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了开始了!”上官屏激动地双眼放光,“美男打架,刺激啊……”
“……”
唐峭彻底沉默了。
擂台上,沈漆灯与深肤青年遥遥而立。
沈漆灯神色懒散,视线低垂,从对方的长刀上一扫而过。
也是个用刀的。
刚好可以拿来练练手。
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眉目冷峻,周身气息严正而森冷。
很快,道场前的长老沉沉宣告:“萧四对沈漆灯,比试开始!”
钟声落下,名叫萧四的青年率先出招。他拔刀出鞘,身形忽地一闪,速度极快地向沈漆灯疾冲而去。
“好快!”台下发出惊呼。
沈漆灯面不改色,一个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刀锋,手中天宇开霁紧随其后,剑光闪过,如同飞旋的薄叶般扫向萧四的脖子。
萧四眉头一皱,迅速后撤,同时抬刀格挡,刀刃与剑锋快速划擦而过,星火四溅,发出刺耳的铮鸣。
他的手臂很稳,青筋凸起,绷紧的窄袖透出远超于外表的力量感。
“这个萧四看着莽,反应速度倒是很快。”回雁峰主点评。
司空缙笑道:“身经百战啊。”
宋皎没有说话,目光专注,继续观战。
刀与剑在短短一瞬迅速交锋,紧接着萧四抽刀回身,一直后退至擂台边缘,陡然停下。
刀剑相击的铮鸣声仍然余荡在空中,拨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就在台下众人以为萧四会再次疾冲挥刀的时候,他蓦地抵住擂台的一根木柱,用力一蹬,飞身跃起,自上而下骤然一斩――
雪亮的刀光瞬间如雾散开,气势汹涌,如同无数银针,密不透风地向沈漆灯倾泻而去!
“好强!”
“这一招根本避不开吧?”
“这位萧道友出自何门何派?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
观景台上有人提出疑惑,却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台上刀光如雨,杀机毕现,站在刀光中央的沈漆灯,脸上却无一丝急迫。
刀光像无数镜面,折射出他漆黑的眼眸。他身形不动,衣摆随风猎猎,如同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突然衣摆静止,整个人凭空消失在万千刀光之下。
下一刻,人随剑至,破空而来!
萧四陡然皱眉,迅速侧身躲避。
然而沈漆灯的出剑速度显然比他更快,且每一击都极为精准,台下众人甚至看不到剑身,只能看见一道接着一道刺目的剑芒不断紧逼,眨眼之间,萧四便被逼至擂台边缘。
下一击,便可将他轰下擂台。
萧四面色凝重,当机立断,突然将手中长刀向上一掷。漫天散开的刀光重新汇聚,奔雷走电,带着势不可挡的杀气,向沈漆灯袭去。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沈漆灯似乎是叹息了一声,手腕一翻,天宇开霁在他手中奇异地飞旋一圈,咫尺之间,挡住了飞袭而来的刀尖。
刀势明显更强,刀尖划过长剑的刹那,剑身微震,发出细密嗡鸣,下一秒,长刀便继续向前冲去。
然,只这一瞬足矣。
沈漆灯侧身一让,被天宇开霁改变了轨迹的长刀直直刺向萧四。萧四躲闪不及,只得抬手去接,只见劲风激荡,他的衣袍与头发都被吹起肆意飘扬,紧接着,刀芒刺目,血光飞溅――
他稳住身形,堪堪接住了这一刀。
萧四仍然站在擂台上,风止,他双手紧握宽厚的刀身,弯钩似的刀尖距离他的胸膛只有分毫,鲜血从他的手心流淌而出,顺着刀刃缓缓滴落。
胜负已分。
长老宣布结果:“沈漆灯,胜!”
台下顿时沸腾。
“是沈漆灯胜了!”
“不愧是他……”
“萧四也很厉害啊,居然徒手接下了那一刀!”
“太强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成这样……”
擂台上,萧四慢慢收刀。鲜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流,他似乎没有用于疗伤的丹药,只得撕下自己的衣角作简单包扎。
沈漆灯冷淡地看着他,突然开口:“这不是你的刀吧?”
萧四沉声道:“刚铸的新刀。”
沈漆灯若有所思:“怪不得。”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传送阵,便下台离开了。
“可惜了。”时晴峰主柔声道,“如果他的对手不是清光峰主的徒弟,应该能多进几轮。”
宋皎矜持又满意地说:“漆灯毕竟是我的爱徒,当初连卞巽都不是他的对手……”
卞巽便是玄镜真人的首徒,同时也是唐清欢和孔正芸的大师兄。
夕照峰主偷瞥一眼玄镜真人的脸色,小声道:“你们说话注意点……”
今天这话题怎么就绕不开玄镜真人了呢?没看到玄镜真人的脸已经越来越黑了吗?
