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玩法在通城是姜秉儿最喜欢玩的。
崔文津邀请她玩也不是一次两次。
刚巧了,她心中还有些烦躁,索性换了梳妆,趁着天刚入夜带着小纪和小弗去了红馆。
红馆外崔文津早早就等着了,瞥了眼姜秉儿,见到她熟悉的妆发,和当年的姜秉儿一模一样,嘴角抿着笑来接她。
“与我叙旧不肯,请你出来玩就肯了?”
姜秉儿从他身边路过。
“也就是我如今没几个朋友,才轮得到你请。”
她说话也是真一点都不客气。
崔文津但笑不语。
的确。
当年的姜大姑娘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簇拥的中心,就算是她身边好友的位置,也是靠他多年青梅竹马的关系,和之后的苦心经营才换来的。
她从来不在意这些。毕竟有的是人想往姜大姑娘身边凑。
姜秉儿第一次来京城的这种声色之地,踏进去的时候有些心虚。
随着几个乐人前来相迎,十三四岁的女娘牵着她哄她进去,姜秉儿什么心虚都没有了。
她被几个小女娘领着去了二楼拐角处的一间小室。
许是崔文津早就安排妥当的,小室里已经有两个小女娘在了。
头上簪着一圈鲜花,垂着步摇流苏,眉心点花的女娘笑起来很是可爱,主动起身来牵她,姜秉儿云里雾里就被按着坐在了主位。
后来一步的崔文津盘腿在一侧坐下。
“大姑娘喜欢热闹,你们有什么能玩的,都拿出来。”
姜秉儿左侧的小女娘笑起来脸上有酒窝,主动端了一碗就来给姜秉儿。
“姑娘初来,先吃碗酒暖暖胃,小的给您跳舞看。”
姜秉儿要自己喝,那小女娘才不依呢,撒着娇要喂姜秉儿喝。
这是姜秉儿在通城茶楼里玩惯了的,自然没有推辞,就着小女娘的手吃了一碗酒。
这酒入口绵甜,不辣。不容易喝醉人,很适合用来在这种地方陪衬个气氛。
一碗酒下肚,那小女娘当真就起身脱了外头绣着花的裙衫,在另外两个弹琵琶的乐人伴奏下跳起了舞。
另外还有几个十二三的小女娘陪坐在侧,拍着手叫好,又劝姜秉儿吃酒。
姜秉儿靠在软垫上,嗑着瓜子看着小女娘跳舞,忽地脑袋里反应过来一个事儿,扭头看向崔文津。
崔文津没看那跳舞的小女娘,倒是侧眸看着她。
她一扭头,正好四目相对。闹得崔文津有些紧张。
“阿崔,京中似乎少有女子来茶室玩,她们见我怎么这么熟稔?”
甚至流程都像极了她在通城。
崔文津含笑道:“我既要请你,自然要安排妥当。”
姜秉儿信了。
崔文津别的不说,在陪她玩这方面还是挺不错的。
没一会儿,小室的门被拉开,进来了两个十七八岁的小郎。
倒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小郎,他们穿着艳丽,头上簪花,赤着脚,怀中抱着琴,也是茶室里的乐人。
他们来了就行了个礼,也不说话,自己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弄了弄琴弦,就开始给那小女娘的舞换了个曲子。
姜秉儿扫了眼,都还挺周正啊。
通城里以女娘为主的茶楼里,伴奏的乐人大都是上了点年纪的娘子,用男子乐人的,大都是以男子为伶人的茶楼。
那种茶楼她以前去过,但是后来没敢去。阿云太气了。
姜秉儿手上敲着节拍,欣赏那小女娘跳舞。
小女娘舞完一曲,有些尴尬地捂着肚子,流着汗告饶:“姑娘,我有些不舒服,扫了姑娘的兴。”
姜秉儿对小女娘最宽容不过,淡然挥了挥手:“无妨,你去换个人来就是。”
“这会儿的姐妹们不好找,不如这样,让乔哥儿给您跳一支?”小女娘推了推那角落弹琴的小郎,赔着笑,“乔哥儿跳的很好,他还会空翻呢。”
空翻?
姜秉儿来了点兴趣,索性点了头。
那小郎行了礼,接了小女娘的位置走到中间,他也脱了外衫。
内里只穿着一条半透不透的白纱衣,薄的过分。
很快,乐起,弹曲儿的小郎还低语唱起了不知名小调,那白衣小郎随即挥袖起舞。
姜秉儿眯着眼看了一会儿。
唔,谈不上多好,顶多就是还凑合。
想必是那小女娘急了,怕她等不住推了个人来。
她不过是想看空翻。
姜秉儿嗑着瓜子,崔文津在一侧就看着她。
“可还不错?”
