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人皇身边的那个女魔头吧?快如实招来,人皇躲在哪里了?”
“躲?”乌翦讥笑一声,眉间寒意流转,“你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陛下又何需躲?”
一句“乌合之众”,顿时让这群修士炸开了锅。
“你说什么?!”
“区区一个魔头,居然敢这般口出狂言?”
“众位道友,士可杀不可辱,咱们给她点颜色瞧瞧!”
众人喊打喊杀,领头的男修抬手制止,继续看着乌翦。
“既然你说人皇没躲,那他为何不出现?”
“因为对付你们这群废物,无需陛下出手。”乌翦侧眸看向唐峭,轻抬下巴,“就你上吧。”
唐峭:“……”
怪不得把她叫出来,原来是让她做苦力。
唐峭有点无奈:“用九御?”
乌翦微笑颔首。
果然,本意还是想看看她的实力。
吃人家最短,拿人家手软,唐峭只好伸向颈后,抬手拔出九御。
密林里的众人只觉空中闪过一道幽光,下一刻,少女的周身便萦绕起森冷的黑色雾气,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看来我们还真是被小看了啊。”头领神情激愤,举起长剑,高喊一声,“诸位义士,迎击!”
话音刚落,众人立马向唐峭围袭而去。
一时间,放剑招的放剑招,施术的施术,结阵的结阵……各种各样的攻击袭向空中,光芒四射,将黑黢黢的密林照得如同白昼。
唐峭看着这些仿佛放烟花般的攻击,不由摇了摇头。
花里胡哨……这么多人加起来,连半个沈漆灯都不如。
数道剑光扫向她,她抬手一一挡下,然后举起九御,对准那些试图接近她的人,倏地一挥――
刀光骤然落下,如奔雷走电,瞬间斩断那些前仆后继的攻击。
乌翦在一旁安静地观察她,美眸中透出满意之色。
“不错。”她轻声细语,垂眸俯瞰地上众人,“你可以回去了。”
唐峭收起九御,朝下方看了一眼。
看来是不想让她看见什么。
是那些傀儡吗?
唐峭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转身进入结界。
地面上的人见她离去,以为敌人少了一个,顿时又振奋起来。
“众位道友,魔头就剩一个了!”
“她手里没有武器,这次我们一定能赢!”
众人再次迎击,然而不等他们扑向乌翦,林中突然传出OO@@的声音。
四面八方,阴影攒动。
“有埋伏?!”
众人警惕地看向四周,只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许多面无表情的人走了出来。
有修士认出了这些人的面孔。
“是周家人!他们居然被藏在了这里!”
“他们怎么看上去这么诡异……不会已经死了吧?”
“难道是傀儡……”
众人看着周家人慢慢逼近,不由握紧手中武器,表情惊疑不定。
这些周家人脸色灰白,动作僵硬,走动之时,隐约有红色的细线在四肢之间牵动。
“出来吧,我的人偶们。”
乌翦抬起双臂,唇边噙起一丝笑意,无数红线在她纤长的十指间纵横交错。
“来迎接你们的新同伴。”
继周家满门失踪后,第一批讨伐人皇的那群修士也消失了。
只有一人用传送符逃了出来,他伤痕累累地回到易晋,见人便说什么“打不过”、“快逃吧”,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旁人问得再深些,他便一脸惊恐、不断摇头:“傀儡、全是傀儡!不要过来!我不要被做成傀儡!”
“那么多人杀过去,竟然只有一人逃了出来。”
“而且这一个还傻了……”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人皇,死过一次还这么厉害!我祖上没有参与过讨伐战,我可不可以追随他老人家啊?”
“我祖上也没有!”
“如果能成为人皇的部下……”
消息很快传遍修真界,修道之人大多慕强,不少人都生了追随人皇的心思。
而那些参与过讨伐战的世家则更加紧张了。
“唐兄,难为你陪我走这一趟了。”酒楼内,一名面容沉稳的中年男子举杯对面前之人道,“大恩不言谢,我敬你。”
“哪里的话,你我两家相交多年,这点小事又如何谈得上谢字?”唐行舟连忙接道。
坐在他对面的是谢家现任家主,谢云岳。此行他来易晋,正是为了与身处相同处境的其他几个家族寻求合作,意图联手应对此次危机。
谢云岳原本是想找天枢,毕竟周满芳也是天枢历代掌教之一。但周家已经被端了,天枢反而没受到什么影响,这让他又打消了求助天枢的念头。
唐行舟:“谢兄,听说前几日有一人从人皇手下活着逃了回来,你找到那人了吗?”
