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正芸:“嗯?什么?”
“有没有觉得……”唐清欢犹犹豫豫, “师尊最近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呀。”孔正芸摸了摸脸, 思忖道, “可能是他最近太忙了吧,毕竟人皇复活这件事很严重,偶尔顾不上我们也是正常的。你不要多想。”
孔正芸神色自然,唐清欢听了她的解释,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说的也是。”唐清欢勉强笑了一下,“那我先回去了,师姐,你也早点休息。”
孔正芸连连点头:“我知道。夜里凉,你快回去吧。”
说完,她转身走向那群弟子们,继续刚才的训练。
唐清欢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回自己的洞府了。
也许的确是她太敏感了……毕竟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希望唐峭和爹娘都能一切顺利吧。
夜色寒凉,明月高悬,夜行使趁夜出发了。
其他世家聚集起来的修士早就准备就绪,在夜行使的带领下,众人各司其职,迅速分成四拨人马,通过传送阵向水月境外的密林转移。
第一批人刚接近密林外围,黑黢黢的密林里突然传来O@声,人影在树丛中隐隐绰绰,形成包抄之势,很快,这些人影便组成了一成片的壁垒。
“是埋伏。”领头的崔黎低声提醒。
“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熟人啊。”林中突兀响起一道清甜的声音,接着,一个面容娇俏的少女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崔黎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是你。”
“没想到,我们还能再次见面。”荆小玉俏皮一笑,虎牙若隐若现,两条灵巧的辫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甩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吗?”
崔黎目光疏冷:“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宿命。”
“真是无趣的男人。”荆小玉遗憾地叹气,“我还以为你看到我会高兴呢。”
崔黎没有说话,他抬手结阵,两柄锋利的短刃随之出现在他身旁两侧,被他利落地握入手中。
“直接开始吧。”他说。
荆小玉见状,也不再废话,她直接拍拍手掌,一柄长剑在她的手心浮现。
“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崔黎:“求之不得。”
话音刚落,两人立刻缠斗到了一起,埋伏在林中的散修们也冲了出来,手持各式兵器,气势汹汹,与崔黎身后的夜行使们进入战斗。
另一边,训练有素的符修在林中迅速摆出阵型,开始破解此处的结界。
随着符齐齐贴上土地的刹那,九九八十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八卦阵闪烁着升入云层,刺目而璀璨,空中很快响起惊雷般的轰鸣之声。
这说明结界正在经受极大的冲击。
行宫内,扶稷侧头看向殿外:“他们在攻击结界了。”
唐峭也向殿外望去。
一向平静无澜的湖面,突然剧烈地动荡起来,桃树的枝条开始飞快延伸,一半深入水下,一半升向高空。
姬苍不疾不徐道:“攻击结界的应该是符修。”
扶稷点头:“而且还不止一个。”
能够达到这种程度的攻击,仅仅一个符修远远做不到,必然是多名符修同心协力的成果。
“把他们让给我吧。”乌翦缓缓起身,裙摆如春水吹皱,“死了也是可惜,不如成为我的人偶,多多益善。”
姬苍颔首:“那就交给你了。”
乌翦走了出去。
唐峭默默等了一会儿,发现结界仍然在震动,完全没有被打断的倾向。
“乌翦行不行啊?”张宿不耐烦地出声,头顶那对纯白龙角在烛火下莹莹生光,“该不会是死了吧?”
“应该不至于。”唐峭平静开口,“如果她死了,我应该有感觉才对。”
张宿目光不善地看向她:“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唐峭耸了耸肩:“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她说的也没错,乌翦还不至于这么轻易就死了。”姬苍微微沉吟,“看来这次来的人很多。既然如此……”
他说着,从龙椅上站起来。
“我也该出去应战了。”
唐峭有些惊讶。
她本以为姬苍会和之前一样,让张宿几人出去迎战,没想到这次他居然自己上了。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如果姬苍一直不出行宫,那她想要在他的眼皮底下将殷家村人带出去,难度会非常高。
扶稷随即皱眉,语气很不赞同:“陛下,他们此举正是为了引你出去,你若真的应战,不就着了他们的道吗?”
姬苍豁朗地笑了笑:“你也说了,对手这般全力以赴,是为了引我出战。我若再不回应,岂不是不尊重他们?”
唐峭默默点头。
张宿注意到她的动作,一脸无语:“你点什么头?”
“我觉得陛下说得很对不行吗?”唐峭白了他一眼,“不像你,就会在这儿指手画脚……”
“你说我指手画脚?”张宿的火气立马上来了,“好,我和陛下一起去!”
