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秉儿疑惑地看向他,见云溪奉坐在那儿不动用眼神示意她,小小吞咽了一下。
还真让她随便动呀?
这要是换做以前,哼哼哼……
姜秉儿悄悄瘪了瘪嘴。
现在嘛……
姜秉儿调整了一下坐姿,小榻中间放了一张小几,她与云溪奉就被这张小几隔开,也不过是伸个胳膊的事儿。
她小心用手撑着胳膊,身体前倾,靠近云溪奉。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云溪奉看。
先是扫过他额头,再到他眉眼。姜秉儿其实一直觉着云溪奉的睫毛很长。她身边的小郎们她从未仔细观察过,但是云溪奉每一次眨眼时,姜秉儿总会被他纤长的睫毛吸引。
就比如现在,他目光看向她,两人虽然是错开了视线,但她能明显察觉到他睫毛在微颤。
像是蝴蝶,也像是吸引蝴蝶的花朵。
不知何时云溪奉已经屏住了呼吸,一双眼紧紧盯着姜秉儿的动作。室内安静如沉寂湖底,眨一下眼,心跳动一个节奏都在耳边纵深环绕。
姜秉儿眼神很专注,看的云溪奉不由得悄悄眨了眨眼。
的确很容易被他吸引啊。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
姜秉儿下意识地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柔软的指腹在他闭眼的一瞬间,轻轻碰了碰他纤长的睫毛。
几乎没有接触。
碰了一下就飞速收回手。
她像是偷了腥的小猫儿,握着自己的手指咬着唇忍笑。悄然间,脸颊已然有些泛红。
男人闭着眼喉结滚动,沉默良久,缓缓抬起眼皮。
眼底似有惊涛暗流,最终在看向姜秉儿时归于沉寂。
云溪奉轻挑了挑嘴角,下结论。
“小怂包。”
小怂包姜秉儿羞得满脸通红,却无力反驳,只能咬牙切齿道:“……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说:
云溪奉是个会为自己讨公道的好孩子。
第三更来啦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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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包包~
第22章
府上几个姊妹关系好,有萱儿葶儿陪伴,梁姝的病没两天就好了。
好了之后姜秉儿专门去请云三夫人给了梁姝一个嬷嬷,也不为别的,就是性情好听得进去小姑娘的话,有时陪着梁姝,何姨母私下和女儿说话时也有所注意。
起码接下来几天姜秉儿见到趁着阳光出来和姐妹荡秋千的梁姝,她眉宇间已经舒展多了。
而她交托给云三夫人的事很快有了眉目。
姜秉儿这天本打算等巳时出门去,云三夫人院中的侍女来请她,说是三夫人有事找她。
姜秉儿一听这个说辞,许是梁姝的事情有了进展。
她也不耽误,领着侍女去了云三夫人的院中。
春日过半雨水丰盛,时常夜中雨落,姜秉儿去时庭院中芳草萋萋,云三夫人侍养的花盆娇嫩欲滴。
姜秉儿来时总觉着此处是让人心情很好的地方,看着各色花卉盆栽,比旁的地方要多一些鲜活之气。
关于梁姝的事情不算是小事,毕竟是给府中的女孩儿相看人家,万事还没有影子的时候不敢让别人知晓。为此云三夫人很是小心,请了姜秉儿来还是直接进了内厅去。
内厅的中堂摆了一张长案,姜秉儿来时云三夫人正站在长案旁挑挑选选些什么,抬头见姜秉儿来了笑吟吟招手。
“侄媳快来,替你妹妹参谋参谋。”
那长案上是几幅卷起的画轴,另外还有一个小册子。
云三夫人拉开画轴的同时将小册子翻开,手指落在一行,专门指给姜秉儿看。
“这是陈朝议郎的嫡三子,年十八,生的文静喜好读书。准备考明年的科举。是个心思单纯的小郎君。”
画卷拉开来看,的确是个眉清目秀的小郎。
姜秉儿瞥了眼就收回眼。
“这是典药局廖局郎的长子,年十九,自幼学医,在筹考太医院。长得还算端正,没有不良嗜好,廖家也算清廉正直人家,挑不出毛病,就是喜欢自己上山采药,说十天半月不着家。”
云三夫人说到这里是有些不太满意的,将他的画像撂倒一边儿。重新打开了一幅。
“这是太卜署李博士家中幼子,年十七,生得好看,听闻性情温和,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就是正经学识上略浅薄了些,听人说,这孩子在准备入太卜署。”
姜秉儿看了看,这三个人中要数李家的小郎画像最好看。但若算长辈想要议亲的,还是陈家的小郎合适。
“我从十几个孩子中挑选出来的年纪相仿,身份相当的。挑到这里我也没了个主意,侄媳来看看,这几个孩子让谁与姝儿见一面?”
