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对林翘说话的语气无比温和声音又低沉好听：“你是文化人,我是粗人，我没那么多想法,我就知道我选择了你就是一辈子,绝对不会变心，我对你会象对待祖国一样忠诚。”
他的双眸黝黑，目光深邃,瞳孔中有她的身影，林翘扬起笑脸：“我相信你。”
他的语气诚恳笃定，让林翘很轻易就产生信赖感。
“我希望你也一样,你也是一辈子都不能变心，否则我绝对饶不了你。”他的语气是命令混合着祈求，完全不会让人有不适感,可最后一句那股子彪悍劲儿又上来了。
觉察到不妥，他赶紧找补：“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不会对你不好,我只是……”
林翘现在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她正好需要一个强大的男人,强悍点会让她觉得踏实，磨磨唧唧的小白脸她才不喜欢呢，她抿着嘴笑：“反正我又不会变心，饶不了就饶不了吧。”
顾凛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脸红了，赶忙把脸扭向一边。
“你脸红什么？”林翘没错过他的表情，眉眼含笑故意问他。
“我，兜兜坐在我肩上，我觉得热。”顾凛找了个蹩脚借口。
他鄙视自己，光天化日，他在想着欺负媳妇，让她用甜糯糯的声音哼哼唧唧向自己求饶，他还得再欺负一会儿才能饶过她……
他使劲用拇指掐了下自己手心，把思路拉回来，臭不要脸，这都是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兜兜正凝神听着父母的对话，他听不太明白，但他觉得父母应该谈的很愉快，心意相通。
突然听到父母提到自己：“……”
“爸爸，你会跟妈妈结婚吧。”兜兜期待地问。
“当然会啊，等上级批准下来我们就领证。”顾凛语气坚定地说。
“太好了。”兜兜欢呼，“爸爸，那你跟妈妈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顾凛看了眼林翘垂在身侧的手，光滑纤细，看着柔弱无骨，刚好可以包在自己的大手里。
不着急，等领了证可以每天拉媳妇小手。
“不了吧，这儿人多，省得被人看见。”顾凛收回视线说。
林翘被他有贼心没贼胆的语气逗笑。
顾凛一手托着兜兜胳膊，一手扶着他屁股，把他从肩膀抱下来，“臭小子别乱动，一会儿掉下来。”
兜兜很开心，侧着身体凑到林翘身旁，湿润的小嘴在她脸上亲了一大口：“爸爸妈妈能结婚太好啦。”
时间不早了，林翘邀请顾凛在家吃饭，顾凛说他只请了一个小时假，还要赶回营地，还说要把兜兜带回营地，兜兜不肯：“我要跟妈妈在一起，等你们领证再来接我。”
他一定要呆在妈妈身边。
顾凛一向淡定，从来没这么心急如焚过，他说：“还不知道结婚申请什么时候批下来呢。”
“没关系，就让他跟我呆着吧。”林翘说。
“那就麻烦你了。”顾凛说。
林翘笑道：“不麻烦，我喜欢这个小家伙。”
兜兜又鼓起腮帮子，在林翘脸上亲了一大口，他很开心妈妈能喜欢他。
把母子俩送到大杂院附近，兜兜牵着林翘的小手突然想起什么，很难为情地说：“爸爸，我把妈妈的褥子跟床单尿了，你得给妈妈买新的。”
顾凛弯下腰，伸出大巴掌在兜兜屁股上拍了一下，笑着说：“臭小子，我给你妈买新的。”
林翘看着他们俩笑。
目送母子俩走到拐弯处，顾凛又赶回营地。
第二天，顾凛派人给林翘送来两套崭新的被褥。
“啧，真是财大气粗，给买了两套新的。”黄美芹怀疑林翘这个对象有什么猫腻，还没领证就大手笔地送东西。
看妈妈把被褥放进衣柜，兜兜甜甜地说：“妈妈，咱俩的约定还算数，我长大了也要送你新被子。”
“好呀。”林翘摸摸兜兜的小脑袋，“妈妈等兜兜长大。”
周日早上，林振开回家来了，他要在家里呆一天，等到傍晚再返回厂里。
他们厂伙食便宜又好吃，早饭就是他带回来的南瓜玉米粥跟猪肉包。小树跟兜兜这俩半大小子一人吃了一个大肉包。
“下周日回来还给你们俩带肉包。”林振开说。
“谢谢二舅。”兜兜吃得特别香。
林振开笑道：“这小家伙嘴也太甜了吧。”
吃过早饭，黄美芹外出，小树带着兜兜去胡同里玩儿，林翘跟二哥说顾凛的事儿：“二哥你不在家，他们上门提亲来得也突然，我们也没通知你，已经提过亲，咱妈同意，就等他上级批准，我们去领证。”
这速度让林振开大跌眼镜，了解过顾凛的情况后，林振开说：“才二十八就是团长，听着比陈起程还要优秀，家庭条件也好，是不是他哪方面有短板，才找咱们这样的人家。”
林翘觉得二哥的疑惑情有可原，她说：“我看他各方面都挺好的，他家人都在部队，他爷爷是顾长亭将军。”
