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面上看不出喜怒,只宽和地笑道:“哦?重瑞要回来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你们夫妇两个瞒的倒是好。”
说到九王,张皇后是满心满眼的自豪之情,整个人都明亮了些许:“母后莫怪,臣妾得了消息,本想一早便告知的,可陛下说,重瑞这些年在外游历,积攒了不少名气,恐怕有慕名前来者。也怕重瑞对京城不熟悉,恐这次回来,会惹来太多人瞩目,所以让臣妾先将消息压下。”
这两句话说的。
蓁蓁抬眸去看祁宴。
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祁宴回视一眼,只动了动唇角,似乎是叫她安心。
蓁蓁想着,祁宴早便知道祁重瑞要回来,若真有什么心思要动他,想来也早动手了,不可能压到如今,于是她便真的安了心。
听着太后和张皇后对九王祁重瑞又进行了一番礼节性的夸赞后,便到了下朝时分,祁宴也不耽搁,起身便告辞,他容色清正,拱手道:
“看天色,父皇早朝已经结束了,就不打扰祖母和皇后娘娘清净了,我们先行去向父皇请安。”
太后也不耐烦听张皇后唠叨祁重瑞了,便摆了摆手:“去吧去吧。皇后也去吧,九王要回来,想必许多事要你操心,就不必在此处陪老婆子闲聊了。”
皇后于是也行礼告退。
从慈宁宫离开后,告辞了张皇后两人并肩而行,蓁蓁一直在打量祁宴的脸色。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明显,不过刚看了一会儿,就被那人抓包了。
瞥见他转过来的目光,蓁蓁赶紧移开目光正视前方。
小姑娘躲避的太过显眼,轻易地就得到了对方的笑声。
蓁蓁立刻着恼了,想起这人方才还在太后面前拿自己做挡箭牌,蓁蓁便与他没好脸色了。
祁宴心里沉沉,想着九王回来的事,脸色也不佳,以至于到了圣上面前时,两个小人都臭着一张脸。
皇帝是在太极殿见的他们二人,此处空旷肃静。他们两个到之前,皇帝身侧的内官已经将太子爷太子妃在宫中一路来的所言所行都汇报一遍了,说到两位合力将张皇后气得下不来台时,皇帝还拍大腿笑了两声。
他这厢刚拍完大腿,外面就传来了“太子爷太子妃觐见”的声音,于是明黄色龙袍的皇帝陛下赶紧坐直了身子,又恢复了一派肃容。
两个小人并排从外面走进来,皇帝脸上噙着一丝笑意,本以为他两个一起对抗了皇后太后,该是一副和和睦睦的模样,可没想到进太极殿时,这两人之间隔了八丈远的距离,脸色更是一个比一个臭,谁也不肯看谁。
皇帝看到这一幕,心内有些奇怪,他扫了一眼身侧的内官。帝王眼眸凌厉,似乎是在说:不是说他们恩爱非常吗?
内官看见这一幕已经汗如雨下。他确实是将事情如实禀报的呀,可主子的心思谁能猜呢。上一刻还含情脉脉的两个人,下一刻便好似冤家,实是令他难以预料呀。
最是难猜帝王心,此话所言非虚!