我巴不得你和他一起去呢。
唐峭在心里暗喜,脸上仍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那就一起去吧。”姬苍笑了笑,侧眸对扶稷道,“你和唐峭留在这里,有需要的话,我会让张宿回来接你们。”
扶稷垂首:“……是,陛下。”
他头垂得很低,看不见神情,语调压得也很低,隐约透出不甘。
姬苍眼中闪过了然,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他一步步走下台阶,脚步沉稳,阴影落下,有种无形的压迫感随着他的步伐层层递增。
这是只属于人皇的强大威压,巍巍如山,亘古不灭。
张宿跟随其后。
二人走出殿门,张宿随之化为龙形,载着扶稷腾飞高空,只见一道白色疾影一闪而过,二人便彻底消失在结界中。
行宫里寂静无声,只剩下唐峭与扶稷两人。
唐峭感觉气氛有点凝重。
她暗暗打量扶稷的表情,斟酌着开口:“你也想出战?”
扶稷声音沉静:“这不是想不想,而是能不能的事情。”
唐峭和他们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自然知道他魂魄损耗的事。更何况他还失去了九御,战力削减的程度可想而知。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唐峭很认真地给他支招,“那个观月人不是很擅长炼器吗?可以让他给你炼个专属于你的法器啊,以他的能力,应该问题不大。”
扶稷看了她一眼:“你很了解观月人?”
“不算很了解,但多少知道一点。”唐峭说,“他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强者,也是数一数二的搅屎棍,你知道这点就够了。”
扶稷眼神古怪:“他是搅屎棍,那你们是什么?”
唐峭纠正他:“不是你们,是我们。”
扶稷:“……”
虽然话题不太优雅,但经过唐峭这么一打岔,殿内的气氛总算轻松了些。
半晌,扶稷低沉出声:“我不信任他。”
唐峭:“你说观月人?”
扶稷点头:“虽说我们现在联手了,但他给我的感觉很危险,所以我不会寻求他的帮助。”
怪不得他对待荆小玉的态度也很冷淡。
唐峭想了想,问:“你不信任他,却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所以,你很信任我吗?”
扶稷沉默几秒,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
“只是说你没有观月人危险的意思。”
唐峭:“哦。”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并不迟钝,她能感觉到扶稷对她的态度。
不知道在她救出殷家人后,他会不会后悔至今的决定。
唐峭将视线移向殿外,不说话了。
水月境外,曾经寂静幽深的密林此时厮杀声不断,修士与修士、修士与傀儡,处处都是激烈而混乱的战斗,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血气浓烈弥漫,俨然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战场。
司空缙与宋皎站在孤高陡峭的山崖上,远远往下看。
“观月人呢?”司空缙习惯性地将手搭在酒壶上,指尖快速敲击壶身,“这么大的阵仗,还不能把他引出来?”
宋皎神色平静:“可能是他嫌你太弱了,懒得出手吧。”
“他的对手是玄镜,又不是我,你这么说不太好吧。”
宋皎:“玄镜知道我说的是你就行。”
玄镜真人静静站在一旁,完全无视他们的互怼,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结界的方向。
倏然,结界发生波动,空气仿佛荡开涟漪,随着一声沉厚的龙吟响彻夜空,一条纯白色的巨龙从结界里腾飞而出。
司空缙凝神道:“来了。”
玄镜真人握住腰间剑鞘,眸光湛然,定定注视着巨龙上的身影。
那是一个气势威严的高大男人。
他手中无剑,身上也未穿着甲胄,但在他出现的瞬间,众人却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一种远比龙威更可怕的震慑力。
“不对。”宋皎立刻反应过来,“是人皇!”
白龙如鱼入水,几个游纵便来到司空缙三人的上方,庞大到惊人的阴影落在他们的头顶,姬苍负手立在龙背上,垂首俯瞰他们,如同俯瞰万物苍生。
“你们是我的敌人吗?”姬苍开口了,声音从高空传来,低沉而有穿透力,震得人头晕脑胀。
玄镜真人淡淡道:“这取决于你是否继续进攻。”
姬苍笑了:“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
司空缙摇了摇头:“这下可好,谈崩了。”
宋皎突然觉得他还是多喝点酒比较好。
起码能把他这张嘴堵上。
话已至此,这场战斗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玄镜真人拔剑出鞘,寒光乍泄,剑势浩荡引动,瞬间划破黑暗。
姬苍赞道:“剑意甚是纯粹,不错。”
说罢,他从龙背上纵身一跃,一道飞纵恢弘的剑气从天而降,与玄镜真人的剑势相互碰撞,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
宋皎凝眸,肃容道:“那是……”
“人皇的佩剑,动寒川。”司空缙拔出如晦,“那条龙也不好对付,我们……哎?”