顾长亭是建国后第一批授衔的将军，原本是青城人，提起他的大名，青城本地人无人不知，是青城的传奇人物，也是青城人的骄傲。
这回连许曼栀都惊讶不已：“林翘，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他这样的家庭出身怎么瞧的上咱们。”
即便是在林家没败落之前，顾家这样的家庭也不愿意跟林家这样的资本家家庭结亲。
这不是林家妄自菲薄，是整个社会环境如此。
林翘说：“我也是才知道的。”
林振开觉得对方的家庭简直是高不可攀，既然如此，那就完全没必要纠结，他说：“肯定是妹夫觉得咱妹妹各方面都好呗，林翘，咱们就闭着眼睛嫁，婚后好好过日子。”
许曼栀现在觉得林翘能跟顾凛去守岛挺好，不用在高门大户里跟公婆长辈朝夕相处。
“对，你可千万别犯大小姐脾气，好好跟人过。”许曼栀叮嘱道。
——
再说许送秋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她知道黄美芹想要撮合小姑子跟卫惠民，这让她很有危机感，她最近多了个心眼，盯着黄美芹。
她觉得林翘可太作了，也不看看现在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看不上卫惠民。
卫惠民在厂里非常受欢迎，宣传科的花小兰送了卫惠民一本语录，摆明了对他有意思，这是她的头号情敌，她就该采取点手段，把厂办主任争取过来。
晚上林家刚吃过晚饭，许送秋又来了。她满脸喜气，刚掀门帘见到正好收拾衣物的林翘，就很开心地说：“表姐，我要跟卫主任结婚了。”
许曼栀完全没好脸色：“我们家对这事儿不感兴趣，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来了吗！”
林翘闻言抬头看了许送秋得意洋洋的表情一眼，她倒是很乐意许送秋来，她不来怎么知道两人进展！
这才多长时间，他们就要结婚，是不是许送秋用了什么手段？
既然她要想方设法捡垃圾并且成功，林翘当然要祝福她。
“恭喜你。”林翘淡声说。
看林翘果真很关注这件事，许送秋沾沾自喜。
卫惠民可是厂里的香饽饽，林翘都没有福气嫁给他，而自己胜过众情敌，终于成了卫惠民对象。
但许送秋仍然对林翘平淡的反应不满：“表姐，你不是诚心恭喜我啊，你是不是很羡慕我，卫惠民才二十五就是厂办主任，以后肯定会前途无量。”
“我当然是真心恭喜你，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林翘脸上没什么表情。
真希望他们快点结婚，等结婚后这许送秋必定与卫惠民互相折磨，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见林家人反应平淡，许送秋觉得没意思，只呆了两分钟便在许曼栀的逐客令下离开。
走到门口，见到花小兰跟黄美芹一块站在大门口，像是特意等人一样，许送秋立刻感觉俩人都不是善茬。
“许送秋，你来做什么，是来炫耀你最近新钓到的金龟婿吗，我们都很羡慕你哦。”花小兰拿腔捏调地说。
许送秋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进入战斗模式：“花小兰，你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的，还不是你最嫉妒我，你不是又给卫主任又送语录，又帮着打饭洗饭盒的，百般讨好人家还不是不愿意搭理你。我建议你以后离卫主任远一些。”
大杂院现在住的都是机械厂的工人及家属，林家的四合院被没收后分给了机械厂工人当家属院。所以当许送秋跟花小兰这两个机械厂厂花吵架，大家都出来观战。
林翘听到院门口传来的声音，也搬了板凳走到一进院看热闹。
“我最多是帮打饭，你直接投怀送抱，你还有脸说了，看你那大脸盘子还挺得意，你这是恬不知耻。”
听到投怀送抱几个字，林翘立刻精神起来，她要继续吃瓜。
机械厂职工跟家属也都伸长脖子，准备听八卦，知道这个八卦的人已经迫不及待跟周围的人分享劲爆信息。
“呸，我跟卫主任有缘分，你少胡说八道。”
花小兰知道吊人胃口，佯装惊讶：“你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咱厂建厂以来就没发生过这样有伤风化的事儿。”
见众人兴趣高涨，花小兰才慢悠悠开口：“卫主任加班到八点多，那时候澡堂子都快关门他才去洗澡，可巧，许送秋也去了，还恰好晕了澡堂子，晕之前还有力气往男宾那边跑还能大喊救命，结果她衣衫不整就被卫主任抱到门口做人工呼吸，许送秋就赖上人家，说摸也摸了，抱也抱了，俩人必须得结婚。”
这种男女之间的八卦最让人感兴趣。