“不瞒你说,还未找到……”谢云岳话未说完,他的随从领着一个人从酒楼外走了进来。
“家主,人找到了。”随从恭声道。
谢云岳顿时一振,与唐行舟同时看向这名修士。
“这位道友,你见过人皇了?”
“人皇?”那人连连摇头,虽然看着仍有些惊恐,但精神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说话也没那么痴傻,“没有人皇,只有两个女魔头……”
“女魔头?”谢云岳皱眉,“什么样的女魔头?”
“一个穿红衣服,手上绕了很多线。还有一个能从背后拔出一把刀,那刀上全是煞气,特别凶悍……”
从背后拔出一把全是煞气的刀?
唐行舟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一变。
“那个拔刀的女魔头长什么样子?”
那人努力回忆:“大晚上的,我也记不清了,反正看着挺柔弱的,年纪也不大的样子,估计就十六七岁吧……”
十六七岁,还能从背后拔出一把满是煞气的刀。
唐行舟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这不就是唐峭吗?
第74章
大周皇宫。
承明殿是当朝皇帝理政的地方, 平日戒备森严,庄重肃穆,里外出入的太监宫女们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今日却有两个人站在殿中旁若无人地聊天。
“你怎么还有谈风月?”
“我一向都省着喝的啊。”
“就你这老酒鬼?你能省着喝?”
“爱信不信。”
看着司空缙一口接着一口喝酒, 宋皎忍不住皱起眉头。
和他一起调查已经够勉强了, 还要看他喝自己珍藏的谈风月。
掌教是故意折磨他的吧?
不同于宋皎的不满, 司空缙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来这里纯粹是为了唐峭,至于和谁来, 对他而言都没区别。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很好奇――
“你那徒弟哪来的线索, 难道是沈家帮他查的?”司空缙问道。
“漆灯的性子我了解,他不可能让他爹帮忙。”宋皎摇头, “我也问了, 他说是从疏雨楼买来的情报。”
疏雨楼。
司空缙早年在外闯荡, 自然知道这个组织。但疏雨楼对委托人的信息一向是严格保密的,怎么会泄露给沈漆灯?
这要是让委托人知道了, 疏雨楼经营至今的良好信誉必定会受到极大的冲击。
宋皎低声道:“待会儿别说漏嘴。”
“我知道。”司空缙又喝了一口,这才恋恋不舍地收起酒壶。
随着一阵略微匆忙的脚步声, 一名身穿紫金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脚步沉稳,目光威严。他就是大周的当朝皇帝, 姬聿。
“孤有事来迟了,二位峰主, 还请见谅。”
“陛下客气了。”宋皎神色温润, 谦逊有礼,“我们问几句话便走,不知陛下现在有时间吗?”
姬聿道:“自然, 峰主请问吧。”
宋皎与司空缙交换了个眼神。
“是这样, 近日人皇复活, 此事陛下是否知晓?”
“人皇……复活?”姬聿顿时震惊,“你们说的这个人皇,是孤的先祖吗?”
“是,人皇姬苍。”宋皎颔首,“这可是一件轰动修界的大事,陛下可有头绪?”
“这……”姬聿神色为难,“孤近日繁忙,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宋皎眸光微闪,正要继续说下去,司空缙突然开口了。
“陛下,你要是知道什么,还是趁早告诉我们比较好。”他懒洋洋道,“人皇已经开始他的复仇大计了,你要是什么都不说,到时候殃及到你们大周,天枢也无能为力。”
姬聿脸色一沉:“峰主,你是在威胁孤吗?”
“实话实说而已。”司空缙不为所动,“既然陛下实在不想说,那我们就来谈谈不老药吧,如何?”
听到“不老药”三个字,姬聿的脸色登时一变。
“陛下的私事,天枢本不该涉足。但如今人皇已经复活,这就不仅仅是您的私事了。”宋皎微微一顿,“陛下,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此事的严重性啊。”
姬聿的脸色变了又变,在两人的明示下,终于放弃挣扎。
“你们猜得没错。”姬聿叹气道,“派人去寻不老药的,正是孤。”
宋皎与司空缙倒是没有太多意外。
姬苍虽然修为深晦,但他的后代却都是凡人,且极为稳定,千年来从未出过一个灵脉之体。
不同于修道者,凡人的寿命有限,只有短短数十载。于是如何延年益寿,便成了他们亘古不变的追求。
就连姬苍在世时,也曾大力寻求过不老药的存在,如今姬聿产生了这种想法,也不足为怪。
“那你寻到不老药了吗?”司空缙问。
“没有。”姬聿缓缓摇头,“但孤遇到了一个人,他告诉孤,孤的先祖曾经研制出了不老药,若孤将其复活,就能从先祖手中得到真正的不老药。”
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提议……
司空缙与宋皎同时想到了那个名字:“观月人?”
