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肆给她系好安全带,绕到另一边上车。
他出来匆忙,头发仍旧未干,封闭的车厢内瞬间一股浓郁的洗发水味道。
“大冬天湿发出来容易头疼。”陆尔有气无力的说了句。
“交警说的严重,就没顾上吹。”沈听肆看了歪七扭八倒在那的人一眼,终于抛出一句,“你跟人说我是你男友?”
天地良心,真的没有!
但各种原由她也是没胆子说清的。
陆尔举起手机给他看,备注已经改成名字,“误会,他们按最近联系人打出来的。”
没点信息暗示,会无缘无故给人按身份?人交警吃饱撑的?
这么站不住脚的理由,但凡有个脑子都不会信。
不过沈听肆没在这事上多做纠缠,转了话头说:“你找过我?”
联系号码是上次他酒醉找不见手机,借她的打出去那次存的,用不用的上另说,反正一直占据在通讯录一角。
前两天他空腹送陆尔进医院,中午也将就的跟没吃一样,陆尔过后一琢磨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因此晚上抽空给他去电话,特意想再道声谢,后来怎么着来着?
好像就在拨出去的那一秒陆佑刚把水杯给打翻了,那只保温杯恰巧又格外大,几乎可以当个小型暖水瓶,整个水漫病床,一片狼藉。
老天似乎都在暗示她无需多此一举。
陆尔称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那通电话最终只留下一个记录,只是没想到这么一个记录会在今晚派上用场。
沈听肆听她说完,半晌没吭声。
过后解释:“其实我原本也打算早上就回来,区别只是早了一步而已,因此无需记挂在心。”
这话可谓温情,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多了些违和。
陆尔感觉到战栗般的冷意,她低头往自己的围巾里缩了缩。
鼻腔里呼出的热气有了烧灼的感觉,她怀疑自己很可能发烧了,稀里糊涂的脑子努力分辨着沈听肆的话。
但实在太累,男神在侧也提不起应对的兴致。
她弱弱的“嗯”了声,便闭上了眼。
沈听肆将车内温度又升了些。
第16章
在医院停车场停好车,沈听肆手指点着方向盘,看向边上睡过去了的女人。
可能是生病了的关系,比平时更没有防备。
脸颊晕染上不正常的红,嘴唇微张干裂,眉峰紧紧拢着,似乎非常难受。
沈听肆熄火,将人叫醒。
陆尔不知今夕何夕的看向窗外:“到了?”
“嗯,能走吗?”
“能。”
她撑了一下座椅才坐直身体,解开安全带,伸手要去开车门。
沈听肆已经先一步绕了过来,帮她打开。
刺骨的夜风霎时灌了进来,让混沌的脑子有片刻的清明。
她扒着门框下地,坐了一路,发现两条腿比刚才更软了,脑袋也似乎更晕了。
沈听肆看着她,又确认了一遍:“能走吗?”
陆尔不敢点自己已经晕成浪中船的头,只说了句:“可以。”
沈听肆眉峰轻巧一挑,没再多说,站边上等。
陆尔缓了缓才收手,跟个醉鬼一样朝里走,结果没两步就扛不住了,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往地上躺。
胳膊肘被用力拽住,一双有力的臂膀挡住了她下滑的势头,把人提了起来。
陆尔有幸靠在了沈听肆怀里。
这个众多女人觊觎的怀抱,坚实且温暖,让人倍感安心。
头顶一声轻笑,她勉强将模糊的视野扫清,也不敢抬头看他表情,瓮声瓮气的说:“你笑什么?”
沈听肆半拖半抱的将人往急诊带,一边回答:“突然发现你这人也挺倔的,站都站不稳了还在那嘴硬,这有好处?”
“没好处。”陆尔非常实诚的回怼,“不好占你便宜,毕竟也是有主的人。”
沈听肆没反驳,陆尔明知不该有的失落又攀升了上来。
啧,真是贼心不死。
她在暗处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随后听见他说:“骗她们的。”
嗯?陆尔愣了一瞬,勉力抬头,只看到他光滑的下巴:“什么意思?”
“不那样说,那些女学生就不会消停,所以骗她们的。”沈听肆垂眸跟她对视,“跟你一样,我也还没主。”
体温量了下39度7,血常规显示白细胞升高,扁桃体发炎严重。
医生开了三瓶点滴,以及口服药。
输液室这个点居然全是人,医院的生意真是一年到头的好。
陆尔挂上点滴后没多久终于有点活过来的感觉了,脸颊依旧潮红,但是精神好了不少,眼睛又清亮了起来。
室内暖气开的很足,之前发烧不觉得,这会也开始热起来,后背渗出一层薄汗。
她单手解了围巾塞到边上,又去拉外套拉链,软软的链条受不住力,一连几次失败后她选择了放弃。
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代替她的,一手领子一手拉链,还顺带帮陆尔将袖子给抽了出来。
“全脱不了,就这样吧,刚发烧过宁愿暖和点也别贪凉。”沈听肆说完,将脱下来的那一半团了团塞到她腰后,“这样可不可以?”