“许送秋，你敢说不是你故意接近卫主任？谁知道你是真晕还是假晕？卫主任端方君子，为了你的清白考虑，才同意跟你结婚。要不，咱厂里想跟卫主任谈对象的人都那么多，他能找比你好的多的对象。许送秋，你逼婚可有一套。”花小兰见众人感兴趣，越说越嗨。
林翘看花小兰跟许送秋叫板这劲头，还真没想到卫惠民在厂里这么受欢迎。
卫惠民习惯澡堂快关门时自己去，单换一小池子水自己洗，不过她不敢说，只敢说卫主任加班错过澡堂子开放时间。
许送秋脸皮厚得很：“花小兰，这明明是厂里勇于救人的好人好事被你说得那么恶心，你打饭洗饭盒那些破事忘了吗？你这是嫉妒我才这样编造，我跟卫主任看上对方才决定结婚。”
林翘真想不到许送秋会用这种低级手段逼婚，相信许送秋是假装晕倒故意接近卫惠民，说不定正中对方下怀，这俩人各怀鬼胎，正好配一对儿。
千万要锁死，不要祸害旁人。
许曼栀很庆幸许送秋已经跟林家划清界限，她都没想到许送秋会长歪成这样。
黄美芹听得津津有味，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绝对是天生一对。
她嘴皮子非常利落：“说送秋有心眼子我绝对不信，送秋晕得时间、地点可真刚刚好，就是算计都算计不了这么准，是吧送秋，卫主任高风亮节品德高尚才同意娶你，换个人谁管你的清白。
小兰，你在厂里负责宣传，卫主任见义勇为这事儿可得好好宣传，值得发奖状发奖金，值得上报纸，上报市里，要树为典型，树为榜样让大家学习，而且因为救人而喜结连理，说不定更多男女青年得到启发，那样光棍不就少了。”
许送秋气得牙痒痒，这个黄美芹说的话乍一听好听，句句都是嘲讽。
要想反唇相讥有点难度。
花小兰会意佚䅿：“卫主任勇于救人的精神肯定值得表扬，我明天上报科长，看这事儿能不能先在厂里树成典型。”
许曼栀柔和着嗓音招呼黄美芹：“美芹，回家来。”
别人只会觉得婆婆和蔼，但黄美芹从中听出严厉的意味，不情不愿地朝婆婆旁边走。
众人吃瓜觉得不尽兴，就问花小兰抢救细节，花小兰啐道：“我怎么知道？正主在这儿呢，问她呗。”
许送秋呸了一声：“不要脸。”
她狐假虎威起来：“你们敢当着卫主任的面嚼舌根子吗？小心他让你们都写检查。”
“对，我们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卫主任太太了，可吓死人了。”
吃完瓜，林翘跟许曼栀先回自己家，众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议论仍舍不得回家。
——
顾凛担心夜长梦多，提亲第二天就把结婚申请提交到师机关，他的结婚申请得由冯师长批准，冯师长压了几天之后，终于批准了。
一点时间都没耽搁，周日革.卫会不上班，顾凛要请半天假，周六下午去革.卫会领结婚证。
兜兜比顾凛还要积极，他很骄傲因为自己在，父母这辈子能早早走到一起，俩人就差领证，一定要敦促爸妈，不能出什么岔子。
顾凛上午穿的军装已经皱出褶子，他特意换了身崭新洁白熨烫过没有褶皱的军装。
他换衣服的时候，兜兜也换好衣服，天蓝色格子衬衣、深蓝色短裤、尼龙短袜、皮凉鞋。
“臭小子比你爸都精神。”顾凛看兜兜头发偏分，梳理得很整齐，相貌像自己，可气质像过去大户人家的小少爷。
顾凛帮他系好扣子，父子俩出发去大杂院接林翘。
俩人到了大杂院门口，顾凛按自行车铃，林翘正凝神听着动静呢，听到自行车铃响，拿着斜挎包锁上家门往门口走。
顾凛骑的是二八大杠，现在的小孩没有后世那么娇贵，三岁的小孩就会坐在横梁上，林翘看兜兜稳稳地坐着，双手牢牢地抓着前车把，开心地喊她妈妈。
“快走吧，终于要领证了。”小家伙欢呼着。
顾凛看了媳妇一眼，白色衬衣，藕荷色半裙，皮肤晶莹白皙，感觉领证这天比平时还要好看。
他扬扬唇角，媳妇肯定也很期待跟他领证，要不气色怎么会那么好。
林翘还是第一次坐顾凛的自行车后座，只见他双腿颀长有力，稳稳地左脚蹬脚踏板，右脚支地。
“上来。”顾凛招呼她。
林翘坐到后座上，车子非常稳地起步，几乎感觉不到路上的石子、坑洼等障碍。
走到区革.卫会门口，顾凛拐弯躲避行人的时候，林翘伸手抓了下他的腰带，脸上带笑说：“你要是反悔的话，现在还来的及。”
顾凛觉得腰部的皮肤都紧绷起来，好不容易要抱得美人归，听林翘这样说，突然有点急：“咋了，你反悔了？”
他感觉到心脏在剧烈跳动。
那可不行。
等车停好，兜兜仰着头看着父母，他们这是在说什么，看吧，没有兜兜来他们就会出岔子。
本来紧紧牵着父母的手，兜兜急得把妈妈的手往爸爸手里递，触到林翘手上柔滑的皮肤，看着四周没人，顾凛一激动，就把她还有兜兜的手一起握住。
“爸爸、妈妈，你们不能乱说，必须领证。”兜兜跺着小脚，奶声奶气地说。
林翘低头摸了摸兜兜的小脑袋，看顾凛着急，笑意更深：“我没反悔，我是问你。”
