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三年级时的甲子园登场不过是开始。
年仅二十岁,他就成为了新世代的强打强肩代表,如今二十二岁,“御幸一也”这一名字不仅在棒球迷中人人皆知,于世界上也小有名气。
情热大陆一直在和他约拍摄,但他最近都没时间。
要说在这个国家比他还有名的人,无非是政治家和演艺圈人士。
却没想到,会是菅原美波。
御幸一也一脚已跨出了门,手按在门槛上,又回过头去,看着不知为什么气鼓鼓的菅原美波。
“刚搬来还没收拾,”他记得自家冰箱是满的,“你家有什么吃的?”
以为她的冰箱空空如也,两个人会一起出门买、坐着等外卖或者去他家吃,但菅原美波的冰箱里出乎意料地塞满了食物。
“吃什么?”菅原美波拿出一个保鲜盒。
“都行。”御幸一也走过去:“我来准备吧。”
他虽然也有控制饮食,但今天这般情况,就算菅原美波拿出来的是冰淇淋,他也会舀起一大口吞下去并说好吃。
她就站在自己面前。
不在荧幕上,而是在他眼前,触手可及的位置。
菅原美波打开保鲜盒,侧头看去,御幸一也的距离是这样近,穿着梦里吗件灰色卫衣,难道说昨晚她不是在做梦……
混乱与羞耻,她都做了什么啊!
“我来,很快就好。”脸上发烫,要是他一直站在这里她可受不了。顿了一下,菅原美波打开柜子,说:“它们也要吃早饭了。”
御幸一也接过了宠物粮,将食物倒进一大一小两个盆子里。
还没倒完,金毛就冲了过来,晃动着尾巴,就差甩到他脸上。黑猫则停在一小段距离外,在御幸一也看来时,也充满警惕。
“不打扰你吃饭,我这就走。”御幸一也说着,还是在起身时顺手蹭了下黑猫的脑袋。
猫咪伸出利爪,“嗖”地一下,差点儿就将他抓伤。
“真是不可爱啊。”御幸一也却笑了。
和精致的外表不同,怪凶的,有它主人的感觉。
但这一猫一狗,一黑猫一金毛的配置,像是在哪里见过。
“话说,”御幸一也走到厨台旁,“你怎么给狗取名叫小一。”
“是一郎。”菅原美波将切好的蔬菜放进碗里搅拌:“猫叫幸子。”
“难不成都是领养的?”
“是啊。”菅原美波抬头:“怎么了?”
在菅原美波的注视中,御幸一也笑了一声:“真是有缘。”
就是想起降谷在去大联盟之前捡到了一只猫,当时找不到领养人,他差点儿就想把它带去美国。
不久猫被领养,现主人要定期给工作人员发视频,工作人员会将视频转发给降谷。
去了美国的降谷靠看动物视频治愈,还将它转发到青道群里。
据说那家领养人不久后又养了一只狗,是只金毛。
只是用自己父母的名字给动物取名……她是什么情况?
放在棒球部里的录像带,现在就静静躺在对面房间的一角。
接电话的男人告诉了御幸一也处理掉录像带的方式,但他没有这么做,哪怕清楚将它放在身边或许会有危险。
但想到菅原美波高中时看到录像带后的心情,她没有和他说,没有任何可以分享自己经历的人……他又怎么会做不到?
如果今后没法再见,哪怕处在不同的地点,也和她一同铭记着一件事,这是两个人还存在联系的证明。
如今他们却再见见面了,就像是命运一般的邂逅。
御幸一也有些犹豫,他是否要掀开这块幕布,告诉她,自己知道她不曾告诉他人的事,告诉她自己也已参与其中。
此刻还是作罢,他的脑袋还是晕的,想多感受下这平静的温存。
毕竟,他不怎么清楚菅原美波的情况,联络人没有告诉他。
她本应改名换姓,躲避世人目光,可她却出现在荧幕上,以再耀眼不过的姿态行走在每个人的眼中。
眼下她有好好吃饭这点,就足以让他惊讶的了。
“我来吧。”御幸一也还是伸手,按住了锅柄。
他是那样自然地接过锅子,明明在她家,菅原美波却只有松手的余地。
对那个赖在他家过夜的人,他也会亲手做早餐给她吧。
心里燃烧着的小小火焰,倏然烧得滚烫。
御幸一也侧头看来,见菅原美波瞪着自己,笑道:“我的厨艺长进很多。不会焦的,放轻松。”
菅原美波移开视线,感到自己一时没法面对这份无比坦然的笑容。
他比过去还要耀眼。
第67章
他人觉得菅原美波活在光鲜亮丽的世界, 但那不过是被刺眼闪光灯打造出的华丽宝座。固然她也付出了努力,但从未有过留恋。
哪怕明天被剥夺一切,她也能欣然接受。
“不打算和你以前认识的人联系?”黑田先生这样问过她。
当年在神宫第二球场和她通话的就是黑田兵卫。
在贝尔摩德像是刻意偏离的子弹击中她后, 也是黑田兵卫赶到她的住处,将她送往医院。
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菅原久幸子去世的消息,来找菅原美波, 只晚了一步。
