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盏柠本就困倦，被这样舒服的力道按摩得昏昏欲睡，呼吸慢慢变沉，睡着前含糊问他：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我会。”
她胸膛平缓起伏，似是睡着。祝慕森没有出声，动作轻慢拿过一旁的毛毯，给她将腿盖好。
没一会她又低低出声，似是梦呓又似不是。
“……祝慕森。”
“嗯。”
“到时如果我们都站到领域顶端，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她闭着眼，迷迷糊糊道：“……这样，我有动力努力些。”
祝慕森低头看她，浓黑睫毛半垂，掩住其中情绪。
即便没站到最顶端，他也会一直爱她。
“好。”
幸好最后结果皆是好的。梁教授那边的研究因为加班加点，不到一个半月便告一段落。
而这届高考数学题目常规，最后的压轴题目虽难，但没有很奇怪的题目出现，简单和中等难度的题目皆在考前练过相同的。
姜盏柠看完真题卷后瞬间松了口气，做完对答案确定没什么大坑后心情更加轻松。
希望大家都能细心点啊！！
高考完还有些谢师活动，两人参加完就去找级长说明来意。
级长捋了捋小胡子，故作深沉地看了眼两人。“不再考虑下了？”
两人纷纷摇头，级长见状直接摆手：“那行，有空去走下离职流程吧。”
姜盏柠愣怔，忽然意识到什么，不满拉长声音：“级长，你不会早就料到了吧？”
“一位是数学家的女儿，一位是外交官的儿子。要是真长久留在一高，我才会觉得奇怪呢。”
见两人面色忽然僵硬，级长哈哈大笑，意味深长道：“赶紧去吧，再晚教务那边下班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两人离开级长办公室，随后过去教务部那边办理离职手续。
没到半小时便把所有事情交接完，姜盏柠将办公桌上的私人物品收拾好，随后去隔壁教师办公室敲门。
一群老师在里面聊得热火朝天，听到敲门声纷纷抬头，看姜盏柠眉眼弯起，笑容明媚。
“晚上有没有空？”
她笑着眨眼：“我请你们吃饭。”
数学组向来最疼姜盏柠，一听姜盏柠叫去吃饭纷纷应和。薛彩娜和项尧也点头，但有些疑惑：“怎么突然要请我们吃饭？”
姜盏柠笑容越扬，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跟祝老师要离职啦，想走之前请吃顿饭，感谢大家之前对我们的照顾！！”
一群人笑容顿时石化，忽然就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不答应了，怎么是顿送行饭啊！！
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两人收拾好东西，好好在深城逛完各大景点才心满意足买飞机票回京市。
姜盏柠回去之前便联系了聂教授，得知聂教授去欧洲参加学术讲座，带自己的事项已经交给韩池来负责，犹豫着要不要给韩池发消息。
看在老师的面上，学长应该不会对她怎样。而且学长也有女友了，应该不会对她再有什么纠缠。
她抬手给韩池打字问地址，突然想起什么，好奇问祝慕森道：“你回京市后是住家里吗？”
“看工作地点。”
祝慕森还在准备面试材料：“如果地点离家近的话可以住家里。”
姜盏柠哦了一声：“滕风的办公地点在哪里呀？”
祝慕森闻言微顿，面无表情抬头看向她。
姜盏柠不明所以：“怎么，不会你也不知道吧？”
“这倒不是。”
祝慕森幽幽睨她，薄唇微启，一字一句同她说道：“前几天我才跟你说，近期京市的大使馆在招人，我打算去面试看看情况。”
姜盏柠：“……”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姜盏柠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时候跟我说的？”
“你再问我就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写不动了，今天就写到这吧……
前面的名字因为有点撞了把MTI的代表名改成了柏尔
第72章
骄阳似火的七月, 姜盏柠得知聂教授名下的研究团队主要在中研院工作后，想到自己家和中研院的遥远距离，决定去中研院附近租房住。
彼时祝慕森刚通过大使馆的面试，姜盏柠看了眼大使馆的地址, 死皮赖脸要拉他去看房：“小孩子才住家里, 成年人应该搬出来住独立生活！”
祝慕森睨她：“我家到大使馆车程只有半小时, ”
“你有车一样的！”
姜盏柠厚脸皮道：“你想想，到时候工作忙起来让家里看出来, 得有多担心啊！”
