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上手而已，没问题！”汪金琦一口应下。
福伯伸手将盒子里四只瓷杯取出来，依次摆在茶桌上：“小盛，你看看这四只杯子，哪一只是真的？”
盛兰走过去，全神贯注看着茶桌上这四只斗彩鸡缸杯。
成化无大器，这四只仿成化的斗彩鸡缸杯看着十分小巧。
仅仅比茶桌上喝茶的茶杯大一丢丢，其胎质洁白细腻，薄轻透体，柔和莹润，宛如白玉琢磨而成。
无论是器型大小、釉色、材料、纹饰，以及杯壁上的图案，这四只瓷杯都是一个模样。
光从肉眼上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盛兰便问：“汪老板，我可以上手摸摸看吗？”
汪金琦点头：“可以是可以的，但要轻拿轻放，别摔坏了。”
“好！”
盛兰拿起第一只杯子，对着灯光细细一看。
斗彩鸡缸杯轻薄如纸，灯光一照，整个杯子剔透晶莹，好似羊脂玉般。
这只杯子看着很新，非但没有任何污垢破损，甚至连发黄的痕迹都没有，看着就像是刚做出来的一样。
如果是一般人，上手看着那么新，那么透亮，肯定下意识认为这玩意儿是假货。
但上次鉴定那个乾隆折枝花卉果盘时，福伯就跟她说过，有相当一部分古董不是从土里挖出来的，而是作为传家宝代代相传，每一代人都对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悉心珍藏、呵护有加，使得好多古董看着就像新的一样。
因此，鉴定古玩不能以外表的新旧来判断真假。
要是一味认为旧代表真、新代表假，迟早会被造假贩子坑得连裤衩子都不剩。
对着灯光看了好久，盛兰始终无法用自己学到的知识来判断真假。
只得将杯子放下来，重新拿起另一只，继续看下去。
又看了好一会儿，盛兰感觉与第一只没什么区别，就放下来，拿起第三只看起来。
第三只也和前面两只一样，看着一毛一样，叫人傻傻分不清。
最后是第四只，盛兰看着双眼都快凸出来，还是看不出这四只杯子有什么不同。
福伯见盛兰眉头深锁、迟疑不决，心想，这孩子到底还是太嫩了，还得再磨一磨。
盛兰却在想，汪老板请来的造假高手，真的太厉害了。
不仅仅是汪老板本人，连她通过现有的知识鉴定点，也难以看出真假。
看样子，只能用鉴宝系统的。
她绑定的鉴宝系统有三大功能，寻宝之眼、鉴定之手和修复之血。
寻宝之眼能够看到宝光，并从宝光的颜色，分辨出所寻之宝的价值。
但寻宝之眼有使用限制，只能看到可以捡漏的宝贝，却不能鉴定所有物品的真假。
想要鉴定真假，则要使用鉴定之手。
此前，她都是在地摊上寻宝捡漏，使用寻宝之眼和修复之血比较多。
第71章 斗彩鸡缸杯（4）
鉴定之手却一次都没用过，今天倒是可以试试它的鉴定能力。
盛兰心念一动，勾连鉴宝系统，再次拿起第一只瓷杯。
刚一上手，盛兰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干涩涩，就像一台常年没有用油润滑的老机器一样。
鉴宝系统之前就跟她说明过，鉴定之手能够鉴定一切物品的真假。
具体到古董玩物上，如果是真品，手掌心反馈的是一种冬日暖阳的温和滋润感。
如果是假货，感觉就十分干涩。
不用说，这只肯定是假的。
盛兰放下来，接着上手第二只。
入手感觉和第一只一样，干干涩涩的，拿在手里很不舒服。
盛兰继续手上第三只。
这第三只拿在手里，一股奇异的温润感就从掌心传到身体，最后直达脑海。
盛兰顿感置身温泉之中，温温的，暖暖的，有着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光凭这一感觉，盛兰心里已经大致可以肯定这只是真品了。
但为了装装样子，盛兰伸手拿起第四只瓷杯。第四只瓷杯上手，与第一只和第二只一样，触感反馈依旧是干干的、涩涩的。
随后，她把这四只瓷杯又摸了一遍。
果然，只有第三只给她的感觉最好。
福伯一直观察着盛兰的表情，见她拿第三只瓷杯的表情明显与拿其他几只不一样，眼神开始期待起来。
汪金琦见盛兰看了那么久还没结果，忍不住问：“看好了吗？”
盛兰略略点了点头：“看得差不多了！”
福伯问：“你觉得哪一种是真品呢？”
盛兰说：“我瞅着，第三只杯子看着比较真。”
福伯心中惊喜，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问：“为什么觉得第三只比较真？”
盛兰当然不能说自己有系统，可以鉴定世间真假。
她沉思一番，回答说：“这四只瓷杯，第一、第二和第四，外表光泽看着比较死，只有第三只看到了一层温润的宝光。”
什么宝光不宝光的，听着就很玄学。
福伯听她这么说，却露出了赞许的笑容：“一代新人胜旧人，难怪黄老都夸你眼力好！”
他随手拿起第三只鸡缸杯，说：“你猜得没错，这只才是真的。”
汪金琦惊讶地看着盛兰：“这四只杯子，无论是颜色、外观、图案、重量、胎质，看着都一模一样，我看了好几天就看不出真假，你是怎么看出这只是真品的？你说的宝光我怎么看不到？”
盛兰含糊其辞道：“这个……我也不好解释，我在一本书上看过，所谓的宝光是一件物品历经岁月沧桑沉淀出来的烟火气，这四只杯子从外观上看是一模一样，可唯有第三只杯子，给我一种古朴的感觉。”