他对菅原美波道歉, 他说他并不请求原谅,会将行动继续下去。
“我希望你加入政府的保护计划。”黑田兵卫也再次提出建议:“改名换姓,去到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生活。”
身影类似,无论是他, 还是爸爸, 都好像背负了她难以想象的东西加入, 菅原美波觉得好痛苦。
菅原美波拒绝了。
她并非不害怕,当子弹穿过她的胸口时,她的内心只有绝望与遗憾。
但是, 贝尔摩德没有杀死她。老师不会不小心犯下这样的错误, 这是贝尔摩德的选择。
老师在期待什么吧, 菅原美波猜想。
之前菅原美波也想过,如果妈妈不在了, 自己死去也可以。在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中醒来后, 她却一改先前念头, 想道:无论遇到什么, 她都绝对要活下去。
“况且,既然不清楚组织成员都潜藏在什么领域, 警方这边也应当有属于自己的同伴。”她对黑田兵卫说。
知道她还活着的话, 组织也会有接近她的可能, 说不能获取更多情报。
“不可能。”黑田兵卫严词拒绝:“等你身体好起来,到时再做打算。”
在这些年里,黑田兵卫已编织起了一张将组织当成目标的大网。不清楚要花多少年要收紧,但一切都在缓步前进,他不会放弃。
直到四年前,他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卧底。一颗已打入组织的钉子被折断,损失惨重。
这一年,菅原美波也结束了复健,能重新自如地活动。
黑田兵卫再次向她确认是否有加入证人保护的意愿。
“我已经知道了组织的秘密,他们很可能不会放过我。要我一个人躲起来看着你们直面危险…..我再也没法过这样的生活。”
“我想要做什么。出现在荧幕里的话,无论是我的死亡还是我的话语,都会被大众瞩目,都会被人听到。组织反倒不好出手,就算动手,你们也不会让它立刻翻篇,也能成为最后击沉它们的证据之一,不是吗?”
黑田兵卫没法反驳。
此前以为她是因为失去母亲,太过伤心才拒绝,如今他已清楚看到菅原美波的决心,没法将她当成一无所知的少女了。
她失去了父母,依旧要用自己的名字活下去。
他无权强迫她做出决定,于是告知了她全部经过。
对组织的追查从十七年前开始,起因是天才棋手羽田浩司于美国身亡。
其父羽田康晴委托好友调查此事,所属日本公安的黑田兵卫与属于MI6的赤井务武分别去了美国。
对一个案件的调查少不了预判,但在开始之时,最好避免先入为主。
赤井务武抓住了绳子的这一头,不断地走向洞穴中,但他迟迟没摸索到尽头。
手中的这根绳子还延出了数不清的支线,通往世界各地的案件。
从他于美国的居住地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那天开始,事情变得不对劲。他遇到几次意外,但都侥幸避开,只受了轻伤。
在这时,孤勇的调查员预感到自己即将遇害,将在英国的家人安排到日本,去到羽田康晴的庇护之下。至于他自身,则一心投入调查中。
不久后,赤井务武从哈德逊河坠下。黑田兵卫及时赶到,就像他尔后赶到菅原美波身旁。
——赤井务武保住了性命,但陷入昏迷。
在昏迷前,他已将蛛丝马迹串联在一起,确认有一个庞大组织的存在。
这个组织不仅杀死了羽田浩司,还如同影子一般,存在于这个世间,将触手伸往各处。
组织被包围在一团浓雾中,他们连其架构都不清楚,黑田兵卫想继续调查,但陷入了困境。
彼时,组织那方想将活动范围扩展到全日本,于是找到菅原久幸子,希望她能为组织除去前进道路上的障碍。
若是拒绝,他们会公开菅原诚一郎曾是组织帮手一事,让他成为组织的替罪羊。
菅原久幸子和曾为同学的黑田兵卫取得了联系,决定以双重间谍的身份加入组织,获取情报。
在赤井务武昏迷的情况下,参加这一任务的只有三人:黑田兵卫、菅原久幸子和羽田康晴。
中学一年级时在长野县的山上,菅原美波看到的是为将黑田兵卫转入幕后所安排的事故。
这场事故后,黑田兵卫表面烧伤入院,实际上彻底成为整合众人的行动者。赤井务武也在这一过程中转入警察医院,被当成黑田兵卫受到照料。
而在菅原美波高中三年级的那年,有人假扮赤井务武出现在伦敦街头。日方不能和MI6共享信息,因为敌人不知身在哪里。
也是同一年,菅原久幸子被组织抹消,菅原美波身受重伤。
黑田兵卫知道菅原美波不会轻易罢休,想要拖延下去。但她还在复建,就自己联系了经纪人。
黑田兵卫实在没办法,只好同意,并将她介绍给了羽田康晴。