姜秉儿直言不讳。
“不算很好,将将凑合。”
姜秉儿将瓜子皮剥到小几上,有些意兴阑珊。
那跳舞的小郎似乎有些紧张,顿了顿。
而后,曲调一变。
小郎索性停下舞步,原地一个空翻。
姜秉儿看的兴奋,这才拍手:“好!”
又是一个空翻。
连着三个空翻,小郎直接跳到了姜秉儿的小几前。
他跪在姜秉儿的跟前,捏着小几上的酒杯,抬手。
“小的服侍姑娘吃酒。”
话音刚落,姜秉儿身后的隔扇门被人一脚踹开。
“跟你说了能让男人来服侍的肯定是女子!”
“我倒要看看京城里谁家姑娘这么大胆,敢来这种地方消遣!”
姜秉儿吓了一跳,没想到身后的格子门能这么给人踹开,一个端着酒杯的少年出现在她眼前。
少年吓了一跳,眼睛看姜秉儿一眼,移开,又看一眼,又移开。
而后小声嘟囔:“哦豁……怎么没人说……她还挺漂亮的啊。”
姜秉儿愣住了。
倒也不是那少年踹门的行为。
而是在少年身后,坐在另一间小室里,一身黑衣满脸不耐的男人。
姜秉儿眨了眨眼。
云溪奉看见她的瞬间,眼神变了,他下意识地起身,盯着姜秉儿的那目光着实有些微妙。
那少年还在围着姜秉儿嚷嚷。
“你是谁家女娘,怎么出来消遣男人啊!”
“你不说我可不放你走,免得回头给小爷相看人家,相到你头上,我可不乐意!”
姜秉儿看见云溪奉的瞬间已然猜出这个锦衣矜贵的少年是谁。
她反应极快地起身,端起酒杯。
“我是南来的商户,没规矩惯了,小郎若是看不上就让开,别影响了我消遣男人。”
瑞王世子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嚣张的女子。
“你你你……你好生脸皮厚!这种丢人的事怎么还敢嚷嚷!”
瑞王世子指着她话都说不出来,替她害臊到脸红,却见姜秉儿盈盈一笑,举着酒杯朝他身后摇了摇。
似笑非笑,娇声娇气地。
“好俊俏的郎君,不知可否过来侍奉我吃酒呢?”
“可有你的好处呢。”
作者有话说:
云团子:还有这种好事?
红包包
第38章
且不说旁人,瑞王世子吓出了一声猪叫,倒吸猛地哼了一口,吓得他捂着嘴慌张地回头去看云溪奉。
“一个无知女子!云阿兄千万别跟她生气!”
那眼中的担忧,明显是怕云溪奉一时怒意涌上,将姜秉儿扆崋当场斩杀。
这般态度,让姜秉儿几乎能猜测出这位瑞王世子是个什么性情的人。
脾气坏但人不坏。
那就有趣了。
她直勾勾盯着云溪奉,云溪奉视线扫过她身后的两个薄衣小郎,咬着后牙槽似乎轻笑。
“奇怪,阿云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罢了,你这般让他抓着……若是他与你闹只管说是我领你来的。”
崔文津瞧见云溪奉起身时不紧不慢却又有些风雨欲来的压迫感,立刻凑到姜秉儿跟前低语。
姜秉儿一个白眼。
“用你说?”
她才是最会自保的人。
更何况云溪奉在这里出现,她不想也知道怎么回事,用不着崔文津在一侧煽风点火。
唔,也许扇的风是她?
云溪奉从隔壁小室走了过来。
瑞王世子吓得够呛,忍不住劝他:“……在京中杀人不好。”
端着酒杯的姜秉儿笑不出来了。
刚刚看错了这位瑞王世子。劝人的话居然不是杀人不好,而是在京中杀人不好?
是她低估了这些宗室子的底线。
云溪奉大步走了过来,扫了眼崔文津。
崔文津躬身行了个礼。
“大人。”
云溪奉没说话,盯着他。
崔文津似乎懂了,他立刻退开两步,远离了姜秉儿。
云溪奉还要上前,姜秉儿一杯酒水抵到他胸前,一晃,撒了他一身。
“你怎么就这么撞了上来,好生无礼。”
姜秉儿最懂恶人先告状,立刻倒扣着酒杯嚷嚷。
云溪奉低头。
胸前衣襟都湿透了,酒香味撒了他一身。
他抬眸。
姜大姑娘就是厉害。
他陪瑞王世子坐了小半个时辰滴酒未沾,她倒好,一杯酒就泼了他一个透心凉。
“我的不是,挡了姑娘的路。”
姜秉儿一听他这说话的方式,眼睛都亮了,也不管其他了。
“那你是来陪我吃酒的吗?”