“……是他。”姬聿神色黯然,脸上闪过一丝悔意,“孤当时也是鬼迷心窍,居然听信了他的谗言。他让孤找到先祖的头颅和遗物,还有先祖部属的尸骸,再将这些放在一起,便能复活先祖。”
司空缙很怀疑:“只要这样就行了?”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材料……”姬聿抬手虚按自己的胸口,“流淌在孤体内的姬氏血脉。”
原来如此。
“所以人皇和扶稷他们就这么被你复活了。”司空缙摸了摸下巴,“那你得到不老药了吗?”
“没有。”姬聿苦笑,“先祖说这世上若真的有不老药,哪里还轮得到我。”
宋皎:“人皇说得很有道理……”
“总之,先祖复活后就离开了,孤与他老人家并无过多交流。”
“就这样?”司空缙不信,“好歹你也是复活他的人,你会不知道他的弱点是什么?”
宋皎没出声,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显然也很认同司空缙的观点。
“先祖太强大了,孤不过一介凡人,如何能得知他的弱点?”姬聿很无奈,“不过,你们或许可以从那三个部属的身上下手。”
宋皎立即追问:“此话怎讲?”
“虽然先祖没说,但孤看得出来,他非常重视那三人。”姬聿道,“另外,观月人曾经说过,复活先祖需要几件与他关联极深的物品,而那三人,也算在其中……”
司空缙与宋皎不由对视一眼。
难道那三人与姬苍的性命是相互关联的?
水月境,行宫之内。
扶稷走了进来:“陛下,又来了一批人。”
姬苍坐在皇椅上,半撑着头:“所为何事?”
“和之前那些人一样,都是来追随您的。”
“交给你了。”姬苍淡淡道,“既然他们愿意追随,好生安排便是,不必刁难。”
扶稷:“是。”
唐峭正在一旁打坐,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睁开双眼。
“陛下不先检验一下这些人吗?”
“检验什么?”姬苍看向她,饶有兴致地问。
“检验他们是不是真心追随您。”唐峭认真道,“这几日来了这么多人,鱼龙混杂,如果有人故意混进来……”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在场几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然而,姬苍非但没有感到紧张,反而开怀大笑起来。
唐峭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这可是完全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问题,一点私心都没掺。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没这个必要。”扶稷适时解释,“陛下并不在乎他们是否真心,就算所有人都是假意,有陛下在,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唐峭总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她小心观察姬苍的表情:“但如果有人偷袭……”
“偷袭也无济于事。”扶稷声音冷肃,“别把陛下和普通人相提并论。”
能被称为古往今来唯一的人皇,自然不是普通人。
但从他们之前透露的只言片语来看,姬苍又的确是被偷袭致死的。
扶稷这么说,不觉得打脸吗?
唐峭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姬苍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眼含笑意地问:“你想问什么?”
唐峭立即收敛视线:“也没什么,就是有点疑惑。”
“什么疑惑?”姬苍的语气随意而耐心,带着一点鼓励,仿佛在与邻家的孩子聊天,“只管说便是,我又不会训斥你。”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唐峭略一斟酌,试探着开口:“那个杀您的周满芳,当初也是偷袭吧?”
扶稷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一定要提这个名字吗?”
“无妨。”姬苍抬手制止了他,“你不常看史书吧?”
唐峭点了点头:“我一般都看话本。”
“怪不得。”姬苍笑了,“那我来告诉你吧,周满芳曾经是我的挚友。”
唐峭露出惊讶之色。
这的确超出了她的预料。不过如此一来,也就说得通了。
因为是挚友的关系,所以姬苍才会对周满芳不设防;也正因此,他对周满芳的恨意才会如此浓烈,千年不散。
挚友的背叛,远比敌人更令人恨之入骨。
唐峭不由蹙眉:“那您知道,她为什么要杀您吗?”
“因为……不老药吧。”姬苍单手抵着太阳穴,微微闭眼,“她一直不赞同我研制不老药,为了不老药,曾经多次与我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