利用羽田康晴的关系,菅原美波结识了著名制片人米仓功人,随即与导演接洽,拍了她的第一部 电影,一炮而红。
从此,她迈入了这个人们倾注了想象与梦幻的舞台上。
她带着将自己当成诱饵的心态,但组织的人没有找上门。
贝尔摩德没有出现,鱼冢三郎没有现身。她甚至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为众人带去快乐。
哪怕她的作品让一个人感到满足与幸福,这就够了……
有时候,她觉得组织存在的就像是一场戏,只存在于她的梦中。拍摄结束后,她就会重新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
当年,她若是改变了自己的行动,妈妈是否就不会死去?在大半的梦中,菅原美波都在尝试各种可能性,然后陷入深渊。
御幸一也所在的世界,已和她的完全不同。
不是没关注过他近年的情况,他就像是一轮太阳,不断往高处前行,此刻他对自己露出的笑容,也是那么敞亮,毫无隐瞒。
如果知道了真实的她,他是否还会这样和她坐在一起……
“没问题吗,吃这么多碳水?”御幸一也问道。
“为什么不能吃?”菅原美波回过神来。
“演员的体重和营养控制,不是严格得和运动员不相上下。”
哪怕她现在很有名,但听到他知道自己的职业,菅原美波心里还是蹦出了小小的雀跃。
不过竟和他坐在一起聊控制体重,菅原美波的心头有冒出一股回不到过去了的小小伤感。
她一直觉得自己被困在这念头里,与一个格外熟悉的人坐在一起时,这感受愈发强烈。
“有的人很注重这方面,但表演消耗体力,一般都会比上班族吃得更多……每部戏对外形的要求也不同。”她大口咬下涂满了巧克力酱的面包:“你才是,打算宿醉状态去练习?”
“哈哈哈,你知道我在做什么?”
“除了棒球还会有其他?”她说。
虽说如此,御幸一也还是怀疑她完全没关注过棒球,也没看过他的比赛。
“赛季刚结束,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休养时间。这个赛季拿到了第一,今晚也要参加庆祝会。”
“很好啊。”菅原美波回道,又问:“德叔最近怎么样了?”
“想让他搬到一起,他非要守着工厂。之前做了翻新,修好了楼梯。”御幸一也塞了一大口蔬菜进嘴里。微微侧身,余光扫向客厅。
对比对面他家,少了三分之一的家具。若不是看到冰箱,几乎不像是有人住,透着空荡荡的寂寞感。
“今天上午打算回去一趟,一起?”他问。
菅原美波愣住了,有几分手足无措,他怎么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发出邀请,好似一切就和从前无差。
“确实,有些突然吧,”御幸一也吞下食物,“还有工作吗?”
“倒没有。”菅原美波咬了一大口面包。
“那决定了。”御幸一也似乎已猜到她的回答,就这样一锤定音。
他抽了纸巾擦手,看向墙上的挂钟,下了高脚凳。
“我做些准备,”他几乎迫不及待,走到门口,”十点出发。”
菅原美波立刻看向时间,距离十点还有半小时左右。
“窝咬出萌瑞锅。”她嘴里还塞满了面包,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御幸一也却听懂了,即刻接道:“一起带上,不会晕车吧。”
关门声响起,菅原美波抬手捂住嘴。不是要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而是震惊到无以复加,以至于要喊出声。
没能拒绝。
明明可以简单地说一句“还想在家补觉”,但出门的时候,一郎欢欣雀跃,自己叼着遛狗绳跑到外面,还在御幸一也身旁打转。
她打开猫包,本以为幸子不会过来,就能以它为借口留下,幸子却进了笼子。
等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一郎乖巧地蹲在后座,幸子趴在猫笼里睡大觉。
御幸一也略微侧身,顺手帮她拉过安全带系上。
菅原美波往椅子上靠,尽可能贴在椅背上。
他回家是去换了套衣服,没再有酒味了。发丝扫过她的鼻尖,清新的洗发水气味与传个空气传来的温热,又与昨晚的“梦” 连在了一起,烘得她心口发烫。
御幸一也重新在驾驶座上坐好,看了她一眼,笑说:“空调太热了?”
菅原美波还没反应过来,御幸一也的唇角已勾起一个淡笑,恶作剧般贴近她的耳旁:
“耳朵很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