“确实可惜。”回雁峰主也感慨,“同样都是用刀,我还挺想看他和唐峭比一场的。”
“那有什么好看的,没意思。”司空缙打了个哈欠,“连姓沈那小子都能打赢,我们唐峭肯定也是轻轻松松。”
宋皎冷声道:“你说什么?”
司空缙:“你没听到?”
宋皎一把握紧座椅扶手:“你……”
二人谁也不让谁,观景台上很快又热闹起来,与此同时,上官屏也在看着投影激动感慨。
“你看到了吗?最后他接刀的那个姿势!”她一把抓住唐峭的肩膀,疯狂摇晃,“真的好帅,流血的样子也好帅,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样子也好帅……”
唐峭:“……我要回去了。”
按照大比赛程,第一天每人只能比一场,她这一场已经比完,沈漆灯也结束了,对她而言,剩下的比试已经没有了观看的价值。
唐峭转身便走,上官屏见状,连忙跟上她:“哎,你别走呀,你不看比赛啦?”
“不看了。”唐峭道,“没什么好看的。”
“我也这么觉得。”上官屏面露赞同,“不如这样吧,我们去看美男!”
唐峭:“?”
她还没反应过来,上官屏已经拉着她走进传送阵。
她们踏入的传送阵直通刚才那一场比试的道场,不过沈漆灯已经离开了,剩下萧四还未走远,正站在擂台下面,认真端详自己刚包扎好的双手。
上官屏拉着唐峭便大步走了过去:“你伤得重吗?我有治疗外伤的药膏,你要不要?”
唐峭觉得上官屏是她见过最自来熟的人,俗称社牛。
萧四闻声,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你们是谁?”他问。
上官屏笑道:“我叫上官屏,她叫唐峭,我们和你一样,都是这场大比的参赛者。”
萧四默默打量她们,没有说话。
唐峭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里带有一种审视的味道。
“你刚才那场比试,我们也看了。”上官屏继续道,“好精彩啊,尤其是你最后接刀的时候……”
“但我还是输了。”萧四打断她。
上官屏流利地接下去:“虽败犹荣嘛。”
唐峭:“……”
可太会说话了。
萧四:“你们比过了吗?”
“比过了。”上官屏点头,指了指唐峭,“我输了,她赢了。”
萧四闻言,又看了唐峭一眼,目光沉沉,似乎不太友善。
唐峭觉得自己该走了。
“你们继续聊吧,我先回去休息了。”她说。
“啊?你这就要休息啦?”上官屏有点惊讶,旋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于是连忙挥手,“那好吧,你快回去休息,我们明天见!”
说完,还在背后竖起大拇指,已然将唐峭当成了自己的好僚机。
唐峭非常配合地走了。
一天下来,参赛者已经淘汰了一半。
晚上殷云和殷晓来浮萍峰找唐峭,他们带来了很多柿子和青梅,也是夕照峰上的果树结的,顺便将他们晋级的消息告诉了唐峭师徒。
司空缙表示要好好庆贺,又给自己开了一坛谈风月。
“听说明天就没有今天这么轻松了。”殷云担忧道。
“明天人少了,再加上都是今天胜出的,难度肯定上升啦。”司空缙给自己倒了杯酒,“不过你们不用考虑太多,尽力就是了。”
殷云:“也是……”
殷晓盯着司空缙手里的酒杯,短促道:“晓晓,想喝!”
“这可不是给小孩子喝的东西。”司空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唐峭无奈,正要将手里的茶杯递给殷晓,外面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
“请问唐峭在这里吗?”
唐峭与司空缙对视一眼,殷云连忙从案前起身,说:“我去看看。”
不多时,殷云领着上官屏进来了。
“你真的在这里啊。”上官屏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一看到唐峭便笑起来,“快看,我刚买的点心!”
“这姑娘不是上官家的……”司空缙陷入思索。
他又没记住人家的名字。
“我叫上官屏。”上官屏大大方方道,“您是唐峭的师父吗?”
“对。”司空缙笑着颔首。
“那你们是唐峭的师弟师妹?”上官屏看向双子。
“不是。”殷云连连摇头,“我和晓晓是夕照峰的弟子……”
上官屏好奇:“那你们……”
“他们是我的朋友。”唐峭答道。
“原来如此。”上官屏无比自然地坐下来,“那你们以后也就是我的朋友啦,对了,你们怕虫子吗?”