姜秉儿想了想。
“此事与其问我,倒不如问姝儿。婶娘已经千挑万选出了合适的小郎,端看姝儿看得上哪个。”
其实按照她的意思倒不如将这三个都给姝儿看一看,若是梁姝不喜欢就再挑。
姜秉儿也不好直接这么说。一方面不知京中相看人家可否挨个挨个挑着看,她这么说不知道冒昧不冒昧,再则梁姝与她关系不算亲近,她不知道梁姝能不能接受同时相看多个。
云三夫人一想也是。
“那侄媳以为这三人都如何?”
姜秉儿回顾了一下刚刚所见所闻,犹豫片刻。
“倒要叫婶娘失望了,我初来京中不久,并不知那些人身份如何,也未曾比邻而居,不清楚小郎们的品性。”
像是她当初相看人家时年岁还小,又都是熟门熟户的。从小一起玩好几年的,什么门第什么品性一清二楚。
云三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我忘了。只觉着侄媳什么都能干,险些忘了你年纪轻又刚来京中。不熟知他们是正常的。”
“既如此,那我便请姝儿过来自己看。”
这样就好多了。
姜秉儿也不知梁姝最后选了谁。
只知道云三夫人悄悄来与她说,过几天初一那天请她安排府中姑娘外出,最好是去京郊十里外的远禄寺踏青上香。
“那天日子好,让姝儿与人家小郎悄悄见一面,若是顺利最好,若是两个小人儿没那意思,也好做别的打算。”
这是云三夫人说与姜秉儿的。
姜秉儿自然明白以踏青名义带府上姑娘们出门,就是为了给梁姝打掩护。
毕竟京中规矩大,未出阁的女孩儿们想要出门玩或者让家中长辈陪同,或者是仆妇成群护着,与姜秉儿随意一匹马车就能出发不同,她们出门要带不少的东西和随从,要折腾一番。
故此能经常出门去玩的女孩儿们几乎都是家中最受宠的,乐着一家子折腾就让女孩儿高兴。
姜秉儿来到将军府都一月有余,也不见府上三个姑娘出门去。
就算没有梁姝这件事,也的确该让姑娘们出去透透气了。
趁着夜中两个人一起泡脚的时候,姜秉儿将此事说与云溪奉听,想问问他那天可休沐,若是休沐的话就能一起去了。
其中藏没藏自己的心思,姜秉儿谁也没说,只可惜云溪奉听到下月初一这个日子,微微挑了挑眉。
“倒是巧,陛下月前就给了我一道令,初一时要护送公主去远禄寺祈福。”
姜秉儿听着眼睛一亮,而后贼兮兮地问。
“那是不是说,那天你也在远禄寺?”
云溪奉听她声音里含有的情绪,似乎有所察觉,警惕地侧眸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手撑着扶椅笑眯眯地摇着脚,木盆里泡着艾草药包,水色浑浊,她的脚泡在其中若隐若现,只能听见她踩水的哗啦声。
“那天我当值,得带人护卫公主安危,许是没有时间陪你玩。”
姜秉儿摇了摇手,满不在乎道:“没说要你陪我玩……等等,我又不是去玩的。”
她反应过来自己在云溪奉心中是个什么形象,忍不住乜了他一眼。
眸波流转,似娇似嗔。
直给云溪奉看的忘了她在说什么。
姜秉儿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却见他眼神迷离根本没在听的。
忍不住抬起脚踹了踹他的脚盆。
两人难得一起并排坐着泡脚,他还当着面走神,根本就是眼中没她。
水波一晃,云溪奉才回过神来,垂下眼皮直勾勾盯着搭在木盆边缘的小脚丫子。
“你说什么。”
“我是说……”姜秉儿啧了一声,重新说与他听,“梁表妹是要去相看人的,你若是在,想个法子将那人看上一眼,你肯定看得出那人是好是坏。”
“如何说?”
云溪奉倒是不知自己在姜秉儿眼中还有这个奇特的用处。
姜秉儿理直气壮说道:“你不是一见到崔文津就说他不好吗?和我的直觉一样,那你就是看人很准的。”
云溪奉眯了眯眼,被迫回忆起了一段算不上舒心的过去。
崔文津。
崔通判家中那个小郎,整日里围绕姜秉儿转的。
面对他时笑得和善,背过姜秉儿后他的手段不可为不毒辣。
当时见崔文津第一面时,看见他看姜秉儿的眼神就知道,此人绝非善类。
故此他一直讨厌崔文津。
没想到落在姜秉儿眼中却成了他识人慧眼的证据。
一时间云溪奉有些无语,甚至有些郁气忽地冒出,明明是一个成熟冷静的大人了,他却故意抬起脚,一脚将姜秉儿的脚丫子踩进水盆里。
“哎呀!”