陆尔点头,道了声谢。
沈听肆重新坐回去,捞起手边刚买不久的咖啡喝了口。
没多久,他注意到边上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抽空斜过去一眼:“怎么?”
后背的一团还紧紧顶在腰上,缓解疲累。
陆尔由衷赞了声:“你还挺细心的,有点让人意外。”
沈听肆嘴角带起若有似无的笑:“承蒙夸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此前一直保持很好的距离感好像突然没了,就在这个夜晚,悄无声息的消散。
陆尔怀疑是他们阴差阳错的交集频率过高,导致他把自己划入了熟人甚至是朋友行列导致的态度变化。
不管如何,也不算坏事。
点滴有三瓶,换了一瓶后,陆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小说看,以前喜欢带字典读,现在准备朝配音演员方向发展,需要情绪转换,由此换了这个。
“你父亲怎么样了?”沈听肆想起来问道。
“恢复挺好的,再一星期出院。”
“现在晚上不用陪了?”
“要陪的,今天没办法是例外。”
点滴挂最后一瓶时,陆尔已经看的很投入,视线凝在细小的字眼上,低低的念念有词。
沈听肆靠在椅背上,自斜后方观察她。
他知道自己皮相有多诱人,不是自恋,这是众多事件中得出的结论,因此他对女人望过来的眼神都很了解,那些暗藏心思欲拒还迎假装偶遇甚至无所不用其极套近乎的招数简直熟的都快烂了。
陆尔对他有好感,他也能琢磨出一二。
只是这人挺有意思,好感归好感,送上来的机会她都不愿意捡,相反还扔的远远的。
是以退为进还是真心实意有些难以分辨,但沈听肆觉得大概率是后者。
既然对方有分寸,他就也无需刻意回避,姿态一放松,搭把手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也是愿意做的了。
从医院出来又是一个深夜,室内外温差极大,沈听肆拎起领子帮她把衣服穿好,随后先一步去停车场取车。
大晚上的让人送她来医院,又陪护到深夜,此刻还要亲自送回家。
这已经不是一声谢可以解决的了,陆尔靠在椅背上说:“下次请你吃饭,时间你定,不要拒绝,这是我必须做的。”
她先一步挡了他的道,沈听肆觉得好笑,欣然答应下来。
深夜的道路好开到飞起,没多久便又到了华林段。
陆尔眸底明明灭灭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住哪?”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但陆尔的自卑在陆佑刚入院那天已经被全数瓦解,住在什么地方比起自己老爸是烂债一堆的赌鬼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君悦公寓。”她闭着眼说。
沈听肆没反应,车子继续往前走,到公寓楼下时才说了声:“到了。”
陆尔拢着衣服下车,车窗半开,她跟里面的男人对视,觉得应该再说点什么。
她想了想,又把之前提的那餐饭拎了出来:“说好了下次请你吃饭,务必赏光啊。”
沈听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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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不小了,生病后已经不是几瓶点滴就会救回状态的时候了。
陆尔睡了一觉起来,还是有昏沉难受的感觉。
她拖拉着起床,找东西垫了肚子,随后拎包出门。
不是去鬼混,而是去医院。
前一晚没来,需要检查一下陆佑刚的死活。
进去的时候老头四仰八叉的在床上看电视,过的很是滋润的模样,边上床头柜一堆东西,都是陆尔提前买好的水果糕点,以防不在的时候饿了可以吃。
“这是谁给你买的?”陆尔瞅了眼陌生的残羹冷饭,看外面包装袋还是特意钦点的。
陆佑刚愣了愣:“不是你买的吗?”
“不是。”
陆佑刚也纳闷了,这个是早上外卖小哥送过来的,他以为陆尔今天也不过来,所以给自己整了顿外卖。
不过陆尔也确实起迟了,并且也没给陆佑刚带吃的,她是打算过来先看看情况,过后决定买不买。
也幸亏是没买。
外卖单还没丢掉,医院的地址,收货人显示陆佑刚,后面一串隐藏的手机号。
陆尔看着显示的那几个数字突然升起一个荒唐的猜测,快速掏出手机前后一核对。
真是沈听肆?
见鬼了吧?