福伯微微一笑：“我的鉴定点与你不一样，我是从瓷杯内发现不一样的，斗彩鸡缸杯是用来饮酒的酒具，既是饮酒之器，上面肯定有被酒浸过的痕迹，而仿品主要是用来掉包骗人的，不可能真的拿来喝酒，所以两者之间就存在着些许的差异。”
第72章 斗彩鸡缸杯（5）
福伯顿了顿，又说：“当然啦，这点差异非常细微，若非精于此道的行家细查细看，是根本不可能发现的。”
盛兰忙问：“福伯，倘若真品刚刚烧造出来，皇帝还没来得及用上就驾崩了，上面没有酒渍，又该怎么分辨真假呢？”
福伯摇了摇头：“不可能，只要是酒器，肯定会有酒渍。”
“为什么？”
“古代皇帝都很惜命，凡是上供之器，入宫之前都要经过毒理检验，尤其是皇帝日常用来吃饭喝茶饮酒的瓷器，更要谨慎再谨慎，你们都知道，瓷器是用泥土烧造而成的，土壤中含有多种元素，不乏有些有毒有害的，而瓷器的颜色是金属离子在高温中氧化或者还原后所显示的颜色，这些金属离子都取自于矿物，氧化钴为蓝色，氧化亚钴为绿色，铜为红色，铁为红色或黑色，但硫、砷、汞之类的矿物是有毒的，万一不小心把皇帝太后毒死了，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所以这些器物，送到皇帝面前之时已经经过层层检测了，酒具用酒来验，食器用食物来验，送入宫还要太监来尝，但凡发现一点问题，整批瓷器都得砸碎！”
“原来是这样啊！”盛兰恍然大悟：“每一件器物都要做毒理检验，这么说来，皇帝老儿用的是太监吃过喝过的二手器？”
福伯点头：“没错！”
盛兰噗嗤笑了：“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然用太监的二手货，真是好笑！”
“这也没办法，谁让他是皇帝呢，想让他死的人太多了，屁股坐的那把龙椅还有无数皇子觊觎，巴不得皇帝老子早点死了，他们也好早日夺位登基，不谨慎点怎么行呢。”
盛兰忍不住唏嘘：“高处不胜寒，天天担惊受怕的，皇帝也是一苦逼职业！”
福伯回过神来，目光继续停在这只真品鸡缸杯上：“现在的古玩造假技术，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这三只假杯还好，事先没用酒浸过，可即便用酒浸过，那也没什么，新杯浸酒的痕迹和旧杯浸酒的痕迹是不一样的，只是分辨起来更麻烦一些罢了。”
盛兰笑着说：“我没有福伯这么高的水平，只能通过外在的光泽和上手后的手感，大致判断出真假，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福伯您才是真正的专家。”
“鉴定这一行，一方面看能力，一方面看眼力，我是凭借几十年的鉴定经验，才能分辨出真假的，靠的是能力而不是眼力，而你的眼力是真的好，随便看几眼就知道真假，能力不行，可以通过时间慢慢培养，先天眼力好，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别人强求不得，只要你能认真学习，将能力与眼力结合在一起，古玩这碗饭肯定能越吃越香。”
福伯看着盛兰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许与羡慕。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当初随意招的一个小学徒，竟然在古玩鉴定这方面那么有天赋，他这回是捡到宝了。
第73章 吞金（1）
“福伯，您太过奖了！”盛兰态度很谦虚。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要是我那个不成器的混账玩意有她十分之一的好，我也不至于那么头疼……”汪金琦叹息不已。
福伯端正了一下神色：“汪老板，相识一场，有些不该说的话，我还是想说一说，你的那个儿子，真的要好好管教，发家好似针挑土，败家却似水推沙，要是管教不好，纵然有万贯家财，迟早也会被他败光的，与其想着多搜集一些古玩来增加家族底蕴，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管教孩子，都说三代才出一个贵族，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儿孙争气才是最紧要的。”
“是啊，纵有万贯家财，也难敌一败家子，三代才出一个贵族，我确实太心急了。”
汪金琦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我回去之后一定严加管教，他就算是一根烂萝卜，我也要把他整成根人参。”
送走汪金琦后，福伯回过神来，问：“小盛，我让你去拿的东西拿到了吗？”
盛兰说：“拿到了，就在这儿！”
她忙把装有红色疙瘩块的小袋子拿出来，将大袋子递给福伯。
“你袋子里装了什么？”福伯好奇道。
“是一件我从古玩摊上淘来的小玩意！”
“哦，拿来我帮你看看。”
“好！”
盛兰刚才来的时候，已经用系统鉴定过这件东西了。