蓁蓁和祁宴别扭着,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乖巧地跟皇帝请安。
皇上虽看出了他们两个似乎生了嫌隙,但也没戳穿,而是照常问了些话,例如“蓁蓁初到太子府是否适应呀”“一切吃穿用度是否合心意”等等。
末了,又以一个慈父的样子叮嘱祁宴定要待蓁蓁好。
这番“衷肠”,两人听了,便都当耳旁风了。谁都知道段若妤是面前这人下的旨,天底下不想他俩好的,若说张皇后排第一,那皇帝便要排第二了。
这番寒暄谁也没往心里去,皇帝又提了提九王祁重瑞即将回来的事。祁宴十分上道儿,收起了在皇后面前的那份乖戾,自觉地道:“九弟多年未归京,想必不甚熟悉。若要其迅速上手朝务,儿臣觉得,还是实战来得快些。父皇放心,九弟回来后,儿臣会让其在朝中领职。”
他态度怡然,不卑不亢,然这话却是说到了皇帝的心底里。皇帝立刻拍着大腿应了下来:“好好好,看到你们兄弟和睦,朕也就能放心离宫了。”
这话说的,简直令人想笑。祁宴和祁重瑞不对付这件事,早在祁重瑞离宫之前,如今他回来了,还在朝为官,这不是让他们打起来么。
单看他脸上笑容挤出来的褶子,蓁蓁觉得,皇帝大约是想说:太好了,看到你们兄弟两个即将打起来,朕就能安心离宫了。
祁宴也笑了声,眼底是一片冷然的颜色。顺势问道:“父皇何时离宫?”
皇帝呵呵笑了两声,面上也辨不出喜怒,道:“五日后。”
“好,儿臣定为父皇操办好离宫仪式。”
作者有话说:
重要配角登场
第46章
在宫中逗留了小半日,又在皇帝的“盛情”邀请下用了个丰盛的午膳。
自从及笄后,蓁蓁有许久没有在宫里用这种家常的便饭了。虽说是便饭,但照旧皇帝的御厨是满大夏都找不出第二个,外面的销金楼虽然好吃,但跟御膳比起来,还是要差了点的。譬如这宫里顶顶奢华的“水陆八珍”,便是外头没有的。
吃饱喝足,回太子府时,两人身后跟着一溜儿的仆从,抬着、捧着十几个盒子,其中,以太后娘娘赐下的白玉座送子观音最为昂贵。
两人两手空空地来,带着成溜儿的赏赐回去,挽秋和无忧等在太子府门口,看见的时候几乎惊了。
无忧小跑过来看了一圈,眼中露出惊诧的表情,看着一溜儿的仆从捧着东西从旁边排着队走过,他嘴巴张的老大,小声嘀咕:“知道是爷和娘娘进宫了一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把谁的家底给抄了。。。”
他说的声音小,只有挽秋在旁边听到了,她吓得赶忙拧了一把无忧的胳膊:“别胡说别胡说,让人听到了就坏了。”
无忧被她拧的龇牙咧嘴,夸张地压低声音和她吵:“娘娘性子那么好,你怎么这么泼辣?”
“太子爷那么端方严肃,你还像个浑不吝呢。”
“嘿!你!”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那架势仿佛恨不得和对方切磋出个胜负来,但碍于两个主子在场,不好太过明显。
将一应宫里赏赐的东西悉数拢好后,蓁蓁有些累了。撑着精神说了一上午的话,还个个都是人精,蓁蓁指挥着手下人把东西登记造册时,略微反思了一下,觉得今日真是一趟无用功。整个大夏最尊贵的三个人,他们两个走了一圈,不光一个都没讨好到,反而得罪了个遍。
家丁将最后一个箱子抬走时,蓁蓁悠悠长长地叹了口气:“哎~”
身旁盼春在给蓁蓁捶肩膀,闻声问道:“娘娘,怎么啦?进宫时还高高兴兴的,怎么回来了便长吁短叹?”
她猜测着,小声问:“难道是皇后娘娘刁难您了?”
盼春想着,姑娘今日去拜见三位主子,皇上待娘娘一向是很宠爱的,太后待陆家又一向亲厚,都是不会刁难自家姑娘的。那么能刁难姑娘让姑娘发出如此长吁短叹的便只能张皇后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被她这样一问,蓁蓁更忧伤了,只能实话实说:“我觉得,事情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更严重一些。”
将从进宫后,如何在见张皇后时各种下她的面子,再到拒绝了太后赠送的两个美人,继而到太子爷如何□□帝。一通讲下来,给蓁蓁讲的口干舌燥,忙找水喝,盼春则是目瞪口呆,喃喃着:“都说太子爷和陛下不和,没想到,太子爷当真是有魄力呀……”
她脸上的表情从初时的害怕到后来的震惊,待蓁蓁全部说完后,竟是一脸的崇拜和仰慕,眨着一双星星眼,夸张地凑到蓁蓁旁边,感叹:“娘娘,太子爷好威武呀。”
………
对于她这种莫名而来的盲目崇拜,蓁蓁不是很能理解。优雅地“牛饮”了两碗茶后,才冷淡地点评:“有勇无谋罢了。”
“只会耍威风。”
“哼。”
然后这厢蓁蓁说什么,盼春已经不往心里去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太子爷敢跟皇上作对哎!