殷云为难地看向唐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倒是殷晓清脆地开口了:“晓晓不怕!”
“太好了,我们果然很投缘!”上官屏将纸包里的点心拿出来,依次摆在桌案上,热情地招呼道,“快尝尝,这家点心可好吃了,这里买不到,还是我娘特意派人送来的呢。”
唐峭看着这些造型精美的点心,难以抉择似的抬起手,在点心上方绕了一圈,见衔尾蛇镯子没有反应,这才放心。
“那我吃这个吧。”她拿起一块莲花形状的点心。
殷云见状,也不好意思再忸怩,也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至于司空缙和殷晓,早就赞不绝口地吃起来了。
“味道确实不错!”
“是吧?不过多了会甜,要就茶吃。”上官屏说着在桌上找起茶壶来,很快发现了司空缙面前的酒坛,“好香,这是什么酒?”
司空缙一听,顿时露出知己般的眼神:“你真识货,这酒叫谈风月,可是难得的珍酿。”
上官屏双眼放光:“我可以尝尝吗?”
司空缙:“这……”
他下意识看向唐峭,但唐峭却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反而装作从未喝过谈风月的样子,一本正经道:“我也想尝尝。”
司空缙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晓晓……也想……”殷晓塞得满嘴都是,手上也都是点心屑,还不忘凑热闹。
殷云:“晓晓,你先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
看着一桌子的点心和水果,司空缙也不好意思说不可以。无奈之下,他只好将这坛谈风月分享出来。
“这酒容易上头,你们尝点味道就可以了……”
“放心吧前辈!”上官屏一点没听出他的潜台词,抱起酒坛就是一顿猛倒,“我酒量可好了,在家连我爹都喝不过我!”
司空缙:“……”
唐峭差点要笑出声了。
就这样,不知酒过几巡,众人渐渐倒了下去。
――除了唐峭。
屋里灯火融融,温度很高,唐峭觉得脸颊有点热,于是决定出去透透气。
夜已深,外面一片寂静,她走出木屋,在凉亭前的一棵树下止步。
今夜月色很好,星星也很多,将地上照得波光粼粼。
微风轻轻拂过,夹杂着清爽的草木香,让唐峭脸上的热意略微消散了些。
她静静站了一会儿,正打算转身回屋,头顶上方的树叶忽然发出簌簌声响。
什么动静?
唐峭内心疑惑,抬眸向上望去――
沈漆灯正悠然坐在树上。
夜色深深,他撑着下巴,垂眸看着她,眼中星辉点点,仿佛蕴着浅浅笑意。
唐峭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由揉了揉眼。
可是沈漆灯还在。
第61章
是真的。
唐峭蓦地清醒, 她眯了眯眼,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凑巧路过?”沈漆灯轻挑眉梢。
唐峭发出一声嗤笑。
沈漆灯勾了下嘴角,从树上翻身跃下。
他落地的方式轻盈而利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更不会吵醒木屋里的人。
唐峭静静看着他, 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上官屏对他的评价。
“怎么了?”沈漆灯站在她面前, 神色探究地开口,“你似乎没有像白天那样防备我。”
“不需要。”唐峭平静地说, “大比已经开始了, 我们迟早会交手。”
沈漆灯直勾勾地注视着她:“你知道我今天比试的结果?”
唐峭:“凑巧看到了。”
沈漆灯闻言,眼睛比刚才还亮:“你还看到了?”
唐峭突然有点后悔这么回答了。
她觉得沈漆灯的目光让她有点不自在。
“知己知彼, 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她微移视线, “你知道我想打败你的欲望有多强烈。”
她提到了“欲望”这个字眼。
沈漆灯看了她一眼。
他也有欲望。
从今天在人群中看到她的那一刻起, 他心底的矛盾就一直扩大,想要打败她和想要亲吻她的欲望一样强烈。两种欲望在他的体内纠缠交织, 像熊熊燎燃的火焰,即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也无法熄灭。
于是他过来了。
“可惜。”沈漆灯轻轻叹息,“我没有看到你的比试。”
唐峭:“你只要知道我赢了就足够了。”
“是么?”沈漆灯歪头, 银白发带柔软地垂落下来,“但我不想错过你的……”
他话未说完, 突然微微倾身, 凑近唐峭。
唐峭一怔,本能地绷紧身子。
沈漆灯低下头,保持着俯身的姿势, 像猫一样在她发间嗅了嗅。
“你喝的是谈风月?”
他居然能分辨出谈风月的味道。
唐峭有点惊讶, 脸上仍然不动声色:“对。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问题。”沈漆灯声音很轻, 似乎意有所指,“只是让我想起了一些特别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