他话还未说完,白龙突然一个摆尾,转身向密林的另一个方向飞去。
司空缙顿时懵了:“他要去哪儿?”
宋皎看着白龙飞往的方向,蹙眉道:“看来他已经有目标了……”
张宿的确有他自己的目标。
龙的视野范围比凡人要超出百倍,从结界出来的那一刻,他便看到了那个坐在山崖边上的黑衣少年。
那家伙上次跟着唐峭的踪迹追到这里,一剑击破了他设下的束缚,还跟他打了数十个回合,这件事直到现在他都记忆犹新。
张宿一看到沈漆灯,火气顿时冲上头顶。他向着沈漆灯所在的山崖迅速飞过去,庞大的身躯带起阵阵狂风,尾尖接连扫断了数十棵大树,眨眼就截在了险峻的山崖之前。
沈漆灯微微抬眸,细长的银色发带迎风飘扬,比月光更冷冽。
张宿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傲慢道:“你是来送死的吗?”
沈漆灯慢慢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摩挲剑鞘。
“唐峭呢?”
张宿冷笑:“你觉得她会在哪里?”
沈漆灯点了点头:“看来她还在行宫。”
“你好像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张宿眯起暗金色的竖瞳,“上次若非唐峭在一旁碍手碍脚,你早就被我撕成碎片了。今天可没有人保你,与其关心唐峭,不如趁早想想哪种死法更轻松点,只要你求饶的方式够诚恳,我会成全你的。”
沈漆灯没有言语。
他低垂眼睫,收拢五指,拔出腰间的天宇开霁,修长苍白的指尖轻抚水光潋滟的剑刃,声音像风一样轻飘。
“你上一次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废话连篇么?”
张宿瞳孔猛地扩大,龙威瞬间铺天盖地倾轧而下:“你找死!”
沈漆灯唇角勾起一个讥诮又冷酷的弧度,身形一动,提剑迎上。
水月境,行宫内。
唐峭与扶稷在殿中相对而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殿外的湖面仍在动荡,桃树像藤蔓一样疯长,几乎要够到空中高悬的弦月,幽寂而诡异,给人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唐峭看着外面:“还没有结束吗?”
扶稷沉声道:“不要急躁。”
“不是我急躁啊。”唐峭认真分析,“你看外面这个情况,就说明那些人还在攻击结界,对吧?陛下、乌翦和张宿都出去了,他们三人都无法打断针对水月境的攻击,那么……”
她微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说:“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他们难以应付的敌人?”
扶稷闻言,不由拧起眉头。
“要不我也出去吧。”唐峭起身,语气很干脆,“虽然我不打天枢人,但帮忙对付一下天枢以外的人还是可以的,反正他们跟我也没关系。”
她作势便要往外走,扶稷见状,连忙伸手拦住她。
“等等。”他说,“你先留下,我去看看。”
唐峭脚步一顿,侧身看他:“我不能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扶稷神色冷峻,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待在这里,绝对不能乱跑,更不能出去,明白了吗?”
唐峭耸了耸肩:“就好像我真的能跑得掉似的……”
扶稷移开视线,低声道:“我走了。”
“走吧走吧。”唐峭挥挥手,“不送了啊。”
扶稷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转身走出殿门。
唐峭看着他走了出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结界中,才从座椅上站起来。
现在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观月人这个最不安定因素。
唐峭想了想,微微提高声音,试探着喊道:“观月人。”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荡开回音,回音久久不散,却迟迟没有人回应。
不在这里?还是也被外面的人牵绊住了?
唐峭不敢耽误时间。
无论观月人会不会出现,现在都是绝佳的时机,一旦错过,之后就很难再找到机会了。
她又朝殿外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回来后,立刻向囚禁殷家人的地方赶去。
行宫里回廊极多,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曲折而复杂。好在唐峭的记忆很好,顺着之前的记忆,她很快找到了隐藏的密道。
唐峭轻车熟路地下去,经过一段昏暗的路径后,熟悉的低矮木屋出现在她的视野。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殷家村的村民们正在制作傀儡线,见到唐峭的身影,顿时激动地招呼其他人都过来。
“是之前的小仙长!”村民们十分激动,纷纷围到唐峭的身边,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小仙长,你是来救我们的吗?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