而且还拒绝了太后娘娘塞得美人。呜呜,太子爷一定是疼姑娘疼到骨子里了。
盼春这样想着,不多时,就将这消息和自己得出的结论同乐夏、挽秋两个说了,颂冬是陪着蓁蓁进宫的,对全程发生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四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半晌,都得出了盼春的结论:
太子爷一定是疼姑娘疼到骨子里了。
得出这样结论的四个小丫头,心里的天平便渐渐向太子爷那边倾斜了些。
于是,祁宴回去换了个衣裳又批了个折子的功夫,再回来,便明显察觉到,西殿的人对他的态度一日千里了。
俊朗若孤松的男人刚刚走到廊下,便敏锐地察觉到那四个前一日防他还如同防贼的丫头同时低下了头。
祁宴:???
丫鬟行事,定是主子授意。祁宴略一思忖,心头便似豁然开朗。
无忧跟在太子爷身旁,尚未发现有哪里不对,却见自家爷突然抬头望了望天色,俊冷的面色浮上一抹浅笑,突然道:“真是奇了,明明已经入夜,本宫却以为太阳打西边又出来了。”
主子这话来得没头没尾,无忧也没听懂,只觉得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儿,他挠了挠脑袋,心里也跟着高兴了一下,便叼了根细草抱剑倚在树荫下。
有四个大丫头的放水,太子爷如入无人之境。
夏日的傍晚,天气也燥热的紧,西殿门扉半开着,悠悠清凉的风递进来也变成了暖和的,蓁蓁正垂首专心地看自己的话本子,一手忙着翻页,一手拿小汤匙搅着碗里的冰沙酪。
她看得专注,也没人提醒她有人进来了,以至于蓁蓁连点声音都没察觉到。只是翻着翻着书,突然发现有一道阴影突然挡住了自己的话本子。
而且挡住了从门扉处吹过来的凉风。
“乐夏,不要闹了,我快热死啦,快给我扇扇扇子。”
无人通传,蓁蓁只以为是乐夏这个小丫头又在和自己玩闹。她两只手都忙得紧,便吩咐她给自己扇风。
若是往常,乐夏定要和她切磋两句,今日却乖得很,听见自己的话,便去拿扇子了。
蓁蓁看得目不转睛,也没抬头,只嘻嘻笑道:“你今日很乖嘛。”
往常嘴上最爱打俏皮话的丫头也没说话,蓁蓁这次狐疑了下,回头去望他。
*
祁宴正从事着小丫头的工作,粗糙的大手握着一柄玉面小团扇,正轻摇着,丝丝缕缕的凉风送到姑娘微弯着的雪白脖颈处,祁宴注意到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喉间滚动了下。
这番动作自然不免让他想到某些不合时宜的画面,似乎某个时刻后,她也会眯下眼。
她那时的感受,是舒服?祁宴心底存了些思量。
却见她这时也发现了不对,正抬头望自己。
女子穿了件水红色的抹胸,从宫中回来后,便将头发都散开了,此刻柔顺地铺散开,一直垂落到腰际。
她神色呆呆的,似乎没想到看见的人是自己。一双水润的眸子怔怔然,眼珠黑亮,整个人被他的身影包裹起来,因为抬着头,样子颇有些无辜。
祁宴的目光瞬时变得深邃了。
蓁蓁只是抬头看了看,短暂的吃惊后,她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讶异,就见祁宴的目光似乎变了变。
乌沉的瞳孔隐隐透出些暗涌的波澜。
蓁蓁还拿着舀冰沙用的小勺,下一刻便被人拦腰抱起,涌动的掌风带上了房门。几个天翻地覆,她整个人被放平在床榻上,粗糙的大手隔着薄薄的衣衫轻抚着她的背脊,似乎是想通过这种带着些讨好安抚的动作让她平静下来。
口中香甜的冰沙味道尚未划开,便被猝然闯入的人连带着呼吸都一同抢走了。娇软的唇瓣被吮地生疼,蓁蓁“嘶”了一声,那人便停下了疾风骤雨,改为缓慢地、一点一点地磨蹭着她的下唇。
蓁蓁悄悄睁开眼睛时,正对上他乌亮的眸子,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轻声笑:“桃子味儿的。”
什么桃子味儿的?