姜秉儿被这么一踩,猝不及防叫出了声。
而始作俑者却淡定地收回脚,若无其事。
姜秉儿啪嗒一下踩了一下木盆,水花溅起,弄湿了云溪奉的裤腿。
她傲气地抬着下巴。
哼。
府上姑娘们要带出府玩,这个消息一说出去,家中不知情的两个姑娘可高兴了,商量着要带什么穿什么。
家中现在就一个小公子在府上,这种事也少不了他。
若是女眷都出门,府上就只剩下一位舅爷了。
姜秉儿专门派人去舅爷那儿问了一声,但舅爷因为腿脚不便婉拒了此次外出。
要出门前几日,府上就已经在准备了。
给姑娘们的新衣衫都加紧时间先裁剪一身出来,又要厨房提前准备一些方便易携带的餐盒,作为备用。
最后盘算下来,要出门一共有四辆马车,陪同的侍女十人,仆妇五人,小厮六人。外加一些所需物品,林林总总下来是个庞大的队伍。
谷雨过后就是初一日,一大早天气还算晴朗,不到卯时府上就将所需一切都准备妥善,等家中主子们用过早膳后,去往落轿廊,盛着轿子从东角门出,在角门外的巷子里,几辆马车都停放妥当,除了主人外全都准备齐全,只等她们上马车。
姜秉儿也是头一次出来玩,心里多少有些雀跃的。只她身份是家中主母,得稍微端着点,面色上看不出来。
三位姑娘就不一样了。
梁姝最清楚今天要去做什么,面带羞赧,难得话少,跟在妹妹们身边有些恍神。
而云萱云葶都是你戳戳我的袖子,我碰碰你的手镯,彼此交谈着今日的打扮。
何姨母对此事似乎还不知情,上下打量着梁姝的打扮。
今日梁姝是府上姑娘们的主角儿,姜秉儿专门命人给她赶制了一身孔雀翠绿的锦裙,又以金饰点缀。这种颜色在人群中最为亮眼,保管梁姝选中的小郎一眼就能看见她。
而这一身打扮也让何姨母格外满意。
自家姑娘打扮的比云萱云葶都好,又年长两岁,是大姑娘模样,任由谁看了都得夸一句漂亮。
只是……
何姨母小心瞥了眼姜秉儿。
姜秉儿正在和管事娘子说话。外出要准备的事宜到最后还要再确定一番。她心算很快,手中簿子翻着,心中已经一笔一笔勾画,最后将簿子交给管事娘子。确保无虞。
她今日梳着双螺髻,为了凸显梁姝也不招摇,只在单髻上簪了一根蝴蝶金钗稍作点缀。一身浅樱草色素罗裙,简简单单。几乎没有什么惹人注意的地方。
唯独她那张脸。
似幻化精怪,似瑶池仙姬。
不点胭脂却艳色夺人。
何姨母忍不住剜了她一眼,回头看自己女儿时,又有些焦虑了。上去抓着梁姝的手,质问她:“怎么不涂口脂,我与你的那盒石榴红的。瞧瞧你小姑娘家的,一点气色都没!”
梁姝冷不丁被母亲抓着手这么一嚷,面色一僵。怕被人笑话没好意思挣开母亲的手,只低声解释:“颜色太艳了,今日是去寺庙祈福的。”
何姨母还要说什么,梁姝回头看了眼两个妹妹,匆匆说道:“我与萱儿说话去。”
好不容易才挣脱何姨母。
可紧接着就是分作马车。
云萱和云葶一辆,云三夫人和姜秉儿共乘,剩下的自然是何姨母和梁姝母女俩。
“嫂嫂!”
姜秉儿刚踩着脚凳扶着侍女的手要上马车,听见梁姝急匆匆的叫声。她回眸,瞧见梁姝面色发白,疾步朝她走来。
“那天我与嫂嫂说的事还没说完,不知可让我与嫂嫂同行,我们路上说?”
姜秉儿一愣,扫过不远处的何姨母。
明显能看见何姨母的脸色有些僵硬。
她心中叹气,到底没有拒绝梁姝。
“上来吧。”
如此却是换了一下,成了姜秉儿和梁姝同乘,云三夫人和何姨母一起。
这样也好,两位长辈的马车在前,姜秉儿反而要省事不少。
她坐在马车上,见云开叶也算熟练地翻身上马,这才放下木棂窗来。
回过眸,打扮娇俏可爱的梁姝却低着头抠手指。
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愣是被她扣了一个坑出来。
姜秉儿想要不理她吧,可这姑娘浑身怨气太重了,甚至还会幽幽抬眸看上她一眼。
这坐在她身侧实在是瘆得慌。
姜秉儿揉了揉鼻尖。
“有什么话就说,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
就像是她欠了梁姝几千两银子一样。
“嫂嫂应该知道我阿娘的意思了吧。”
梁姝一上来直接抛出这么一句。
姜秉儿面色淡然,直截了当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与姨母并未见几次。”
梁姝不知信了没有,低下头继续去扣手。
就这一句?
姜秉儿还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就这一句的话倒也还好。
她伸手从小茶几的抽屉里取出一碟瓜子,分给梁姝,她不吃,索性一个人咔吧咔吧嗑起瓜子来。
梁姝憋了许久。眼看着马车都出了城,此去远禄寺的路程都走了一半了,再不说话就没机会搭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