云溪奉无语地指了指自己胸前湿漉漉的衣衫。
全都吃进衣服里了。
姜秉儿抿着唇直笑,等云溪奉落了座,她也索性坐了下来,拍了拍手。
“来,继续唱起来跳起来。”
姜秉儿还很大方地给云溪奉分了一条手绢。
他随意擦了擦衣裳上的酒水,直接将她的手绢卷入自己袖中。
崔文津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笑意终于有些淡了。
“云阿兄?”
身后是来自瑞王世子惊恐又诧异的低语。
云溪奉瞥了眼笑眯眯的姜秉儿,知道她就是故意的。
索性抬眸看向瑞王世子。
“你先回去。”
瑞王世子听到这话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傻乎乎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一会儿看看云溪奉,一会儿看看姜秉儿。
一时之间脑袋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很容易看出他的脸色已经逐渐涨红。
“果然是狐狸精。”
瑞王世子愤愤地瞪了姜秉儿一眼。
“你若是敢勾引云阿兄,莫说阿……我也要收拾你!”
姜秉儿别的也就算了,说她勾引云溪奉?
姜大姑娘笑出了声,立刻将手搭在了云溪奉的胸前,顺手挑开他的衣襟,并且用挑衅的眼神看向瑞王世子。
她好怕哟?
瑞王世子见云溪奉动也不动,任由姜秉儿轻薄,几乎有种信念崩塌的崩溃感。
“云阿兄……”
瑞王世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提醒。
“你已经成婚了。”
虽然他没见过云阿兄的妻子,但肯定是温柔贤淑和云阿兄极为相配的人。
云阿兄从来不是在女色上会有所停留的人,他怎么能在成亲之后犯这种错误呢?
果然他们说的没错,还是她的错!
狐狸精!
又被瞪了一眼。
姜秉儿直接把手塞进云溪奉的衣襟里。
嘶……
酒水凉在他身上,有些冰手。
姜秉儿不高兴地瞪了眼云溪奉。
云溪奉挑眉,她自己做的,也要怪他?
不想给两个幼稚的家伙当玩具,云溪奉按着姜秉儿的手抽出,顺势塞进自己手中,而后意简言骇告诉瑞王世子。
“家妻,姓姜。”
姜秉儿饶有兴趣盯着瑞王世子的面色变化。
看着他脸色骤然青了白了红了,最后成锅底一样的漆黑。
少年人颤抖地抬起手指着姜秉儿你你你了半天,一个字说不出来,都快把自己憋得厥过去,最后狠狠拂袖而去。
没乐子了。
姜秉儿抬眸冲着云溪奉笑。
“我得罪世子了。”
云溪奉哪里不知道她是故意的。也不知道瑞王世子怎么得罪她了。
他没说话,把玩着姜秉儿的手指,抬眸扫了眼不识趣的崔文津。
崔文津沉默片刻,露出浅笑,在一侧落座。
“许久未三人一起饮酒了,今日倒是好机会。”
崔文津刚倒了一杯酒水,就见云溪奉不客气得敲了敲桌几。
“崔公子看不懂吗,这里没人想与你饮酒。”
崔文津笑意不见了。
姜秉儿倒是没想到云溪奉会和他这么不客气。不由得看向崔文津。
唔,说起来崔文津好像还没有被人这么当面下过脸吧。
除了她。
崔文津垂着眸,似乎没有太多的尴尬之意,只是慢悠悠起身。
“阿姜,我先走一步。”
他只与姜秉儿道了别。
看乐子满足的姜秉儿这会儿也乐着给他扬一扬下巴。
外人走了,只剩下唱歌跳舞的伎人,这些伎人在姜秉儿的命令下,只能战战兢兢继续唱继续跳。
奈何琴弹的走音,人唱的跑调。
这样根本不叫享受,是折磨。
姜秉儿手撑着桌儿,笑吟吟问云溪奉。
“继续吗?”
云溪奉扫了眼这间小室。
又是伎人又是小郎,她的确潇洒得很。
他捏着有些潮湿的衣裳,觉着这个答案不用说。
骑马回府的云将军意外比不过坐马车回府的姜秉儿。路过栖园时被一扇紧闭的门堵着,站在门外等了些时候,决定不等了。
姜秉儿今儿玩的不高兴。
她在小室里还没有怎么消遣呢,意兴阑珊地,尤其是云溪奉在外面不陪她玩,无趣无趣,属实无趣。
索性将某位大将军关在了门外。
姜秉儿等侍女替她拆了发髻,更衣准备沐浴时,忽地听见院中响起了一声什么。
小弗立刻出去看。
姜秉儿打了个哈欠,她没那么多想法,大约是什么树上鸟窝落地之类的,栖园这么安全,总不会是宵小贼鼠。
转身进了净水室,姜秉儿才将外衫脱下搭在屏风上,就从外间绕进来一个人。
却是她关在门外的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