她走到窗口,借着温度提勇气,将沈听肆的号码复制到微信查找,没有任何结果显示。
她短信发过去:是你帮忙点的外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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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闲呢,小学鸡吗?还跑去告状!”沈听肆翘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中,手上把玩着一把雕刻工具,看脸上咬牙的表情真恨不得将刻刀往池行风脸上砸。
前一晚睡迟了,本打算早上睡半天的,好死不死被一个电话给砸醒了。
忍着一股子起床气接通,他也没看来电是谁,这个点能打过来的除去工作上的很难有其他。
结果就是有其他。
舒海英劈头盖脸的在那叫:“宝贝孙子,你有媳妇了?”
沈听肆迷了好一会才回答:“什么媳妇?奶奶,您又做梦呢!”
随后舒海英便将池行风一通卖,好家伙,这小子居然把圣诞那晚随意拿来的借口进贡到舒女士那了。
真是卖友卖的连裤衩都没剩。
舒海英没听沈听肆解释,撂下一句:“过年记得把人姑娘带回来给我看看,有了就不要藏着掖着,是该成家的年纪了,没什么好不说的。”
沈听肆昏沉的睡意一扫而光,简直开始头疼:“不是,到底他是你孙子还是我是你孙子?怎么就信他不信我呢?”
“我信你还能有孙媳妇吗?我都盼了多少年了,一只脚都迈进棺材了,到现在都没个影,你还好意思说?反正过年不把人带来你就给我去相亲。”
说完,便霸气的挂了他电话。
舒海英过去也不是这么□□的人,甚至还崇尚恋爱自由。
但自去年脑梗住院了一次,似乎真切感受到了已经是生命将尽的黄昏年纪,性子也调了个,非常热衷于给孙辈相亲。
孙辈里面亲孙就沈听肆这么一个,她就可着这么一个祸害。
沈听肆一股子邪火没处发,于是调头到了池行风这找麻烦。
池行风也不容易,两家世交,关系自来亲厚,不祸害沈听肆,那相亲的麻烦就要落自己头上了。
他在那头一个劲的笑:“谁让你乱说话,好兄弟,一生走,你说我就信呀!”
陆尔的短信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这个外卖点的也有些脑子发热。
输液那会,看着陆尔小小一个缩在位置上,低头专心看小册子,露出的一截脖颈白皙光润,耳廓的圆弧漂亮且可爱。
他莫名其妙的就感觉像对着一个无知的孩子,心想这么烧了一次,白天理应起不来,身后还有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爹。
恻隐心起,便帮着预定了一份。
转头就把这事给忘了。
这会特意来信息询问,他又觉得有些尴尬,感觉真是多此一举,又怕对方想歪。
他轻轻转着手机,默默思忖着,没有第一时间回过去。
耳边听见池行风说:“我第一次碰到坚持这么久的女人,明里暗里拒绝不少次,愣是跟没听懂一样,是我魅力大涨?”
沈听肆冷哼了声:“拒绝到把自己车给人开?你要不要拒绝的再狠一些?”
“那是我太累了,实在开不动了。”池行风厚颜无耻的摊手,“女人需要体贴,但总不能把自己命搭上。”
“我看人姑娘挺真诚的,要真不喜欢确实该断的利落些。”
池行风没接这话。
都是成年人,心里基本都有底,沈听肆也没再继续提醒。
这么一打岔,直到离开时沈听肆才又想起来那条短信,回过去:不是。
第17章
有句话说上天给你关了门,就会给你开扇窗。
陆佑刚住院期间,陆尔连续接到很多配音单子,试音投标也几乎全中,一时间忙到飞起。
她想老天终于是想起自己来了。
忙碌的时候医院里自然照顾不到,隔壁床换了个人,正巧家里也无法顾及,便拼着找了个护工。
一周后陆佑刚出院,陆尔回去做了个大扫除。
手伤还要修养很久,之后能不能顺利复工另说,陆尔现在主要担心他独自在家呆不住,又偷偷摸摸去赌博。
这么多年,苦口婆心或警告或威胁的话都快说烂了,但凡能起作用也不至于搬家。
陆尔看了眼在那没劝住正勤恳擦桌的老头,还是没忍住提了句:“你好好在家呆着,手都这样了就别出去鬼混,否则我真不管你了。”
“你这孩子,有这么跟爸爸说话的吗?”陆佑刚是笑着的,一脸褶子完全没生气,“我还用你提醒啊,好好上班去吧,我就看看电视,最多就去对面社区晃悠晃悠。”
那边有个老年活动室,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每天都摆好几张麻将桌。
陆尔脸色一冷:“你别给我去打麻将。”
“不去,我就看看!”陆尔冷着脸无声瞪他,陆佑刚默了默,挫败的一扭头,“行行行,不去就不去,那我总得找点事做是不是?真每天干坐着,谁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