蓁蓁疑惑了一下,一错眼珠时,正好看见了自己手中还握着的小勺子。
桃子味儿,她刚刚吃的正是桃子味儿的冰沙。
脸蛋腾地红透,蓁蓁空出了些距离,便气愤地拿手中唯一的“武器”想要去戳.他。
小姑娘被逼急了,竟拿勺子当武器。
祁宴被她这副样子逗笑,同时也有心试探她那时的反应是否如自己所想一样,便不允许她反抗,腾出一只手制住了她的动作。
大手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她意欲反抗的手,将她手中的小勺子接了过来,一挥手便原原本本地丢在了她方才用过的冰沙碗里。
蓁蓁悄悄瞪大了眼睛。
她从前只知道祁宴会武,可竟然不知道,他身手这般凌厉。一时又有些气恼,这人,堂堂太子爷,好好的一身本事,不用在正途上,竟全用在这种地方!
祁宴不知她心中所想,他正忙着,有许多事要做。
暖红色的晚霞满布天际,太子府西殿里美人脸颊边的红晕也随着那人的动作一点点蔓延,直到霜雪都化成了流淌的春水,酥山也被人捧在掌心细细品尝,动人的莺。啼绕耳,若是有旁人听了,定要羞红了脸。可唯独那人一心品鉴,满心满眼都是怀里的娇娇。
几番后,蓁蓁支着身子几乎坐不住,眼睛眯着看不清眼前的光景,更顶不住不断的沉浮,便咬着唇求饶:
“祁宴,你,你饶了我吧~~”
被唤的人抬眼望着眼前的酥山白雪,眼中戾色更甚,只吁了口气,没有答话。
***
作者有话说:
这段时间状态不好,完全写不出甜饼,尝试了好几次,自己也没想到会停更好几天,所以没有请假,第二天就请不了了好像。今明两天我会尽量多更几章,今天应该还有二更,会晚一点。
向一直等着的小天使说声抱歉。
第47章
嫁到太子府两日,蓁蓁觉得自己还没有开始管理中馈和斗情敌,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她想象中的太子妃的日子不是这样的呀,呜呜呜。
华灯初上,西殿伺候的侍女进来点亮烛灯,只见床榻处,红绡软纱垂下,随着门扉轻动,风吹进来,飘起一角红纱,进来的侍女忙移开了眼,红着脸将灯芯点燃了,便慌忙退了出去。
内里,蓁蓁已经换上了干净的中衣,此刻趴在床榻上,身后,祁宴正给蓁蓁揉按着酸疼的腰。
刚刚两人沐浴更衣后,着人拿了两碗荷叶粥来,算是用过晚膳了。此刻,蓁蓁恢复了些力气,才支起身子,扁扁嘴,准备吵架,她眼眶还红红的,看着没什么威慑力,却莫名的有点可怜:
“你上回说了,以后听我的。”
“你说话不算数。”
委屈巴巴的语气,说是吵架,却也算不上什么吵架。
祁宴于是停了手上的活,俯下身子,认真地看她:“你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