“……你是想找个人做饭吧。”
最后是听说祁昭喻在联合国的工作正好也告一段落要回祝家, 祝慕森才答应了她的提议。
两人搬完家后修整几天才各去工作地点报道，姜盏柠站在中研院大门的门卫处, 填完资料正好看到韩池出来。
“学妹！”
韩池朝她挥手：“离上班时间还有半小时, 你现在就过来啦。”
“怕找不到会迟到, 我就早点过来了。 ”
姜盏柠客气笑笑：“学长才是真的努力，这么早就过来了。”
“学妹过奖了。”
韩池不好意思挠头：“走吧, 我们的办公室在里面。”
两人沿着回廊一路往内走姜盏柠偶尔转头，看单侧开窗的走廊外头的绿地, 时不时有几人在其中慢悠悠踱步交谈，专业词汇隐约飘进耳里。
是她大学就向往的生活。
“中研院的老师们经常会介绍学生过来, 公平起见，除了12月末的对外考试外, 4月和8月中研院也会各举行一次内部考试。”
韩池带她坐电梯到三楼, 左拐进尽头的倒数第二条支路，边走边说道：“虽然你现在能在中研院学习，但必须通过8月的内部考试才能正式参加中研院的工作。”
姜盏柠偏头：“考试内容是什么？”
“不好说。”
韩池笑笑：“总之就是两个小时写三道大题, 可能考的是很久以前的猜想证明, 也有可能考近些年的新发现, 都有可能的。”
这就是看谁基础扎实了。
姜盏柠点头，看韩池打开最里的一扇门，宽敞亮堂的办公空间顿时展现在她眼前。
里头正在工作的三人循声抬头，韩池拍了拍姜盏柠的肩膀，向三人介绍道：“姜盏柠，聂教授介绍过来的。”
几人闻言讶异：“聂教授难得介绍人过来啊，除了你之外也就三四年前介绍过一位前辈吧？”
“是啊，还是女孩子，还挺少见！”
韩池自豪笑道：“别小看盏柠，这可是竞赛大满贯选手。”
“大满贯国内一共就出过三个，只有一位女选手。”
几人嘘声更大，有人认出姜盏柠来：“你不会就是姚院士的女儿吧？”
姜盏柠握着包带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猜对了。”
韩池和几人闲聊完，带着姜盏柠走到角落靠窗户的一张空办公桌：“坐这里吧，安静且空气也好。”
姜盏柠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聂教授什么时候回来？”
“会在国外停留一个月，具体八月什么时候回来就只能再等通知了。”
韩池突然想起什么，笑道：“对了，你母亲姚院士也在这栋楼。”
姜盏柠动作微滞：“……我妈在这栋楼？”
“是啊。”
中研院分东西两区一共四栋楼，姜盏柠之前知道要来中研院时还犹豫了下，但进聂教授团队的诱惑还是战胜了迟疑，只能暗暗希望不在一个区。
没想到不仅一个区，还是一栋楼的。
姜盏柠不动声色问道：“不会是同一层吧？”
“在楼下。”
韩池误以为姜盏柠是想去找人，笑道：“不知道具体办公室位置，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晚点我去帮你问问。”
不是同一层就好。
姜盏柠暗暗松了口气，怕韩池怀疑，只笑道：“那就麻烦学长了。”
事实证明韩池说得没错，姜盏柠来中研院大半个月，都没遇到过姚雅芙。
她紧绷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加上还要准备考试，之前姜盏柠过来就待在办公室直到下班，现在备考进入疲惫期，姜盏柠按捺不住地起身，借了韩池的通行证去数理资料库找点书籍。
为了工作方便，每间部门办公室都会有专业资料库。但姜盏柠因着是准备考试，只能到一楼的大图书库来找资料。
姜盏柠把几本数学著作登记借出，抱着书正准备往回走，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姜盏柠？”
抱着书的双手倏地收紧，姜盏柠慢吞吞回头，果然看到母亲和几名同事站在不远处，只能恭敬称呼：“母亲。”
旁边的同事一听瞬间打趣，姚雅芙轻淡嗯了声，看到她手上的书后明白过来：“现在来研究院工作了？”
“……还在准备考试。”
“那你好好备考。”
姚雅芙和旁边同事交谈几句，同她说道：“我先回办公室了。”
姜盏柠点头，等人影消失在电梯口，紧绷的手臂终于放松下来，肌肉隐隐酸痛。
还以为母亲又要让她过去抽检最近的学习进度，没想到什么都不说。
这应该是不管她的意思吧？
姜盏柠深深呼吸，等到呼吸平缓才坐电梯上楼。
没想到一出来就碰到母亲了，果然还是少出来为妙！！
幸好她借的书不少，把上面的猜想证明吃透起码要十天半个月，这段时间都可以不用去图书库再找资料。
等到下班时间，姜盏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前排同事起身将椅子推靠桌子，回头看向她：“盏柠又加班？”