她开始还以为这块红色小疙瘩外面的一层暗红是什么污垢，想着用修复之血祛除，恢复它本来的面目。
谁知道，系统却告诉她，外面的这一层暗红是这块红色小疙瘩的价值所在。
要是把这层搞没了，这东西的文物价值就不复存在，连经济价值也会大打折扣。
不仅如此，系统还郑重警告她，这件东西怨气极大、煞气极重，乃是一件比男观音像还要可怕的大凶之物，要她最好不要留在身边。
盛兰搞不清这东西的来历，正想找福伯看看呢。
福伯这么一说，盛兰赶紧将这块红色疙瘩拿出来给他看。
福伯一看这东西，眼珠子登时立了起来。
盛兰见他神色如此怪异，不由一惊：“福伯，怎么啦，您……”
福伯脸色很凝重：“小盛，此为晦气之物，你这样的年轻人最好不要碰！”
“什么，晦气之物？”
盛兰本来只想让他掌掌眼，没想到他的一开口就说是晦气之物。
系统也说这玩意儿价值不高，凶气却极重，最好不要碰。
“福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看过红楼梦吗？”
盛兰点头：“看过！”
“知道尤二姐是怎么死的吗？”
“知道，尤二姐是被王熙凤借刀杀人，受尽折磨，最后绝望吞金自杀的……吞金……”
说到这里，盛兰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是说，这玩意儿是古人吞金自杀的凶器？”
福伯点头：“没错，这东西原本是块金子，被绝望的古人强行吞下去自杀。”
第74章 吞金（2）
“那人死后，这块金子在肚子被人体内的胃酸与血液层层包裹，渐渐就成了这块红色疙瘩状的东西。”
原来这玩意是吞金自杀用的，难怪系统会发出警告，果真是晦气之极。
盛兰微微凝神，蹙眉问：“福伯，我在您店里也看过不少古代文物图册，怎么就没有看到吞金自杀的实物呢？”
福伯说：“这一来，古人自杀的方式多种多样，其中以服毒和上吊最为常见，吞金自杀过程十分痛苦，很少有人会选择这种方式来了结自己。”
“二来，人死之后，尸体迅速分解腐烂，而黄金是一种化学性质相当稳定的金属，很少有物质能够与它直接发生反应，想要结成这种血块状的包裹体，必须经过长时间的复杂融合，这就要求吞金自杀之人下葬的棺材密封性要好，延长尸体的腐烂时间，才有可能形成。”
“仔细想想，若不是对生活绝望到了极点，谁会这么想不开吞金自杀呢？那自杀之人为什么会这么绝望呢？原因无外乎就那么几个，要么家族遭遇灭顶之灾，要么这人在生活中遇到极大的困境，感觉没什么希望了，干脆吞下黄金，一了百了。”
“如果是家族遭遇灭顶之灾，死后就不可能有好棺材可以下葬，如果是个人失势失宠，被逼自杀，那这人死后，谁会帮她备好棺木，风光大葬呢？吞金与风光大葬之间存在着极大的矛盾点，所以这种吞金自杀的实物是极其罕见的，我也是年轻时候无意中在一群盗墓分子那里看到，才认得是吞金自杀的实物。”
福伯连绵不绝说着，回想起当年和盗墓份子交易，差点被抓去监狱捡肥皂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
盛兰喃喃说：“既是晦气之物，那收藏价值就不是很高了吧？”
“是，从古至今，咱们国家的人做事都求一个吉利，结婚看黄道吉日，死后下葬也得让风水术士来看墓地，就怕与什么相冲犯了忌讳，死后不得安宁，这东西不但是杀人的凶器，而且是从死人肚子里抠出来，上面还沾着死者的血液，想想多晦气了，除非是西方那些连木乃伊都要偷的文物贩子，否则很少有人会要这东西，就算肯要，价格也会压得很低。”
“我想也是，国人做事都求吉日，打渔人出海之前都要拜妈祖祈求平安归来，晦气之物谁想要呢。”
盛兰叹了一口气，原以为这次能够捡个小漏，谁知道是这么晦气的东西，难怪回来之时会被焦一琛那家伙缠上。
“小盛，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东西呢？”福伯问道。
盛兰挠头：“我也不知道，福伯，你认为我该怎么处理比较好呢？”
福伯想了想，说：“依我的想法，这东西最好捐给国家。”
盛兰一怔：“捐给国家？”
“对，这一来，这东西实在晦气，要是继续留在身上，可能会招来厄运，你们年轻人可能不迷信鬼神忌讳，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被晦气缠上了呢？”
第75章 吞金（3）
“这二来，这东西是烫手山芋，你如果不尽快捐了，或者找个地方秘密处理掉，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被人请进局子吃牢饭。”
盛兰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进局子吃牢饭？有那么严重吗？”
福伯表情很严肃：“我没跟你开玩笑，刚刚我说了，这种吞金凶物要想形成，先决条件就是棺材的密封性要好，如果密封性不好，下葬之后尸体迅速腐烂，就不可能出现这种血液与黄金结合的暗红色包裹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