凉快了吧!!!
  她知晓芍药姐姐较为开放,却未曾想,对方竟开放到这个地步。
  桃粉色的衣裙,堪堪只到她大腿根往下一些,少女纤细的双腿几乎都暴露在外。而衣裙绑带的款式也很奇怪,那衣带不在腰上,而是在那低得不行的领口处。
  她本就身材窈窕玲珑。
  微低的领口,隐隐露出些好颜色。
  只看一眼,兰芙蕖的脸就红了。
  芍药姐姐怎么送她这般奇怪的小裙子……
  她对着黄铜镜,将那两根带子扯了扯,下意识在胸前打了个蝴蝶结。
  应该是……这样穿的吧。
  这带子不甚长,也只有系在这里了。
  兰芙蕖对着镜子,将蝴蝶结摆弄了下。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不对。
  太奇怪了。
  这种奇怪的款式, 看得兰芙蕖脸热。
  她刚准备换下来,帐子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二姐在帐外头唤她。
  “小妹, 好了没有, 怎么这么慢?”
  兰芙蕖慌忙应了声,从床上随意披了件外衫罩上。
  兰清荷掀帘而入。
  只见少女站在镜前,青丝披散着, 鬓角边的发微乱。那一张小脸儿更是红得过分,像是燥热到了极点。
  二姐一愣, 问:“小妹你这是怎么了,当真没事儿么?”
  兰芙蕖仓促地摆摆头, 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趁着二姐还未反应过来,从她身侧一溜烟儿挤出去。
  晌午时分, 帐里帐外都是一样的干热。
  她打消了透气的念头, 右脚刚一迈出帐, 胳膊又被人一拽, 拖到那棵大树后。
  树干粗实。
  男人身形倾压下来, 将她抱住。
  “沈……沈蹊,”兰芙蕖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还没走?”
  他是一直在帐子外面守着么?
  对方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今日事情不多, 我让应槐替我看着大营, 告了一下午的假。”
  从正午见到她开始。
  一直当傍晚。
  沈蹊双臂将她环着, 下巴靠在少女头顶上。
  “我已经有九天, 没有好好与你在一起了。”
  他每次忙到很晚, 黄昏入帐时,二人才有片刻的温存。到了晚上, 兰芙蕖又要回到二姐那里去, 留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而这些“温存”, 也只是拉拉小手,亲亲小嘴而已。
  若再想往下进行,时间显然是不够用的。
  两个人新婚没多久,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沈蹊的手滑在她腰际,骨节分明的手指暧昧地扯了下她的衣带,那力道很轻微,根本不能让衣裳散开,却足以让她耳根生烫。
  他低下头,热气在兰芙蕖耳廓游走,酥酥痒痒。
  “还要瞒着他们多久?”
  沈蹊的声音缱绻。
  “我们已经有整整九天,没有那个了。”
  他太想着她了。
  沈蹊带她回到自己帐中,迫不及待地倾身压下来。
  他的力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大,甚至有些蛮横。兵器被他随意地丢掷在地,发出“咣啷”的声响。
  她青丝微束,满头鸦发昳丽,披散在床上。
  沈蹊更是暴力地解开银甲,高高的马尾在这一番折腾后依然挺拔有力,斗志昂扬。
  清冽的冷香拂面,呼之而来的,还有他身上危险的讯息。
  这讯息满带着侵.略性,却令人万分着迷。
  他向来都是这般。
  兰芙蕖根本无法抵御。
  无论是在青衣巷,或是在北疆军帐里,他都是危险的,恣意的,生机勃勃的。他像是唤醒万物的春风,更像是春日里那野火烧不灭的劲草。
  兰芙蕖闭上眼。
  他是强韧的,是热情的。可她偏偏又是这样温软柔和的性子,不光性格上温软柔和,那身形更是脆弱温柔。
  她本是一朵娇嫩的花,却也愿意去迎合烈日的炙烤。在沈蹊的带动下,原本寂静如一潭死水的她,终于感受到了生命的旺盛力。
  他向来都是这样有力量。
  她听见,冷冰冰的甲胄被他随意扔在床位。
  能感受到那一道温热,拂下来。
  兰芙蕖微微仰面,情不自禁地喊了句:“蹊哥哥。”
  她的外头是一件有些宽大的衫子。
  沈蹊正解着,手指忽然顿住。
  兰芙蕖疑惑地睁眼。
  身上一凉,她看清了面前景象——
  她她她、她那件奇怪的裙子还没有换下来!!
  沈蹊眸光微微一变,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穿成这样。
  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仅是怔了一瞬,他轻轻翘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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