“什么加班啊，我这是被迫备考。”
姜盏柠愁眉苦脸：“有没有空帮我看看，我这块死活推不出下一步了。”
几人闻言围过来，看到草稿纸上的步骤噫了声：“庞氏猜想啊，不是多面体曲线求值是最简单的吗？”
“我总感觉联合函数也能解，想试试。”
姜盏柠叹气一声，好奇看向各位：“怎样？有思路吗？”
几人围着沉默思考了会，最后一致摇头，笑着拍了拍姜盏柠的肩膀：“今天的大脑运行负载，明天再帮你！”
“哈哈哈，庞氏的计算量好大，不用多面体公式我根本求不出来。”
“说不定就解出来了……”
出了办公室的一行人声音渐远，姜盏柠支颐着侧脸，盯着几大面的计算头疼叹气。
这样弄下去也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一星期后就要考试了，要不先放放，等考试完再说。
但她总感觉，这块计算马上就要求出结果了……
姜盏柠长呼口气，拿起笔决定再算一会，门口突然响起姚雅芙讶异的声音：“你还在啊。”
她受到惊吓，手上的动作一抖，符号瞬间往外歪了一横，尴尬出声：“母、母亲。”
她妈妈怎么过来了！！
姚雅芙大步走进办公室，偏头看了眼摊在桌上的计算，顿时皱起眉头：“庞氏猜想？怎么是用联合函数来解？”
又来了。
姜盏柠深深呼气，将刚刚跟同事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后转移话题：“母亲你怎么在这？”
“来拿资料，正好路过这里。”
姚雅芙视线还停留在草稿纸上，拉了张椅子坐到她身边，认真端详上面的计算过程，拿起桌上的另一只笔，将其中某个步骤画圈。
“这里出错了。”
“联合函数是有界限的，19世纪的数学家当时就用的变量求证法，发现总会有些无规律的数字不符合庞氏猜想。这也就是为什么后面用多面体曲线的原因……”
明明过年时两人才发生了这样不愉快的争吵，但姚雅芙讲解极其认真，对她的态度仿佛两人之前无事发生。
姜盏柠安静听着，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在深城时和梁教授的对话。
“你好像跟你母亲关系不大好。”
梁教授在所有研究告一段落时，这样问她道：“为什么？”
姜盏柠微滞，知道小时候梁教授还抱着她在研究院到处串门后，她对梁教授总有种长辈间的亲近。
她说不出谎话，只能含糊找了个说辞。
“……算不上不好，只是见得太少，没有这么亲近罢了。”
“雅芙就是这样要强的性格。”
梁教授不疑有他，闻言叹气道：“之前在清大就一直是专业第一，出去参加比赛但凡没拿到一等奖，自己还要跟自己较劲一会。”
“就是因为这性格，清大多少男的暗恋又不敢靠近她。只有你爸锲而不舍从金融系追到数学系，追了四年才成了一段佳话。”
姜盏柠第一次听自己父母之间的故事，闻言忍不住坐直，听梁教授絮絮叨叨说了很长一段。
“本来过得还挺幸福的，但她怀了你之后因为孕吐反应太严重，在你父亲及家人的劝说下退出了当时的研究，跟组里的其他同事交接了自己手头的理论进展。”
“没想到造化弄人，这个理论在当年被总结出来发表后，获得了那一届的菲兹奖。”
姜盏柠闻言瞳孔微缩，愣得说不出话来。
“雅芙听说后虽然没说什么，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很后悔，生下你没几个月就搬到研究所来住了，任我们怎么劝她也不听。”
梁教授提到这事就忍不住叹气：“后面就一直待在中研院，过年也在做研究。你跟雅芙关系不好我理解，但别怪你妈，她性格如此。”
“说起来，联合函数的限制性我之前同你讲过，很明显是不适合庞氏定理的。”
姚雅芙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到现实，姜盏柠蓦然回神，看姚雅芙讲解完习惯性皱起眉头：“你怎么还会犯这种错误？”
姜盏柠微滞，沉默了会点头：“下次不会了。”
难得见她神情如此乖顺，姚雅芙微顿，说教的话语停在嘴边，最后变成建议：
“……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图书库找《错误的答案》，这里面记录了一些著名数学家的错误计算步骤，你可以看看。”
姜盏柠偏头：“错误的也值得看吗？”
“不是只有正确的方法才有价值。”
姚雅芙平和解释：“有些过程虽然错误，但只要知道为什么错，付出的努力就不算白费。”
“你的联合函数法我记得之前有位数学家也用过，不过他解得更多，你可以找来比对一下。”
姜盏柠定定注视母亲，第一次有了平等对话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